来人仗剑于夜幕之下飞纵,实则是在逃命。
见到有火光,知道是有人于此露宿。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麽人,但说不得可藉此阻一阻背后追兵。
哪里能够想到,自己跑的好好的……竟然被人一把从半空之中给薅了下来。
一直到身形跌在地上,脑瓜子还是嗡嗡的。
茫然环顾四周,耳朵里还是楚青那一句『我有一剑,好久不见』,纳闷这说的是谁?
待等看清楚火光周围的人之后,却是脸色大变:
「副堂主!!」
他一眼就看到了程铁山,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紧跟着连忙爬起身来,单膝跪地:
「副堂主,您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
「属下正好有要事跟堂主禀报……
「胡言勾结烈火堂,透露您的行踪给北堂尊,设计伏杀……」
他说到这里,语速下意识的放缓,因为他看到了北堂尊。
这一瞬间,他的脑子更乱了。
北堂尊怎麽会在这里?
怎麽还跟副堂主好似好兄弟一样,凑在一起吃饭?
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哦?」
程铁山眉头紧锁:
「继续说啊。」
「……是。」
来人连忙说道:
「属下调查出了这件事情,却被胡言发现,想要杀我灭口。
「如今他马上就到,还请副堂主为我做主!」
「竟有此事?」
程铁山看了北堂尊一眼。
北堂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恰在此时,又有劲风抵近。
来的却不是一个人……为首的正是当时程铁山手下一刀一剑之中的那把刀。
而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五个铁血堂弟子。
到了跟前胡言眸光只是一扫,就已经看到了程铁山。
当即大喜:
「副堂主,您安然无恙!!」
「怎麽?让你失望了?」
程铁山眯着眼睛,看着胡言:
「方才风语已然跟本座说过了,是你勾结北堂尊,透露本座路线,设计伏杀本座。
「胡言,你可知罪!?」
胡言一愣,无奈笑道:
「堂主莫闹,做这一切的不是属下,是风语。
「他勾结烈火堂,不知怎的联系到了北堂烈……」
「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于我!」
风语立刻站起身来,指着胡言怒道:
「明明就是你勾结烈火堂,证据确凿!」
说话间,自怀中取出一封信,弯腰躬身递给了程铁山。
程铁山只是看了一眼,便发现,这封信落款之处,少了一点东西。
温柔对楚青说道:
「他刚才给那封信的时候,撕下来了一块。」
楚青闻言轻轻点头,正要起身,就见念心念安对视一眼,忽然同时上前一步。
一左一右抓住了风语的两只手。
风语一愣:
「你们做什麽?」
「让我们看看你藏了什麽东西!」
念心说着,五指发力,她一身七宝琉璃正身经金刚不坏,这般使力之下,哪怕风语的罡气之中裹挟剑意,也伤不到念心手掌分毫。
硬生生被念心捏的骨骼嘎吱嘎吱作响,最终吃痛不过,张开了手。
就见掌间果然有一角信纸。
念心将其取来,顺势递给了程铁山。
程铁山将这一角和信纸对应,严丝合缝,而这一小块上也不曾留下姓名,只是画了一把出鞘的长剑。
举起手里这封信,程铁山看着风语:
「你还有何话要说?」
「副堂主,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
风语赶紧开口。
「好啊,那你倒是解释我听听。」
程铁山老神在在,静静的等着。
然而风语嘴唇翕动,半晌却是一个解释的字也说不出来。
人赃并获了,怎麽解释?
最后想到了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他看向胡言:
「是他,是他栽赃嫁祸!堂主,我担心你被他所骗,这才偷偷藏下这一角啊。
「我对您忠心耿耿,绝无半点欺骗!」
程铁山恍然大悟,一拍大腿:
「好啊,胡言,你好生卑鄙,竟然用这种法子对同侪栽赃嫁祸,你可知罪?」
「吱吱吱……」
胡言一双眼睛没精打采的应付着。
「……」
程铁山感觉老大没趣,紧跟着一掌直接落在了风语的胸口。
这一掌力道不轻,风语给他打的直接自念心念安掌中脱离,整个人倒飞而去,狠狠地跌在地上。
勉强起身,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堂主!?你……你莫要被,奸人蒙蔽!?」
「蒙蔽本座的奸人,恐怕只有你一个吧?」
程铁山摇了摇头:
「且不说这件事情孰是孰非,本座姑且问你,倘若你当真被人追杀,见林中有火光,还偏偏从此经过。
「其目的,究竟为何?」
「我……」
风语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你说不出来,我帮你说。」
程铁山淡淡开口:
「你无非是想要寻人挡灾,若是在这里的是一群见义勇为的豪杰,见到有人率众杀你,说不得就会横插一手。
「你赌的不就是这个吗?
「当然,还有一点,如果杀你之人行事神秘,不愿意被旁人所知。
「那你打此路过,让追杀之人见到了这些『路人』,那追杀你的人必然要将这些人清除乾净……
「风语,你说你是哪一种?」
「属下……属下是……是……」
风语嘴唇翕动,可说了半天还是没有答案。
「可不管你到底是哪一种……都是犯了我铁血堂的堂规。
「我铁血堂自创立之日以来,被奉之为金科御令的堂规便是,不可牵连无辜,不可伤及百姓!
「你行此祸水东引之举,真以为本座看不破吗?」
风语听到这里,忽然笑了: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相信过我?」
「你从头到尾,究竟有哪里值得本座相信?
「是初见本座时,下意识的心虚后退?
「还是见到北堂尊时,言语放缓,内藏不安?
「亦或者是栽赃嫁祸送出证据,却藏了一块?
「说实话,本座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你以为藏起来一块的证据,我会给胡言定罪?
「在你眼里,本座便这般愚昧?」
程铁山越说越觉得恼怒。
什麽事情比被手下背叛还难受的?
那大概就是……背叛自己的手下,竟然还看不起自己。
楚青借着火光,端详了风语两眼。
啧啧感慨:
「还记得当时那小镇初相逢,你说你有一剑……
「当时我就感觉,你这人的剑意太过浮夸,看上去凌厉,实则花里胡哨。」
风语脸色一黑:
「要杀就杀,何须废话?」
「不着急。」
程铁山摇头:
「风语,我当真不懂啊。
「自你投奔以来,本座待你不薄。
「你到底为何要背叛我?」
他说着又问北堂尊:
「你们给了他多少啊?」
「……不知道。」
北堂尊面无表情。
「这个时候了,还在装蒜?」
程铁山怒道:
「堂堂烈火堂副堂主,你不装能死啊?」
「……我真的不知道。」
北堂尊这话并不假,他所知道的事情,全都是北堂烈跟他说的。
至于说是从什麽地方得到的消息,又跟什麽人联络,付出了什麽代价……他全都不知道。
程铁山还要怒一会,楚青则来到了风语的跟前:
「其实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你们跟在老程的身边,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没来由的何必背叛?
「还是说,你本来就心思不纯?」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风语虽然被程铁山一掌打的重伤,但言语之间却并不畏惧。
楚青一笑:
「搜搜他,总感觉这人有问题。」
曹秋浦点了点头,便要上前。
结果就被念心念安阻止了,一个拽着曹秋浦胳膊,不让他动:
「有事小弟服其劳,有你什麽事?」
另外一个冲到风语跟前,抓起他的衣服就撕。
这阵仗哪怕风语刚才还对楚青嘴硬,这一刻也吓得就跟个女人一样,捂着胸口尖叫:
「你要干什麽?放开……放开我……」
可细胳膊怎麽拗得过大腿?
要是没被程铁山打这一掌,他倒是还能跟念心比划两招,可这会实在是无能为力。
被念心一只手按在地上,因为嫌弃他乱刨乱动,索性还给他调转了一个方向,让他脸朝下,两只手被她一只手所擒,直接摁在那扒。
这场面看的楚青牙疼,忍不住问曹秋浦:
「她们真的是菩提庵的弟子?」
谁家尼姑这般狂野?
这种事情就连自己都做不出来啊。
曹秋浦想了一下,有点不确定的点了点头:
「多半,是吧?」
楚青说的是『搜搜他』,结果念心手脚太利索了,就听得裂帛之声阵阵而起。
不过片刻之间,硬是将这风语撕的就剩下了一条亵裤。
光着膀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胸口还有一个黑色的掌印,凹进去差不多得有一指。
他整个人好似经受了巨大的打击,卷缩在地上,看着四周都是戒备。
能够被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收拾成这样,这位估摸着也是头一份。
楚青有些纳闷的问念安:
「为何这般熟练?」
「当然是练过啊!」
念安一拍胸脯说道:
「大哥,你也得练练。」
「啊?」
「你想啊,将来咱们占山为王,一统天下绿林。
「但是这名头不好听啊……山大王啊,肯定没有什麽人愿意嫁给你,也没有什麽人,愿意娶我们姐妹俩。
「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下山,你看谁家姑娘好看,给咱们姐妹使个眼色,咱们就给你抗回山上。
「我们姐妹要是看哪个男人长得好,你也帮咱们抓走。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肯定得反抗……
「到时候就能如同我姐这样,将他或者她往那一按。
「扒光了,将生米煮生熟饭,这……压寨夫人,和压寨夫君不就有了吗!?
「可你要是不好好练练这【剥衣神功】,回头你剥的太慢,人家跑了……可如何是好?」
她说起来义正词严,自鸣得意,全然不像玩笑。
估摸着心里真的就是这麽想的。
楚青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感觉要麽是菩提庵有问题,要麽是这两个丫头有问题。
而且归结起来,多半菩提庵的问题更大。
谁家正经门派,会纵容弟子这般行事?还练什麽剥衣神功?
亏她一个姑娘,能够说的出来。
风语身上的东西经此一折腾,也是散了一地。
银票银子之类的都是老生常谈……真正引起楚青注意的是一封信和一块牌子。
当即一探手,那封信和牌子直接飞到了楚青的手里。
风语固然是被刺激的不轻,眼见于此,却还是急忙想要上前阻拦。
但终究晚了一步……东西已经到了楚青的手里。
拆开信封查看:【烈火燃血,谋诛铁掌,信令双证,败之既焚】。
这封信和之前从郭妄身上找到的那封信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一个是『谋夺定星』,一个是『谋诛铁掌』。
而所谓的信令双证,则是一般无二。
楚青摸索着手里的这块牌子……
他记得,当时郭妄手里的牌子,是木头做的,上面阳刻了一个【卒】字。
但眼前这一块不是。
这是一块铁牌,字迹却是阴刻,刻的是【士】字。
「卒与士……」
楚青眼睛微微眯起,看向风语:
「不打算解释一下?」
「……有本事,直接杀了我。」
风语冷冷的看着楚青。
楚青却摆了摆手:
「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人在江湖,除了刀光剑影,还有人情世故嘛。
「你这人就一点善缘不结啊……不过无妨,你是老程的人,如何处置自然看他。」
他说着,拿着那牌子,去找了北堂尊。
北堂尊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你又要干嘛?」
楚青将那牌子递给了北堂尊:
「你看看这个。」
北堂尊皱眉看下,然后摇了摇头:
「未曾见过。」
「我见过。」
楚青说道:
「虽然我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这些牌子背后的玄机到底是什麽,但我猜测,这件事情应该跟天邪教脱不了干系。
「这人只怕是天邪教埋在铁血堂的暗棋。
「如今他和你大哥联系,吐露程铁山的行踪给你。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麽你不知道的事情在悄然发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