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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别:轻小说 作者:阳小戎 字数:未知 更新时间:2025/05/03 02:02:50

“嘘,你小声些,出门在外,不要乱说话。”

“孩儿知道,这不是到地方了吗,憋一路了。”

李夫人似是没听到,继续板脸道:

“还有,你昨日在客栈大堂,报出名号,就很不好,若被有心人惦记了怎么办?这里可不是河北,全是南蛮野人,可不一定卖咱们范阳卢氏的面子,你呀你,总是做事冲动,和你爹一样……”

卢惊鸿抱着宝剑,别过脸去,沉声说:

“娘亲若只是想唠叨,何不早说,孩儿直接去洛阳,让你唠叨个够,孩儿再自己一个人过来,也省得娘亲跟着奔波一路,反正你看孩儿总是不顺眼,还不如继续以前那样远隔两地,反正也别像现在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清净……”

李夫人柳眉倒竖:

“你这臭小子,净说些什么胡话?你是一点不怕地下老祖宗听到是吧?”

卢惊鸿低垂脑袋,一言不发。

包括不远处树后某人在内,料谁也想不到,本是来寻祖烧香的母子二人,竟在荒郊野岭的祖坟前吵起架来。

这李夫人倒是没有外人在时那么心平气和。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李夫人深呼吸一口气,伸手给面前挺拔的儿子牵理了下衣角,语气稍微柔了点:

“好了,娘亲跟你来,除了想多陪下你外,也是怕你行事冲动,祖坟这么远,你一个人来,娘亲怎么放心?”

卢惊鸿抬头,立即反驳:

“听说姑姑当年不也是一个人游历天南,过来祭祖?

孩儿为何不行。”

李夫人有些沉默。

卢惊鸿语气有些冲人:

“而且那赊刀人也说,这是孩儿的机缘,又不是娘亲你的机缘,你跟着过来祭祖,把我当个没断奶的小屁孩似的,说不得还坏了孩儿的风水运道。”

李夫人沉吟片刻:

“你放心,不会坏你运道,有些事娘亲暂时没法和你讲,反正娘亲跟你来,肯定对你有益无害。

“另外,那赊刀人留下的机锋,所谓的机缘,娘亲其实也能猜到一些,只是不知道这机缘对你究竟是福是祸。”

妇人环顾一圈左右,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卢惊鸿困惑转头:

“什么意思?那位赊刀人不是留话说,我南下祭祖,坟前烧香后,能获得大机缘,脱胎换骨,阅尽天下剑道之巅风采,回去后能带领我范阳卢氏中兴鼎盛吗?

“这还不是福?难不成这赊刀人还有话藏着没说?”

李夫人幽幽凝视了会儿他:

“兴盛范阳卢氏,可是不是这么简单的,你爹没做到,你那个叛逆任性的姑姑也没做到,甚至险些把范阳卢氏拉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其中的代价有多大,你可知晓?”

卢惊鸿点点头,一脸自信道:

“很简单,我卢惊鸿登临剑道之巅不就是了,我也要习得姑姑那样的剑术,要更胜一筹,到时候回到河北,看谁还敢小瞧咱们,我提剑登门,去讲讲理,但不是爹爹和大伯他们那样的讲理,他们就是太讲死道理了,光读圣贤书没啥用,还是得手中有剑,这才是真道理。”

李夫人无奈摇头:

“真道理?你当你是有鼎剑吗,敢言手中剑是真道理。”

“娘亲就是在洛阳外公家呆久了,才如此古板守旧,还是那些陈旧脑筋。”

卢惊鸿有些傲然昂起下巴:

“而且谁说孩儿没机会拿鼎剑,说不得这次赊刀人嘴里的大机缘,就是一口鼎剑!”

李夫人看了会儿自家儿子,轻叹一声:

“那你可知,万事万物都是有代价的,你拿了机缘,便欠了赊刀人,机缘越大,所欠越大,若机缘真是鼎剑,赊刀人要的可就更多了。”

卢惊鸿皱眉不爽道:

“又不是把机缘送上门来,只是动动嘴皮子,还是些云里雾里的话,就像江湖算命的,什么赊刀人,就是个做买卖的,和铜臭商人一样,那要多少钱,给他就是了。”

李夫人平静说:

“谁又说不是买卖呢,惊鸿,这天下事,七分是买卖,两分是强取,还有一分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大致就这三种了。”

卢惊鸿有些心不在焉。

李夫人突然道:

“昨日客栈那个年轻使女,你若是一意孤行接触,那大概就是孽缘了。”

“娘亲什么意思,孩儿不懂。”

卢惊鸿摇摇头,语气像是有些无所谓:

“什么一意孤行,孩儿只是瞧一眼而已,又不是只有孩儿看了。”

李夫人淡淡一笑:“你和你爹很像,一样的嘴硬,你爹当年遇到我时,也是你这样。”

卢惊鸿有些噎住,低头去取黄纸,放在坟前,点火烧了起来。

李夫人也蹲下帮忙,另外还从小包袱中抽取出了三柱香来。

她低头点香之际,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男女之事也别怪娘唠叨,须知,贫瘠的土地,是开不出娇艳花朵的,你自己动脑子好好想想。”

卢惊鸿不知听没听到。

母子二人之间安静下来,默默的烧香祭祖。

不远处,一颗不起眼的树后,欧阳戎去而复返,安静的倾听了会儿。

他默默看了看青烟缭绕的坟墓前那母子二人的背影。

他们并没有灵气修为,那卢惊鸿倒是有些炼家子把式,只不过在七品炼气士的欧阳戎面前不够看。

偷听许久,对于那什么赊刀人,欧阳戎也不太明白,听起来像是算命的,但是这母子二人话语间的意思,他倒是大概听懂了。

不过欧阳戎的目光越过李夫人母子的身影,落在了他们前方的三座小土包上。

对他们那什么机缘,欧阳戎的兴趣不算太大,除非真的是鼎剑或者剑诀,亦或是欧阳戎目前需要的雷法。

另外,这母子找的那机缘,也别和他要找的崔浩遗物冲突就行。

若是其它的,欧阳戎倒是没太大的恶意。

主要是这李夫人给钱确实豪爽公道,另外还有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理由。

若是真确定了前面是卢长庚的墓,欧阳戎八成是要刨人家祖坟的。

人家刚烧香祭祖,走后就被挖了祖坟,揭了棺材

板,怎么想都有些“地狱”,最关键的是,还是人家子孙自己带路来的。

欧阳戎心中默念了两句阿弥陀佛。

这时,前面坟墓前,卢惊鸿改变跪地姿势,取了一壶酒,倒在了其中一个墓碑上。

酒水将墓碑上的灰尘洗去不少,露出上面已经朱红褪尽的刻字。

欧阳戎微微偏头,眼尖的他,瞧见左边那块墓碑上,隐隐刻有“卢长庚”等字眼,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墓志铭。

像这种高门之后,哪怕迁徙他乡,门楣落魄了,死后的墓碑规格都是严格按照儒家礼法制式的,姓名字号、生卒年月都在碑上。

确定了卢长庚的墓就在其中,欧阳戎抿了下嘴,侧转身子,准备走人,去野渡渔船那边等人。

反正东西肯定在墓中,这对母子总不至于挖自家祖坟找机缘吧,那也太孝了。

既然崔浩信物跑不掉,坟墓位置也确定了,没必要久留。

就在这时,欧阳戎余光瞧见李夫人站起身子,有些郑重的递给卢惊鸿三柱香。

后者脸色也严肃起来,接过这香火后,他规规矩矩的在墓前跪拜,“砰砰”磕起了响头。

是三拜九叩的祭祖大礼。

欧阳戎想起母子二人所言的那什么赊刀人箴言,他微微顿步,旁观起来。

一番叩拜过后,卢惊鸿把三柱香插在了墓前,礼拜过后。

他有些期待的左右张望起来。

林间空荡,冷风徐徐。

坟墓后方的老槐树,投下树荫,笼罩着卢惊鸿母子,又在冷风中林叶摇摆,发出沙沙声。

气氛寂静。

卢惊鸿舔了舔嘴唇,看向自家娘亲。

相比于有些猴急的他,李夫人正优雅的蹲着,在低头收拾乱飞的黄纸等物,塞回包袱中。

欧阳戎见到这一幕,有些想起自己刚开始发现功德塔时,兑换了前几个福报后的状态。

也是这般殷切期待。

不过他是有拥有神秘绝妙的功德塔,事实证明,福报确实灵验,而且经常是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实现,时候分析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得不服气。

可这卢惊鸿母子为何如此笃信那什么赊刀人的箴言?

出身范阳卢氏这样的高门大族,不像是幼稚之人,虽然那个卢惊鸿看起来稍微有些中二,但应该也不是本人。

这赊刀人难道是有什么来历?

安静偷瞧了会儿,还是不见那边有什么动静,欧阳戎收回了目光。

走之前,他内视了眼功德塔,并不见福报钟有动静。

那么大致也能推出些东西,要么是卢惊鸿这机缘太小,功德塔看不上,要不就是没法截胡,或说没有缘分。

倒是可惜了他存的小三千功德,欧阳戎嘀咕了句,转身刚抬起脚,突然整个人定在原地,猛地仰头,望向上方山谷。

是一股熟悉的冷烈剑气。

欧阳戎第一反应就是逃,迅速离开了山谷,准备连渔船那边也不去了,先躲起来。

不过刚要藏匿,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望了眼山谷那边,缓缓停步,又该了主意……

与此同时,前方槐树下,母子二人并没有发现某人的来来去去。

香火燃烧的墓碑前,卢惊鸿四望了一圈左右后,有些皱眉的回过头,问道:

“娘亲,祭拜完了,咱们现在去哪?那赊刀人还有什么留言吗?”

李夫人摇摇头,手臂挎起小包袱,垂目整理起了衣裙。

卢惊鸿欲言又止:

“娘亲……”

说到一半,他眼睛微瞪,望向李夫人后方山谷的悬崖处。

一道雪白身影矗立其上。

仔细一看,是一个金发高大的胡姬,身穿古制吴服,冷漠的俯视他们。

李夫人察觉到儿子表情变化,也回过了头,后退了一步。

雪中烛如一片树叶般轻盈落地。

李夫人与卢惊鸿露出惊异表情。

“你是……”卢惊鸿似是想起什么,有些激动:“你是云梦越女?”

雪中烛不理,目光看向点起香火的卢氏坟墓。

李夫人打量了下雪中烛,又看了看周围山谷,有几道越女身影闪过,似是包围了这里。

她面露害怕之色,微微低下头。

雪中烛冷漠问:

“你们与范阳卢氏是何关系?”

卢惊鸿挡在娘亲面前,口干舌燥道:

“在下卢惊鸿,范阳卢氏子弟,特来祭祖,久闻云梦神女大名,听说贵宗是天下剑道执牛耳者……”

李夫人却一把推开稚嫩天真的儿子,抢先一步道:

“金发……您就是大女君阁下?”

雪中烛冷冷看着她。

李夫人怯怯低头,手却不停的从袖中抽出一件东西,露出一角,似是一件首饰。

雪中烛见到后,突然冷声:

“她让你们来的?”

李夫人四望左右。

雪中烛立即转身:

“跟本座来。”

卢惊鸿下意识问:“去哪?”

雪中烛不语,走向白雾深处。

卢惊鸿见状,似是反应过来,猛的回头看向青烟升起的祖坟。

青年满脸涨红,紧抱怀中长剑。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机缘了。

卢惊鸿攥住李夫人袖口,压低嗓音却那份难掩激动:“娘,孩儿真要习得绝世剑术了。”

收起那件首饰,李夫人瞧了眼儿子,嘴角也露出些笑意来:

“瞧你傻乐的,走吧。”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越女出现,朝雪中烛做了个手势。

雪中烛停步,歪头望向山谷出口。

只见出口处,有一道越女身影看守,后方站着一个

低垂脑袋、木讷拘谨的僧衣青年。

雪中烛微蹙眉头,似是在回忆名字:

“你叫……”

僧衣青年闷声答:“柳阿良。”

雪中烛微微抬眼,有些审视起他。

不等她开口问,李夫人一脸歉意的解释:

“大女君见笑了,这是妾身请来的船夫,妾身不知女君大人会现身,早知道让他回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害了他。”

说罢,她神色切换,朝欧阳戎严厉摆手驱赶:

“还不快走,今日之事不准和任何外人说,否则不用神女出手,妾身也不会饶你。”

雪中烛突然转过身去,带着越女往山谷深处走去,丢下一句:

“走吧。 ”

李夫人、卢惊鸿立马乖乖跟上。

不过走了每几步,他们发现那个木讷船夫也跟了上来。

卢惊鸿见到,无语的笑了。

这种乡野笨人,他都懒得开口。

李夫人回头,有些不满的呵斥:

“钱不是给你了吗,怎这么不懂事,神女大量,妾身帮你,你都不懂……”

可这时,前方传来雪中烛的淡然嗓音,令母子二人瞬间噎住:

“他也来。”

卢惊鸿眼神有些匪夷所思。

李夫人神色一愣。

不再吱声。

欧阳戎置若罔闻,低头姿势往前走,中途,余光瞥了眼离的越来越远的卢长庚坟墓,他又悄悄抬头看向前方,目光跃过正面面相觑的卢惊鸿母子,落在了知霜小娘子金发及腰的背影上。

到底哪个才是福报,或者说两者皆有?

所以他这叫……

蹭一蹭,就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