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刚刚分出了胜负的两人,再度在文华殿聚首。皇帝面色苍白,嘴唇已经失去血色,显然重伤尚未恢复。安期生虽然外表有些狼,内里却是完好无损。
视线交错。
轰!!!
地面轰然炸开,没有半句交谈,两人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杀向对方!拳掌交击,音爆炸开!
安期生眼神一凝,进步再出一掌!
皇帝一拳横架,挡下这当胸一掌,苍白的面色涌上一抹潮红,瞪瞪瞪连退数步、踩碎了一路石砖,方才止住了身形。
虽然吃了亏,虽然不敌·—但他切实硬碰硬接下了这一掌。
「玄览?」
安期生皱眉看向皇帝。
「你本心幻象被破,暂时无法动用寂照。可你重伤之下却能接下我这一招你修成了玄览?不,不对,你并没有玄览境界的神异,你只是筋骨更强、金刚境界更强。」
他说的极为笃定。也是,当今天下间恐怕再无人比他更了解玄览了,只需交手一招,
他就摸清了皇帝的底细。
皇帝也没有否认安期生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
「原来如此—————少林,大檀丹。」
「方才我杀了一个少林天人,就是他,将此物交给了你。」
皇帝依旧没有否认。
安期生猜的没错,皇帝之所以重伤之下依旧能与他正面交锋,就是因为这历代少林主持随身携带的至宝一一大檀丹。它的功效,就是让服药者以前路断绝、折损阳寿为代价,
修成残缺的、只能强化金刚的玄览。
行迟逼退籍天蕊、永戒斩杀苗王,都是服用了此丹。他们那比圆满金刚更强的金刚,
正是修成残缺玄览、性命交关之后的结果。
若非李淼与行迟、永戒的交情,少林只会派出天人前来助拳,绝不可能将大檀丹交出来。
且说回眼下。
安期生虽然猜对了一切,可心依旧沉了下来。
皇帝重伤未愈,寂照幻象也无法催动,武功更只有五成,他杀死皇帝只需盏茶时间。
刘瑾,能在李淼一方的舍命攻势下,护住那些『资粮」盏茶时间吗?
「被拖住了。」
刘瑾遥望文华殿。
皇帝与安期生交战的巨响震彻四方,根本无需刻意去听。虽然不知道情况,但刘瑾明白,这就代表安期生暂时无法结束争斗。
此路不通。
「绕行。」
刘瑾一挥手,东厂数位天人围着人群绕开文华殿,沿着广场侧面朝着第三道关卡一御道前行。
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方才在左顺门的那些锦衣卫违背了安梓扬的命令,即使安期生逼到了眼前都在不停开炮,即使被安期生屠戮一空也无人退却一一现在是生死之争,李淼一方会穷尽一切来杀他们。
可一直走到御道中段,也没有半点动静。
就好像这第三道关隘,被放弃了一样。
刘瑾知道,这绝无可能。若李淼一方还有手段,必定是在这御道无疑。
一是时间,他们必须赶在安期生击败皇帝赶回之前下手;二是空间,穿过御道便是奉天门,与太和殿之间只有一片宽阔的广场,在那设伏,哪里能与在这狭窄的御道动手相比?
刘瑾走在前头,东厂天人护卫左右,小心前行。
忽然,御道尽头转出一人。
安梓扬。
他面色苍白,腰间缠裹着布条,身上的血迹未干,被梅青禾扶着走了出来,倚靠在御道尽头的门边,望了过来。
刘瑾猛地抬手,止住身后队伍。
却听得安梓扬有气无力地说道。
「刘大伴,怎么停了?」
「你们还剩四个天人,难道还怕我这伤员不成?」
刘瑾没有答话,只用目光扫过四周,
一名东厂天人跃上屋顶、四下观瞧,又飞身下来低声说道:「厂公,没有天人埋伏。
安梓扬一摊手。
「是吧,你属下都这么说了,还不快过来吗?」
刘瑾心思电转,平静开口道,
「机关?蛊毒?还是火药?」
安梓扬笑一声。
「刘大伴何须明知故问,你肯定查过唐门的底细,我的机关已经耗尽了。蛊毒,想必你也有手段破解。至于火药一一你不是早就在王恭厂探查过吗,那一夜那场爆炸,将火药用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都在神机营、你的手上,不是吗?
「就算有些零碎剩下来,也构不成威胁的吧?」
刘瑾盯住了安梓扬的眼睛。
他说的都对,王恭厂的布置几乎将刘瑾的盘算全盘推翻,他自然会小心探查,防止李淼一方旧事重演。用分身控制神机营,也是出于把剩余的火药控制起来的目的。
没有天人,没有机关,没有火药。
只靠安梓扬与梅青禾,确实无法对他们构成威胁,
难道是以自身为饵,为李淼恢复创造时间?
刘瑾还是没有动。
安梓扬此人,不能以常理估计。只需等到安期生回援,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他无需冒险。
停在这狭长的御道上,反而方便防备天人突袭,
两方就这般对视着沉默下来。
「唉—梅姐,你说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怎么就这么难呢?若我方才说的是实话,现在肯定被刘大伴伤透了心。」
安梓扬忽然伸出手,矫揉造作地笑了笑。
「幸亏,我说的是假话。」
梅青禾没有搭话,伸手从门后抓出了一条麻绳,放到了安梓扬手中。
刘瑾眼睛眯了眯:「机关?」
安梓扬笑道:「可以这么说。」
「刘大伴可还记得,武当天人刚刚入京之时强闯王恭厂,结果触发了我的机关,炸开了些腌之物的事情?」
刘瑾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就是那一场「炸金汁儿」的大场面,让他发觉了王恭厂的布置,并带江湖人前来试探,最终引发了当夜王恭厂的爆炸。
却听得安梓扬笑道。
「江湖人都说我阴险狡诈、手段卑劣,就算是用屎尿去恶心人,好像也挺符合我的名声对吧?」
「但若是我说,我并不愿意去用那些恶心玩意儿炸人呢?像我这种嗜色如命的浪荡子,怎么会愿意弄得自己一身恶臭呢?」
「那些东西,只是一些『副产品」罢了。」
刘瑾瞳孔微缩。
他明白了安梓扬的意思。
粪水本身毫无价值,也没什么杀伤力。那安梓扬为何会如同恶作剧一般去搜集粪水呢?
除非,粪水本身,只是安梓扬搜集其他东西的副产物,或者说障眼法。
比如一一在茅厕的墙壁上,积蓄起来的硝土。
那是制取火药的原料之一。
未等他做出反应,安梓扬猛地拉动了那根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