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太监真的已经慌了,也是实打实的怕了。
没有任何人被咬住了脖子,感受着自己的血肉被对方一点点吞入腹中,还能保持冷静一一可能李淼除外,他或许会更加兴奋也说不定。
中年太监口中发出如同女子般的惊叫,双手双腿已经完全没了章法,不断朝着谷飞轩残破的身体上打去。
谷飞轩如同一块残破的旗帜,嘴紧紧地咬在他的脖子上,身体不断地被打得飞起又坠下,血肉从他的肚腹之间不断掉落。
但他没有半点松口,甚至提起了仅剩的、被断的左手揽住了中年太监的脖子,牙齿不断朝着中年太监的血肉深处钻去。
「啊啊啊——嘎哈!」
中年太监的惨叫声夏然而止。
谷飞轩已经咬破了他的气管,血液灌入其中,将他的声音掐断。
只需一口,只要谷飞轩再咬上一口,他必死无疑。
生死当前,他爆发出了远超平日的力量,鼓动起全身的真气,拼死一拳打向谷飞轩的胸口!
噗一—哗啦!
贯穿了谷飞轩的胸腔!
谷飞轩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的身上好似被开了个口子一一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强行鼓动起来的力气争先恐后地从那个口子里流了出来,浇在地上。
到此为止了。
他在心底默算了一下,笑了出来。
刚好一香的时间,被他拖住了。
中年太监不知道他已经没了力气,仍旧满脸惊恐地朝他打出了下一拳,印在他的肩头。
谷飞轩倒飞出去,噗通一声落在地上,连说上一句遗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朝着中年太监投去了一个满带着讥讽的眼神。
而后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
「额咳咳咳—」
中年太监呛咳了几下,见谷飞轩终于倒下,终于恢复了神智。伸手探入被谷飞轩撕开的伤口,
用手指堵住了气管上的破口,而后将口中的鲜血吐到了地上。
还好,谷飞轩终究是强弩之末,哪怕拼上了性命,也只是在气管上咬开了一个极小的破口。
天人境界之下的疗伤功法,还没有达到质变的程度,若是让谷飞轩再咬上一口,流入肺部的鲜血就会要了他的命。
只差一点。
后怕,极度的恐惧,他转头看向已经闭上了眼晴的谷飞轩。
恐惧和后怕之后,就是极度的愤怒。
「你怎么嘎——哈—」
说话已经不成句子,破了音,带着无尽的怨毒。
中年太监一手捂住伤口,快步朝着谷飞轩走去,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一他要救下谷飞轩。
他绝不会让谷飞轩就这么痛快的死了!
三天———.不,一月!
谷飞轩已经将死,但他会用平日积攒下的钱财和家底,不惜一切地吊住谷飞轩的性命!
他脸上露出挣拧的笑。
「你,瞧不起太监—.好。」」
「咱家会阉了你,在———.在你的脸上刻下太监两个字,扒光你的衣服,带你游遍——·游遍南京!」
「谷,谷少侠,你做不了英雄。死得漂亮的才能成为英雄,你,日后所有人提起你,都会想起,你是个太监!」
「咱家会把那个孩子的头放在你的面前,你这条贱命,什么都换不回来!」
谷飞轩听到了他的话,没有反应。
中年太监的这些话吓不到他。
从被人叫做「闲事公子」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而这结局已经比他预想的来的晚了许多。
他已经知足了。
谷飞轩鼓动最后一丝力气,闭着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了最后一句话。
「烂、屁股。」
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好,好好!」
「你瞧不起咱家咱家的残缺在衣物底下,但咱家却要让你的残缺刻在脸上!」
中年太监怒极,从地上捡起谷飞轩掉落的箭,快步走到谷飞轩身侧,狞笑着伸手就要在谷飞轩脸上刻下「太监」两个字。
就在箭头距离谷飞轩的脸只剩一寸的时候。
他的身后陡然传来说话声。
「你看小部,这就是你没能听出来的部分。
「我可不是要告诉你,他们有多可怜。」
中年太监瞳孔骤缩!
「谁!?」
他受了伤,一只手要捂住气管上的伤口,一身武功顶多只能发挥出三成,已经没了再与人争斗的底气。
刷!
衣角翻飞,一个闪身就逃窜。
「让你走了吗?」
那个声音再度说道。
随着声音响起,他陡然定在原地。
他动不了了。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他身侧跑过,扑到了谷飞轩的身上,用两只小手拼命捂住他前胸的那个硕大伤口。
「小屁孩儿起来。」
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到了谷飞轩的身侧,李淼伸手抓起小孩儿的领子,一甩手把他扔给了部暗羽。
随后抓起谷飞轩的手臂,掐住了脉门。
在中年太监震惊的目光中,谷飞轩伤口边缘的血肉,开始如同活物一般蠕动、纠缠了起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缩小。
而李淼根本无需全神贯注,转头对着郜暗羽说道。
「方才的事情,都看清楚了吧?」
郜暗羽抬手在不住哭喊挣扎的小孩儿颈侧掐了一下,将其掐晕了过去,这才挠了挠脑袋。
「叔,您是想告诉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淼一声笑。
「我会做这种娘娘们们的事情?」
他抬头示意被定住的中年太监。
「方才这太监说的话一一谷飞轩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恨疯了,想到的最恶毒的报复,却是让对方也变成一个太监。」
「这就是这帮太监的本质。」
李淼慢条斯理地,道出了一番让中年太监目毗欲裂的话。
「不止是旁人,就是他们自己也从未看得起过自己。打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的那一刻起,不止是身体,他们的精神也一并残缺了。」
「小部,你知道这天下间最邪最凶的心性是什么吗?」
部暗羽摇了摇头。
李淼捻着手指说道。
「不是恶毒,不是霸道,也不是自负。」
「而是,自卑。」
「人之所以愿意去遵守道德和规则,底层逻辑都是对自己的某种认可。」
「若是一个人从心底瞧不起自己,那所有的道德和规则,就都对他形同虚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