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倩女幽魂

类别:武侠 作者:一片苏叶 字数:未知 更新时间:2025/05/21 16:16:39

第114章 倩女幽魂

序属孟冬,山色改容,翠减红销。

边不负入棺第八日。

卧龙山上,皎月遥悬,近亥时,周奕自厢房走出,清冷月光,洒向两杆青竹。

西风凄凄,吹打着夜幕中的门窗,声响瑟瑟。

他双手执卷,背负身后,绕着青竹缓缓踱步,发丝衣摆皆在风中拂动。

脑海中闪过天下大势,想起江湖风云,念到儿女情长.

到后来,又变成了一卷书册,上书天师随想。

幻想中,有两个小人在翻动的书页上大战。

一人执剑,一人双环。

连绵不绝的招法秘功,最终将幻想打碎,变成了一缕遐思,默默徘徊心间。

这是迄今而至,他体会最深的杀伐对决。

可惜边老魔心性太差,更无置之死地的决心,难得酣畅。

不过,

边老魔的魔心连环着实奇妙,也让他贫乏的武学见闻,添多一页。

夜转深沉,五庄观越来越静。

冰泉咽于幽涧,也自山中清晰入耳。

又闻古柏林中传来细碎声响,像是有野狐夜间觅食。

周奕转回屋内,欲阖窗扇,以拒夜风。

嗯?

他剑眉轻皱,看向观外方向。

有一道很细微的风声,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但是,守夜的道场门人,却毫无所察。

掌起灯烛,搁于烛台木架,回身坐上柔软床榻,盘腿打坐。

不远处的经柜上呈一镂空香炉,一点火光,烟霭浮细,正散发着叫人心神宁静的果木香气。

一阵风吹来,窗纸帆鼓,半阖窗扇徐徐洞开。

风乱香散,月华闯入,又投来一道清浅倩影,恰好遮住周奕半边面颊。

影子微微摇晃,乱他心神。

叫周奕不得不投目到窗扉之间。

只见一道白衣人影正卧坐窗上,她微屈双腿,抬高裙裾,叫人往下瞧见雪白修长的小腿,还有晶莹玉足。

她左手挽起乌亮秀发,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个梳子,夜风帮她轻抬发丝,她就那样顾影自怜,无限哀婉的梳了起来。

一边梳发,一边用那对精灵般的眼眸,深注榻上青年。

这般场景,以及那种绝世姿容带来的妩媚,天下间哪里有人能抵挡?

就像志怪话本中的书生,心知倩女幽魂,也要巫山一梦。

婠婠凝视着周奕的眼睛,四目对望。

也许天师的心中极不平静,用上了毕生所学的精神法门。

但是,

他的眼中,就算不是空空如也,也不过是一些欣赏之色。

大隋最冷漠的男人,名副其实。

婠婠收起来梳子,她的手朝窗外一招。

夜风骤大,一片翠青竹叶被天魔之力卷入两指之间。

她就那样直直看着周奕,把竹叶贴在薄薄的红唇上。

发丝被风所拂,缕缕掩在面颊。

她含住叶片,指腹将其绷成弧月,轻轻吹了起来。

不是竹笛的醇厚,亦非陶埙的幽咽,而是带着草木青皮的脆响,仿佛山溪从石缝间陡然跌落,尾音里还沾着竹叶的清涩。

婠婠将这生动的声音以天魔之力拉扯,尽数传入周奕耳中。

仿佛在说,

这青涩之曲,只为你一人而奏。

周奕好像产生幻觉,脑海中莫名响起: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

他脸上欣赏之色愈浓,

屋内烛火香薰皆在跳跃,像在伴舞。

就在周奕兴致正浓时,夜色下的精灵少女忽然止声。

她盯着那年轻俊逸的面孔,用无限妩媚的声音问道:

“少帝,是你吗?”

她的天魔之气一直勾连窍神,精神在点点空间波动下,张开到极致。

只要对方有任何心灵上的破绽,必然被她洞悉。

可惜,她只瞧见一张略带困惑的脸。

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婠婠怎愿放弃,

她晃动空间,身形电闪,比话本中的妖魅还要快。

玉足踩上床榻,来到周奕身边。

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已练成道心种魔大法,是我圣门古往今来最有才情之人,婠儿好钦佩,这个秘密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她贴得更近了,呼出的热气,扑人面颊。

“圣帝,就让人家保守这个秘密,助你一统圣门两派六道,做你身边的贴心小妖女好吗?”

婠婠像是柔弱无骨,歪倒在周奕怀中。

精灵般的眸子柔情似水,痴情凝望。

天下间,不可能有人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但是

大隋最冷漠的男人,永远不会在妖女面前低眉顺服。

“你在说什么?”

周奕抬手,把她从怀里拨到一边:“不要打扰我修行。”

婠婠搭着他手,又趴在他的胸口上。

一边听着他的心跳,一边说:“圣帝,你将边不负杀了,杀得好。”

“他一直惦记人家,如今死在圣帝的剑下,算是帮人家出了一口恶气。”

“嗯?”

周奕疑惑一声:“边不负死了?”

“那也好,人死账消,省得我以后去寻他讨债。”

这一次不用周奕再推,婠婠轻飘飘离了他的胸口,又去看他的面色。

她微微蹙眉,并未寻到破绽。

真是我多虑了?

“你突然来寻我,就是怀疑边不负是我杀的?”

“嗯。”

婠婠毫不隐瞒:“边不负才出襄阳不久,便身死孤岗野店,这实在太过巧合。”

“以冠军城那几人的脾性手段,很难将事情做得这般精细。”

“我更愿相信这件事是你做的。”

周奕始终平静:“难得叫你这样抬举,不过此事你算是看错了。”

“近来我困于瓶颈,一直在山中练功,几乎不问外事。”

婠婠想起云长老的话,打量着他略显清瘦的身形,又坐了下来:

“如果是道心种魔大法,那么你的功力于我练功有益,也能解释得通。”

“其实,你是参透了天魔策最高之秘,故而能转变道魔玄功,是这样吗?”

周奕摇头:“我所修的乃是太平鸿宝,与你们魔门并无瓜葛。”

婠婠妩媚一笑,又靠坐在他身旁:

“圣帝不要骗人好嘛,人家可以发誓,不仅帮你保守秘密,还会助你完成圣门一统。”

她拉着一角裙摆,抬起白嫩小脚轻晃周奕小腿,叫屋内充满旖旎气氛:

“只要圣帝不嫌,人家人家今夜就给你暖床。”

她像是说的自己羞涩了,低下头去。

周奕无奈叹了一口气:“婠姑娘,你就别再试探我的道心了。”

“你破了我的道功,日后我再没法助你练功。”

“倘若我真是你说的圣帝,这会儿已经向你坦白一切。”

婠婠有些失望。

周奕则问:“不知阴后可在襄阳?”

“师尊去冠军城了,而我则是来找你。”

“边不负这样重要?”

婠婠摇头:“边师叔虽然声名狼藉,却是师尊的支持者,再说,他全力出手,毫无疑问是当世武学宗师。”

“纵横江湖这些年岁,忽然死在南阳,太过突然。”

“师尊也不能无动于衷。”

周奕看向冠军城方向,不由问道:“不知阴后对我这小观是什么态度?”

“师尊想见老天师。”

“可惜,”周奕真情流露,“家师云游四方,漂泊无定,此前寻宁散人论道,至于现在,连我也不知他在哪里。祝宗主想见,却没法满足。”

婠婠看着他道:

“这样的话,师尊的态度就要看邪极宗的几位是什么反应了。”

“且宗门内,依然有元老对你深埋怨恨。”

她看到周奕脸上几缕踌躇,忽然一笑:

“不过人家可以帮你说上话。”

周奕转过脸来:

“我与贵宗并无深仇大怨,何必相争?

且邪极宗身在冠军,一直是我眼中之钉,不少次想起他们,叫我深夜难眠。

他们在冠军势大,高手众多,若我们两家在南阳襄阳相斗,岂不是让邪极宗渔翁得利。”

“局势谁都能拧清,但有时做决定并非只在大势上计较。”

婠婠轻哼一声:“江湖几多恩怨,斗狠仇杀,排解恶气,全在一念之间。”

“有道理,不知婠姑娘是何态度?”

少女目含妩媚:“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她运气打坐,背过身去。

周奕望着月光下的倩影,心中思忖,

当年勾践柴草卧铺,舔尝苦胆。

今日妖女向我采气,为成大事,这一点委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他提聚玄真之气,按掌于背,入了她的手太阴肺经。

感受到这股真气,婠婠心中微颤。

作为盖代魔女,虽然表面妖艳诡媚,内心城府却非是常人能洞察。

真的是太平鸿宝吗?

她正处于天魔大法空间篇的修炼。

这股入体的真气叫她难以忽视,那是因为它能勾连天魔隐窍之神,与精神相合。

她以吸纳法盗取有实之质,故而有种神奇体验。

精神上的愉悦,让她感觉自己的天魔力场像是成了活物!

这是她此刻绝难触及的境界。

根据师尊的教诲,唯有近魔仙的轮回篇,才能有此威能。

婠婠担心走火入魔,也不敢深触。

但是

这股真气一旦体验过后,实在难以叫人放下。

她微微张口,望着窗外清冷的月亮。

深邃的双眸中,忽然闪烁一道异样之色。

两盏茶过后,婠婠在周奕猝不及防之间突然运功!

顺着他的劲力,以天魔大法无形之力相盗,沿着他的手臂,将天魔真气反侵到周奕体内。

霎时间。

周奕任督二脉中的魔气极速收缩,藏于至阳大窍。

婠婠这一道强大精纯的天魔之气,初入他的任督后,被他的膻中生死窍反盗,统统吸纳进去。

一滴豆大的汗珠从他脑门后滑落。

妖女太过狡猾,

只差毫厘,就露馅了。

慈航剑气入了旁人体内,都能隔空洞察虚实,更不要说大家同出一源的天魔真气,还是挨在一起。

周奕当即撤掌,一脸愠怒。

“婠姑娘,你不守规矩,欲盗我鸿宝,我们从此划清界限。”

婠婠扭过身来:“别生气,我只是好奇,想知道你练得是否为道心种魔。”

“我对你的好奇没有兴趣,什么圣帝邪帝,我也管不着。阴癸派如果真要与我为敌,那也奉陪到底。”

周奕懒得听她解释,朝窗扇一指:

“你走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他面色冷漠,眸光如千年寒冰,让婠婠浑身一冷。

从未碰见有人舍得用这般态度对待她。

并且,她深深感受到。

对方的怒意,绝非伪装。

也就是说,他真的对自己冠绝天下的魅艳,无动于衷。

不过鸿宝真气对她有大用,绝不能舍弃。

当下脑海中闪过两个想法。

其一,就是以阴癸派的名头威胁逼迫。

周奕有所牵挂,他会念及阴后。

再加上了解过他的为人,这才敢将后背露给他,安心练功,不用担心他忽然发力偷袭。

如果以势逼迫,也许他会就范。

婠婠实力强绝,加之做事随心所欲,自然有这样的强势性情。

可话到嘴边,瞧见面前青年对她横眉冷面,剑眉蕴怒,如剑出渊。

强硬的话瞬间软了下来,舍去其一,换了个“其二”想法。

她扮作柔弱,又成了话本中勾引书生的倩女。

软软一歪,全然不设防备。

纤细雪白的手臂在烛火月光二色交融下,魅人入骨,她轻轻环勾周奕的脖颈,贴了上来。

柔弱说道:

“我知道错了”

“我也只是想对你多一些了解,不要生气了,再给人家一个机会好吗,奕哥~~”

小妖女声音颤动,连目光都跟着颤动。

不待周奕说话,她小脚一挑,白影一闪,已钻入被褥中。

“你做什么?”

“给你暖床,你虽不是我圣门圣帝,就做人家一个人的圣帝好不好?”

周奕呵呵一笑,信了她的话才有鬼。

不过,妖女服软,这个台阶他还是得下。

他心中有气,故而将被一掀,钻了进去。

婠婠在他进来的一瞬间,闪身而出,鬼魅一般又来到之前卧坐的窗户上。

那把梳子,又被她拿了出来。

周奕一副你玩不起的表情:“不是说好暖床的吗?”

月光下,她眸中含笑,一边挽秀发而梳,一边把话聚入周奕耳中。

“床已暖过,奕哥早些歇息吧。”

“本宗元老那边有我照看,师尊考虑我的意见,暂时就不会寻你。”

“人家先走啦,下次再找你练功。”

“嗯”

“你的功力有长进,这次我很满意。”

婠婠轻轻吹气,屋中两盏烛火尽数熄灭。

她的人影掠过那两杆青竹时,以天魔大法带动,细心阖上窗扇.

没过多久,黑暗中,周奕盘腿打坐。

从膻中窍内取出一丝天魔真气,让它游走手太阴肺经。

少顷,这缕天魔真气便消散了。

不过,这也给他研究天魔秘术带来了极大帮助。

周奕仔细复盘,确实察觉到一丝破绽。

但局中人想要窥破,产生大胆联想,那也千难万难。

只是妖女心思灵敏,不得不防。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情绪。

今夜危险至极,一旦被魔门发现身份,后果难以想象。

南阳局势,也将朝自己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转念又一想。

若真被这小妖女得知,她会保守秘密吗?

婠婠对阴癸派没那么上心,老一辈的元老对她不服,甚至最后将她架空。但是,她一定不会瞒着阴后。

不管阴后是什么态度,周奕暂时都不想与她打交道。

十个边不负,也远不及一个阴后危险。

回想起小妖女勾魂夺魄的绝世魅态.

这世上的成名高手,不少沦为舔狗,叫人难以启齿。

本天师,却要立志成为大隋最后的遮羞布。

是夜,周奕定神静心之后,安然入梦。

梦中,闪烁着一些断断续续叫人道心破碎的画面。

他这边与小妖女话聊后,还能遨游梦境。

冠军城那边,那可就糟糕了

迦楼罗王宫。

混乱的劲风,压得成百上千条松油火把剧烈闪跳。

“老妖婆,你不要太过分!”

周老叹近来因为棺宫异变又喜又烦,正在沉心钻研漏洞。

没想到,阴后忽然杀上门来。

不给他们圣极宗面子不说,还把他刚刚产生的灵感给扑灭了。

此时怒火烧心,言辞毫无顾忌,沉声吼喝间,浑身魔煞朝天席卷!

地上躺着十几具尸首,无一不是入了真魔的高手。

但面对阴癸宗尊,他们却连燃尽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迦楼罗王宫顶端。

半掩面纱的女子举掌破开周老叹的煞掌,她闲庭信步地踏在琉璃瓦上,背印着一轮清冷弯月。

清辉相笼,正与她相配。

叫她的气势,达到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境地。

朱粲已经调集大军,短短时间,宫中已经汇聚千人。

人数越来越多,要将王宫顶上那人团团包围。

“邪帝呢?”

她的语气一直平淡。

“圣帝岂是你想见就见?”

尤鸟倦带着难听至极的声音从天而降,他已经拿出独脚铜人。丁大帝、金环真相继现身。

棺宫高手,也在集结。

哪怕是魔门八大高手首座,此时也露出一丝谨慎。

“老妖婆,你不会以为到了这里还能追杀我吧?”

尤鸟倦狞笑,可想到自己跳三峡的惨痛经历,笑容没了,也面带怒容。

他本想再以“石之轩”相讥。

但想想还是把这种行为艺术放弃了。

万一这老妖婆不管旁人,只与他拼命,那可糟糕得很。

祝玉妍不理会他的话:“既然邪帝已经练成道心种魔大法,为何要东躲西藏.”

四人另类种魔,冠绝古今,自然骄傲。

老妖婆说起邪帝,他们当然能理解。

尤鸟倦察觉祝玉妍误解,立时生出妙计。

“什么叫东躲西藏?”

“圣帝大法未臻圆满,自然专心练功,等他老人家出关,你再瞧瞧是谁东躲西藏。”

丁大帝晃动通天冠,语气极度冰冷:“阴后,不想阴癸派被本宗清算,我劝你不要再来滋扰。”

祝玉妍无视威胁,面度一众高手,倏地动人一笑:“最高之秘圆满?”

“那岂不是一辈子也无法出关。”

“你放屁!”

周老叹被人质疑,心头火气更大,怒斥道:

“武道至极的玄妙秘密已在眼前,随手可触,你一个外行,懂什么玄机?”

“等你有资格单独面对本座,再说这样的话。”

王宫之上,这一道清冷平淡的话语,却像是一记重锤轰击下来。

叫人憋屈的是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无法反驳。

邪极宗四大宗师愤怒之下,无法用话语反驳,却爆发强劲气势。

王宫处处宫灯被压趴,却能离奇不灭。

这等控劲拿巧之能,只叫人望而兴叹。

四股气势,如山洪爆发,冲上王宫之巅。

琉璃瓦片被掀翻,阴后轻袍缓带顺势飘飞,她一直从容,仿佛月下孤娥,轻踩屋顶狻猊垂脊,目中染着月华之冷,带着天魔之韵,以声音破开气势,反问道:

“是你们杀了边不负?”

周老叹怒而冷笑:

“阴癸魔隐,手段稀松,只剩贪欢外欲,武学空洞,他一具腐朽躯壳,不敌我的精纯魔煞,死有余辜。”

“此事.”

“是你们阴癸派寻隙在先,毁我义庄,又在湮阳聚首,对本宗图谋不轨,岂能任你们拿捏?”

祝玉妍很清楚湮阳之事,阴癸派并非要对邪极宗出手。

乃是为了一个小小道观。

不过,仇已结下,她岂会自降身份,解释误会。

正待将边不负之事问清楚,祝玉妍忽然看到一个熟人。

想到云霞说得诡异法门,这时亲眼所见,第一次皱起眉来。

“林药师?”

林药师从赤影兵团中走出,招呼道:“宗尊,您没有认错。”

“你的兄长正在寻你。”

祝玉妍道:“你又如何变成这副样子?”

林药师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喜悦:

“人之精神气,能练到无有穷尽的地步,便是这片虚空,也能打破。”

“林某今已闻道,正孜孜以求,烦请宗尊转告,叫吾兄长也来此处,一起论道。”

他笑了笑,一旁的宇文无敌配合着打开棺材:

“宗尊既然来此,不如入棺一叙。”

周老叹、金环真四人听罢,全都笑了起来。

“药师所言不假”

“阴后,不若与我们一道钻研最高之秘。”

祝玉妍没说话,忽然身形爆闪。

邪极宗四大宗师早有防备一齐出手,魔煞之气排山倒海。

但阴后并不硬抗,展开天魔妙舞,人影分闪,以天魔大法盗力,穿过四大宗师,那分闪的天魔之影合而为一。

一步来到了林药师身前。

她伸手一摄,林药师被她拉扯在手心,下一瞬间,经脉全封。

天魔大法十七层所携带的恐怖力场,让所有朝她围攻之人,尽数产生空间塌陷的可怕感觉。

那感觉一生,便迷失自我,迈不动步伐。

宇文无敌还没有反应过来,阴后抓着林药师,已踏在他的肩膀上,点跃间朝王宫外飞奔。

宇文无敌倒飞而出,撞倒一堆兵士。

周老叹等人大骂一声,追杀过去

这一晚,冠军城兵马齐动。

阴后再强,力终有尽,故而无法面对王宫群雄。

但她身法全展,邪极宗四人中,唯有尤鸟倦施展逆行派绝技顺逆遁行大法勉强能追。

当初他正是凭借此法,遁入三峡。

可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一个人去追阴后。

阴后想走,天下间几人能拦得住?

周老叹停步在冠军城头,听着湍水哗啦啦流淌,眼中鬼火跳跃,死死盯着阴后离开的方向。

他忽然一掌打入护城河,在月下激起一片泛着黑色的水花。

“祝玉妍欺人太甚!”

金环真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叹,不必气恼。想当初我们遇见她,只能仓皇而逃。”

“现如今,已有很大改变。”

“不错,但还是不够。”

周老叹目光坚定:“我要卧薪尝胆,闭关苦修,迟早要站在这老妖婆面前,让她不敢嚣张。”

丁大帝道:“棺宫的事可搞清楚了?”

尤鸟倦嗓音难听:“怎么一下有这么多人失控?”

周老叹先是面色深沉,随后又笑了起来:“是有人想算计我们。”

“前段时日,城内忽然涌来大批江湖人,我虽觉奇怪,但也不以为意。”

“现在想来,其中有不少人被人蛊惑,以为带着秘法能破我的真魔随想,企图效仿那可恶的裘千博。”

“虽然异动跑了一批人,但也无关紧要。”

“这帮人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们。”

丁大帝追问:“你是搞清楚缘由了?”

“差不多了。”

周老叹哼了一声:“如果不是老妖婆打扰一下,或许我已经全然弄清。”

“这些人,多半与大明尊教有关。”

“估计与善母控制人心的手段类似,却以为能瞒过我,简直是做梦。正好给我当做材料,窥探逍遥拆的秘密。”

尤鸟倦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周老叹:“今时不同往日,师弟叫我刮目相看。”

大帝的僵尸脸上,也难得泛出一丝感慨:“为了圣帝舍利,我们斗了那么多年,想不到会有今天。”

周老叹道:“曾经没错,现在也没错。”

“圣帝舍利只有一颗,为了武道修为,我们自然要抢。”

“现在换了一条路,非个人之力能穷其尽,需要我们同心协力,一道参研。”

四人都点了点头。

魔门两派六道,最不团结的便是邪极宗,如今却成了铁板一块。

这与他们的另类种魔,一样另类。

“大尊善母的手段也许不在老妖婆之下,我们要小心。”

“这座冠军城,对我们很重要。”

没有冠军城中的数万人马,他们想再找个安静地方钻研,黑石义庄就是前车之鉴。

“要和平,不能打仗。”

“最好整个南阳都别打仗。”

“让朱粲老实一点。”

正商量着呢,一位披着金甲的凶恶大汉也跃上城头。

“几位宗主,那美人呢?!”

朱粲方才在王宫都看呆了,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佳人。

他方才严禁弓箭手放箭,生怕把美人射死。

此时,朱粲脑海中完全是方才那人风华绝代的样子。

周老叹搂着他的肩膀:

“她已经走了,但看在你很喜欢的份上,等我神功大成,把她抓给你也不是难事。”

“好!!”

朱粲空有一身武功,此时没有带自己的外置大脑朱媚,什么大饼都吃得香。

“我做了皇帝,就封她为后。”

周老叹对食人魔王道:“本宗主定帮你达成心愿。”

“但在此前,你要改变一些策略。”

“宗主请说?”

金环真在一旁接话:“你要放宽城内的气氛,不可胡乱杀伐,这样才能引更多人到此,我们与人武道交流,你情我愿,如此才更为长远,更增效率。”

周老叹点头:“不错。”

他哼出粗气:“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也拿出真魔随想,谁也怪不了谁。”

“我倒是想知道,天下间还有没有裘千博这样的人物。”

朱粲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好。”

“腊八是我的诞辰,往后本王请各路高手来赴腊八宴,以万般武学,与诸位宗主论道。”

大帝老叹,各都称善。

……

边不负入棺第十二日。

襄阳城,钱家藏清阁。

闻采婷面色不善:“药师,你当真什么也不说吗?”

“当然。”

林药师笑道:“我不会泄露与周宗主有关的秘密。

如果你要与我论道,我倒是可以与你一叙。如果你嫌弃我见识浅薄,可以去冠军城。”

“那我问你,边不负是不是你们杀的?”

林药师道:“不是我杀的,但边师兄当日不愿入棺,死了也很正常。”

“之后呢?”

闻采婷道:“之后你们有没有对边师兄动手?”

“你需要问周宗主,我并非每时每刻都伴在宗主身侧。”

林药师道:“更多时候,我处于练功状态。”

钱独关、云霞等人看着林药师,只觉诡异。

闻采婷忍不住嘲讽:“你练功又有何用?只徒作他人嫁衣。”

“此言差矣。”

林药师目露光彩:“你并不懂我这门玄功,我只能告诉你,每个人都有超脱的机会,所以对于周宗主,我无有多少怨恨。他所说的论道,并非为假。

你若不信,可以去寻裘千博裘帮主。”

云采温问道:“韦威呢?”

“他死了。”

“什么?!”

闻采婷不理解:“他与你一般被抓走,怎么你活他死?他的功力可比你高。”

林药师道:“他痴迷于医经毒典,而非武道,周宗主留他无用,自然要死。”

“你莫要这样看我,我虽然为兄长奔波办事,但向武之心,也许比你更强。”

“当初辟师父收我兄长为徒,看我天资较差,我是跪求数日,才得传授。但所学杂乱,未有真传。”

“这一点,辟师父还比不上周宗主。”

“当日我虽被抓,到了冠军城,周宗主并未用强,乃是正经论道,且拿出毕生心血,我今如此,只是才情不够。”

众皆漠然,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但内心,又有一抹触动。

因为此刻的林药师,变得干净透彻。

他还是原先那个人,却没有别的兴趣,成了悬崖边的武痴。

林药师离开座椅,起身询问:

“宗尊,您要杀我吗?”

闻采婷冷笑一声:“你已经疯了,成了邪极宗的走狗,苟活也是无益,何必再问宗主。”

她准备动手,坐在上首,一直没有说话的阴后却摆手叫她退下。

“你走吧,希望你也能成为裘千博。”

阴后淡淡的话语响过大堂。

林药师明白,阴后为自己争取了最后一丝机会。

他双手作揖,一揖到底:“若林某走出冠军城,再来拜会宗尊。”

阴后开口,再没人拦路。

林药师自襄阳返回,又朝冠军城去了。

“师父,他修炼的也是道心种魔?”

“并不纯粹。”

阴后已查探过林药师的经脉:“但这种奇特魔煞,精纯厚重,甚至有了一丝丝玄妙之气,连我也闻所未闻。”

“吩咐下去,叫人留意裘千博的动向,我要见他。”

众人虽惊,但赶忙应是。

阴后看向亲传爱徒:“婠儿,那位老天师呢?”

婠婠从冠军城得来的诸般信息中回过神来:

“那位小天师说,他师父寻宁道奇去了,之后又云游不知所踪。”

听到宁道奇三字,哪怕是阴后,也生出顾虑。

三大宗师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

“南阳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婠婠恭敬道:“暂时认同云师叔的看法。”

闻采婷听罢,有些不满。

但阴后当面,她自不敢多话。

阴后思虑一番,又对闻采婷道:“把冠军城的事,告知两派六道其余朋友。”

“是。”

闻采婷应了一声,又道:“宗主,要不要叫慈航静斋、净念禅院的人也知晓?”

“不必了,他们早就知晓了。”

阴后也有些服气:“邪极宗的人做事,真是肆无忌惮。”

一旁的婠婠白清儿露出疑惑之色。

阴后不禁失笑:“那夜我在冠军城中,看到身着净念禅院僧袍的僧人,他们与林药师一样。”

“看来佛门禅功,同样敌不过天魔至高。”

“邪极宗再怎么混账,也是我圣门中人。”

“如今他们参悟道心种魔,梵清惠,还有那四个老和尚,定然是坐不住的。”

“……”

不多时,大堂中的人全带着异样的心情出去办事。

只留下师徒二人。

“婠儿,你对那小天师很看重?”

“是。”

婠婠道:“徒儿发现,太平鸿宝也修十二正经,与天魔大法神似。天魔策中的道心种魔,分出道魔两家,可见道门武学,与天魔策也有关联。”

“这太平鸿宝号称第五奇书,对我修炼天魔大法,大有裨益。”

阴后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并无波动。

她曾被人欺骗,丢了纯阴之质,天魔大法已无再进可能。

“你的天赋不比为师差,有望将天魔大法修炼到顶层,不要过分执着于外。”

“另外.”

阴后秀眉轻蹙,目含严肃:“我看了那小天师的画像,胜过我那死敌”

“你可不能把自己陷进去。”

婠婠明白师父在担心什么。

她立刻点头:“婠儿只为功法,顺便骗了他的心,自己什么也不会落下,师尊尽管放心。”

阴后不再多说。

其实这一句也是因为自身经历才提,对于爱徒,她是相当放心的。

婠婠侧目,看向屋外天空。

一张此前从未瞧过的冷漠面孔,又一次浮现心间.

……

卧龙岗上,周奕正奋笔疾书。

上面写道:

“海瓜无味之物,沙多气腥,最难讨好。然天性浓重,断不可以清汤煨也。”

“须检小刺之瓜,先泡去沙泥,用肉汤滚泡三次”

“……”

所谓的海瓜,便是海参。

他写完食谱,又拿画配图,精述流程。

等一切完功,才交给虚行之,让他带给当阳马帮的陈瑞阳。

他本不想这样勤恳,但虚军师却屡屡催促。

这位虚军师,比治衣治椅的陈老谋更俗。

常把什么“大计”挂在嘴边。

真叫人无语。

只是老饕之间的美食闲话,赋图以趣,如池塘荷花,洁白干净,何计之有?

周奕又给小凤凰写信。

这信写了好几页,什么都问问,什么都想聊聊。

如今冠军、襄阳两头安稳了,周奕又能松一口气。

可是,边棺历第二十四日。

他平静的生活,再次打破。

陈老谋与虚行之一道登山,三人因江淮之事,从傍晚,一直聊到大半夜。

原来,尤宏达从汝南郡粮米一事中得知了李子通的阴暗勾当。

他与孟让合作,却暗中卖米给孟让赚他大笔银钱。

尤宏达知道孟让多疑,差人将此事连同证据一同送给孟让,登时盱眙大乱。

孟让与李子通联盟,顷刻瓦解。

李子通与孟让闹掰后,找到了顺风顺水的杜伏威,老杜虽然听了周奕的话对李子通有防范。

但又起了一个考虑不到的变数。

大将来整放弃孟让,追击李子通直逼六合。

杜伏威与李子通合作,与来整一战,双方在这仓促一战中,彼此建立了信任。

老杜感觉,李子通打仗勇猛,为人豪义,好像也能处。

行,你做我的儿子吧。

不做儿子,也做一个苗海潮。

却没想到,等来整二次来攻时,认识没几天的好兄弟李子通直接背后捅刀。

他拐走了一些江淮军的人,远遁海陵。

杜伏威受伤,军阵大乱。

江淮军本要溃散,但李靖带领水军沿淮水痛击来整后部,烧毁十数艘大舰。

来整担心前后受击,退到淮水北岸,杜伏威得李靖这支奇兵,终于稳住阵脚。

人在失落、后悔的时候,最容易想起当初提醒过自己的人。

更后悔为什么不听劝。

尤其是这一次,还是被这人的部署所救。

若是没有李靖之兵,杜伏威不敢想象江淮军是什么结局。

故而.

“老杜要来要来找我?”

“是的。”

虚行之与陈老谋异口同声:

“江淮霸主杜伏威,要来卧龙山,请周大都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