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从水猴子开始成神 作者:甲壳蚁 简介:【已有完结六千均大精品,品质保障,放心阅读。】选择大于努力!武师们为陆地宝树打的头破血流,深水神草却无人问津。穿越成渔民的梁渠得水泽之鼎,炼化水猴子天赋,统御水兽,一路收割,踏上巅峰。【水猴子】→【泽狨】→【水王猿】→【淮涡水君】!从此万里泽涛由我做主!…………岸上,人们跪拜祈福,献上祭品。“求水神大人保佑......”靠,能不能别向我祭祀少女了,我真不是水神啊! 第一章 难活,难活! 大顺,江淮泽野,义兴市。磨光的青石板在月光下镜子一样反光,枯叶落下来,并不堆积,在地上飘转。风从万里江面上涌来,又从屋顶开阔处流走,丝丝缕缕泻进门缝里。似被风吹动了杂草,曲折挺立,土胚房内,死寂的少年又冒出了些活气。饿!好饿!梁渠睁开眼,目无焦距,只觉得胃里痛得像刀绞,伏在床板上蜷成一团。“梁渠,他也叫梁渠?母亲难产而死,父亲月前受风寒而死,什么标准开局?只有一条船,一间房......”“不对,船也被人抢走了,癞头张欺我年少......草,长得真恶心,癞蛤蟆成精?”强忍饥饿消化完纷冗的记忆碎片,梁渠神情恍惚。江淮泽野,养活渔民万千,自己居然变成了其中的一个小渔民?发黄的污水,刺耳的警笛,痛得火燎似的鼻黏膜,强光手电打在水面上投下的巨大亮斑。不是梦。自己真为了救人落水溺亡了……是了,连夜赶稿加班到半夜,哪还有精力救人,猛一下水,穿得明明白白。“可惜没孩子,不然高低给整个高考加分,赢在起跑线。”梁渠瘫倒在床上,他感觉到那种心底最深处升起的疲惫,好似过去二十多年便如秋叶落下的痕迹,本不存在。一无所获,一无所好,一无所成。人生真是毫无意义。咕噜噜。好吧,还是有意义的,这也太特娘的饿了。饥饿驱使着梁渠求生,穿越治好了他度数颇高的近视,如同抹去一层水雾,四周分外清晰,可环顾四周,一床一灶一空缸。死去的记忆再度攻击。“滚滚滚,扫把星,还想借粮,我家六子都吃不饱。”“你也知道,秋税马上......”不行,先找点水。胃痛时刻刺激着大脑神经,梁渠咧咧嘴,从床板上挪下,勉力扶着黄土墙,摇摇晃晃来到屋外,可才几步路便喘得厉害,不得不坐在门槛上休息。“这也太虚了。”梁渠头冒冷汗,手掌都无力张开,他难以置信身体的虚弱,难不成刚来就要再死一次?冰冷的恐惧仿佛巨手攥住了他的心脏。什么死过一次就不怕死,都是假的,人对死亡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嘎哒哒。轮毂压在青石砖上,发出特有的声响。有人!他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别管,绕过去......”“晦气,别被饿死鬼缠上...”他听不清几个车夫在议论什么,只听得车轮声远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街道的黑暗无穷无尽,梁渠只觉得心底冒出一股冷意,浑身的血都在渐渐地变冷。他想去找口井,可已经没有力量迈动一步。“阿水,你咋坐这嘞?”阿水,谁?我?转眼一瞧,一黝黑汉子就站在身旁,梁渠脱口而出:“陈叔?”记忆告诉他,面前男人叫陈庆江,是自己的邻居。对了,我就是阿水。两世名字相同,只因渠字带水,乡里人就唤作阿水。梁渠顺顺气,刚才的一幕让他也懒得求人什么,嘿然道:“我走累了,坐下休息休息,陈叔呢?”“刚从镇子上卖完鱼回来。”“镇上?”“是啊,这几天鱼肥不愁卖,肯定要去镇上啊,给渔栏多吃亏,我又没租它的船,想卖给谁卖给谁,不过你这好端端的,坐门口休息干啥,不怕风寒?”陈庆江好奇凑近了些,瞧见那枯槁般的模样后悚然一惊。怎么会这样?惊悚间他忽然想起梁渠已经没了爹,怕是家里早就断了粮,下意识摸向怀中,可转而又面露犹豫。那里就有块烧饼,是他走了十几里地,将鱼获带到城里多挣了八文钱,才买来给哭闹得厉害的小儿子尝鲜。天都黑了,饼捂在怀里都没凉透,转眼就要拿给别人,说不心疼那是假的。“爹爹,水哥怎么不找我玩了?”“因为水哥的爹爹走了,没空陪你玩。”“为什么走?”“......”陈顺是陈庆江大儿子,才六岁,平日最爱找梁渠玩耍。陈庆江想到自己十多岁时,梁渠同自家孩子一般大,也喜欢找自己玩,恍惚间似是人影重叠。哎......陈庆江从怀中掏出烧饼,揭开油纸包。“阿水,快吃吧。”“陈叔!这?”梁渠喉结耸动,本以为又是绝路,不料转眼就出现了生机,他想说些什么,可浓郁的麦香着实诱人,竟引得他颤抖着双手自行接了过来。干裂的嘴唇溢出鲜血,铁锈味混合着麦香油脂香,他一股脑塞进嘴里。仅剩不多的唾液被榨了出来,搅拌着烧饼,顺进肠胃,梁渠咽了几口,有了力气,赶紧道谢。“吃吧,吃完赶紧回家,别在门口晃了。”“唔......”陈庆江掸了掸裤腿起身离开,心情却更沉重了些。现在便如此,等入冬岂不更难?要不和阿娣商量商量,匀几斤粮?可前阵二宝才看过病,匀得出吗?草鞋摩擦着泥路,渐行渐远。“呼,真香!”梁渠吃完最后一口饼,望着陈庆江背影,没能喊出声。近几年承平无灾,一石米约一千文。陈叔家有五张嘴,一老两少一妻,一季少说四石米,合计每天三十三文才够米粮。春捞秋捕,夏养冬斗,秋天草丰鱼肥陈叔一天收入大致在八十文,听着还行,实际远远不够。布,盐,菜都要钱,渔税更甚于农税,此外还有各种杂费,远的不说,埠头上的停泊费一天就要两文,汛期甚至要四文,到冬天收入更是锐减,期间要是害了病......哪怕一块烧饼,怕也是陈庆江好不容易挤出来带给孩子的,如今却成了他的活命之恩。真是患难见真情。夜空中繁星璀璨,熠熠生辉。雾霾小城哪有这般良辰美景,盖因如此,它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梁渠依靠在墙边,孤独如潮水般涌来,现在的他不会打鱼,没有任何生计来源。他想不出自己咋活,哪能厚颜喊出报恩之言。至于拿现代技术卖钱......也难。粗略扫一眼空旷的街道,许多住宅都有阶梯式马头山墙,典型的墙比屋檐高。说明眼下时代生产力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足够让砖石结构取代古早的板筑结构,屋檐不再需要延伸出去挡雨护墙,最终为防火灾火势蔓延,变成墙比屋檐高的封火山墙结构。能普及开砖石结构,大顺生产力至少和前世明清相当。原身是底层中的底层,没怎么见过好东西,但梁渠知道,啥白糖、精盐、马蹄铁、炼钢、香皂,基本是和他没关系了。再者这个世界不简单,记忆中隔壁镇子有个猛人,能一拳打穿人高的花岗岩,绝非常人。不过有关系也没用。古人为何爱男丁?看那被抢走的船就知道,家里没个壮劳力真能让人欺负死。船都如此,攒了现钱还了得?古代孤儿生存难如登天,不被人卖掉,就是个等死。娘的,怎么是渔夫开局,还是被抢了船的渔夫,换个农民也好啊!难,难,难!就在此时,一股浩然长气兀得贯穿梁渠脑海,数不尽的记忆翻滚,如同夏日吃下一整包薄荷糖,清凉透顶。靠靠靠,什么情况?梁渠手足无措。万幸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脑海中的异样逐渐停歇,好似云雾散去又见了青天。一口造型奇特的大鼎浮现于识海,无尽玄妙花纹交织,令其目瞪口呆。其名——泽鼎! 第二章 统御水泽! 泽鼎!统御天下水泽之鼎!莫名信息灌入,令梁渠大受震撼——自己的金手指出现了?大鼎造型古朴,色泽青黑,方方正正。由于泽鼎位于脑海之中,不存在对比,看不出有多大,但就感觉上而言,很有冲击力。鼎面上刻有诸多图案,最醒目的是一巨猿,一盘身天龙,其次是人面鸟身,龙首人身的怪物等诸多图案。另一面则是一黑袍大帝,这个更夸张,几乎占据小半鼎面,接着是篇幅同样不小的持枪神将,再旁边同样有不少图案,以人形居多。一面兽,一面人?梁渠正欲思索,注意力却被其他东西勾走。【鼎主:梁渠】【可获取泽灵:水猴子(白)】【获取中......】【已获取,是否炼入?】【泽灵:水泽之灵,炼化泽灵,可得其命格、血脉、天赋。】还真他娘是金手指!可为什么是水猴子?因为自己是溺死的?梁渠脑海中浮现出一句热门的话语......老人,地铁,手机。不对,一定没关系,梁渠猛摇头,重提注意力。炼入泽灵......炼还是不炼?他望着四周墙壁,又摸摸刚吃饱的肚子,真的有选择吗?来此一遭,怎甘心做个平凡人?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偏偏有人是贵血,有人是贱血,有人喝着肉汤呵斥别人,有人就要饿着肚子被别人呵斥。他忘不了那位一拳打穿人高巨石的武师。武师,究竟是什么!?炼!!伴随着梁渠的决定,似有一半虚半实的白色灵猴从泽鼎中飞出,如同在空中畅游般融入他的身体之中。一股热流从梁渠脊柱处蔓延,流向四肢百骸。倘若最初他的生命是风中残烛,那现在的热流好比又续上大半截蜡,不再摇摇欲坠。可没体会出个真切,热流便消散无踪,令人意犹未尽。【炼入成功!】【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5%)】【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消耗水泽精华能提高水泽之灵的融合度,以及水泽之灵品质的提升,话说淮涡之主是谁?听着好耳熟,还有水泽精华上哪整......”梁渠心中仍有不少问题留存,但他不着急,走一步算一步,先看看水猴子究竟是什么。【水猴子(白):水生灵猴,为河流所钟爱,有控水之能】【当前融合度较低,可减少水中消耗,消耗体力可控制三十斤水流之力,详细感知三米内,模糊感知五米内水域,减少水中存在感】【消耗水泽精华或可升级为泽灵泽狨(青),腾水驾浪,及水王猿(紫),翻江倒海。】梁渠惊喜万分,这泽灵名字涝,能力不涝啊!简直是天生的下水好手!江淮水系绵延万里,丰泽大地,供养亿万生灵,江淮泽野更是一片横跨三郡的超级大湖,湖中各类灵植,宝鱼,矿物数不胜数。可水中宝物极难获取,一来深水有大妖,人类武者难以争斗,二来水底混沌,灵机晦涩,宝物难寻,只偶尔有渔夫能在浅水侥幸获得一二。隔壁埠头上月还有人抓到一条虎头斑,卖出足足三两五钱银子的天价!自己若真有如此能力,岂非独揽一未经开发的宝库?此外,百分之五就能控制三十斤水流,融合百分之百,那不得少说六百斤?对普通人而言简直是个水神在世。甚至还有其他泽灵能获取!升级!白色泽灵就如此凶猛,升级成为青色与紫色泽灵又当如何?所谓的翻江倒海真是令人神往。白,青,紫......再往上呢,还有没有了?梁渠一时间对那所谓的水泽精华眼热得很,可惜当下没有获取渠道,只能日后再说。至于为何神器会选中自己,梁渠认为肯定是上天对自己见义勇为的奖励啊。不然呢?图自己营养不良,图自己吃不起饭,图自己无父无母?自己就那么点逼本事,想那么多干什么?得了金手指,梁渠不可能再安心睡大觉。原来的他不会捕鱼,甚至苦于生计问题,被周围人避之不及,但现在就靠这百分之五的水猴子能力,整个义兴市里的渔民能胜过他的都不多。好日子就要来哩!去埠头!月黑风高,街边建筑栉比有序。梁渠四处张望,打量着这个陌生世界。整个义兴市只有这一条真正意义上的街道,从市中心直通到唯一的上饶埠上,路上铺满整齐的青石板,其余只有被脚压出来的黄泥路,大半居民屋都是顺着这条街道延展建造的。实打实的小地方。就梁渠所知,义兴市旁边就有一个繁华的大镇,再往上还有县,州,府。他也不觉得奇怪,此世明显是古代世界,市不比县大,而是类似于集市一样慢慢聚集的居住区,就像水浒里的“曾头市”,说是市,其实是个靠江吃江的小乡。等以后有了能耐,一定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来到埠头,气喘的梁渠沿着河边扫视水面,在走到某个浅滩旁时,脑海中忽然乍现出一道灵光,目光牢牢盯住某处。一头拇指大的小鱼突然浮上水面呼吸。福至心灵,梁渠竟伸出手来试图抓住这条胆大小鱼。小鱼反应灵敏,惊吓中转身就逃,可刹那间诡异的水压从四面八方向它压来,等到水压消失,再想逃时,小鱼早已出现在梁渠掌中。果然厉害!梁渠掬起一汪碧水,掌中小鱼游动,目光炯炯。他舔舐着嘴唇,手掌探入水中,水汪与湖水接触的刹那,小鱼摇曳着尾巴逃窜,可很快水压袭来,它又被抓在手中。如此四五次有了心得,梁渠才起身。小鱼拇指大,极小水流就能控制,体力消耗尚可,但短时间内使用大量水流就难熬了。“可惜泽灵的融合度太低,控制水流的方式很粗浅,只能挤压,没法变水刀,更别说控制血液,以后应该能做到。”在芦苇荡中脱去衣物,梁渠缓缓淌入水中。甫下水,他就感受到不同——不冷!深秋夜半,泽野的水可是相当刺骨,他“父亲”就是下水受了风寒死的。这就是亲水带来的好处?梁渠扎好头发,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水波扩散,碎了月光。周身彻底浸没在水域之中,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蔓延开来,居然让他有种回到原世的错觉。想到用一块钱公交,就能坐到城市公园看日落,看完回家窝在沙发上吃面条的幸福感,梁渠好久才缓过神来。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收敛心绪,潜心找鱼。水底漆黑而幽深,借着感知能力,五米外梁渠就能知道有活物靠近,但鱼类想察觉到他,则需要到一米五以内。一路上,梁渠“见”到了许多鱼,但都卖不出什么高价。他刚吃过烧饼,不是太饿,身体的虚弱是日积月累造成的,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就没有尝试去抓。瞧了一圈,换过气的梁渠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目标。一头大约成人小臂长,三斤左右的大黄鱼。黄鱼也是江淮特有鱼种,滋补效果并不突出,但肉质足够鲜美,许多老饕食客会出高价收,眼前这条,大概能有七十到九十文。俗话说一斤鱼十斤力,这恰好是梁渠控水能力的极限。尤其是黄鱼无鳞,不像普通鱼湿滑难抓。念及此,梁渠小心靠近,游到一米五左右,极限隐匿距离后,猛然冲出。黄鱼受激要逃,可梁渠五指虚握,四面八方的水压顿时将其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向前划水,五指如钩,擒住无鳞黄鱼,带着鱼游出水面,从鱼鳃间穿上苇叶。八十文到手! 第三章 收服猪婆龙 就这?八十文就这么到手了?渔民一天的工作量?梁渠神色振奋,如此简单就获得了八十文钱,实在让人欲罢不能。不过确实累,控制完三十斤力量的水流,跟跑完一千米似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融合泽灵后,他的身体素质有些许提升,但毕竟底子太薄,依旧羸弱。趁着夜色还深,梁渠决定休息一下,再试一次。陈叔八十文过得拮据,是因为他有孩子,家中还有老人要赡养,梁渠无牵无挂,这收入绝对不少,且看今晚能不能梅开二度。半个时辰后,梁渠再度入水。依仗水猴子天赋,在水中他的体力消耗极少,游出一百米,几乎和走两三百米消耗的气力相当。闭气时间也延长到大七分钟,这可不是静滞,而是移动中的七分钟,称得上是惊为天人。可惜抓黄鱼似乎用光了运气,一连换过四五次气,游荡有小半个时辰,梁渠只在中途看到一条价值在百文左右的花斑鱼。花斑鱼价值没有黄鱼高,值一百文是它体格够大,足有十斤。一斤鱼十斤力,十斤重的大鱼,猛然爆发下足有近百斤的气力。以梁渠现在的状态,加上只有三十斤的控水能力,对付它还真挺吃力,只能眼睁睁看对方游走。“看来下次可以带把长矛,这样就能对付体型比较大的鱼,不过死鱼价格没有活鱼高啊,渔网我也没有......”梁渠在水中思索之际,不知不觉游得远了,竟来到一处较浅处的水底滩,不过说是浅,也有十数米之深。“咦,居然有藕?”踏足水底,梁渠的感知中突然出现了植物的茎块,靠近后仔细一辨认,发现居然是莲藕。水深十多米的地方还能有藕?梁渠大感惊奇。不管是浮水,挺水,还是沉水植物,它们的生长都离不开光合和呼吸,水越深越不利于这两个过程。莲藕就属于对光照和呼吸要求比较高的植物,就梁渠所知,一般超过两米水深莲藕就活不下去。意识到莲藕生长环境的反常,梁渠却是兴奋起来。植物离不开光合作用和呼吸,但那是对于普通植物而言,对于一些宝植,自然不在此列。这个世界可是有着超凡力量的!眼下这藕能长这么深,定然不凡,听说隔壁镇子的赵老爷有口寒潭,深数十米,底下还长着角菱,吃了能延年益寿,靠此笼络了两名武者,不知真假。自己居然也碰上了?梁渠当即顺着莲藕的生长脉络游动,一查看发现这莲藕还真不小,十几米还没找到头,正当他想要继续游动时,一个模糊的大东西突然出现在他的感知之中。什么东西?好大一只!梁渠迅速停下拉开距离。对方并无反应,似乎没有发现他?面对可能是宝植的莲藕,梁渠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小心翼翼地绕着圈,进行水中感知。对方就埋伏在淤泥中,很长,足有两米,但不是鱼,有四肢,尾巴很长,体型纤细......三米外他能感受到的轮廓十分模糊,可这形象太鲜明了,梁渠瞪大了眼。是猪婆龙!猪婆龙是俗称,用大白话讲就是鳄鱼,只不过猪婆龙是渔民对所有鳄鱼的统称,江淮河里有不止一种鳄鱼,梁渠不知道淤泥底下的是什么品种。附近一带,最常见的应该是太华鳄吧?原身见过太华鳄,梁渠感觉和前世的扬子鳄差不多,体型不大,成年也就两米,体重三十多公斤。这个体型对成年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体重是致命伤,但那是在陆地,现在是在水下,尤其梁渠还只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少年,体重大也大不了多少。况且......“这太华鳄就卧伏在莲藕旁边,不会是知道这莲藕对它有好处吧?”梁渠仔细感知,发现淤泥中果然有翻动过的地方,暴露出几截被啃过的莲藕。麻烦了。拿走莲藕,横亘在这的猪婆龙绝不会同意,对方明显在这里做了窝。或许也不是不能试?梁渠一番思索,觉得并非事不可为。倒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他前世喜欢看一个叫毕方的主播荒野求生,对许多生物都有一定了解,知道鳄鱼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它们咬合力极强,张力却极弱。成人单手捏住鳄鱼的吻部,它就无法张嘴,一身狂暴战力废掉大半。只不过生物界只有人类才能精准的抓住物体,就连猿猴因为拇指短做不到精准抓握,才显得鳄鱼在自然中无敌。就眼前这条“小”鳄鱼,以梁渠的控水能力就足够压制。而且现在是十月底,水下颇寒,对于变温动物十分不利,行动会比夏日迟缓上许多,说不定这鳄鱼都在冬眠了,才没发现有生物靠近。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还无动于衷实在不该。“要是能控制它就好了,这么大一头,平时还能帮自己捕鱼,自己也不用每天下水,坐享其成就好,老是下水捕鱼太麻烦,我也不是真想当个老渔民。”人总是得陇望蜀,觉得可以拿捏猪婆龙的梁渠,脑海中又闪过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似是为了回应这个想法,梁渠脑海中的泽鼎突然震颤,一个奇怪的符文突然在鼎身上亮起,符文模样形似甲骨文中的水字。更多的信息灌入。血...符...统御水族......用鲜血将水字符画在水族身上,有概率成为统御之主?牛逼,泽鼎还有这能力?接收完信息的梁渠眼前一亮,心想泽鼎来头真是了不得,放到外界,指不定被人抢破头!这下他更不能放过猪婆龙,一个手下的帮助太大,而且鳄鱼有四肢,远比其他鱼当手下更灵活。打定主意,梁渠在河底找到一块带棱角的石头,约莫人头大小,然后尝试带它靠近淤泥中的猪婆龙,确定其吻部方位后,用力砸下。河水被控制着排开,助推减阻,石头破开滚滚激流,砸中了沉睡中的猪婆龙。天气渐冷,鳄鱼血液流动凝滞,本就迟钝,更何况是在睡梦中被人偷袭,直着身子定了一瞬间,然后感觉到了崩裂般的痛楚。机会!梁渠扑了上去,他冲到猪婆龙身后,卡着视角盲区按住石头,右手手臂青筋毕露,左手手指在棱角上一划,几道鲜血散逸在水中。水中飘散着血气,闻到腥味的猪婆龙凶性大发,发奋地挺直身体扭动着,试图张嘴撕咬,可没等张开,又一阵水流环住了它的上下颚。被石头压住又被水流控住,一压一控,猪婆龙根本无法张嘴,只能摆动身躯疯狂挣扎,生铁一样硬的尾巴拼命地抽打着岩石。梁渠全身上下都绷紧了,如同一张拉伸到极限的长弓,全部的肌肉都绞索在一起,血管贲张,死死压制住猪婆龙。冷汗顺着水流卷走,连续两次操纵二十斤的水流,梁渠透支了极大体力,但他不敢休息,三指流血,迅速在猪婆龙后背划过。鲜血缕缕,在某股奇特力量的作用下凝而不散,顺着手指纹路印在了鳞甲之上!血光在黑暗中绽放,猪婆龙刹那间竖瞳扩散,一股野蛮的精神力量轰入梁渠脑海。倘若说控制水流是体力上的透支,那此时控制猪婆龙,就是精神上的透支,如同熬了数个通宵,又被逼着做了几张数学卷子,梁渠头颅剧痛,险些晕厥过去。好在畜生终究是畜生,哪敌得过智力见长的人?仅数个呼吸,一股奇妙的精神链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猪婆龙呆滞的眼神重新变得活泛,却是不再凶恶,透露着些许灵动。泽鼎再次散发光华。【已统御水兽太华鳄,可进化。】梁渠神色大喜——成了!猪婆龙?收下当狗! 第四章 安身立命之本 【已统御太华鳄,可进化】可进化?捂着昏沉沉的脑袋,梁渠顾不得仔细查看,赶忙浮出水面换气,一连大口喘上半刻钟,身体才好受些。“看来统御不能乱用,用多了怕是要变成白痴,而且失败更危险。”不过泽鼎给出的可进化让梁渠很好奇,太华鳄两米长几乎是极限,还能再进化?再度沟通,泽鼎绽放光华。【可消耗八十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八十点?多还是少?梁渠没个概念,何况他手头一点水泽精华没有,只能暂时放弃。休息一阵再度下水,他迫不及待查看疑似宝植的莲藕,本次收获的重头戏。从淤泥中掰下一截,梁渠让猪婆龙靠近吃上一块。猪婆龙扒拉着小爪子划水过来,晃着脑袋,大口吞咽。梁渠感受到精神链接中猪婆龙的欢快情绪,结合地面上莲藕被啃食过的痕迹,确信莲藕真是好东西,没毒,鳄鱼趴在这不是巧合。验证完毕,他不再犹豫,掰下一截抹去淤泥,控制水流不会溢入口鼻后大口啃食。今晚如此辛劳,一块烧饼早消化完毕,肚子又咕噜噜的叫,要不是炼入泽灵提升过一点身体素质,怕是又要变成刚来时风中残烛的模样。梁渠不想再经历那样的苦痛。饥饿是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深水处的莲藕没有寻常莲藕那般多粘液与藕丝,带着淡淡水汽,口感更是迥异于寻常莲藕,脆生生如同苹果,意外的好吃,几口就能啃完一节。且吃到肚子里便化作一股暖流,刚刚为统御而划伤的三根手指,居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愈合!果真是宝植!梁渠大喜过望,只不过这宝植似乎偏治愈类,他没受什么伤,能量就转而去弥补先前长期饥饿留下的亏空。即使没镜子,他依旧能体会到自己精气神上的提升,不再像最初那般形容枯槁,人见人避。可惜没有更详细的了解,或许它的用途不止于此?【水泽精华+0.1】水泽精华!这就是水泽精华?梁渠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看着眼前提示,没想到心心念念的水泽精华如此轻易的就获取到了。本以为获得治愈类宝植已是惊喜,他万万没想到,惊喜不止于此。等等,一截莲藕是0.1,那这全部吃掉,岂不是有好几?梁渠大喜过望,又挖出几截,一口气全部吃掉,可实验下来,结果却并非如他所愿。水泽精华的确可以反复获取,可却不是所有莲藕都有,只有靠近猪婆龙身下那块地方的才有,更远的地方就没了。真正有用的差不多有二十三节,算上吃掉的两截,等同于是2.5的水泽精华,可惜一截莲藕的量不少,刚刚试过几块,现在已经吃不下了。“先试试0.2的水泽精华能涨多少融合度。”梁渠心想。目前来看泽灵水猴子对他的帮助很大,刚炼入就如此威猛,从风中残烛变得不愁温饱,融合百分百后还得了?至于猪婆龙的进化......身为水中猛兽,能进化固然是是好的,可有了莲藕的对照,梁渠算是知道八十点水泽精华有多夸张,完全杯水车薪,只能以后寻求机会。梁渠念头一动,泽鼎倏然抖动,几点淡蓝色的光点飘起。一道灵猴虚影从他身后显现,光点似找到了方向,凭空流转,融入其中。【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5%↑)】【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水兽统御:太华鳄(可进化)】【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不是马上增加?”梁渠望着融合度上的箭头,微微皱眉,好在确实能感觉到自己对水环境更加亲切,想来融合的时间不会太长,也算差强人意。水泽精华的获取比想象的简单,能获取就不用慌,早晚能加满。浪里白条张顺能在水下待七天七夜,自己这个水猴子待个三天三夜不过分吧?想到这梁渠来到异世界的惴惴不安消失了大半。原先世界再怎么冷漠,真看到有人要饿死,拿一两个白面馒头不算什么,但这里,物资的匮乏使的无动于衷才是常态,加之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一开始当真是彷徨不安。某著名百岁老人就曾说过,人活着就是为了安心。梁渠靠着一手水活,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浮水换气,梁渠看向自己新收的小弟——猪婆龙!皮糙肉厚的它虽被石头猛砸一下,可半点实质伤害没有,此刻静伏在水中,与家狗一般无二,甚至靠着精神链接,比家狗更通人性。进化是不可能进化的,八十点水泽精华太多,可到底是猪婆龙,必定是一个好猎手!结果......望着行动迟缓的猪婆龙,梁渠一拍脑门:“坏了,真要冬眠了!”成也萧何败萧何。新小弟因为天冷,血液凝滞行动缓慢,传递来的情绪十分恹恹,倒不是没法爆发,只是正常状态如此,帮忙捕鱼怕是够呛。“天冷了不能动,以后就叫你不能动吧,也罢,就继续趴在这里吧,当个看门将,把来偷吃的小鱼小虾全部咬死!”猪婆龙得了姓名,摇着尾巴钻进泥里,等泥水平静下来,此地看上去与最开始时一般无二,任谁都猜不到底下藏着宝植。泽野岸口。梁渠浮出水面张望一圈,确定没人后拎上黄鱼打道回府。泽野黄鱼不是前世的海鱼,出水就死,梁渠用芦苇叶将其头尾系起,算是用了弓鱼术,可以保证鱼长时间离水还鲜活。走在路上,梁渠心情愉悦,只感觉自己拎着的不是一条鱼,而是一贯沉甸甸的铜钱。想混得开果然还是要有点金手指,几个时辰前他还孤独彷徨,转眼间就觉得生活也没那么糟了,至少已经比义兴市绝大部分平头百姓要好。八十文可不算小数目,不过马上入冬,衣服要来两套,身上都破烂了,还有盐,米粮,皂角,凳子,锅,碗......额......梁渠陡然觉得八十文好像也没那么多。不过能力有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现在另一个关键问题是——没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炼入水猴子泽灵,他的下水能力大幅提高,没有船一样能抓到好货,可没船做掩护,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一长,定然遭人怀疑。就算你捕鱼天赋异禀,熟知鱼群走向,也不能如此夸张吧?连艘船都没有,难不成以后大冷天全都靠下水捕鱼?原本自个家里倒不是没船,可惜却被一介地痞癞头张抢走了。癞头张是义兴市出了名的无赖,仗着在武馆学过两天拳,横行霸道,无人敢惹。梁渠“父亲”死后,家中最大的财产——一艘乌篷船,自然被他看上,打着梁父生前找他要过银子喝酒,现在要他还债的由头抢走。渔船可是渔民的命根子,几乎吃住在上面,家里四面黄土墙,就是因为好些家当都在船上!见鬼了,谁会找一个地痞无赖借钱喝酒?可碍于癞头张的拳头,无人会为他一个孤儿去触霉头,只能听之任之。更可气的是,事后癞头张又来过一趟,说船不够抵债,将他仅剩的三斗米粮给抢个精光!如此行径,岂不是另类的吃绝户?一切绝境,都是这个癞子逼出来的!“得找个机会把东西拿回来,这样才方便掩盖我的金手指,等攒够钱,就去镇上习武,看看武师究竟有何神异,等有一个好身份就简单多了。”梁渠思量之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自家门口,却不料早已有人在门口等候着他。“小郎君,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第五章 赵老爷发来邀约 望着在门口晃荡的两道身影,梁渠眉头一皱。这两宾州谁啊?大半夜不睡觉,搁我家门口晃。门口,一中年人与一身形精瘦的小厮前后站立,刚刚问话的便是那皮肤偏白的中年人,此人衣服干净整洁,怎么看都不像个平头百姓。望着明显有点来头的中年人,梁渠在脑海中快速搜索。另一边的郑向见梁渠不说话,还以为对方仍在纠结,他挥挥手,一旁的小厮立即举起一麻袋,撑开袋口。郑向卷起袖子,伸手探入其中,借着月光,梁渠看到那人居然抓出一大把白灿灿的精米!梁渠咽了口唾沫,刚来时的胃痛,着实给他留下了些许心理阴影。郑向将手中的大米缓缓倾倒在布袋中:“怎样,只要认了我们赵老爷当义父,这斗精米就是你的,而且往后吃的也都是这样的好,米!”义父!?听到这个词,梁渠大脑似乎打开了某个开关,不过不是“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的开关,而是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面前的中年男子,就是隔壁镇那位有寒潭的赵老爷府上的管家之一郑向!对方来此的目的很简单,买奴才!都到门口了,那个被买的奴才是谁不言而喻。至于为什么买奴才要说成是认义父,只因大顺开国皇帝规定一般人禁养私奴,所以许多老财都是以收干女儿干儿子的形式收养奴仆的,只要有公证人证明就行,和后世有异曲同工之妙。按理说,原身生活如此困顿,卖身倒也不失为一条活路,这又是管家又是精粮,实在是给足了面子。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谁家招奴才这么上心?那赵老爷,据传好男色!梁渠刚来时就发现,自己穿过来的少年不仅名字一样,长相也神似,堪称平行时空的自己,即使常年跟随父亲出船打鱼,皮肤黑糙了些,可五官极佳,模样周正,养一养,绝对不差。两相结合,所谓的“据传”,多半是真的。想到这,梁渠打了个寒颤,浑身嫌恶。“考虑得如何?”郑向又问一遍。上次登门,被推脱要考虑考虑,但现在,他有十足把握,对方再不接受自己的条件,怕是近几天就要饿死在家中!郑向甚至连牙行的人都叫过来了,也是做个担保,免得梁渠这边刚把自己卖了,转头就反悔到官府去告官,说赵家逼良为奴。倒不是赵家怕被告,谁会喜欢惹麻烦?擦屁股还要费几张纸呢。一旁的牙行小厮也帮腔:“是啊是啊,小郎君,能去赵府,那是咱们普通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用得着像现在这样风里来雨里去,一年还吃不上几口粮?”‘你奶奶滴,这福气谁爱享谁享,也不怕拉屎擦不干净腚。’梁渠暗骂一句,面上不动声色地婉拒,赵家家大业大,实在不是他现在能开罪的:“实在抱歉,郑管家,小的命薄,享不来那滔天福气,让您白来一趟过意不去,不如就将这条黄鱼带回去,当作我的赔礼吧。”牙行小厮目瞪口呆。郑向脸色一变,完全没料到梁渠会拒绝,他猛靠上来,逼得梁渠后退两步,可距离还是拉近不少,一下子让他察觉到异常。这梁渠气色怎如此之好?丝毫不像饿过几天的模样!还有这黄鱼哪来的,他捕的?郑向心思百转,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年,会在这短短几天时来运转?梁渠吓了一跳,正当他还想说些什么拯救自己的小命时,郑向反倒先平静下来:“无事,本就是一桩你情我愿的买卖,赔礼道歉倒也不必,能捕到黄鱼本就不易,小郎君就留着吧,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了,告辞!”说话间,郑向已带着牙行小厮离开,只留下门口处拎着黄鱼的梁渠。自己到底得没得罪他?梁渠脸色阴晴不定,按说答不答应是自己的自由,可弱者拒绝强者,本身就是一种错。最关键的是,整件事透着许多违和处,疑点重重。赵家是隔壁平阳镇上的大户,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义兴市有一个快混不下去的孤儿?癞头张,赵家是不是......“看来要尽快成为武师才行,成为武师,赵家就奈何不了我了。”怀着心事,梁渠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在过往渔民诧异的目光中,梁渠拎着黄鱼卖给了义兴市中最豪华的酒楼,得到八十文铜钱。现在还远不到交渔税和其他杂税的时候,自己和祖辈也没租过渔栏的东西,不用被剥削还债,再加上义兴市离大城近,治安好,没有渔霸,到手的钱基本都能到自己手上。要是一些穷山沟里,那就惨了,渔霸渔栏齐上阵,那叫给你剥得个干干净净,时刻处在民变的边缘,只差一个高呼口号的人。拿到钱,梁渠找了家便宜脚店,要上二斤肉,一碗饭,一盘时蔬,大快朵颐。只不过义兴市着实小,一会功夫,他抓了条黄鱼,卖出八十文的消息就漫天飞,到处有人过来询问捕鱼地点,想着自个也去碰碰运气,烦不胜烦。“你小子,哪抓到的黄鱼,快漏点风。”一比梁渠大上二三岁的青年揽住梁渠肩膀,说话的同时手却不老实,要去抓盘里的肥肉,却被一筷子抽了回来。“嘶,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青年呲牙甩手。梁渠不为所动,镇上的同龄人就那么多,基本都认识,李立波就是这样一个人,但要说多熟也没有,至少借粮的时候,他家没借。要说怨怼也不至于,农业社会生产力就那么点,大家都是卖死力气吃饭,谁家都不好过,不借很正常,反倒是那几个亲戚家,没借就罢了,还出言不逊,确实不忿。“都说了,就在上饶埠往右边走三里地的芦苇荡那边。”“我不信,你小子肯定没说实话,换我也是,真有地方能钓到黄鱼也不会告诉别人,留着闷声发大财。”李立波见没肉吃,只能自个倒了壶茶水,自酌自饮,他本就是个游手好闲的人,听梁渠抓到条黄鱼,便过来打秋风。不过也正是李立波的性格,让他对一些小道消息很灵通,梁渠想着近来的事,灵机一动:“问你个事,回答好了就有肉吃。”李立波眼前一亮:“还有这好事,快问快问。”“你对平阳镇的武馆了解多少。”李立波上下打量着梁渠,嘿笑:“倒也是,谁没个武师梦,不过你问我可就问对人了。”“细说。”“平阳镇有三个武馆,其中最厉害的当属杨老爷,只因其他两家馆主都是野路子出身,而杨老爷可是军队里退下来的!而我李立波,马上就要去拜师杨老爷了!”李立波说是回答,不如说是在吹嘘。“你?”梁渠故意质疑。李立波果真一下就急眼了,顿时啥都吐噜了出来,让梁渠恍然大悟,对这个世界的超凡体系有了些许了解。很简单,打磨根基,然后药浴,再打磨,再药浴,最后冲关。皮,肉,骨,血,四小关,都过了就称得上是一名武师,在此之前都只能是武者,据说往后还有境界,却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武馆的招生也不难,无须看什么根骨,只看你有没有钱!那杨老爷的武馆是七两银子不包食宿,十两包住宿伙食,二十两包住宿伙食和药浴,比其余两家略贵,倒也符合更厉害的定位。只七两银子,倒也不难,梁渠若有所思:“那你岂不是......”“嘘,你可别往外说,再两月,我家就把我送去武馆了。”李立波洋洋得意,“等我去了,肯定比那什么癞头张强,还练过把式呢,不一样被人揍了。” 第六章 夺船之恨 张癞头横行霸道,今天往他家鱼篓里拎条鱼,明天往那家鱼篓里拎条鱼,不多,但就是恶心你。义兴市的渔民谁没有被他打过秋风,哪家寡妇没有被他调戏过,早就成为人见人厌的癞疾。当面不敢说,可私下里,李立波也表示了自己的不屑。梁渠神色一动,问道:“被打,什么时候的事?”“可能今天早上?反正我见他的时候,眼眶上好大一个乌圈,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被揍得不轻。”“谁敢打他?”“不知道。”李立波摇摇头,接着又悄悄道,“其实他也没那么厉害,才去两天武馆就因为闹事被赶将出来,能学到什么好东西?怕是花架子都搭不起来,只不过没人去戳穿他这只纸老虎罢了。”梁渠斜看他一眼:“照你这么说,你怎么不去戳穿他?”“就算是纸老虎,他个头也在那摆着呢。”李立波讪笑,“不过今天他偷偷摸摸出船去了,我看是担心有人寻仇,准备去湖上养伤,要不是我正好在芦苇滩里拉屎,指不定没人发现这事,你是第二个知道的。”梁渠了然。“问完了没,我都说了这么多,你这肉......”“都给你了。”“哈,大方,真大方!谢谢你啊,家里为了攒钱,都多久没开荤了,嘿嘿。”“等等。”梁渠按住盘子。“又怎么了?”“癞头张受伤的事别和别人说,听到没有。”“啊,为什么?”“你到底想不想吃肉。”“哎,行行行,不说就不说,你快撒开手。”江淮泽野。一艘小舢板静静地停靠在湖面上,张铁牛躺在里面,一头的疣子疤分外醒目。原本一脸凶恶相的癞头张,此刻却像拔光毛的鸡,神色恹恹,眼眶上的淤青更是令人发笑。“他妈的,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活过来呢?嘶,狗日的郑向,下手也忒狠些,我的腰子......”张铁牛捂着腰腹,满面愁苦。平时缺德事做太多,他都不敢留在家中养伤,生怕被人趁机报复,只能划着自家小舢板,躲到湖面上。张铁牛叹了口气:“也就只有这里安全了。”“倒也不见得。”张铁牛心脏骤停,他刚想起身,便被一团清水糊脸,那水似有生命,拼了命的往肺腔里钻,猝不及防下张铁牛猛吸一口,顿觉肺部灌满了水,难以呼吸。紧接着他看到船边扒上来一个人影,散着头发翻身进了船,随后迅速起身,照着他下体狠踹一脚,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面对涨成猪肝色的癞头张,梁渠不敢停歇,握住石头的手青筋毕露,铆足了劲对着那疣子头就是一下。嘭!张铁牛两眼一翻,晕了。见之不动,梁渠丢下石头,石头碰撞船板,咕噜噜的滚到角落。就......就这么简单?略微出手,横行乡里,去过武馆的癞头张,就倒下了?梁渠大口喘着粗气,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还有那从癞头张脸上渐渐散去的水团。来之前他做足了计划,可没想到实施起来如此轻松,只找人花了不少时间,他甚至还做好负伤的打算,掰了块莲藕放在怀里,也给不能动浇了热水热身,悄悄埋伏在水下。结果,通通没用到!控水能力,对普通人简直是特攻!只要趁对方不注意,用水糊住口鼻,任你有本事通天也没用。望着躺尸的癞头张,梁渠从腰间取下麻绳,将这家伙双手双脚捆缚起来,搜一搜身,发现居然还有二两银子,着实是意外收获。理了理舢板,梁渠把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又找出一根绳索,便用来二次加固,最后他把舢板划到一片人迹罕至的芦苇荡。等在芦苇荡休息上一阵,啃过几口莲藕,恢复好精力的梁渠再度控水泼在癞头张脸上。“唔......”张铁牛悠悠然醒来,视线中摇晃着几根芦苇叶,更远处,夕阳将天空烧得通红。他咳嗽了几声,呛出了不少水,似是牵扯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从下体处传来,完全盖过了之前所有伤口的痛,脑子懵了好一阵,张铁牛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转头望去,双目充血。“是你!”被瞪了一眼,梁渠对着癞头张小腹就是一脚,踢得对方险些闭气。腹部剧痛的张铁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这里明显就是芦苇荡,人迹罕至,对方把自己杀了都没人知道,赶忙换了副嘴脸:“水哥,水哥我错了,您打我是应该的。”“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水哥您开玩笑呢么不是。”张铁牛脸上尬笑,心中怔怖。他怎么都没想到,袭击自己的居然是梁渠!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废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化如此之大?明明前天去看还是一副恹恹欲死的模样啊!还有那活水,莫不是妖法?梁渠坐在船头,鞋尖踢着癞头张脑袋:“说吧,我的乌篷船呢?哪去了?”张铁牛支支吾吾,直至梁渠抬起脚作势要踹,他才吐露:“卖...卖了。”“卖了?”梁渠赶紧询问,“卖给谁了?”“渔栏......”坏!梁渠恨不得直接将张铁牛溺死在水里,但凡卖给任何一个渔民,那都好说,偏偏是渔栏,说难听点,那地方就是癞头张这样的人成了组织!渔栏,就是一个专门租赁渔船,渔具的地方,但租赁的价格都异常高昂,许多租了渔船的,一辈子都要给渔栏打工,受其盘剥,可若是不租,那没生计,几天就要饿死。义兴市还算好的,其他地方,那渔栏简直就是渔霸,你租也得租,不租也得租!见梁渠火冒三丈,张铁牛赶紧求饶:“渔船不好出手,我又急着使钱喝酒,只能折价卖给渔栏。”“卖了多少钱?”“四......四两。”“你妈的,乌篷船卖舢板价!?”梁渠又猛踹两脚。甜腥的味道沿着气管泛了上来,张铁牛很想说些什么,可梁渠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等被打完,才喘吁吁的出了声。“还......还余下二两......在我的...我的裤子口袋里。”草,原来那二两银子本来就是我的!梁渠想到之前在癞头张身上搜到的银子,气郁至极,感情羊毛出在羊身上。“赵府那边又是怎么回事?”“也...也是我说的......”梁渠猜的果然没错,真是张铁牛透露的消息!原来那张铁牛抢完船,又发觉梁渠长得不赖,素来听闻赵老爷好男色,觉得又是一笔好生意,便径直告诉赵府的管家郑向。随后便发生了郑向登门的事,亲自一见,郑向觉得张铁牛说得果然不错,但梁渠却说要考虑考虑。事没成,张铁牛也没赏银,可郑向不想白跑一趟,话里话外皆是暗示,让张铁牛“帮助”梁渠早做决定。张铁牛为了拿到赏银,直接上门夺走梁渠仅剩的几斗米,算好日子,又禀报了一次。结果......郑向自觉上当受骗,当夜便找到张铁牛,一通乱打。郑向虽只是个普通人,体格也不壮,但他可是赵府的人啊,张铁牛哪敢还手?事后他只好划着舢板避人养伤,让梁渠抓到了机会。 第七章 报仇 梁渠咬牙切齿。郑向,癞头张,没一个好人!昨晚郑向走的那么干脆,黄鱼都没要,他真以为对方单纯的想做个买卖,哪怕涉及人身自由,但大顺也不是人人平等的和谐社会,结果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那狗奴才放上去的。“水哥,水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欠的银子我今后一定还,您行行好,就当把我当个屁放了吧。”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张铁牛好不容易鼓足力气,说出了一句连贯话,见梁渠看过来,赶紧仰头挤出笑脸。梁渠面露犹豫,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张铁牛心中暗喜,刚想再添把火,哀求一番时,却发现身边人影突然消失不见,自己头顶反倒多出一片阴影。他茫然的仰起头,突然放声惊叫起来,他看见一张倒挂的人面猛靠过来,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他,乱发披散间,人面咧开嘴无声地笑着,两行森然的白牙贴在他的脸上,像是要咬断他的脖子!“水哥,水哥!这是作甚?莫要吓我!”张铁牛心脏都停跳了,他惊恐的往后挪去,一脚踩进水里。梁渠紧盯着头破血流的癞头张,收敛起笑容:“你刚刚...看到我控水了吧?”“控水,什么控水,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没看见!”“看没看到,都没关系。”梁渠站起身,夕阳斜照,在舢板上投下长长的阴影。江风照拂,结籽芦苇摇晃着,芦花飘散。张铁牛见那张可怕的面孔离开,紧绷的心脏微微舒缓,可随着时间推移,阴影笼罩下的他愈发不安,他使劲仰头,只能瞧见被金边包围的黑色人影。他又往下挪了挪,好更大角度的仰头,恍惚间,却看到了一张戏谑的脸,以及那更上方,高高举起的石块!张铁牛瞳孔猛缩,喉咙震颤,可还不待泛着腥味的气息上涌。嘭!嘭!嘭!嘭!哗啦!芦苇荡中掀起巨大的水花,白色的浮沫中,间或夹杂着一丝暗红。船底黑影游动,猪婆龙摇身摆尾,拖拽上绑着凶器石块的尸体往深水处游去。处理完一切的梁渠瘫倒在舢板上,心脏剧烈跳动,唾液粘得像是胶,他举起手,看到自己的手在抖,指甲里满是血沫。平生第一次,一连串的杀人动作,在他手中行云流水。“张铁牛欺人太甚,要是不趁他病要他命,就算我靠着捕鱼攒出钱,等他伤好了还是会盯上我,呕额。”梁渠趴在船边干呕,只吐出了点胃酸。哪怕做足了理由,下定了决定,真到动手时,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一连砸得后脑完全塌陷才罢手,血肉模糊。江淮泽野食肉凶鱼数目众多,受血腥味吸引,要不了多久,张铁牛的痕迹就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干呕完,梁渠坐回船上。事到如今,乌篷船变成小舢板不说,还平白无故被赵府盯上,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赵老爷参与。整件事听起来只是郑向和张大牛两人的主意,但都是张铁牛的一面之词,郑向是自己要讨好赵老爷,还是得了赵老爷指示才行动都不得而知,各种关窍一位管家也不会向一个癞子说。前者还好,后者就麻烦了。赵老爷都六十多了,恶心,恶心呐!梁渠前世今生加起来快四十都是处男,有的老东西已经玩腻了想整点变态的了。唯一值得宽慰的就是袋中那二两碎银。赵府开罪不起,那就只能尽快攒够七两银钱,去平阳镇上的杨家武馆习武,赚个好身份。只是这舢板,要怎么光明正大的拿来用?......时间飞快。薄雾笼罩的埠头上,人影耸动。夜半,鱼类集群出来活动觅食是捕鱼的绝佳时机,有经验的渔民都会趁此时间解绳出船。泽野中,却有一少年撑着杆,逆着船流回到埠头。一汉子解开绳索就要撑船出发,瞧见了来者是谁:“阿水?你家不是一艘乌篷船吗,怎么变成小舢板了?而且怎么这个点回来?”梁渠抬眼一瞧,笑道:“是陈义叔啊。”此陈叔并非初来时送饼的陈庆江,义兴市有许多陈姓人家,眼前是另外一位,仅是相识。梁渠望见周围还有三三两两的渔民,知道氛围到了,便面露愁苦,神色悲伤,望之似要垂下泪来:“义叔你也知道,月前我父......”几句愤慨之言掺和着一两声哀叹,梁渠断断续续将“父亲”死后,癞头张欺压自己的事情全说出来。只不过他在个别地方略作修改,例如癞头张本是直接抢了乌篷船,变成了癞头张强行用自己的舢板交换。听完故事,在场渔民皆没有怀疑,甚至觉得合情合理。强抢渔民船只,如同杀人父母,癞头张没有大肆宣传,为此知道的人不多,且知道的也不会清楚到底有没有“交换”这件事。癞头张欺软怕硬,很少去惹大姓者,不敢把事做绝,也就是梁渠这样的孤儿无依无靠的同时,还有一艘好船,财帛动人心之下,张铁牛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这癞头张,真是坏事做尽。”“早该治治他了。”“是啊,天天来我鱼篓里抢鱼,真想一桨拍死他!”一时间,埠头上义愤填膺,不过仔细听就能发现,大多都是咒骂和不忿,没有一个人提出要为梁渠主持公道,去找癞头张要回乌篷船。癞头张人高马大,又是个光棍,光脚不怕穿鞋的,谁都上有老下有小,不想为那一个孤儿去惹麻烦。梁渠叹了口气,掀起木板,露出其中的十数尾鱼:“没有趁手渔具,今天抓了一天鱼,实在劳累不行,刚有上些收获,便要回去睡觉了。”众人打眼一瞧,都是些草鱼,白鲢,约莫二三十文的价钱,纷纷点头,之后就不再寒暄,出船去了。梁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和癞头张撇的一干二净,只会显得刻意。若有人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也定然能发现事有蹊跷,例如既然是换船,为何张铁牛会选择卖掉乌篷船?再游手好闲也不至于一点余地不留吧?虽能解释,逻辑链却难免薄弱。可人同样忌讳自我意识过剩,觉得别人有多么关注自己。世界不绕着谁转,对于不关自己的旁事,杂事,旁人的记忆实际上很模糊,稍稍引导就能拐到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走向。无人会想到一个少年能胆大包天,并且有能力去截杀一个健壮大汉。只要种下一点种子,没有明显破绽,这颗种子发芽就能发展成“既定事实”。 第八章 风波平歇,再收手下! 回到埠头,梁渠交过两文停泊费,将鱼获全部卖给渔栏,得了十八文。渔栏本质是一个放贷组织,只不过放的是渔船,渔具,收的是鱼获作利息,为此除去租赁渔具外,也承担上一部分鱼贩子的职责,就像经销商。对于没有租赁其渔船渔具的渔民而言,价格倒也还行,能节省不少时间成本。此刻已是半夜,街边依旧有店铺营业,毕竟店开不开看的是有没有人,只要有渔民出船,自然有人做这门生意。梁渠正好腹中空空,便找一家脚店点了老三样,一荤一素一饭。家里没有油盐柴,自个做饭还要买一大堆材料,不如在外面吃,都是穷人,也就挣个辛苦钱,一顿饭刚好十八文。攒钱的事暂且不着急,先把身子骨养壮。不能动游得慢,但威慑在那,能起到封路作用,怎么说都是个帮手,对抓鱼是有帮助的。第二天一早,梁渠沿着街道找到了摆摊卖鱼的李立波,他要再确认一番消息没有走漏。“呦,阿水今个气色真不错馁,来条鱼补补?炖个鱼头鲜汤。”李立波扣住鱼鳃,拎起一条大白鲢。“说正经的。”梁渠蹲在李立波身边,“昨天那事我让你别往外说,你没说吧?”“什么事?”李立波一愣,反应过来后一拍脑门,“嘿,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放心吧,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话说这事为啥要瞒啊?”“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梁渠不点破,李立波作为知情人,就算猜到真相,他一个人也不敢往外说。再次叮嘱上一番,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满意的在铺上挑了条鱼,给过十个铜板。“多了!”“多的请你喝酒。”“嘿,钱多的没地花是吧。”李立波心里纳闷,手却不慢,美滋滋的收下了铜板。此后一连数天,梁渠都按照正常渔民的作息,出船打渔,每天的鱼获不多,只三十文左右。赵府管家郑向也没再来找过自己,让他稍稍安心。癞头张的消失没有引起丝毫波澜,本就是光棍一个,义兴市其他人就更不关心了。或许只有等秋末收税的时候,才会有人发现他消失不见,而那至少还有一个月。至于李立波,他早把这事忘了,至今都以为癞头张只是躲在外面养伤。“可以安心一阵了。”近几天始终提心吊胆的梁渠终于放下戒备,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身上。这两天除开每天下一顿馆子养身,其余的吃食全靠宝植莲藕,他已经吃了十多截,获得了1.3的水泽精华,都被用在融合度提高上。能够治愈伤势的宝植或许很稀有,但梁渠更在乎当下,越强,才能越少受伤。【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6.5%)】【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水兽统御:太华鳄】【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从消耗水泽精华提升,到融合度提升完毕,需要一个时辰左右。1.5的水泽精华让梁渠融合度提升到了6.5,能控制四十斤的水流之力,水下活动时间超过十分钟,感知范围没变,身体素质微弱提升。摄取水泽精华并不影响莲藕效果,吃掉那么多莲藕,加之年轻,弥补了长期饥饿造成的亏空,梁渠的身体已经相当健康,不会力竭几次就要死要活。“可以再统御一头水兽帮忙捕鱼了。”梁渠能感受到自己精神所能承受的极限,大约在两到三个“不能动”之间,保险起见,他还可以再统御一只和不能动差不多水平的水兽。秋天水寒,猪婆龙行动缓慢,抓鱼实在力有未逮,要不是被梁渠驱使着,它早就冬眠了,一觉睡到开春。现在一人一兽合力,不挑一些价值昂贵的鱼种,一天不过能抓三十文的鱼获,倒不是不想抓些贵的,他担心一直抓会被发现端倪。就算要抓,也要抓虎头斑那样以银子为计量单位的。将船划到莲藕水域附近,梁渠用桨拍打水面。受到传唤的猪婆龙顶着几片水草出现在船边,用后爪挠一挠腰部,眨动眼睑。梁渠脱去衣物,拿上木矛潜入水中。不能动摆动长尾,游曳在他身边,头顶水草顺着水流漂走,一人一兽,探索四周。水中光线较弱,浅水区尚能看到河底和水草,再深些视线一片漆黑,探索环境主要依靠感知。一条条常见水鱼从身侧划过,梁渠不为所动,今天的目标是一个好帮手。他注意着自己的前进方向,避免进入深水区。浅水区偶尔会出现大型水兽,但体长不会超过四米,安全有保证,深水区就不同,听老一辈渔民讲,那里面什么怪物都有。带着猪婆龙找了小一个时辰,梁渠一无所获,不是没有大鱼,但都不是什么凶猛的肉食鱼类。他并不气馁,钓鱼佬一个马扎一根杆,一个水塘坐一天,这才哪到哪。再次下潜与一条草鱼擦身而过时,一个模糊的巨大身影突然擦着梁渠感知圈消失不见,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条草鱼!好快!梁渠一惊,握紧长矛,速度召唤不能动护驾。刚刚模糊间感知到的身影身长至少两米,是个实打实的大家伙!不能动快速摆尾,来到梁渠身边,不停地转圈,避免被突然袭击。梁渠本以为是巧遇,不料那黑影转了个弯,居然又一次出现在他的感知圈内,开始绕着转圈。擦着感知圈,偶有几次进入到三米范围内,梁渠终于感知到对方是何物种,六须鲶鱼!两米长的六须鲶鱼,并不多见,此鱼性情凶猛,攻击时会先划动胸鳍,制造出漩涡让猎物失去方向,然后张开那张巨大无比的阔嘴,像吸尘器一样把猎物吸进嘴里,囫囵吞下。听闻义兴市曾有一小孩落水,就是被这六须鲶鱼吃掉了!毫无疑问,眼前的六须鲶鱼将梁渠当成了猎物!这鱼真勇,两米长,近五十公斤,居然就敢对一个人和一条鳄鱼一起发起进攻!滑铲是吧,这么送?正好鲶鱼各方面都符合要求,就决定是你了。哗啦一声,鲶鱼在接近河面的水中打了个滚,梁渠立即让不能动冲锋,鳄鱼移动慢,攻击却极快,如同一柄刺入心脏的匕首,刹那间逼停了转圈的六须鲶鱼。鲶鱼转身躲避,不能动摆动身子跟上,擦肩而过的瞬间,它晃动铁尾摆锤般砸在了鲶鱼的头部。六须鲶鱼头部被抽出血痕,它回身撞击猪婆龙软腹却没有丝毫作用,猪婆龙趁势用利爪勾住鲶鱼鱼鳍。梁渠在一旁屏住呼吸,瞳仁微微颤动,死死盯住战局,在鲶鱼甩身挣扎的空隙,水流猛然禁锢其尾鳍,这是一次妙至毫巅的截击!六须鲶鱼失去平衡,猪婆龙看准机会撕咬住了它的尾巴!鲶鱼疯狂挣扎试图摆脱猪婆龙,梁渠手握砾石划破手指,鲜血在水流中散逸成血线,他蹬着水流,纵身来到鲶鱼背后,黑发散如烟墨,三指并行切线,画下统御水符! 第九章 强悍的六须鲶鱼 泽鼎泛起灵光,散逸在水中的鲜血在某种神奇力量的汇聚下凝而不散,缓缓刻在六须鲶鱼光滑的背部。川字水符在幽暗水域中自放血光,拼命挣扎的六须鲶鱼瞬间呆滞。强悍的精神力量轰入脑中,梁渠只觉得后脑被重锤击中,头晕目眩。他鼻腔一热,便察觉到有血液涌出,此次统御六须鲶鱼,比之猪婆龙更为凶险!两者虽体型相差无几,可半冬眠状态的猪婆龙抵抗意志远没有六须鲶鱼强烈!终于在僵持过十数个呼吸后,脑海中的精神意志迅速衰退。川字符隐入鲶鱼皮层之下,消失不见,又一股截然不同的精神链接出现在梁渠脑海之中。成了!深感疲惫的梁渠面露惊喜,同时闪过一丝后怕。六须鲶鱼的抵抗居然如此强烈,上次猪婆龙能成,属实侥幸。好在成了就是成了,精神链接一建立,生死皆在掌控中,不存在背叛可能。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泽鼎散发光华。【已统御六须鲶鱼,可进化】【可消耗八十点水泽精华,使六须鲶鱼进化为虎头鲶。】同样的可进化提示,可惜梁渠依旧没有那么多水泽精华,也只能等日后再说。一番挣扎,他气力皆尽,赶紧召唤两兽,双手各抓一尾,让它们带自己浮出水面换气。哗啦。“呼!”梁渠抹去脸上水渍,大口呼吸,疼痛眩晕的大脑迅速恢复清醒,犹如盛夏日喝了一口冰汽水。天色尚早,借着日光,缓过劲来的梁渠观摩着两兽硕大骇人的体型,一股自豪与安全感油然而生。有两兽相助,即便癞头张那样高头大马的人不曾受伤,落入水中也要被他肆意拿捏。只不过......梁渠望着六须鲶鱼尾部撕裂的伤口,不禁心疼起来,现在都是自家崽啊!先前不能动与六须鲶鱼争斗,不能动皮糙肉厚啥事没有,六须鲶鱼却被咬出好大一个疤,这也是不能动的优点,猪婆龙灵活性和耐力比一般鱼差很多,可架不住攻高血厚!“既然你那么胖,就叫你肥鲶鱼吧,阿肥!”梁渠顺手给六须鲶鱼取个名,得到了欣喜的情绪传递后,便带着两兽回到莲藕水域,掰下一块莲藕喂给六须鲶鱼。这块莲藕不含水泽精华,但同样有治愈效果,只是弱上不少。肥鲶鱼吃下后,尾部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只不过速度慢不少。阿肥在水中打了个滚,开始绕着梁渠转圈。估摸着一块效果足够,梁渠回到船上喂给不能动几条鱼,让其接着看家,接着让肥鲶鱼伤愈后,以莲藕水域为中心帮自己捕鱼。六须鲶鱼捕食能力强悍,一张大嘴一吸就能抓住许多小鱼,还不会留下明显伤口让人怀疑鱼的出处,这也是梁渠想统御六须鲶鱼的原因。“捕到了鱼就吐在这里面,注意不要让人看到。”梁渠将船尾的板子掀开,指着里面的空档。癞头张的舢板虽简陋,可也算是五脏俱全,总长有三米多,结构和正常渔船一样,船头船尾有两个防水隔间,能用来放鱼。肥鲶鱼在水面起伏,晃起脑袋。精神链接对水兽而言并不是全无好处,至少从梁渠观察到的看,建立链接后的水兽明显更聪明,有一定的思考能力,不再是单纯的野兽。得到阿肥的确认,梁渠也不合上船尾盖板,直接躺下,盖一层蓑衣,呼呼大睡。建立精神链接的消耗实在太大,他急需休息,且看一觉醒来,收获如何。天色渐暗,江风吹拂,水面泛起粼粼红光。梁渠迷迷糊糊睁开眼,望着西边火烧似的太阳,发现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黄昏,甚至并非是自然睡醒,而是被鱼跳起拍到脸上,给拍醒的。梁渠摸着脸上湿滑的黏液有些懵,他坐起身,望着船只中蹦跳的数尾大鱼目瞪口呆。船尾的防水隔间,居然被鱼获塞满了!不时有鱼从窄小的空档口中跳出,或是遁入水中逃走,或是跳到船体中,拍醒梁渠的那条鱼就是这么来到他脑袋边的。梁渠被天大的惊喜砸中,哪怕这么多鱼都是普通鱼,怕是也有百文!都是阿肥大半天的收获?恰好此时阿肥浮出水面,张开大嘴,连水带沫又吐出三尾大鱼。梁渠问:“都是你抓的?”阿肥晃了晃身子,又浮了浮脑袋。“是和不能动合作,而且这些还不是全部收获,还有几条鱼跳了出去?”梁渠感受着精神链接中的信息,恍然大悟。不能动灵活差,速度慢,却可以起到封路作用,与肥鲶鱼配合相得益彰,只在莲藕水域附近就抓到了近五十条大鱼,其中还有一条价值三十文的斑头鱼!整条船的鱼获,价值一百三十文!虽然不能动跟着捕鱼有擅离职守之嫌,但在巨量鱼获面前不值一提。“好啊,你们干得好啊!”梁渠一连夸赞好几句,随后赶紧将船中的鱼捡起,塞进隔间里盖上隔板,顺带着下水掰下两块莲藕奖励二兽,没有水泽精华的莲藕足有上百块,他一点都不心疼。他还顺便查看了一番肥鲶鱼的伤势,基本痊愈,只留下一道疤。得到奖励的两兽在水中打滚转圈,掀起大量白色浮沫,好一会才潜水离去,在莲藕附近结伴打窝,共同守卫宝植。梁渠手持船桨朝埠头划去,到时已经天黑,埠头上挂着灯笼,不少渔民三三两两归船,准备回去吃饭,等凌晨再出船。鱼获太多,少说有上百斤,一下子都搬不动,梁渠招呼着渔栏伙计拿上鱼篓过来帮忙。伙计林松宝笑道:“阿水今天又来卖鱼?”林松宝,渔栏主事林棣的次子,兼职做伙计。“不然哪敢用你们的鱼篓?不得把我皮剥干净喽?”“阿水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我们的东西那叫一个......”林松宝打着生意经,奈何梁渠不吃这套,让他快点拿鱼。“看来今天收获不少啊,要三个鱼篓。”林松宝拎着鱼篓来到船边,刚打开盖板,望着拥挤的鱼群,有些惊讶,“这些都是你抓的?”“嗯哼。”林松宝扫视一眼,目测眼前鱼获价值在百文以上,埠头上只有极个别好手才能稳定抓到这个数量,更别说梁渠尚未成年,纵然可能只是运气好碰上鱼群,那也相当了不得。“看来我们埠头上又要多一个捕鱼好手了。”林松宝收起玩笑心思,恭维上那么一句。前阵子梁渠父亲梁大江去世,转眼乌篷船也被人卖掉,本以为一个孤儿只能静静等死,却没想到居然靠一艘舢板活了下来,今天更是收获不菲。义兴市孤儿不少,不是卖身就是乞讨,梁渠算是头一个活出点东西来的。当林松宝提着满满当当的三个鱼篓出现在埠头上时,不少渔民止住脚步。 第十章 宝鱼! 三个装满鱼获的鱼篓从船上搬下,吸引住一众渔夫的目光,尤其是当最醒目的斑头鱼出现时,更引起小范围的议论声。“这是谁家的船?碰上鱼群了吧?运气也太好了,呦,还有一条斑头!”“不认识,看着怪眼熟,埠上有名有姓的好手就那几个,这船看着不像啊?”“这不是阿水家的小舢板吗?那个癞子非要换的。”“阿水是谁?”“你忘了,梁大江家的小子,怪俊的那个。”“他还活着?不是成孤儿了吗,我上次见他去借粮,人还被赶了出来。”“嘘,人活得好着呢,瞎说什么呢?”听到这话,在场的渔民们有些诧异,显然没想到一个孤儿居然能靠自己一个人活下来,真是罕见。“呸呸呸,也是个苦命的娃,好在看样子也能养活自己,不容易啊。”“咱们埠头,怕是又要出个好手!可惜,咋不是我家崽子,一点出息没有。”渔民们感慨一阵,羡慕的同时议论几句,见鱼篓被搬进渔栏铺子,也就纷纷离开了。孤儿难活,虽然独自活下来比较少见,但毕竟不关己事,凑个热闹罢了,难不成日后还有大出息?另一边林宝松给鱼称重,算账:“加上斑头,一共是一百三十二文,算你一百三五如何?”“给我一钱碎银加十文吧。”“一钱碎银?”林松宝陷入思索。近几年物价稳定,官面上给出的价格一两银子大约能换千枚铜板,不过银子保值,一千铜板肯定换不了一两银子,要一千一二才够。一百三十五文换一钱碎银,是略赚的。想到这林松宝便答应下来,将摸出的一串铜板收回,换成一粒碎银加十块铜板。“收好。”“嗯。”走出渔铺,梁渠惯例来到脚店吃饭,依旧是老三样,边吃边思索。“已经有二两三钱,还差四两七钱,就能凑够钱去武馆,要是每天都能攒一百文,那只需要两个月,但太显眼,要做也得有个提升过程。”有了肥鲶鱼的帮助,梁渠每天鱼获比一般渔夫都要高,但前几天还每天三十文,突然拔高太吊诡,需要点适应时间。至于为什么今天就突然卖了一百多文,谁没个运气好碰到鱼群的时候呢?就像抓黄鱼,一次两次无所谓,次数多了,才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另外马上秋末交税,税钱也是个问题,两个月完全不够,交不起税就要被抓去服徭役,娘希匹,狗日的封建社会。”梁渠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晰规划,他必须去学武。不仅是来此一遭看看世界有多大,也因为头顶悬着一个赵府。狗日的老逼登,跟个达摩克里斯之剑似的。梁渠恨恨地扒干净最后一口饭,结账后回到家中,躺倒在床上。“要是能抓到虎头斑那样的宝鱼就好了。”他想到隔壁埠头上月有人抓到过一条五斤重的虎头斑,在集市上被武师要走,卖出去足足三两五钱银子的天价。这种鱼对熬炼身体有奇效,一条鱼可以省却武者月余之功,比之自己发现的宝植莲藕可能都更珍贵。正当梁渠想着是不是花时间让六须鲶鱼找找看时,屋外忽然传来嘈杂声,但很快便停歇下来。“哎,又有人吵架......”小地方便是如此,哪家哪户人家吵得大声点,就会被左邻右舍听得一清二楚。梁渠心想自己以后有了钱一定要买大院子,十进十出,再来十个漂亮丫鬟,清一水腰细腿长,肤白貌美,端着茶水娇声娇气的请喝茶,也过老爷生活。“嘭,嘭嘭。”敲门声打断他的幻想,梁渠诧异起身,不会又是郑向吧?“谁啊。”“我。”来者有些废话文学,梁渠却赶紧起身开门,他对这个声音记得太熟了,可不能忘。打开门,梁渠只见陈庆江黑着脸将一个小布袋塞给自己,转身便走,连话都不说。“陈叔!这?”梁渠都没追上,那背影已经回家,他只好打开布袋,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是米粮,分量还不少。一瞬间他就都明白了。为了多卖些钱,陈叔每天都要走十几里路去镇上卖鱼,其为人也忠厚,怕是完全不知道他已有了养活自己的本事,只当自己生活依旧困难。“这......没必要的。”梁渠叹了口气,一饼之恩可不敢忘。没那一饼,他可能早就饿死在家里了,只因学武,秋税都要银钱,始终没来得及做点什么。想必刚刚的争执,是陈叔和他的妻子?梁渠很是羞愧。陈庆江送完米回到家,家中氛围依旧沉默。妻子阿娣坐在墙角独自生闷气,也不看丈夫一眼,只埋头理着线头,送米的事,倘若是平常,她倒也不是不肯,可小儿子前些日子害了病,病是治好了,积蓄也没了,秋后还要交税,那可是三个人的税!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话。屋内烛火跳动,将墙壁照成幽暗的红色。许久,陈庆江蓦然起身,烛火被带起的风压压得一低,晃得阿娣差点扎到手,她愤然抬头,却不料身子突然轻了起来。阿娣脑子一懵,羞恼至极:“你又要做什么?”陈庆江抱着老婆,低头吹灭蜡烛,瓮声瓮气:“睡觉!”“大娃二娃在睡觉呢!”“两头小猪,怕啥?”阿娣脑子一片空白,涨红着脸,哪还有先前的恼火劲。对付女人,就该这样。......门口,听到屋内传来的动静,梁渠收回试图敲门的手,神色尴尬。本想着夫妻二人为自己吵架终归是不好的,便想上门道歉,结果撞见这等尴尬事。拎了拎手中的米袋,梁渠只能将其带回家中,等到日后再说。......接下来小半月,梁渠都在埠头上卖鱼,逐渐开始提升自己的每日鱼获价值。从四十文逐渐提升到八十文,主打一个年轻有为的捕鱼好手人设。普通渔夫每日收入在六七十文左右,陈庆江那样经验老道的壮年渔夫能有八十文,个别好手可以到达百文钱。梁渠才十五六岁便能做到如此程度,显然相当厉害,一时间在埠头上都小有名声。人人都诧异一个孤儿居然能做到如此程度。更没想到的是,除了收获其他渔民羡慕嫉妒外,梁渠还意外得到了媒婆的青睐......“都说了我暂时没有成婚的打算。”梁渠迅速解开绳索,在媒婆失望的眼神中架船逃离。那背影颇有些急匆匆的意味,岸上渔夫只以为是梁渠害羞了,纷纷嘲笑。“别难为阿水了,他还是个雏嘞!”“怕是还不懂女人的好哦!”“可惜喽,不如给我介绍喽?”“你个老光棍,滚蛋去吧!”梁渠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埠头上展现“捕鱼天赋”后,居然成了相亲市场上的香饽饽,一连划船到见不到埠头,他才松了口气。等到莲藕水域,他用船桨拍打水面。体型硕大的猪婆龙缓缓浮出水面,见到船只后甩了甩尾巴,一对爪子搭在了船沿上。梁渠见四下无人,拿上渔网和灌满空气的猪尿泡,潜入水中。一人一兽,在水中寻找阿肥的身影。梁渠每天的极限鱼获大约在一百五十文左右,可摆在明面上的只能有八十文,于是剩下时间都被他用来寻找宝鱼,肥鲶鱼更是不得空闲。可宝鱼难寻,一连数天都没有发现,直到刚刚阿肥的精神链接传来消息,找到宝鱼了! 第十一章 牛角鲳 水底一片寂静,阳光散射成细密的亮线条。肥鲶鱼趴伏在淤泥中一动不动,青褐色的皮肤几乎与周围环境完全融为一体。若非梁渠能感应到,几乎看不出来这里还趴着一头凶猛的肉食性猛兽。见到梁渠到来,肥鲶鱼甩动尾巴,掀起小范围尘埃,张嘴吐了个泡泡,在它的指示下,梁渠顺着方向望去。一块布满海藻的岩石下方,一大一小两条鲳鱼依偎在一起,但奇怪的是,两条鱼的脑袋上,俱长着一对小角!宝鱼,毫无疑问是宝鱼!形似鲳鱼却头生两角,正常人只一眼就能判断出两鱼的非凡。梁渠原身作为底层渔民,只经常听见有人抓到过宝鱼,见过的却极少,不仅是他,义兴市的大部分渔民皆是如此。但渔民们也有一套独有的宝鱼判断方法,那就是宝鱼必然身怀异像!有点像汉高祖大腿上的七十二黑痣,项羽的重瞳,隔壁连水埠的那条虎头斑就是身居神异纹路,形似虎斑,被抓到的渔民认定是宝鱼,最后证明的确如此。望着一大一小的两条鱼,梁渠神色激动,他万万没想到,好几天都没寻到的宝鱼,今天居然能一下碰到两条!阿肥真是福星。两条牛角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依旧在岩石下嬉戏。岩石后,一人两兽静静蹲守,没有冒然出击。梁渠观察许久,发现两鱼嬉戏的岩石底下有个洞穴,或许就是它们俩的巢穴。为防止巢穴里面有其他出口,必须等它们出来后再实施抓捕。梁渠让肥鲶鱼绕路埋伏在另一边,自己将渔网的一端系在猪婆龙的尾巴上,一人一兽分开,缓缓张开渔网。渔网其实是很宝贵的资源,他本来没有渔网,这张渔网还是请李立波吃了顿饭才借来的。接下来就是静静的等待,期间要是快坚持不住,梁渠就将灌满气的猪尿泡拿出来,捂在嘴上换气。里面的气体膻味很大,可为了宝鱼,一切都是值得的。直至等了小半个时辰,猪尿泡都瘪了,巨石下的牛角鲳才有所动作,两鱼渐渐远离洞穴,似要出去觅食。等到二鱼离开洞口数米远,梁渠意识到机会,火速通知肥鲶鱼出击!肥鲶鱼得到指令,潜伏在淤泥下的它震动身体,身体折成曲线,骤然弹射飞出,在水中激扬起大片泥浆,声势着实浩大。体长两米的六须鲶鱼冲势惊人,骇到了牛角鲳,可它们距离洞穴太远,肥鲶鱼又是从石头后冲来,再想回去已经来不及,仓皇之下只能反方向逃窜,正中梁渠下怀!就是现在!梁渠起跳,猪婆龙摇身摆尾,一人一兽拉起渔网向上游去,渔网如大幕般拉起,恰好笼住逃窜过来的牛角鲳!一股巨力从拽渔网的绳上传来。嘶,好大的力气!一斤鱼十斤力,这鱼怕不是要翻三倍!梁渠立即使用控水能力将其势头制住,这鱼头上两角,渔网又是粗布加麻,远没有后世的尼龙纤维牢固,把网撕破就糟了,赔钱事小,鱼走事大。控制住牛角鲳的冲刺势头,梁渠迅速下沉回拢渔网,一人一兽交叉转圈,团团包住宝鱼,减少两鱼的活动范围,动不起来,挣扎力量也就不会那么大。等完全网住,梁渠抓住裹成球的渔网团迅速上游,爬上渔船,找到出网口,将两条牛角鲳全都倒进鱼篓之中。这带角的鱼性情着实凶猛,在无水的鱼篓中都横冲直撞,撞得鱼篓左倾右倒,不得不伸手扶住。梁渠双手撑在鱼篓口前,望着这两条头生小角的鲳鱼,激动得不能自已。“阿肥,你干得好哇,你干得好哇!”如此一来,他的计划时间就能缩短大半,就是不知道这两条宝鱼究竟价值几何?少说要几两银子,就算学武不够,秋税是不用担心的。“可惜,看着怪好吃的。”先前在水底的时候梁渠还没感觉到,可都抓到鱼篓里了,他立即感受到两条鱼那强烈的吸引力,就像饿汉见到香喷喷的白米饭一般。明明自己没那么饿,如此异常,毫无疑问是宝鱼的又一佐证。要不吃一条?宝鱼诱惑力惊人,一个大胆的念头在梁渠脑海中产生。他询问了不能动和阿肥,发现此鱼并没有对它们产生太大的吸引力,也是,倘若此鱼生来就容易吸引到其他水兽,那还如何存活?梁渠第一时间想到的泽鼎,或许是此物对泽鼎有用,宝鱼也有水泽精华?念头一发散,梁渠就有些控制不住,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拿那条体型稍小的牛角鲳试试手。统御天下水泽之鼎,听上去怎么都值得一试。梁渠小心将较小的那条牛角鲳拿出,这条鱼人脸大,差不多一斤重,那条大鱼则有三斤左右,大上好几圈。鱼头上的角十分坚硬,硬如精钢,锋利度相当高,及时收网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否则撕扯两下,还真让它们给逃了。船上没有刀,梁渠用石片给鱼开肠破肚,鲜血味溢出,绕着舢板护卫的两兽顿时欢快起来,此时它们倒是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吸引力。抓宝鱼猪婆龙和肥鲶鱼都出了大力气,梁渠也不吝啬,将取下来的鱼肠以及边角料全都丢到两兽嘴里。两兽丝毫不嫌弃,直接吞咽下去。也不知道吃过宝鱼,两兽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梁渠收回目光,取木柴点火后架上陶盆,水沸后下入鱼片。癞头张当初的确抱着出来养伤的念头,舢板上有一个小炉子,取出来就能用。之前担心杀人事发,梁渠也事先在船上备过一些用品,包括火折子,方便随时跑路。不清楚宝鱼的效果会不会因为炖煮流失,梁渠稍微烫上一烫,觉得没寄生虫后便吃了一口。鲜甜!前所未有的鲜甜溢满口腔,口感弹牙爽口。没有葱姜蒜,却丝毫不腥,与寻常河鱼全然不同,还没有刺!太过美味,梁渠连汤带水急头白脸一顿吃,最后头骨都碾碎了吃了大半,只剩脊骨实在太粗太硬,吸干净骨髓后丢给了不能动和肥鲶鱼。唯一能证明此鱼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只有那一对指骨长的坚硬小角。【水泽精华+1.8】脑海中的泽鼎再度绽放蓝青色光芒,瞧见信息的梁渠差点就将那条三斤重的大鱼都吃掉。1.8的水泽精华!收益比得上十八块精华莲藕了啊!小鱼如此,那大鱼不得翻三倍,或许是5.4的水泽精华?现在融合度已经有6.5,加上大小鱼,就能直接突破到10!但梁渠忍住了,知道宝鱼能增加水泽精华已然足够,当务之急依旧是的武道之路与近在咫尺的赵府。当武师,挣大钱,住豪宅,养美婢!默念一遍三字口诀,梁渠将水泽精华全部用来提升泽灵融合度。伴随着鱼肉消化,其本身也开始发挥作用。暖意从胃部融散至全身,梁渠趴在船边,水面上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全身都微微发烫,血液在血管中奔腾如寒冰大江,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放肆地、用尽全力地呼吸。 第十二章 横财! 皮肤变细腻了,身子骨壮了一点。一个多时辰后,胃部暖意消散,消化大半的梁渠对照着水面仔细对比,发现自己变得更帅了。黑还是黑了点,但原本粗糙的皮肤细腻了许多,显得很英武,握了握拳,能明显感觉到更有力量,挥动起来虎虎生风。倘若说梁渠之前是吃粗粮糠咽菜长大的,那吃宝鱼后,就成了吃肉蛋奶长大的,同样是健康发育,含金量完全不同,精神面貌完全不同。太舒服了,浑身充满力量的感觉太棒了。跳得更高,跑得更快,呼吸更缓,好似整个身体都轻松起来。“怪不得一条宝鱼能被武师青睐,简直是固本培元,养神锻体的神物,要是来上一百条,我怕是都不用进什么武馆,就自行进入劳什子皮,肉,骨,血,四关了。”梁渠站起身,穿上衣服,确认脸上滋补过甚的红晕消散后,不费什么力就划着船桨回到埠头,迫不及待的想将手中宝鱼卖掉,换取晋身资格。结果他尚未到岸上交停泊费,就远远瞧见岸边围了好大一群人,热闹非凡。啥日子?上个月不是祭月过了吗?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节日?梁渠放下船桨,拿起撑扦靠近了埠头,自有人过来收费。从口袋中摸出两文钱交掉,他抱着鱼篓在人群中望了望,一眼找到个子颇高的李立波。果然,有热闹的地方就有他,属于是古早乐子人了。一把将其拉出,梁渠问:“发生什么事了?”“诶...谁啊。”被拉出人群,看热闹的李立波一脸不满,可手腕上的巨力让其无法反抗,呲着牙脱离了人群,回头一瞧,居然是梁渠,“怎么是你小子,你吃什么药了,手劲恁大?”梁渠不为所动:“你还没和我说呢,那么多人什么情况?”“嘿,你来的也巧,咱们埠头上也有人捕到宝鱼了!形似黑鱼但通体泛红,重二斤三两六钱,之前有人抓到过,叫什么红鲈?一斤就是一两银钱呢。”李立波洋洋得意,好似宝鱼是他捕到的一样,丝毫没有注意到梁渠的脸色变化。宝鱼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个埠头一个月总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但梁渠没想到居然那么巧,自己刚要卖宝鱼就碰上了。好在不碍事,宝鱼本就供不应求,撞上也不影响,说不定武师一下子买到两条,高兴了还会多给些银子。梁渠见四下人多,清了清嗓子喊道:“咱们上饶埠头真是被河神眷顾,一天抓上来两条宝鱼!”离得最近的李立波被喊得耳朵疼:“你在胡说什么,陈杰昌就只抓到一条宝鱼啊!?”恰好众人目光移过来,梁渠提起鱼篓,拎着鱼鳃将牛角鲳提溜出来,高高举起。“我说的第二条不是他那条,是我这条!”哗!围观群众一片哗然,原本的同心圆大包围圈,转瞬间变成了双筒。“这不就是一条鲳鱼吗?”“不是鲳鱼,你仔细看,那鱼头上有角!”“真的诶,头上有角,是宝鱼没错,是宝鱼!”经过周围人确认,本就热闹的埠头更是人声鼎沸,愈来愈多的人聚拢过来,想要一睹宝鱼尊荣。以往听说过的宝鱼,都是体色纹路不一般,今天居然有条异形的,头上长角!“谁抓到的?”“是阿水,老梁家的儿子!捕鱼可厉害,每天都三十多条哩。”“老梁?上个月过世的那个?运气忒好了吧。”“老梁家命不该绝啊!”“牛逼啊,一条宝鱼,够我好几月的米粮了!我要是能抓一条,死而无憾了。”“你要是抓到了,那赚钱的也是暗巷里的老鸨,哈哈哈哈!”人群热闹非凡,毕竟一个埠头同一天抓到两条宝鱼,非常罕见,所有人试图沾沾喜气。梁渠放眼望去,发现每个人眼睛里的羡慕与赤裸裸的渴望,他从未想到小说中的描述居然是真的,真的能看到。“阿水,我家有个未出阁的闺女,许给你怎么样啊?”“陈义叔,你家闺女才九岁吧?”见到说话的人是上回见过一面的陈义,梁渠人都麻了。“他家不行,配不上你这个俊小伙,来我家,让你看看我家闺女。”“得了吧,施老二,你家那个都十八了。”“懂不懂女大三抱金砖啊?”陈庆江一人就能养起一大家,梁渠这样长得俊,捕鱼能力强悍的孤儿,更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但凡家里有个闺女的,都要咬上一口。想到刚来时那辆避开自己的马车,这还没一个月呢,梁渠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过梁渠并不怨恨,穷则独善其身,底层人的无奈就是如此。在众人簇拥下,二筒挤回一筒。梁渠见到了同抓到宝鱼的陈杰昌,二十岁左右,身形高挑,皮肤一样很黑,渔夫就没有一个白的,此人也是上饶埠头出了名的捕鱼好手,比陈叔都强上一些,每天收入超过百文钱。陈杰昌瞧见梁渠,一个人的风头被两个分走,自然心下不爽,但不多,面上依旧保持微笑。这便是乡人的乐趣,我过得比你更好,那就舒服了,反之则难受。梁渠上辈子有个二大爷,高中毕业他考上名牌大学后,整天臭着张脸,只因考得比他孙子好,见面就是专业比大学更重要,结果毕业后,又是进社会要看人脉的说辞了。两人互相望了望对方宝鱼。陈杰昌的鱼和黑鱼差不多,只不过颜色完全不同,通体朱红,宛若鲜血浇铸,倒是好颜色。“武师来了,武师大人来了!”“快让开,快让开!”“武师大人来看宝鱼了!”众人退散开来,梁渠与陈杰昌抬头望去,发现来者共有三人,皆是男性,身量明显比周围的老百姓要高大,腰板挺得极直。这就是武师吗?应该只是武者吧?冲破四关的才能被称作武师,没冲破的只是武者,整个平阳镇都没几个武师,普通人没什么见识,自然也就将两者混为一谈,或许也知道,但还是那么叫。三人中,为首的一人做了自我介绍,姓胡,正好从平阳镇到义兴市办事,听说埠头上有宝鱼,便来瞧瞧,若真是如此,便出资买下。陈杰昌连忙招呼道:“武师大人看看我的。”胡武师来到陈杰昌跟前,瞧了一眼:“红血鲈,多重。”陈杰昌紧张道:“二斤七两六钱!”“三两银子卖不卖?”“卖卖卖!”陈杰昌喜笑颜开,三两银子,够一年多的米粮了,上个月隔壁埠头的三斤六两虎头斑才三两五钱,算起来还是自己的红血鲈价值更高!胡武师拿鱼付钱,根本没有称重,显然觉得对方不敢欺骗自己。他又来到梁渠跟前,发现鲳鱼头生两角时面露诧异:“牛角鲳?倒是少见,多重?”梁渠观察着胡武师的表情,微微低头答道:“三斤二两一钱。”刚刚众人围观看热闹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帮忙称量过了,不会有错。“六两五钱,卖不卖?”“六两?”一旁的陈杰昌顿住了脚步,边上渔民鸦雀无声。 第十三章 怒怼进度条 静默的氛围持续了一阵,窃窃私语响起。“六两五钱!”“真是六两五钱?”“怪怪,那不是发财,都是宝鱼,咋阿水的恁贵?恁好?”显然,所有人都有被胡武师的开价震撼到。边上的李立波掐着手指算了算,吓了一跳。陈杰昌的红血鲈重二斤七两六钱,只赚了三两银子,合计一斤一两一钱多。可梁渠的牛角鲳三斤二两一钱,居然有六两五钱!合计一斤二两,几乎是红血鲈的两倍!等等,我为什么要说红血鲈“只”赚了三两。李立波陷入了沉默。于此同时,梁渠同样陷入了巨大的欣喜中。本以为一条宝鱼只会大幅度缩减自己拜入武馆的时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直接怼满进度条!算上这些天攒下来的二两八钱的现银,梁渠的总财产已然超过了九两三钱!不仅达到了入武馆最低七两的要求,连秋后的税收都有了着落。至于什么不肯卖的想法,完全没有。对方武师能给出明显不一样的价格,说明没有仗着乡野渔民见识短浅,不认识牛角鲳而胡乱开价,否则大可开一个与红血鲈差不多的价钱。再者几两银子对武师而言真不多,像那陈杰昌一天百文,一月便是三两,不过生活花销大才显得不富裕。真要是被压价也没办法,没道理去了平阳镇就不被压了,渔民们不傻,武师们也不傻,直接卖掉还能少跑十几里路。“卖,当然卖,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胡大人。”梁渠平复住心情,提出了一个小要求。胡武师言简意赅:“问。”“为什么同是宝鱼,牛角鲳的价格是红血鲈的两倍?”边上的渔民全都支棱起耳朵,也都很好奇。武师的世界终究是神秘而令人向往的,能暗戳戳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无疑是令人暗爽的。听到梁渠的提问,胡武师并没有不耐烦,解释道:“牛角鲳的角可以入药,做成密丸,有提精炼气的效果,可以帮助破血关,我现在就在这一关,它于我有大用。”原来如此!梁渠想到自己先前保留下来的那对小角,庆幸自己没有扔掉。胡武师倒怪真诚的。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梁渠奉上鲜活的牛角鲳,胡武师扔来一袋银钱,连布袋都没要就走了。临走前还喊了一句:“以后谁要是能抓到同样的带异形宝鱼,来告诉我,不会教你们吃亏。”埠头渔民齐声叫好。皮、肉、骨、血四关,根据先前透露出来的信息,胡武师已经到了第四关的程度,踏过去,武师便不再是大家的敬称,而是扎扎实实的能力了,几条宝鱼,的确至关重要。梁渠暗暗心想。等胡武师离去,埠上渔民再也不顾声量,一时间全都恭贺着梁渠的好运,更有甚者要上前摸一摸,试图沾上点什么玄之又玄的东西。这大半个月,梁渠抓过一条黄鱼,一条斑头鱼,如今更是抓到一头宝鱼,简直是行走的幸运儿。众人的拥簇中,梁渠牢牢抓紧钱袋,倒也没拒绝。出船捕鱼比之种田收粮更充满不确定性,因此渔民们往往比农民更加相信一些神秘力量的存在,义兴市大大小小的祭祀活动也很多,不过到底是生产力发达的缘故,都是大户人家牵头,用的牲畜。当然,此世界有武者这样绝非凡人的存在,究竟有没有那些不可名状的东西梁渠也说不准。一时间,上饶埠头有两人抓到宝鱼的风头,几乎都被梁渠一人抢走了。陈杰昌站在人群外,摸了摸沉甸甸的钱袋,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只能一个人独自离去。等热闹过去,渔民散走一些,李立波怪叫一声:“亲娘嘞,六两,我家祖祖辈辈都攒不下恁多钱嘞。”“少废话,马上要去武馆拜师的人不知道是谁。”梁渠将钱袋塞好,回到船上,偷摸将船上指骨大的两根鱼角收好,同时抓起李立波家的渔网交还给他,“你家渔网可帮了我大忙了。”“嘿,这不得请我吃顿饭?”“本就有这个打算。”发了笔横财,又即将进入武馆,梁渠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自然是要请客。两人直接到脚店点了一只鸡,一盘羊肉和一盘猪肉,还有一壶热酒,花上百文,带着李立波美美的吃了一顿。梁渠本不喝酒,也喝不惯酒,但李立波能喝,渔夫经常下水,就没有不喝酒的,加之今天高兴,就给他点了一壶,一时间宾主尽欢。等酒足饭饱,李立波红着脸,左瞧右瞧,低声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武馆?”梁渠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武馆?”原身孤僻,埠头上没有什么关系太好的人,可梁渠不同,他为人大方,加之请过李立波吃过两顿饭,两人关系比开始时亲近不少。“废话,你上次问我问得那么仔细,傻子都看出来你的心思了,不过也正常,谁没想过练武,成为武师?那可是人上人,哪像我们这些泥腿子,浑身的鱼腥味。”李立波语气中不无羡慕,当上武师,登记造了册,自有朝廷补贴,脱离出贱籍,再也不用整日出船打渔,也不会惹上满身的鱼腥味,那味道,皂角根本洗不掉,腌入了味。大顺朝开国不过六十年,近些年更是风调雨顺,说是食不果腹不至于,但每天为那点吃食奔波的确活得很累,没人想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义兴市所有二十岁之前的少年郎,全都幻想过自己根骨惊奇,得到高人赏识,成为一代宗师的美梦。只可惜,绝大多数人都过不去那个七两银钱的高门槛,即便交得起,穷文富武,终究也不会有太大出路。原先李立波只以为梁渠同样是个身怀梦想的少年郎,可不料今日一条宝鱼,让他刮目相看。六两五钱,几乎够门槛了。这小子,怕不是要和自己一同进入武馆吧。只不过也太巧了,才问过不久,就发上一笔能进武馆的横财,还有癞头张打架那事,说起来,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挺奇怪的。李立波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就是觉得,整个义兴市,没有像梁渠这样的人。“没错,先前父亲留了点积蓄,已经够了。”梁渠觉得自己没必要否认。李立波一副果真如此的模样,揽住梁渠的脖子大笑:“那感情好,我还担心自己去武馆被人欺负,正好,我们两个做个师兄弟!”“嗯。” 第十四章 拜入武馆 回到家,梁渠将目前攒到的九两三钱银钱全部倒出,外加身上的一百二十七枚铜钱,便是如今他的全部家当。碎银在硬板床上滚动,碰撞发出骨碌碌的声响,越听越上头。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六天,将近一个月,他终于攒够去学武的钱,可以见到世界最玄妙的一角。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梁渠不停翻滚着碎银,望着那诱人的白亮色光泽,一瞬间有那么些共鸣葛朗台的意思。但现在花钱,目的是为以后更好的赚钱,过更好的生活。梁渠深吸一口气,将其中的七两碎银拨出,装在胡武师顺手赠予的那个小钱袋里,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义兴市算是大市,不是只有癞头张一个混混,几千号人里,总有那么些坏得流脓的贱种。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活不下去的孤儿,总会让人顾忌些。剩下的二两三钱和一百二十七枚铜钱,被埋在米缸下的泥土中,用来应付秋后的税收。大顺已经实现摊丁入亩,没有了人头税,一定程度上税收没有那么复杂,但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税也有,加起来也不少,都得备着,否则交不上被抓去做徭役,无疑是得不偿失。等交过税,进了武馆,手头就宽裕许多,到时候一定先买床褥子,这硬板床睡得真特娘的难受。梁渠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一直到后半夜才睡去。第二天一早,微微带着黑眼圈的梁渠,见到了同样留着黑眼圈的李立波。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大笑。“你昨晚几更天睡的?”“约莫子时,你呢?”“丑时。”梁渠嘲笑:“难怪你黑眼圈比我还重。”李立波冷哼一声,环顾左右,悄声道:“钱都带好了吗?”“嗯。”梁渠点头,他今天一早就出来了,只想尽快到武馆交钱,免得夜长梦多,让一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交了钱,量泼皮们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找武师们去要。至于李立波,今天其实并不是他计划中的拜师日,但见梁渠如此着急,只好提前,好一同有个伴,李父也表示了同意。顺着道路,两人结伴到义兴市口,花了十文钱,搭板车前往隔壁的平阳镇。不算平整的道路上,树木森森,也就是晴天朗日,要是阴天或者晚上,梁渠估计少有人敢走这样的夜路,同时心中也对即将到达的平阳镇有些许期待。记忆中的梁渠也和陈庆江一般,为了将鱼卖个高价,跟随梁父走十几里路,背着鱼篓到平阳镇卖鱼。那是同义兴市完全不一样的光景。“鲜炒栗鲜炒栗,新出炉的新鲜炒栗子,又香又绵,清甜可口。”“羊血羹羊血羹,新鲜的羊血羹。”“桂花包子,热乎乎的桂花包子。”叫卖声充斥着长街,长街同样是青石板,却比义兴市中的宽敞太多,连两侧的小道都铺上了,而非黄泥路。长街两侧更是鳞次栉比,商铺的勾檐相连,各处脚店为争抢生意,在店铺外支起了各色布篷。“客人,来两个吧,可香了。”“拿两个。”梁渠丢过铜钱,接过两个桂花包,扔给李立波一个。“嘶嘶嘶,烫烫烫。”李立波两手倒腾,稍稍冷却后一口咬下,只觉得满口清香。梁渠尝过桂花糕,还没吃过桂花包子,可咬上一口,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吃,和现代工业下的产品差距太大。平阳镇的繁华超出想象,行人众多,简直和清明上河图中的汴京有的一比,看来此世的生产力比想象的更加发达,不知大顺都城又是什么模样?梁渠思索着,不知不觉已在李立波的带领下来到他心心念念的杨氏武馆。并没有什么雕梁画栋,但地方很大,在平阳镇边上,背靠杉木林,有一石墙后院,时常能看到人进出,或许就是十两档次的住宿处。武馆门口有一长桌,坐着一青年,见有人到访,便起身阻拦,抱拳道:“在下向长松,二位面生,不知有何贵干?学武还是访友?”李立波年纪较大,站了出来,也有模有样的抱拳行礼:“你好,我们来习武。”“习武花费两位可知晓?”“知晓一些,七两即可,是这样吗?”“没错,七两银子不包食宿,十两包住宿伙食,二十两包食宿和药汤,五十两包食宿和药汤还有药浴,同时学期只有三月,当然,教导是相同的,能学到多少,全看自己。”“过了三月,若是依旧无法冲破皮、肉、骨、血四关中的皮关,再想留下,就必须再次缴纳学费。”梁渠听得咋舌,五十两才有高级药浴,那不得抓十条牛角鲳才行,普通人更是一辈子都攒不起。至于学期倒也不奇怪,要是没天赋,那也不能一直赖着不走。说起来杨氏武馆倒是配套齐全,门口就有专业的指引人,还态度和善,完全没有因为两人身上的鱼腥味而表现出丝毫异常。和小说中的不太一样啊,说好的装逼打脸呢?李立波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们只报七两的。”向长松面色没有丝毫鄙夷,一指原先自己坐着的长桌:“既然如此,请来此登记造册,言明姓名、年龄与籍贯,并且缴费。”两人来到跟前,通报过信息,向长松写完后给两人诵读了一遍。此世文字也是象形文字,而且意外的和前世相差无几,刚来时的梁渠也很意外,但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并且也没有暴露自己识字的能力,只装作和李立波一样,点头肯定。确认无误后,向长松带着他们进入武馆,穿过走廊,来到缴费处,递交上刚刚写上二人信息的纸张。称量银钱无误,向长松接收到两块木牌,分别递给梁渠与李立波。整个拜师流程轻车熟路,想来武馆方面已经接待过相当多的学徒了。梁渠接过木牌后打量一番,发现很简单,就是刻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加入日期,等什么时候过了三月,木牌就作废。杨氏武馆的人不算太多,是不是学徒主要还是依靠人脸记忆,什么防伪也用不着。“恭喜二位,从今天起,二位就是杨氏武馆的弟子了,你们可以称呼我为向师兄。”“向师兄*2”向长松笑道:“我带你们转一圈,熟悉一下环境,再简单介绍一些武道知识,好教你们对武道之途有所了解。”“多谢向师兄。”梁渠精神一振,自己最期待的环节终于要来了,来此一个月,可不就期待这点干货吗? 第十五章 皮、肉、骨、血 “武道之基,共分为皮、肉、骨、血四关,想必你们这些都听过,照我说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一个最基本的‘炼’字。”“炼?”“对,炼,拼命炼,把力气炼大,炼得无穷大,常人擦着即伤,碰着即死就可以称为一代宗师了。”梁渠跟在向长松身后,听到这话不免咧咧嘴。肉身成圣是吧,可关键是怎么炼啊!前世奥运会的顶级运动员告诉梁渠,人体是有极限的,没有特殊法门,绝不可能仅凭肉身就开碑裂石。向长松下一句话证明了这点。“当然,寻常人再怎么炼都有一个头,能十人敌就顶了天了。想要突破这个极限,有两点离不开,法和药!”“法和药?”“没错,法就是法门,例如入我杨氏武馆就会发给你们练习的三拳法,有了法门人才有了向上的阶梯。”梁渠问:“那药呢?”向长松答道:“法铺就向上阶梯,可这阶梯陡!险!峻!如此一来,你就需要扶手才能走得快,走得稳,不会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这就是药!”“你们既从义兴市来,想必知道昨天义兴市的埠头上抓到两条宝鱼的消息吧?”梁渠抱拳:“向师兄,实不相瞒,那两条宝鱼中便有一条牛角鲳是我捕到的,三斤多,卖了六两五钱,加上些积蓄,才攒够银钱来习武。”向长松一愣,想到刚刚交付的七两,大抵就是那卖宝鱼得到的钱,笑道:“梁师弟倒是好运道。”“那宝鱼,其实就是我们需要的药,一条宝鱼,几乎可以抵月余之功,此外还有宝肉,宝植,只要能帮助我们打熬气血,增进实力的,那都是药。”“为此许多法门都有配套的药方,相辅相成,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例如我们的三拳法就有,别的法门吃了我们的药方,也有用,但效果就是不如练三拳法的好。”“当然实在没法,多吃些肉也是可以的,多少能起到点作用。”梁渠听得心思活泛。宝肉自己没门路,可宝鱼和宝植他在行啊!江淮泽野中的宝鱼不知凡几,肥鲶鱼几天就能找到两条宝鱼,长此以往,自己不是起飞?倒是一旁的李立波有些沉默。向长松注意到这点,并不奇怪,许多人以为进到武馆,就能有所成就,其实大错特错。穷文富武,吃肉长大的孩子,就是比吃糠咽菜长大的要壮实。两位师弟仅是寻常人家,怕是有些心灰意冷。他也没出言打击,反而安慰道:“李师弟不必难过,没有药不代表武道之路就注定难走,事在人为,没有绝对的事情,世界上不凡有天才存在,不用药,一样可以走得又快又稳。”“多谢向师兄,我记住了。”向长松点点头,带着二人接着往里走:“所谓的皮肉骨血,就是武道前期的四个关卡,每破一关,都有不同的增益,同时也让我们更上一层楼。”接下来在向长松的诉说下,梁渠对四关有了一个更深刻的理解。简单说,皮关冲开,身无异状,可却皮似牛皮,韧而不破,防御大增。肉关冲开,气力大增,单手提人不在话下。骨关冲开,可以更加放肆的释放力量,做到真正的开碑裂石。血关冲开,一如钢铁汽车加入了柴油,全方位的增强。“倘若能在三个月之内就冲破皮关,那就可以在馆内多留两月,要是能五十天内破关,说不定有机会得到杨师青睐,成为真正的弟子,学更高深的功夫。”一番言语,说得李立波重整旗鼓,心潮澎湃,连梁渠都不免想尽快学到功夫。此时向长松站定:“此处便是演武场,也是我们平日主要交流的地方。”演武场内,约莫三十多号人,有站桩的,有举石的,也有对练的,年龄最小的比梁渠看上去都嫩些,年龄最大的,怕是都有三十多了,大部分是男人,有几个女人,看着就像一个大号健身房。梁渠目露羡慕,这三十多号人,哪怕都是最低档的七两学费,那都是二百多两啊,三个月二百多两,一年岂不是近千两?都够买一栋大宅院的了。这还是保守估计,算上流动人口和没在演武场的,就更夸张了,自己什么时候也能躺着赚钱?“每月的月底五天,杨师都会到此亲授武功,有什么疑问的,都可以问他。”“月底才能见到杨师?”李立波一愣,他还以为自己进了武馆,就能得到真正武师的教导呢,结果就这?“那我们平时怎么办?”向长松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对着演武场中举石的一位壮汉喊道:“胡师兄!”梁渠好奇看过去,惊讶的发现那不是就是昨天买他鱼的那位胡姓武师吗?真是无巧不成书。不过也是,整个平阳镇的武者数量有限,碰上胡武师不稀奇。趁着胡武师走过来的空档,向长松解释道:“平日里就由杨师的亲传弟子胡师兄教导你们,月中的当值武师便是他,胡师兄学识渊博,武艺高深,按规矩,以后你们都是跟着他学习,好了,你们都熟悉完了,我要接着去门口看门登记了。”“向师兄慢走。”此时胡师兄走来,看过木牌:“二位师弟,我是胡奇,今后...嗯?是你?”梁渠抱拳:“胡师兄又见面了。”胡奇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前因后果,笑道:“没想到这么巧,今后你们二位就跟着我学武了,不过我要先给你们看一下根骨。”“根骨!?”李立波面露兴奋,自己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武学奇才?胡奇看李立波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那么玄乎,根骨好的确练得快,打出来的拳头力道沉,猛,但也不绝对,不能完全代表天资。而且我们的三拳法其实有三门拳法,分别是虎、鹤、猿,可以根据你的根骨选择合适的主修,这也是另外两家武馆没有的。”说罢,胡奇便拉过李立波的手,捏了捏他的腕骨,肩膀,髋骨,最后道:“忍着点。”胡奇双指刺入,摸到了李立波的脊骨。嘶!梁渠眼角抽抽,听到李立波抽冷气就知道很疼。他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美女特工就是这么杀人的。胡奇收手:“中等偏上,我建议你主练三拳里的猿拳。”李立波大失所望。轮到梁渠,依旧是腕骨,肩膀,髋骨,还有最后的脊骨。胡奇双指刺入,梁渠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结果最后发出声音的却不是他,而是胡奇。“咦,梁师弟根骨居然如此之好?” 第十六章 猿臂蜂腰螳螂腿 胡奇摸完骨,啧啧称奇。“我学摸骨以来,头一次见如此标准的蜂腰猿臂螳螂腿,梁师弟多大了?”“十五快十六。”“那你个子还会长不少,将来少说六尺。”大顺一尺约莫三十厘米出头,少说六尺,即一米八以上。梁渠听闻后松了口气,前身营养不是很足,当前个子并不算高,他还担心长不高来着。李立波在旁边听得面容扭曲:“我特么牙都咬碎了,娘的,又俊根骨又好,怎么好事都让你碰上了,今天不请吃饭,我跟你没完!”梁渠随口应付:“下次一定。”胡奇接着道:“你也适合主修猿拳,并且还很适合射术,日后有机会梁师弟可以学习一下。”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愣。“等会,胡师兄,为什么我中等偏上是适合猿拳,他根骨好,也是猿拳?”胡奇解释道:“根骨好有很多种,并非只有蜂腰猿臂螳螂腿这一种,此种根骨就是最适合猿拳,蓄力如开弓,发力如放箭,劲力快速、深远、刚猛,当然虎形也不错,鹤形就差了一些。”“李师弟其他地方是差了点,可臂展长,虎形的势、鹤形的轻,你都没优势,所以你也适合猿拳。”梁渠恍然大悟,他适合猿拳,是因为他有天赋,李立波适合猿拳,是因为另外两门他更不适合。说起来,自己适合猿拳,会不会也和水猴子泽灵有关?融合过水猴子泽灵,梁渠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所变化,或许就是如此改变了自己的根骨。李立波有些灰心,学武和他想象中的并不太一样。胡奇见状宽慰道:“李师弟不必灰心,根骨差些并不代表什么,它不限制我们的未来,没有说根骨差的一定比根骨好的破关慢,梁师弟,根骨好也不要骄傲自满,它同样不决定我们的未来。”“多谢胡师兄劝诫。”胡奇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两本书:“这就是杨师的三拳法,猿,虎,鹤你们都可以学,但侧重点最好还是按我说的来。你们识字吗,不识也没有关系,上面都有图画,按照顺序来练就好,我会在旁边指正。”太贴心了,梁渠翻看着册子,只觉得杨氏武馆里的各个都是人才,话又好听,他超爱这里。册子有六部分,分别是猿、虎、鹤的炼法和打法,梁渠主看炼法,先打根基。炼法主要靠桩功,三门拳法每一门都有三十二式桩功,其中有些一样,有些差不多,有些差别较大。七两银子能学三门拳法,挺值的。梁渠深知听人劝吃饱饭,主看猿拳,照着上面的桩法开始练习。他双脚分开,含胸拔背,沉肩坠肘,然后实腹松腰,敛臀松胯,控制着自己的一呼一吸。“脚不对,要足心含空,太僵硬了。”“是了,没错。”“李师弟,不要紧绷住,要放松,你动作太僵硬了。”“上虚下实,身虚桩实,虚实相生......保持住不要动,尽可能让身体记住这个姿势。”胡奇在一旁指导,确认一个动作合格后便开始下一个。一个上午,梁渠学了三个桩功,李立波只学会两个。时过中午,七两学费不管饭,两人只能出去觅食,找一家脚店对付过去,回来后,发现有人从后院端出来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滚烫药液。部分学员来到桶前,拿上一碗一饮而尽。李立波拉长脑袋:“那就是药?话说不是说我们的拳法也有配套的药方吗?怎么没看见?”“可能药方的价值更高一些吧?武馆就靠方子挣钱?”梁渠猜测。“哎,钱到用时方恨少。”“没办法,我们生来就是底层,想改变就要靠自己,只能下午认真多学几个动作。”下午,梁渠又学了五个桩功,不用指导也能流畅摆出,而李立波只学了三个。等到六点离开武馆,天色已暗,两人不再搭车,选择走路回义兴市。十多里路,几乎要半个多时辰,到了街上,二人各自分别。梁渠依旧找家脚店对付晚饭,不再是老三样,而是两荤一素一饭,习了武,就要多进补才行。日子一天天过去。有了基础,梁渠学习越来越快,一心一意连社交都没有,至今武馆内只认识胡奇和向长松。如此努力下,仅用了四天不到,就学完了猿拳的全部桩功,而同期的李立波,只到第二十个,差了不少,果真对应了胡奇所言。见到梁渠摆完最后一个动作,胡奇点点头:“四天不到的时间学完全部桩功,可以说是我见过最快的了,流畅打一遍试试。”“是。”梁渠应了一声,便从第一个桩功开始,演练到最后一功,用了小半个时辰,流畅而写意。并且在打到一半时,梁渠体内竟慢慢聚出一丝气,伴随着动作流遍全身,好似泡了个热水澡,大汗淋漓的同时也精疲力尽。这是以往全然没有过的体会,以前打完,只觉得疲惫,浑身发热。“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一丝气?”“嗯。”“一遍就能感受到气,说明梁师弟你气血充盈,天赋不错,有气出现就代表着你的气血在增长,等什么时候气粗如指,气血如潮就意味着可以炼皮,只要冲破了皮关,那就是真正的脱胎换骨!”梁渠立即问道:“冲关,究竟是如何冲?”“那就又涉及到药了,等到了真正要破关的时候,我自会与你细说,梁师弟只需刻苦练习便可以了。”胡奇笑了笑,没有说透。其实根本上是他不觉得两位师弟有希望破关。倒不是瞧不起,而是事实如此,经验之谈。他自己就是是平阳镇上的屠户,祖祖辈辈杀了多少猪才有他如今的成就。两个没有背景的渔户,收入连寻常农夫都不如,说出来也是平添烦恼罢,不如不说。梁渠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只是提出要学习虎拳桩功,有侧重是有侧重,但不妨碍他多学几门开拓眼界,且另外两门桩功有相同地方,学起来会更快。只要把桩功全部学会,在炼皮之前,他都可以自行练习,不用每天浪费时间在十几里的赶路上,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那就又是三遍桩功。胡奇也不意外:“好,那我接着教你虎拳中不同的二十四门桩功。”下午三点,梁渠学完一个虎拳桩功,紧接着便向胡奇告假,然后在李立波疑惑的目光下,匆匆离开武馆。精神链接的中的肥鲶鱼告诉梁渠,它又发现了一条宝鱼! 第十七章 再获宝鱼!飞速成长。 统御六须鲶鱼真是物超所值,距离上次发现牛角鲳还不到五天,今天就又带来惊喜。要是平均每五天就能抓到一头宝鱼,整个杨氏武馆的人怕是都没有如此奢侈的吧?想到这,梁渠脚步都加快许多,半个时辰就赶回义兴市。平阳镇边上也是泽野,其实可以直接入水,但为了不引人瞩目,他还是选择回埠头。到了埠头,通过精神链接中的方位感应,梁渠出船赶到附近,船桨拍打水面,收到呼唤的猪婆龙浮出水面接应。江淮泽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深处大妖不提,浅水区有些猪婆龙物种不同,体长能到四五米,掀翻小舢板不在话下,有不能动护卫能安全些。梁渠拿上抄网潜入水中,吃完牛角鲳后他就卖鱼学武去了,融合度提升后还没下过水,此刻只感觉一阵轻松自在。【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8.3%)】【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统御水兽:太华鳄,六须鲶鱼】【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融合度已经来到8.3,能控制的水流达到了五十斤,控制力有些许提升,证明梁渠当初的想法是对的。泽灵融合度提升,不仅水流强度变大,还能提升掌控力,变成水刀,控制血液指日可待,一片欣欣向荣。并且梁渠再看到最底下的评价,也有了些思考。获得泽鼎后,他时常观摩鼎上的纹路,没猜错的话,所谓的淮涡之主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无支祁。无支祁本体就是一只巨猿,青躯白首、金目雪牙,和泽鼎上最醒目的纹路相符。传说中大禹联合应龙都无法杀死它,只能囚禁于水底。应龙是谁?那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创世神、造物神,真龙与龙族始祖,传说鱼虾喝一口应龙的尿就能成为真龙!对比下来可见一斑。至于其他的纹路应是其他水神,人首蛇身的就疑似共工。另一面黑帝不知道是谁,直觉告诉梁渠他很牛逼,尤其是持枪神将的枪望着很像三尖两刃啊,不会是二郎神吧,二郎神是水神吗?如此一来,泽鼎绝对是了不得的神器。据说江淮泽野最深处蛰伏着蛟龙,一眠一甲子,苏醒后便会兴风作浪,但在无支祁面前就是一根辣条。只可惜自己只是水猴子,距离淮涡之主差了十万八千里。前路漫漫,尚需努力!在猪婆龙的护送下,梁渠找到肥鲶鱼,发现所谓宝鱼其是一条浑身长满橘色虎斑的大头鱼!正是上月隔壁埠头有人抓到过的虎头斑!只不过眼前这条体型巨大,足有臂长,差不多有六七斤,要是卖钱,可能比先前的牛角鲳更贵!阿肥,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梁渠高兴地拍了拍肥鲶鱼脑袋,让两兽前往另外两个方向,与自己呈三面包抄之势围拢。借着水猴子的能力梁渠不易被鱼类发现,他让肥鲶鱼和猪婆龙率先发起攻势。被吓到的虎头斑转身逃窜,结果冲到梁渠身边才发现早有人埋伏,再想逃时已然来不及,巨大的惯性让它根本转不了弯。数十斤水流挤压在虎头斑身上,禁锢其身形。梁渠扭转身体,抄网一挥,如同打出一杆漂亮的高尔夫球,将虎头斑套入网中!漂亮!梁渠迅速翻转抄网杆,将虎头斑包在网中,上前连鱼带网抱在怀中,一路上游回到水面,扔进船舱。翻身进船,梁渠拿出石刀麻溜地开膛破肚,内脏,鱼鳃,边角料什么全都丢给两兽。两兽张着嘴,大口吞咽,兴奋得直甩尾,在水面上溅出大量浮沫。“等会,你们两个是不是变大了?”梁渠正煮水下鱼片,突然发现两头水兽身形好似长大许多。先前着急抓宝鱼没注意,当下打眼仔细一瞧,原来不能动体长接近两米还不到两米,现在妥妥超过两米了。肥鲶鱼也是,原先两米出头,现在看,几乎大了半圈,快两米三四了。他统御两兽满打满算都没一个月,这绝对不是正常生长的速度。梁渠突然想到泽鼎先前的进化提示。不会是两兽吃了宝鱼,那些边角料中的水泽精华都被吸收了吧?沟通泽鼎。【可消耗77.9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可消耗77.8点水泽精华,使六须鲶鱼进化为虎头鲶】果然少了!梁渠大喜,没想到喂吃的宝鱼边角料还有如此效果,完全是没有成本的废物利用哇!“好啊,长大点好,大就是强,大就是美,来,多吃点,鱼头也是你们的。”梁渠吸干净鱼脑,将鱼头丢给二兽。别看他像个黑心老板,让发现宝鱼的两兽只能吃些边角料,但凡事都有对比。被统御的它们生出灵智,比原先不知聪明多少,才会有目的地抓宝鱼。之前它们浑浑噩噩,别说找宝鱼,连宝鱼什么样都不知道,哪怕见到了也还以为是寻常鱼类,只要不饿就不会去抓。宝鱼力量更大,速度更快,也比寻常鱼类更难抓。总而言之,它们赚了。一条七斤虎头斑去掉不能吃的也有四斤多肉,即便鱼肉本身鲜甜无比,到后来也完全是硬塞,万幸蕴含的水泽精华没有让他失望。【水泽精华+3.4】嘬完鱼骨中的骨髓,鱼骨丢给二兽,梁渠撑得有些气喘,浑身发热,但他还是坚持起身,依照猿拳中的炼法开始锻炼。刚吃完宝鱼练功效果最好,不能浪费机缘。虎头斑质量不如牛角鲳,但胜在量大,总体气血增益更甚。梁渠打着拳,很快就感觉到全身热量激发,紧接着胸中那丝气再次出现。之前打到一半才出现,现在刚打完三个桩就有,可见宝鱼效果确实不凡。气息流转间飞速壮大,梁渠开始快速分泌汗液,油脂,等到一整套打完,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梁渠将鱼汤饮尽补充水分,感受着胃中鱼肉还未消化完,强撑疲惫又打过一遍。一连三遍打到天黑,腹中鱼肉彻底消化。此刻胸中气息已然从一丝壮大成一揪头发那般粗细,事后还没有马上消散,而是再度流转了小半刻钟。梁渠瘫倒在船上,疲惫到无法动弹,耷拉着眼皮沉沉睡去。猪婆龙与鲶鱼围绕着船只转圈,静静守护。第二天一早,浑身黏糊糊的梁渠跳入水中,好好清洗一番,再度上岸,身上已有较明显的肌肉轮廓,个子也长高一些,更显英武。据胡奇所说,只要胸中气粗如小指,便能开始炼皮冲关,以目前进度,怕是不消三个月就行?冲破皮关指日可待!梁渠心情大好,他望着旭日东升,好似看见了自己崭新的人生。“阿肥,去抓些鱼,不能动,接着去看守莲藕吧。” 第十八章 痛打落水狗 出趟船收获如此之大,不仅收获宝鱼,泽灵融合度更是突破了10,达到了11.7。江淮泽野果真是一片福地,需要多多探索才是。上饶埠头附近的水域才探索一半不到,得找机会多探地图,除去宝鱼之外,宝植也是极好的。并且梁渠还发现,随着自己愈发强大,精神也有所增进。或许再过不久,他就能再统御一头水兽。天气越来越冷,不能动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得找个水兽代替才行,到时不管是抓鱼还是对探索更深处水域都有帮助。等到中午,阿肥抓了三十条左右的鱼获,梁渠才划着船回到埠头,假装自己抓了一晚上的鱼。依旧是卖给渔栏,接待的还是渔栏主事林棣的次子林松宝。林松宝帮忙搬鱼,问道:“阿水前几天怎么没来卖鱼,也去镇上了?要我说,你捕鱼那么厉害,费劲走那么十几里路干什么?几十条鱼,背着多费劲。”梁渠笑了:“我是去镇上的,但不是去卖鱼的,我去学武了。”“学武?”称量鱼重的林松宝吃了一惊,上下打量梁渠,语气充满惋惜:“哎,你把上次卖宝鱼的钱都拿去学武了?”“是啊,怎么了?”“你,你这,糊涂啊!”林松宝恨铁不成钢,“阿水,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练武的水有多深。是,去练武的门槛只要六七两,但你没大几十两银子去买药材,根本学不出名堂。那平阳镇上的三家武馆,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攒了十几年钱的农夫,渔夫进去,可他们进去了,然后呢?到了三个月还不是灰溜溜的回来了,最后还是当一辈子的农夫,渔夫,还有的气血不足,硬生生给自己练残,练死的!你那七两银子留着,再加上你捕鱼那么厉害,肯定能娶一个不错的婆娘,哎,真是......”看得出来,林松宝是真的感到惋惜,觉得拿钱去学武是白白打了水漂。可梁渠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数一数交易后的铜板,确认没问题后便朝家走去。最近两天他不打算再去武馆了,吃过一条宝鱼,他的变化有些大,担心被人看出来。他的虎拳和鹤拳还没学完,但猿拳学完了,在家打也一样。......“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三个青年蹲在门口,有叼着草茎的,也有趴墙头的,显得很不耐烦。“要不再进去找找,我觉得他肯定把钱藏家里了,那么多银子,谁会整天揣在身上啊。”“不是都翻遍了吗,他妈的,什么都没有,就几斤糙米,连褥子都是烂的,他卖宝鱼那么些钱不拿来花啊?”“你们说他不会拿着钱去学武了吧?六两五也差不多了。”“泥腿子一个想靠练武学出头?”“有的人就是蠢,看不透,说不定...诶诶诶,二哥,你看,那边那小子,是不是他?”被叫做二哥的男人眯了眯眼,瞧见远方的人影,不敢确定,只感觉觉来者气质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不太相同,但轮廓确实很像。“应该是了,我们先躲起来,别吓得那小杂种不敢过来了。”远处,梁渠微微皱眉,自从炼化泽灵后,他耳聪目明,早就瞧见了自家门口的三个青年,还看见他们在望见自己后,鬼鬼祟祟的藏了起来,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准备图谋不轨。梁渠认识那三人,义兴市有名的王家三兄弟,不是渔民,而是农户,在后山上有十几亩田,和癞头张一个路子,只不过没癞头张那么野,敢把人往死里逼。因为是三兄弟,家中男丁兴旺,没少欺负其他人,每逢灌田,兄弟三就扛着锄头在河口蹲守,浇水他家必需第一个,想抢的必定挨个头破血流。梁渠不种田,倒也听说过一些。三兄弟名声这般差,来他家堵门,想干什么不言而喻,无非是见他前些日子卖了宝鱼,银钱不菲,动了歪心思。不过梁渠没有躲避,今非昔比,昔日他对付一个癞头张还要小心翼翼,各种算计,但如今水猴子融合度超过10点,虽不在水下,却涨了气力,再加上习过武,又有两条宝鱼和宝藕的滋养,完全身强体健。即便没学三拳法中的打法,却也不是全无反抗的能力。巷子里,王家兄弟静静地等待着,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开门声,小声议论起来。“什么情况,怎么还没到?”“那小杂种瘸了腿,走路恁慢?”“因为我在找趁手的家伙事。”“谁?”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吓了几人一跳,王老大抬头一瞧,却见一块青砖飞来。梁渠从屋顶上跳下,手握青砖,对着王老大脸上呼下。这一击势大力沉,鼻血混着碎牙溅射开来,青砖当场裂成两半。“还有你!”梁渠左右开弓,左手拍完右手拍,对着发愣的王老二就是一砖,砸在他的脑门上,当场给他开了瓢。一旁王老三都看傻了,眼看两个大哥全都倒在了地上,色厉内荏:“梁...梁渠,你为什么打我大哥二哥?”“欠揍的贱种!老子想打就打!”梁渠双手各持半块断砖就朝王老三打去。打架打的就是气势!梁渠气势逼人,王老三哪敢反抗,四肢着地连滚带爬的跑出巷子。梁渠见状扔出一块断砖,砸在王老三的腰腹处。王老三肩膀一软,差点脑袋着地,他强忍着腰子痛,接着爬行逃离小巷。梁渠也没功夫追,转身回巷子中,对着倒地二人拳打脚踢。“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猪狗都不如!”王老大试图反抗,却被梁渠一只手暴力按回,他不知道梁渠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脑袋磕在墙上,几乎吐血。一脚将试图逃走的王老二踹回去,梁渠左手拎住王老大脑袋,右手来回开弓抽他大逼兜。两人只能被打的一阵哀嚎,浑身淌血,裤裆更是湿了一大片,看得梁渠犯恶心,都没地方继续下脚了。“滚,都滚!”王老大王老二呻吟着,听到此话如蒙大赦,爬着出了巷子,靠着墙壁互相搀扶,狼狈离去。梁渠面色冷然,要不是在这里杀人不好处理尸体,容易引来官府,他都想下狠手。几个狗东西,活着只会浪费米粮。此时巷子外站了不少人,都是被打架声吸引来的,只不过王氏兄弟素有恶名,众人见状不仅不怕,反而叫好。“阿水,你才十六吧,身手怎恁好了?”“不止,我记得是十五,年后才十六吧,真是了不得。”“是啊,我看那两兄弟裤子都湿了,哈哈哈哈!”梁渠平了平气息,收敛神色道:“好让大家知道,我厉害,是因为我去学武了,武馆里的胡武师说我根骨惊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对付几个无赖自然不在话下!”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学武? 第十九章 秋税 上 学武?武学奇才?在场的众人咀嚼着两个词语,总觉得怪怪的,好像如此人物不应该出现在义兴市里,至少不应该是在梁渠身上。他是谁?孤儿。一个任何时代都异常沉重的身份。除了卖身求条活路,绝大部分都成了乞丐,在某个冬天默默饿死。梁家父子本就过得不好,不少邻居都对梁大江这个鳏夫的过世记忆犹新,死后不至于草席裹尸,但也仅买了一口薄皮棺材,草草埋在了后山,立了一块木碑。梁大江捕鱼技术也相当一般,家中除了遗留下来的一艘好船,连张渔网都没有,身为其子的梁渠自然不会强到哪去。唯一算得上好的,或许就是梁渠长得不错,可这世道,一个男娃子长得再好看,都不会有人会上门提亲,更吃不饱饭。可瞧见狼狈逃窜的三兄弟,似乎只能这样解释。大家面面相觑。本以为梁渠最后的道路与那些孤儿无异,要么卖身,要么乞讨,没料到现在竟是与所有人想得不同,脱胎换骨一般。先是捕鱼捕得好,每日鱼获都有近百文,后来更是一举抓到了宝鱼,还是好宝鱼,一条卖出两条的价,如今看来,那卖鱼得来的钱就是被他用来学武去了。读书,练武,向来是普通人出人头地最好的两条路子。读书暂且不论,学武,距离众人并不遥远,没见过也听过,可从来没听说乡里哪个人靠学武出人头地的。学完回来帮自家占住河口,多浇两亩地,多捕两网鱼都做不到,白白糟践钱。反倒是这梁渠,好似学出了名堂。不管如何,能到今天这一步,都证明了梁渠与常人不太一样,有人开始出声恭维。“阿水出息了,以后是要当老爷的人了。”“真成了武师,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邻居们呐。”“是极是极,成了武师,我让我儿子也跟你学!”梁渠望着众人的反应,并没有多高兴,只说是自己运道好。说出自己习武的事,也只是不想再有无赖三天两头上门了,因此告诉大家两个信息。一,我没钱了,都拿去练武交学费了。二,我有学武的天赋,你们想来打秋风,先掂量掂量。当然,还有一个目的,以后他的变化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别问,问就是习武。什么,你问别人怎么没这番变化,别人有我这么优秀的根骨吗?开头给大家种下一个天赋异禀的种子,后面离谱些,就不会太突兀。等众人热闹散去,梁渠回到家中,搬开米缸,挖出埋在泥土中的银钱,确认一分没少后松了口气。再过不久就要交秋税,要是没钱就麻瓜了。好在托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的福,要缴的税很简单,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一两银子。只不过缴纳白银成色不一,而标准是官银,就会出现火耗问题,这个火耗自然算在老百姓头上,实际缴税是一两三钱左右。大顺十六成年,按理梁渠还差几个月,但懂的都懂,别说差几个月,差一年,你都是“十六”。只可惜,按理说一条鞭之下,直接交白银就好了,可江淮泽野一带的数个郡府还是要接着交粮食,供给皇室享用。为此明天就该去买米了,否则涨价涨得厉害。梁渠定好计划,将钱收入怀中,随后掏出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张表格,开始打拳。通过表格记录成长,判断练功的最佳时间和最佳效率,是为科学炼体法。第二天一早。梁渠拿上银子,早早去到米庄,发现来买米的人还不少。他从正对门进去,抬首是一长柜台,旁边则是一排米箱,都盛了大半米粮用作展示,若是买的少,自是可以盛了带走,要是买的多,就是从小仓库拿货了。柜台后坐着掌柜,正拨弄算盘,拿毛笔勾画,见有人进来,撇了一眼,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梁渠衣衫寒酸,瞧着也不似有钱人,他自然没兴趣招待。“来,您拿好,一共三十六文,柜台那结账。”“小郎看看,要哪种粮?”一旁的伙计倒是热情招呼,忙完就赶紧过来,甚至有空回答旁人问题。梁渠望去,精米,糙米,劣米,糯米,地瓜,种类还不少,只不过都没标价钱。“精米多少一斤?”“十文一斤。”“恁贵?前些日子不还九文一斤吗?”伙计笑道:“这不秋税嘛,来买米的人多,谁也不想去做苦工,价钱自然一天一个样,您要再晚来两天,指不定就要十一二了。”变化如此之快,难怪没标价签,梁渠心想。“不能再便宜些吗?”“这……”嗒。掌柜搁下毛笔,抬起头后语气淡淡:“现在哪都是这个价,要买便买,不买就快些离开,前店位置不大,把位置腾给后面人。”梁渠眼角抽抽,颇想脱鞋抽他丫的,但义兴市就这一个米庄,得罪了只能去平阳镇买。一石米有一百五十多斤,抱着走十几里路怕是要累死,要是搭车,又是一笔不必要的开销。况且一石米不一定够,遇上鬼脚,一石米可能就给你算成七斗,得买一石半才保险。有钱有粮,当真是豪横。不想和钱过不去的梁渠只能接着问:“一斤米是十文,那我要是买一石半,用银子结呢?”“一石半用银子结?”掌柜的思量起来,拿出算盘拨动一番,“那就算你一两六钱,如何?”梁渠默算一番,他不太会讨价还价,基本就是听对方报价,觉得行就买,不行就算。一石半一两六钱,也还行了。“好,那就一两六钱。”梁渠摸出钱袋,一旁的伙计刚要伸手,却被躲了过去,“你们米庄送粮包送到家吧?”“你家在......”“就义兴市。”“那自是包的。”“好,搬米吧。”梁渠直接交钱,倒不担心被动手脚。来到这古代,唯一觉得还行的,就是商铺不会对本乡人有什么欺诈行径,要欺压都是明着来,像渔栏那般,愿打愿挨,说坑你多少就坑你多少,不会暗戳戳使坏,否则以这里的人口流动性,是根本活不下去的。等米到家安置好后,梁渠又买了两个箩筐装米,一床被褥,两套衣衫两双布鞋,一张好渔网,一块肥皂,一把猪毛牙刷和些许牙粉就把钱花了个精光。梁渠背着褥子,拎着一堆东西,心中感慨钱是真不经花,他只不过是买些生活必需品,剩下的一两多银子就没了。不过抱着软乎乎的棉被,今晚指定能睡个好觉了。 第二十章 秋税 下 回到家,梁渠清理出米缸,烧上些热水,倒在米缸中搅合搅合,确认水温后跳了进去,打上肥皂,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他经常下水没错,可没有肥皂总觉得差了些什么,十五六岁又是代谢旺盛的年纪,头上始终油油的,整天练武出汗,没那种清爽利落的感觉。期间梁渠还发现了一个水流的妙用,打了皂,控制部分水流冲刷干净后流走,完全用不着换水。夜晚,梁渠铺上新买的褥子,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好觉。接下来好几天,梁渠都是出船,在船上练功,阿肥捕鱼,然后傍晚回去,假装捕上一天鱼,并且期间开始增加昂贵鱼种的出现,又攒下六钱银子。或许因为睡得好,他练功都更有精神,效率明显提升。“哎,鬼天气越来越冷了。”这天梁渠抱着被子,都不想从被窝里出来,只想再睡个回笼觉。现实和小说真的有差别,以前总能看到某些主角一天到晚不知疲惫的修炼,当饭吃,可现实是除非机器人,否则真做不到连轴转,连续练三个时辰就很厉害了,再多人会垮的。“收秋税了,收秋税了,大家快去埠头上纳粮!”正想睡个回笼觉梁渠听到门外有人喊,打了个激灵。秋税日子不固定,只在左右几天,具体哪天全看吏员。他赶忙穿上衣服出门,发现各家各户都开始往埠头上搬粮。“娘的,交银子不好吗,还要交精米,两百多斤又要我自己搬。”可惜他只能私底下抱怨,活该干还得干。百多斤的米,一趟搬不完,也不好搬,好在埠头上看到李立波一家,梁渠便让其帮忙照看一下,又跑回去一趟才搬好。“怎么样,最近去武馆学到哪了?”李立波叹了口气:“哎,刚学完猿拳开始学虎拳,进度才赶上你。”梁渠拍拍他肩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对了,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去?”“还不是忙秋税的事情,我又没人帮操持。”“哦。”“阿水,我家娃子笨,你可要多帮帮他。”站在一旁的老汉说了话,正是李立波的父亲李大康,他听过李立波说梁渠根骨好的事,更听到梁渠前几天把王家兄弟打的屁滚尿流的消息。“一定一定。”梁渠觉得眼前的画面和前世上学时候的场景莫名相似,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下一位!陈杰昌!”埠头前,里正拿着户头册挨个点名,一旁的户长、乡书端坐在桌前,拿着毛笔记录,边上还有小吏踹着称粮的官斛,每一脚都能让平满的米粮掉下去一些,泼洒出一些,看得人心惊肉跳。还有愣头青想去捡地上的米粮,却被吏员大声呵斥:“别捡,那是损耗!喂,说你呢,还捡!”那官吏对着地上的男人就是一脚,直接将其踹得四仰八叉。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淋尖踢斛,谷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这时候来一脚,能踢出不少的米粮,踢完后,缺的还是百姓补。说白了,就是损耗是很难界定多少的,运输风险各种各样,淋尖踢斛就是官员把运输风险转嫁给百姓,如果运输损耗小,就贪掉,所以踢得越多越好。“今年看起来不好对付啊,还好我们准备的多。”李立波心有余悸,接着叹气,“要是能成为武师就好了,不仅不用交税,还可以有钱拿,和举人老爷一个样,还更威风。”“平阳镇昨天就收了税,阿水你是没看见,几个破关的武者过去,那吏员哪敢踹,笑得褶子都开......”李立波暗戳戳取笑,不料还没说完就被他老子狠踹一脚:“你这娃,咋啥话都敢说?把嘴闭上!”李立波丧着脸,不作声了。漫长的部队慢慢往前挪动,期间时不时就出现有人交不出税,跪着哭嚎的,可结果只能是挨了鞭子后拖到一旁,最后的结局只会是去服徭役。梁渠看着残酷的一幕又无可奈何,他身上的全部积蓄也只有六钱银子加一石半的米,只能在队伍中静静等待,到了自己时,麻溜的交上米粮,看着吏员一脚下去缺了许多,再回去拿米补上。梁渠可没有傻到把事先准备好的两百多斤米全搬过来,看见少了马上补,那样官吏不会夸你办事利索,只会变本加厉。等收完,梁渠看到里正在册子上打了个勾,这才松了口气。万幸,吏员没黑心到把他死去的“爹”也算上去,毕竟就死了不到两个月,往后挪挪,这群人绝对做得出来。梁渠收拾好布袋,逆着人群往回走,结果还没到一半,就听到身后又传来哀求声,一道骇人的鞭子声炸响。“该死的东西,鼻涕都蹭得我腿上了!”梁渠本以为又是一个交不上税的穷苦人,可等他回头望去,吃惊的发现那被抽了一鞭子的人,居然是陈庆江的父亲,陈仁行!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见陈叔带粮了吗,那数量应该够了啊!情形不对,梁渠赶紧拽了一下李立波:“李哥,快去我家拿米,还剩了三斗米。”李立波很是诧异,可也明白不是问话的时候,低着头迅速朝着人群外走去。此时陈庆江正护着他的父亲,哀求吏员宽限些时日。“实在不是不想交税,而是没办法啊,前些日子小儿受了风寒,为了治病,家中已无积蓄,况且小儿真的只有六岁,还没到七岁啊!”原来陈庆江并非没有带足税收,他家五口人,两男一女二小,本该交二石六斗的米两。可吏员实属踢得狠了些,踢出了足足七斗的缺口,并且不止如此,还硬生生将陈庆江六岁多的大儿子算成了七岁!七岁男丁,那就达到交税的门槛了!只不过岁数岁,份额不如成年人多,只需三斗米,可如此一来缺口几乎达到了一石米之多!陈庆江有想过会有缺口,却也只准备了三斗米,还有七斗,无论如何都补不出来了。吏员冷哼道:“你是说我冤枉你?”“不敢不敢,只求老爷能多宽限些时日,小民一定补上!”陈庆江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一旁六岁的陈顺更是哇哇大哭。围观群众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更没人出头帮忙。那可是七斗米!换成铜钱七百多文,谁家那么大方愿意拿出来?孩童哭闹声让吏员心烦意乱:“交不上税我有什么办法?不过也没关系,正好澜州要修运河,缺不少人手......”梁渠听得心惊肉跳,挖运河不知要死多少人,去了还能回来吗?眼看哭喊的陈顺惹得吏员不快,又要挥下鞭子。梁渠冲上去一把将小顺子拉到身后,搓着手低头赔笑:“官爷息怒,陈叔他糊涂了,忘了家里还有米,这就给您取来。”话音刚落,李立波飞奔而来,大喊着让一让,扛着米袋倒入斛中,正好三斗。吏员嗤笑一声:“才三斗,还有四斗呢?”梁渠掏出刚攒下的六钱银子,赔笑道:“实在没法了,最近太忙,没空去买米,这六钱银子全当孝敬。”本就没什么缺口,只是贪的借口,六钱银子,完全可以买六七斗米,一共九斗,加起来还多两斗。吏员掂了掂,不动声色地收下:“行了,下不为例。”“是是,多谢官爷。”梁渠擦擦汗,赶紧帮陈庆江扶着他老爹,又牵住小顺子手,在吏员的注视下离开。 第二十一章 开了窍 “阿水,这次真的......真的是谢谢你,没有你,我刚才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一个三十岁的大汉,满目通红地擦眼泪。刚要不是梁渠站了出来,替他补上秋税,真被抓去澜州挖运河,必然九死一生,即便侥幸不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到时家中只剩年迈老父和妻子二人拉扯两个幼儿,如何能不散,如何能不倒?陈庆江从一旁拉过小顺子,按着他的头就要往下压:“顺子,快,跪下,给你水哥磕头!”“诶诶,陈叔,没必要,真没必要。”梁渠大惊,赶紧把顺子拉过来,苦笑,“我救了陈叔,小顺子就要给我磕头,那上次陈叔救了我,岂不是也要让我给陈叔磕头?陈叔是嫌我做得不够,想来提醒我吗?”“啊这......”陈庆江又抹了两把泪,讷讷无言,不再言跪。梁渠见状放下心来,只道世道真是操蛋,穷人们翻不了一点身。像这义兴市的渔民,勤勤恳恳工作一辈子,只够吃喝纳税养活一家老小,即便运气好抓到了宝鱼,也根本翻不了身,顶多能喝上两顿小酒,害了最简单的风寒都容易丧命。连让自家孩子受教育都做不到,遑论习武,或许投军是个出路?可那是拿命博的富贵,更有可能的是命没了,富贵被别人领了。“阿水真仗义,一石米的缺口,说给就给了,他去学了武,手头有也不宽裕吧?怕是全搭进去了。”“跟话本小说似的。”“陈庆江倒是好运气,能认识阿水。”路边有纳完税回来的市民,或是散播,或是亲眼所见,全都啧啧称奇。梁渠无言,他本没想出风头,这年头又不举孝廉,能闷声发大财就不要宣扬。“李哥,你把顺子背上送他回家,顺便通知一下嫂子,我和陈叔先把陈爷爷送去医馆,那一鞭子可不好受。”顺子才六岁,经过如此大的刺激,大哭一场后早已疲惫不堪,昏昏欲睡。梁渠刚才牵着他走时,小顺子好几次把脑袋磕到了他腿上,要是不好好休息,指不定要大病一场,让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好。”李立波答应下来,瞧向梁渠的目光中神色复杂。两人原先只是相似,关系并不算好,也就是后来大约是癞头张被打后,关系才熟络起来,但更像是酒肉朋友,你请我吃饭,我借你渔网。可如今李立波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不了解梁渠,那可是一石米啊,几乎就是一两银,梁渠学了武,从哪掏出的这一两银?怕是接下来饭都没得吃,图啥?李立波想不通,但他觉得,梁渠这人了不得,真就像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人物”一样。“麻烦李小哥了。”“无碍,我舍不得出一石米,个把子力气还是可以的。”将顺子背上,李立波喊了一声——走了,便不再说话,闷头前行。“也麻烦阿水了。”“陈叔别说顽笑话,我们还是赶紧去医馆,不然时间拖久伤口感染就麻烦了。”吏员那一鞭子又狠又猛,直接在陈仁行身上绽出一条血鞭痕,陈仁行年纪大了,如何受得住,一下子被抽晕过去,得赶紧敷药包扎。“感染,那是什么?”“就是害病,见了血的伤口就容易害病化脓。”“哦哦哦,那我们赶紧走。”两人抬着陈仁行,迅速来到义兴市里的小医馆,让大夫处理外伤。将衣服揭开,血淋淋的伤口看得人心惊肉跳。梁渠整体看过一遍医生的手法,先是用煮沸后冷却的水清洗伤口,接着敷上药粉,用蒸制过的白布包扎。看来这个世界没有感染的说法,却有感染的概念。“尊父年纪大了,受此重创,需好好调理一番,好在伤口并不严重,我给你开张方子,按方抓药,每日按时服用即可。”“好的,谢谢大夫。”“小张,带二位去拿药。”“二位跟我来。”接着梁渠与陈庆江便去跟着拿药。等抓好药,梁渠却皱了眉,指着其中的几个块状物:“张小医师,这几味药,可以帮忙替换成棱角清晰些的吗?”张姓伙计一愣,神色尴尬,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替换了药材。陈庆江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当面问出来。“算上医费,一共是八钱七分。”这也忒贵了,梁渠心惊,一个简单的外伤,居然快要一两银子。陈庆江问:“能打欠条吗?”“可以。”伙计轻车熟路的打好借条,日期利息都写得相当清楚,显然做过许多次。等背着老爹出了医馆,陈庆江才问梁渠:“阿水刚刚为什么要让他换药?”“他的药没有棱角,一般没有棱角的药都是陈货,要么被用过再晒干,要么就是发霉再清理的,前者还好,顶多效果差些,多花些钱,后者是要吃出毛病的,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只是以防万一。”陈庆江很是吃惊:“你从哪知道的这些?”阿水是他看着长大的,从没上过学,可最近两个月像是变了个人。陈庆江前几天回家的时候已经听家里老人说了,阿水现在不仅学了武,捕鱼还很厉害,现在看来更是懂了很多厉害的知识。梁渠挠挠头,结果还没等他解释,陈庆江就给出了自己的理解。“阿水你这是开窍了啊,厉害!”梁渠尴尬笑笑。是了,就是开窍!独属于华夏宝宝的开挂理解,只要一个人突然变得厉害,那往往就是这个人开了窍。糟糕的学业突然变得优秀,是开了窍。木讷的老实人突然成为爱情老手,也是开了窍。本来钓不上鱼的钓鱼佬变成了渔艺大师,那还是开了窍。正好,省得找什么借口。“可惜了,要是梁哥能看见你现在的出息就好了。”陈庆江突然感慨一句,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话,又沉默下来,好半晌才道,“欠的那一石粮我都会尽快还上的。”梁渠本想说不用还,可见陈庆江那认真的模样,估摸着说了也不会听:“我不着急,先把医馆的钱还上,而且马上天气更冷,不能饿着小顺子和小奎,要是因为还债生了病,反倒得不偿失。”陈庆江点点头。两个男人沉默着朝家走去。 第二十二章 赵三公子 等陈庆江背着老父亲到家,得到李立波传话的阿娣早已焦急的在门口等待,望见丈夫的身影,赶忙冲过来帮扶。她见到一旁的梁渠,更是哽咽起来,当着面差点跪了下来,还好梁渠眼疾手快,抢先一步将她扶起。“阿水,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今天阿郎出门纳粮,我就心中惴惴,总觉得有事发生,没想发生这么大的祸事,真被抓去挖运河,那真真是塌了天了。”陈庆江前些天知道梁渠学武崭露头角的事,阿娣自然也知道,她当时还气不过,觉得借了粮有什么用,还不是养了个白眼狼,宁肯拿着钱去学武打水漂,天天去脚店吃饭,也没想过还上那几斤粮。只不过碍于丈夫脸面,她没法去计较,却没想到过当日丈夫的善举,如今居然换来如此大的回报。“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阿爹没事,顺子也没事,我也没事,哭哭啼啼的作甚,回去好好做饭,请哥俩位吃上一顿。”陈庆江显然不会安慰女人,直接打发阿娣做饭去,自己则背着老爹回屋躺着。梁渠本想拒绝,可转念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出去也无饭可吃,便答应下来。饭桌上,只三盘野菜,一条鱼和一碟咸菜。鱼还是新鲜的。香料贵,除非是宝鱼,否则做出来腥味很大。普通渔民往往是吃微微腌过的熏鱼,不仅方便保存,味道也好,只有家中实在清贫,食盐都不舍得多用的才会吃新鲜鱼。当然,条件更好的用得起香料的得另当别论。陈庆江不太好意思:“没办法,家里就剩这些了,等日后有了钱,一定请你们吃荤腥。”李立波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们不在乎这些。”“是啊,有就不错了,省得我回去做饭。”家里税都交不起,差点被抓去挖运河,梁渠和李立波心中都有数,怎么可能还去苛责。餐虽俭朴,倒也吃得肚饱。本来就没吃好,再不上量,夫妻二人更过意不去。吃完回去第二天,梁渠依旧没有去武馆,倒不是要接着淡化印象,而是再不捕鱼,他就要饿死啦!现在的梁渠,身上真真切切是一个铜子都没有。让阿肥捞了一天鱼,梁渠回到渔栏处,卖掉鱼获。林松宝一见面就是一顿啧啧:“昨天的事我听说了,真没看出来,咱们义兴市里还藏着一位好汉,你是这个!”林松宝对着梁渠竖起大拇指。“好汉卖鱼能多挣两个铜子吗?”“能!怎么不能?按理说,这次应该是一百零二文,但我算你一百一十文钱,如何?”梁渠侧目:“你来真的?”“嘿,怎么不行?你别看我们渔栏黑,但那都是别人生意,我林松宝最敬佩你这种人,凑个整又怎么,反正都有得赚,多点少点罢了,以后你来,我都给你凑大整,不让你吃亏!”梁渠憋了半晌,道了句牛逼。倒是没想到渔栏老板的儿子会是这样一个人,大开眼界。挣到钱,梁渠第三天就赶到武馆学武,再不来就不礼貌了。结果到后才被告知,教他们的胡奇从昨天开始告假了,他们的老师变成了一位名叫鲁少会的武者,比起胡奇弱一些,但也是破了两关的武者。李立波打完一遍猿拳休息时小声道:“听向师兄说,胡武师要突破了,可能再过几天见到他,就是货真价实的武师了。”梁渠想想也差不多是这个点,鱼角做成药丸或许要费些时间,但胡武师买完牛角鲳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十来天。吃过两次宝鱼,梁渠觉得一条宝鱼的角没那么厉害,能让武者破血关,应当是作辅药或者是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李立波四下环顾,见鲁武者不在,声音又低上一些:“还有啊,你有没有感觉,那个鲁武者好像不是很愿意接近我们,有点爱答不理的感觉。”梁渠同样有所感觉:“可能是嫌弃我们身上的鱼腥味?”先前练习猿拳,每次有错误胡奇都会主动指出并示范,但这位鲁师兄不会,只有主动请教时才会指明,并且很少示范。要不是有猿拳基础,错误不多,估计这位鲁师兄都要不耐烦了。更明显的一点是,每当这位鲁师兄靠近两人,都会有较明显的皱鼻动作,嫌弃之意不言而喻。可梁渠也不想,经常捕鱼,好好洗澡也没办法去掉身上的腥味。“哎,果然,之前向师兄和胡师兄的态度,让我以为武师都很平易近人呢。”“哈哈,不要在意那么多,胡师兄和向师兄没有歧视我已经很意外了,能学到真本事就行。”可能网络文学看得太多,刚来时被好言相待的梁渠还真有些不大习惯,现在才是他熟悉的节奏。“诶对了,你看到那边那个公子哥了吗?”“哪个?”“就那边那个穿白衣服,边上有金丝线的,听说他就是赵家三公子赵学元,真没想到他也会来这学武,果然,赵老爷的儿子都选择杨氏武馆,说明我们的选择也没错!”赵府三公子?顺着李立波所指的方向看去,梁渠看到了所谓的公子哥,果然白白净净,即便五官一般,那股子养尊处优的感觉是错不了的,打眼一瞧就比他们泥腿子干净。他爹就是赵老爷?梁渠打了个寒颤,从赵三公子身上,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父亲会是那样一个人,以后还是离远些好。似乎是感受到目光,赵学元转头撇了一眼二人,并没有多加理会,他很早就注意到这两个来学武的渔民,不过没人在意,也没人会去打交道。三个月一过,他们就该从哪来回哪去了。“说起来再过几天到月底,杨师就能来讲课了,不知道会不会不一样,说不定我也能开窍。”“有梦想总是好的。”鲁武者不在,梁渠与李立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走廊内却传来向长松的声音。“今天值班武师是鲁师兄,你的老师便是他,鲁师兄虽非杨师亲传,却也经验丰富,哦,说起来,武馆有两位师弟也来自义兴市,说不定你还认识他们呢。”梁渠和李立波听到声音抬头望去,李立波率先发问。“陈杰昌,怎么是你?” 第二十三章 三位同乡 陈杰昌闻声转头,见到李立波后嗤笑一声:“怎么不能是我?你都能来,我不能来?”“嘿,你找事是吧?”李立波撸起袖子,作势要教训一下陈杰昌。向长松挡在了两人中间,笑道:“两位的感情很好啊。”“谁和他感情好?*2”梁渠在边上挠挠头,陈杰昌,他对这人也有印象。义兴市人不少,有上千口人,其中渔民家庭占一半,同龄人也就几十位,李立波是一位,陈杰昌也是一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互相认识。梁渠十五六岁,李立波十七八岁,至于陈杰昌年纪就更大些,差不多十九二十。相比于李立波有两个大哥,养出了些游手好闲的性子,陈杰昌只有个姐姐,本人则是出了名的捕鱼好手,每天收入在百文以上,几乎和现在的梁渠差不多。陈杰昌可没有金手指,实打实的靠自己本事抓的。向长松道:“以往也不是没有义兴市的人来过,但同时有三位还是比较少见的,既然你们都认识,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梁师弟和李师弟了。”梁渠点头:“好。”“杰哥。”“阿水。”陈杰昌点点头,态度明显比对李立波的好一些,说起他来学武,还真有些梁渠的因素在内。两人一同捕到宝鱼的那天,陈杰昌的风头完全被梁渠给盖过了,都是年轻人,心中自然不忿,觉得平白被抢了风头。可交秋税那天,陈杰昌亲眼看到了梁渠的所作所为,不忿又变成了敬佩。平心而论,换做是他,绝对是舍不得拿出来那一石米的,接着又听说梁渠去学了武......陈杰昌卖了宝鱼本就不少钱,再加上先前攒的,交了秋税都有不少富余,便动了心思,同样想搏个出路。片刻后,鲁少会回来,得知自己又多一位学生,并且同样来自义兴市后,眉头又一次皱下来,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陈杰昌察觉到不妙,接下来他的遭遇也印证了这点,若不是梁渠和李立波指出错误,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桩功对没对。来之前想到过渔民身份低微,自己可能会被歧视,没想到如此严重。若非梁渠和李立波先前在胡奇的指导下基础打得牢固,能代替指导,估计一天都学不了几个好桩。要不是听梁渠说有个胡奇武师能指望,陈杰昌都快沉不住气了。梁渠劝慰道:“再忍一忍,等我学完鹤拳就好了,到时候我来教你。”三拳法中有部分桩功是相同相似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的部分差别较大,前面有过基础,学起来会很快。昨天加今天一上午,梁渠已经学完虎拳,估计到明天就能学完鹤拳。陈杰昌深吸一口气,压下烦躁:“麻烦阿水了。”“小事,武馆就我们三位同乡,自然要互相帮扶。”李立波撇撇嘴:“你怎么不说麻烦我?我刚才也教你了好吧?”“你?呵。”“?”......“你说那小子去学武了?”庭院内,穿着白色锦衣的郑向绕着桃树团团转,凋零的落叶纷纷,显得他心绪浮杂。一旁穿麻衣的小厮躬身:“是的,小的跟了好多天了,那姓梁的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开了窍似的,捕鱼的手段愈发厉害。大约半月前,居然抓到了一条叫牛角鲳的宝鱼,卖了六两五钱,便去杨氏武馆学了武,那武馆的胡武师还说他有副好根骨,现在有十多天了。”“杨氏武馆?三少爷也在那里学武是吧?”“是的。”小厮顿了顿,“哦,还有一件事,前两天秋税,有个叫陈庆江的渔民欠了七斗米,险些要被送去澜州挖运河,是那小子拿出来补上的,补了三斗米和六钱银子,我打听了一下,说是因为之前陈庆江给过那小子一块烧饼,送过几斤粮。”郑向有些诧异,紧接着眯眼冷笑:“一块烧饼加几斤粮就能换来一石精米,我都想做这样好买卖了。”小厮阿全沉默不语。郑向绕着桃树又转了一圈,突然大骂:“那姓林的真是可恨,平白支我出去一个多月,贱畜一样的东西!”赵府上下一共有两个管家,大管家为林贵勇,二管家为郑向。郑向其实本不是管家,是赵府上的一个家养小厮,但为人机灵,办事圆滑,渐渐地才成了府上二管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管家林贵勇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郑向起来,影响自己的地位,所以两人之间常有摩擦,竞争不断。郑向想方设法的讨老爷子欢心,梁渠就是他的办法之一,可还没成,他就在老爷六十四岁寿日前,被大管家想了法支开,替二公子去黄州送礼办事去了。等回来都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不仅错过寿日这个大好的露脸机会,连贺礼都只能草草让自己手下送上。虽然二公子很开心,夸他办事办得漂亮,但家里主事的不是二公子啊,遑论二公子上面还有个大公子。直到郑向想起来义兴市还留个长相不错的俊少年可以操作时,又听小厮说那小子去学了武,气郁至极。杨武师极度爱惜羽毛,任学期间的武徒出了什么意外,杨氏武馆必然会查验一番,哪怕是装模作样,那也是要查的。知道郑向强买强卖,一定会有麻烦。郑向很奇怪,为什么癞头张口中一个都快要饿死的人,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莫非真是人常说的开了窍?郑向有些不信,却又不得不信。事到如今蛮干是不可能的,赵府在平阳镇无人敢惹,可那是赵府,是赵老爷,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不是他!他还要往上爬!欺压一个少年是小事,惹出篓子也是小事,可因为自己废了赵府的擦屁股纸,那就是大事!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他以后都别想取代林贵勇,成为赵府里的大管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是郑向的人生信条。“对了,癞头张呢?”“上次之后就没见过他,估计是没脸见您。”“成事不足的东西。”郑向又骂一句,半晌后,他突然问道,“阿全,平阳镇上,有黔首学武出过头吗?”“这......有的吧。”阿全讪笑一声,“另外两家没听过,杨氏武馆开了有十多年了,出过几个破了关的黔首武者,但绝对不满三十个。”“那这十多年里,杨氏武馆进去过多少黔首?”阿全快速算了算:“每月五六个,十几年......有小一千了。”“小一千?呵,那我们就耐心等上两月。” 第二十四章 莲藕,危! 胸中长气流转一圈,渐渐消散在五脏六腑间,带来淡淡的温热舒畅感。“呼,还是猿拳适合我。”梁渠擦去额间细汗。那么多天下来,他已经学完全部的炼法,胸中的气感更是约莫有大半根筷子粗细,进步异常迅猛,同时对武道的“法”有更深入的了解。很多事情,不亲身体会一下,是很难发现其中的门道的。三拳法练那么久,梁渠已经总结出来一些根骨的作用,简单讲,其实每一套功法都有一个或多个完美的身材比例,他称之为适配性。例如他的猿臂蜂腰螳螂腿,就十分适配三拳法中的猿拳,练起来就像照着答案考试,次次都是满分,练起来自然快。另外两门虎拳和鹤拳就没那么适配,每次练完,感觉上只有八十分和六十分,日积月累下来,差距会非常明显。像李立波,他猿拳差不多就八十五分。陈杰昌倒是适配虎拳,但也就九十分左右的水平。但功法中的桩法,是可以修改的,只需要有足够水平的人来指导,就能进行一定的调整,提高适配度。所谓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可惜,胡奇胡师兄做不到,鲁少会就更不必提,哪怕会他可能都懒得说,整个杨氏武馆,据说只有杨师能做到提高些成绩,每个月的最后五天,武馆武徒也都是请教这些。好的老师十分重要。当然,除去身材比例的适配性这个能看得到的卷面分外,练武这张试卷上还有隐藏分,全部加起来,才是一个人的全部资质。最典型的,你身材比例不对,可天生气血雄厚,亦或是悟性超绝,自改功法,引气锻体,这些都是靠摸骨看不出来的,或者说不完全能看出来。那在修炼时同样可以事半功倍,加起来能考出超过一百的超高分!这也是为什么胡奇说身材比例不好也不要紧,不代表一个人的全部资质,或许就有人比例极差劲,偏偏练起来一骑绝尘,比所有人都快。梁渠心中感慨人与人的多样性,唯有加倍努力才能创造奇迹。可惜学了三天,上次赚到的一百多文又花光了,再不工作就没饭吃了。要不是今天来时听向师兄说下午或者晚上杨师要来,刚学完鹤拳的他都准备去出船了,现在只能等杨师来后再走。真羡慕富哥们。梁渠望向另一边的几十位武徒,进到武馆后他才发现只交七两的就他们哥几个穷哈哈,其余人至少都交了十两银钱,完全脱产式学武,不用隔几天就去打工赚钱,效率高出几倍不止。“说起来好久没见癞头张了。”“哎,是啊,前些日子交税都没看见他,不会是做了逃户吧?”“不至于吧,他每天到处打秋风,又没人敢惹,还怕交不起税?”边上,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也坐在花坛边缘休息,东扯闲聊,不知为什么聊到了癞头张。捕捉到关键词,梁渠竖起耳朵。陈杰昌不爽道:“你管他呢,见不到还不好,他又不是什么好人。”“也是。”李立波没多想,目光扫视一圈,“诶诶诶,你看,那边居然有几个小姑娘诶,嘶,领头那个怪飒的。”“别乱瞟,指不定人家有什么大身份呢,你当心着点。”“看两眼而已......”梁渠见话题被岔开,放下心来,又接着开始练习猿拳。可才打了不到一半,梁渠脑海中的精神链接突然开始疯狂跳动。肥鲶鱼和不能动在疯狂的给他发送信息!水中宝植莲藕受到攻击!还是一个大家伙?梁渠脸色瞬变。宝植莲藕,他发家的第一桶金。虽然能贡献出水泽精华的只有二十多块,可整片莲藕地有数十米,剩余无法提供水泽精华的莲藕有好几百块,同样有不错的治疗效果,被他视若珍宝,平时都让不能动好生看管。肥鲶鱼无事时也需要待在旁边一同照看。一些小鱼小虾来骚扰,都被两兽弄死吃掉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一头鳄鱼加一头六须鲶鱼都对付不了,还不停的给他发紧急信息?想到这梁渠待不住了,匆匆与李立波和陈杰昌二人告别,收拾东西准备离去。两人很吃惊,忙问道:“怎么现在走?可能杨师就要来了,你不留下来让他指点指点?”梁渠迟疑了一会:“我现在有要紧事,等处理完应该能赶得回来?”现在是上午,回去一趟再回来,说不定能赶上。李立波与陈杰昌见梁渠似乎真的很着急,也不好再劝,只能让他路上当心。望着梁渠的背影,李立波挠挠头:“真奇怪,上次也是。”“上次?”“是啊。”李立波点头,“上次阿水也是和胡武师学到一半就急着走了,没见有人来通知他什么的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可能阿水早就约好了呢。”“也是。”落叶纷纷,层层地堆积在泥地上,化作了黑褐色的腐殖。出了武馆,梁渠保存着体力一路慢跑,从平阳镇到义兴市的十几里路,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等抵达埠头,梁渠缓了缓气,平复下来后装作无事模样解绳出船,在见不到人影后,迅速划船来到莲藕水域附近,敲击水面。片刻,一头猪婆龙与一头六须鲶鱼浮出水面。梁渠摸了摸两兽的脑袋,让它们打了个滚,看过一圈,发现两兽身上并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之前他就给两兽下过命令,让它们观察来偷吃莲藕的自己能不能对付,能对付就上去对付,不能就撤,别硬拼。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莲藕虽然宝贵,却也比不上梁渠培养的两头水兽。吃过宝鱼的两兽经过二次发育,已经越发的强大,如今不能动体长超过二米二,肥鲶鱼更是达到两米四!整体大上好几圈,连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都各自下降四点多。长大当然是好事,自己的手下自然越猛越好。但梁渠更加奇怪,究竟是什么家伙,能让不能动和肥鲶鱼加起来都要退避三舍?就在他沉思之际,水中肥鲶鱼突然仰身,将脑袋探入船只,大嘴一张一吐,涌出了五块莲藕,碰撞在木板上,发出闷响。梁渠拿起一块查看,十分惊讶:“这是有水泽精华的莲藕?你们在怪物来之前就带走了?”肥鲶鱼与猪婆龙甩了甩尾巴,甩起的水花溅到了梁渠身上,可他没有生气,甚至有些感动。之前他留了几块蕴含水泽精华的莲藕以备不时之需,让两兽着重照看,没想到两兽如此聪明,居然还懂得转移重大财产。出息了,真没白养。梁渠翻身拿起木制长矛,脸侧的肌肉不由自地拉紧,露出锐利的线条,他眯了眯眼。“很好,让我们下去看看,到底是谁敢来偷我的莲藕。” 第二十五章 精怪 梁渠要将地盘抢回来。上次吃过宝鱼,泽灵融合度已经提升到足足11.4,可控制的水流强度达到近七十斤,水下活动时间再次延长。最关键是感知范围有了变化,详细感知范围没变,但粗略感知的范围拓展了一米,达到足六米,已经是一个相当巨大的球形。再又是习武大半个月,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小渔民了。加上猪婆龙与肥鲶鱼的帮助,在浅水区几乎无兽可敌。他相信抢地盘的怪物不会太强,否则不会眼睁睁望着肥鲶鱼将最宝贵的几块莲藕拿走。今天江风有些大,梁渠沉下绑上绳子的石块防止舢板漂走,随后拿上木矛和猪尿泡进入水中,在两兽的带领下,回到发现莲藕的水底。水底很安静。阳光穿透水层,散开成细密亮线,提供了不错的视野。淤泥中遍布着乱石,石缝间生长着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细长的丝条随着水流轻轻地摆动。不能动趴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前进,似乎依旧对那个所谓的大家伙很忌惮,脑袋上挂了几根水草都不敢去擦拂。一旁的肥鲶鱼同样伏在地上,缓缓晃着鱼尾,尽可能的减少水流。许多感知敏锐的鱼类都能察觉到水流变化,若是步子迈得大了,还真有可能被发现。梁渠也减慢自己的前进速度,在起伏绵延的泥土中跋涉,越过一块巨岩后,他看到了地上蔓延出来的莲藕块。两兽在精神链接中发出提醒。很靠近了。梁渠矮下身子,再度跨过一片略微起伏的泥地,一个不规则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一动不动,突兀的像是一块凸起的黑色岩石,从视觉上看,约莫高一米出头。“那是什么?石头?怪物就是它?”梁渠很确信原来这片并没有这块岩石,他看向不能动和肥鲶鱼,得到了肯定的认可。怪,他一样没看出来那究竟是什么生物,跟个石块一样,完全没有鱼类长条状的身形,不似水中生物。它似乎同最初的不能动一般,将这片区域当成了自己的领地。是甲壳类?梁渠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只有甲壳类生物有如此奇怪的形状,趴伏下来如同一块巨大的岩石。咕嘟嘟。大量气泡从“岩石”的某个部位飘散,证明了这确实是某个甲壳类生物。什么甲壳类体型能有那么大,不会成精了吧?梁渠吓了一跳,来这个世界那么久,他知道世界上是有妖兽存在的。本以为两兽应付不来的或许是一头四五米长的大鳄鱼,或是其他什么,万万没想会是一头精怪。可望着地面上被吃掉一大片的莲藕地,他皱紧眉头。好不容易找到的宝植,怎能便宜那精怪?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态势发展,偏偏一头精怪跑出来占据掉自己最宝贵的资源。梁渠死死握住长矛。要是吃掉一头精怪能贡献多少水泽精华?十几,甚至几十?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随后被自己的想法惊骇到了。那可是精怪,不是普通水兽!或许不是不行?梁渠思维不断跳跃,发散。甲壳类同样有许多弱点,例如脐下,只需一矛就能将之毙命。还有它外露的眼睛,同样非常好对付,一个视觉生物,没有眼睛什么都做不了。并且它确实不强,否则不会眼睁睁看着肥鲶鱼拿走最好的几块莲藕。想得越多,他就越是心神不宁,握住长矛的手掌不停松握。他始终记得大学导师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改变人生的事情,你必须冒险,意义非凡的事情,大多碰巧发生,不重要的事,才有周全的计划。”冒险,一个贯穿人类发展始终的词汇。危险而迷人。他不甘心!他要拿回自己的东西!梁渠握紧拳头,水流被捏爆,从指缝间急流而出,散成白色水沫。到手的东西,他从来没有拱手让人的习惯。张铁牛抢了他的船,所以张铁牛死了。既然眼下有一定把握,他就要赌一赌,就赌他和精怪,谁的本事够大!......杨氏武馆内,李立波与陈杰昌正在对练,尝试三拳法中的打法。与梁渠三拳法全部学完不同,李立波只学了猿拳与虎拳,陈杰昌更是只学了虎拳,剩下的两人并不打算再涉猎了,而是准备集中培养胸中血气。一方面是鲁少会教导不上心,一方面梁渠的学习速度摆在那里,让二人有了些许紧张感,反正剩下两门学会也只能起到拓展眼界的作用,最后主要练习的其实还是最适合自己的猿拳和虎拳。两人索性放弃,打算用更多的时间来提升自己,试一试能不能在三月内破关,接着留在武馆。倘若能破关,那几乎就可以算作是出人头地。或许放在平阳镇,只破一关的武者不值一提,连税收都无法减免,但在义兴市已经足够用了,生活质量能得到飞跃式提升。最简单的就是种田浇水问题,出了纷争怎么办?两边人肯定会想找人帮忙,找谁?义兴市里的农夫们自然而然就想到乡里有位破关的武者,可找人帮忙就白帮吗?你总得拎着几斗米吧?时间久了,威望越重,里长你继续尸位素餐好意思吗?小地方的发迹不需要太复杂,现在两人还是卖鱼佬,以后谁都说不准。两人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期盼,争分夺秒的修炼。“喂诶,那边两个,身上味道臭死了,能不能滚远点啊。”李立波与陈杰昌动作一滞,片刻后,继续干自己的事,可动作却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听不见吗?就是你们两个!卖鱼的!”“看来他们耳朵也不行。”“哈哈哈哈!”演武场的一边,三个年轻人蹲坐着,指指点点。其他人见到了,却没有一个人出头。“你说话太难听了,卢廷材。”又有一人过来。听到声音,李立波与陈杰昌心中一松,对视一眼,松了口气。“哦?”被称作卢廷材的青年拉了拉裤腿,敞开腿坐在凳子上,往下挪着,他歪了歪脑袋,“那薛丁义你闻不到?”“倒也是。”原本看似劝阻的青年忽地绽放出笑容,“那就,让他们滚远点吧!”李立波与陈杰昌怔住了,脸侧咬肌高高隆起,羞怒与自卑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他们每次到演武场都选择最角落的位置,小心避开众人,可从来会被如此羞辱。明明无冤无仇,为什么......“不如这样吧。”卢廷材突然站起身,朝二人方向走来。李立波与陈杰昌这才发现这人居然高得可怕,几乎有六尺半,贴近后得仰视他!卢廷材居高临下,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作为你们能继续留下来的容忍,一人二两银子,如何?”边上鲁少会仿佛将眼前一幕当做空气,自顾自举石锁。 第二十六章 混战 “你!!”李立波双目赤红,右脚不自觉跨出一步。陈杰昌一把拉住自己同乡:“忍住!向师兄他们都不在。”李立波猛然想起向长松中午也离开了,整个武馆,此时一个亲传弟子都没有!“向师兄?你们的依仗就是向师兄,不会吧?你们真觉得向师兄会帮你们?”卢廷材心里也是一跳,真怕面前两人去告状,那就完了,但他不是第一次干这事,早有套路,忽悠道。“向师兄好言好语和你们说两句,你们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向师兄就会为了三个泥腿子,惩罚我们四个?”“除非他愿意为了你们三个,把我们全都踢掉......”李立波与陈杰昌心中一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渔夫。向师兄真的会帮几个渔夫吗?就算帮,也不可能会直接踢掉卢廷材。倘若不踢......两人刚交过秋税,见惯了大人物的做派,当下就信了大半,面色难看。卢廷材见两人神色反应,放下心来,趁热打铁道:“你们两个浑身臭鱼味,熏得大家没法专心练武,掏点钱让大家喝点酪浆,不是应该的?”“对了,你们是三个人吧,还有一个人呢?知道自己不行提前回去了?不过不好意思,他的份你们也要补上!”陈杰昌心中发虚,可依旧怒道:“我们每次距离你们至少有五米以上的距离,就算身上有鱼腥味,你们也根本闻不到!”“不好意思,你们不知道练武能提高五感?我们就是嗅觉灵敏,可以闻到,怎么办?”“要是我们不交呢?”“不交?”卢廷材挑眉,松垮着身子转过身,抱拳道,“鲁师,不知道我能否与二位师弟切磋一下?”李立波与陈杰昌大骇。卢廷材可是气如小指,即将破皮关的老人,他怎好意思?还有那鲁少会,本就看他们二人不顺眼,岂不是正中下怀?更别说武馆不禁切磋,受点小伤是常有的事。却不料鲁少会听到后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来自义兴市的三个渔夫,更讨厌他们身上的气味,却没想着去做什么。一个破两关的武者去和三个渔夫过意不去?他根本不在乎这三人,三人的分量在他心中比空气都不如。卢廷材选错了当枪使的人。鲁少会扔下石锁,径直离开演武场,恍若未闻。场面一度很尴尬。卢廷材望着鲁少会离去的背影,嘴角抽抽,好在他天生脸皮厚,并无所谓,计划都在掌控之中,鲁少会不管反倒是好事,于是乎,他转身撸起袖子就要与二人“切磋”。“两位师弟不听话,那我只好替师长们......”陈杰昌如临大敌,可他余光忽然撇到李立波蹿了出去,从花坛中拾了什么,对着卢廷材的后脑猛砸下去。嘭!沉闷的声响传遍整个演武场。所有人都呆住了。卢廷材脑袋晕晕的,视线逐渐模糊。他晃晃悠悠的转过身,低头看到李立波手中的石块,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伸到眼前,一手的鲜红,他想骂些什么,脑子却转不过弯来,脚步踉跄,斜斜地倒靠在墙边。薛丁义等人都懵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喊:“干他!”别啊!!!墙角下卢廷材更蒙,一对一是切磋,打群架性质就变了啊!我只想捞点银子,不想被赶出武馆!他张开嘴想制止薛丁义,可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什么话都喊不出。他想不到李立波会那么虎,上来给他开瓢。场面登时混乱起来。“小心!”陈杰昌猛地拉过李立波。恰有一人抽出武器架上的木棍,对着李立波原本站立处劈头砸下。......水底。梁渠对着灌满气的猪尿泡猛吸一口后打上结别在腰间。“岩石”一动不动,随着视角改变,他对这只生物有了更多的了解,尤其是看到“岩石”顶上的那两只凸出来的突触,显然是它的眼柄。很明显的弱点,梁渠心想。他慢慢挪动步子,借着乱石的遮掩不断靠近,正当他准备进一步上前时,那原本躺在地上的甲壳怪突然动了起来。梁渠立即停留在原地,减少自身存在感。他不能动。绝大部分甲壳类生物的触觉很厉害,能通过小爪子来感受地面的震动,判断四周环境是否有生物存在。现在动,只会暴露自己。那原本一体的“岩块”突然分裂出两个小岩块,小岩块的顶端分裂开来,成了两对剪子,剪子撑在地上,将整个大岩块缓缓抬起,梁渠这才发现,原来岩块下面还有一部分埋在的淤泥之中!等到岩块彻底站起,成了一个上面略大,下面略小的八字结构,总高度接近一米七左右。暗中观察的梁渠莫名觉得眼熟。怎么这么像无畏战车?眼前的精怪就好似螃蟹的腰部被突然拉长,上半身是带着两把大钳子的一个倒三角身躯,下半身是无畏战车厄加特那般的螃蟹脚,中间甚至还围了一圈蟹毛,神似腰带。他没想到一头螃蟹怪能长成这般怪模样,体型更是比想象中的还大,还以为只有一米左右,没想到居然和他差不多高。再加上一米多的体宽,显得十分魁梧。螃蟹怪起身后静静地站在原地,十数米外的角落中,梁渠同样静默不动。两兽更是死死趴伏在地上,埋在淤泥里,与环境彻底融为一体,几乎是完美的伪装。一时间,水底情形变了,又没变。双方俱如磐石般屹立不动,只有水草顺着水流缓缓飘动。梁渠牢牢盯住螃蟹怪,可突然间,他的视线一片开朗,目光无阻碍的穿透水域,看向那幽深暗邃。!!!“跑!”梁渠在精神中大吼,迅速蹬步后撤,猪婆龙肥鲶鱼打着滚飞快离开,下一瞬间,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头顶的感知圈中,急速坠落。沉重的蟹脚插在淤泥中,卷起的急流像是水中忽然卷起了风,尘埃腾到梁渠腰间。硕大的蟹钳破开水流,发出如同撕裂布帛般的声音,破碎的白色水沫如飘飘丝线缠绕巨鳌,朝着梁渠头顶砸下。凶物划过流体的啸声令人惊惧。梁渠侧身闪躲,惊惧之余控制水流,如两只不同方向的推手,一只推开蟹鳌,一只推动自己,两者交错而过。蟹鳌砸中乱石,将半人高的石块砸倒,在重力下挤开水流轰隆砸地。风势像是一下子猛了,尘埃一直卷到了一人多的高度。好生凶暴的一击!梁渠瞳孔猛缩,几乎在他躲闪出来的同时,巨鳌穿透褐色泥雾,横扫而来。水流蟒蛇般飞速爆发,激荡整片水域,梁渠横杆阻挡,控制身后水流接托,整个人被扫飞出去,缓缓降落。螃蟹怪节肢拔出淤泥,下半身如大虾般曲蜷,随后迸发,弹射般冲出泥雾。猪婆龙与肥鲶鱼想要阻拦,却根本来不及。螃蟹怪繁多的关节处积满泥沙,在水流的冲刷下飞速散逸拉伸,似化作无数只细密的灰色小手想要拉住它,拦住它,但却无济于事。可下一秒,这些散逸的小手被无形的力量聚拢起来,朝着螃蟹怪的眼睛处弥漫,遮挡。 第二十七章 厮杀 眼看螃蟹怪就要再次冲来,千钧一发之际,梁渠操纵水流,迅速让掺和着泥浆的水流遮挡住螃蟹怪的视线,并让水流旋转,成绞杀之势!五指猛然握紧,感知圈中却并没有传来螃蟹怪眼球被捏爆的讯息。可螃蟹怪的双鳌突然胡乱挥舞,四周碎石纷飞,整片水底一片浑浊。它的眼球没有被水流压爆,却感受到了强烈的痛楚。梁渠再次跳跃避开攻击范围,他瞥见了螃蟹怪身后追赶而来的肥鲶鱼。好机会!螃蟹怪吃痛狂乱之际,肥鲶鱼恰好游动到它身边,张开大嘴,连带着泥浆水一口吞下,狠狠咬向螃蟹怪的一只复眼。眼柄被肥鲶鱼撕咬扯下,带出粉色的血肉组织与神经。鲜血从空洞洞的眼眶中流出,更强烈的剧痛逼得螃蟹怪几欲发疯,带着眼柄突出到体外的眼睛几乎是它最大的弱点。可惜螃蟹怪的两只眼睛分得太开,哪怕是肥鲶鱼的大嘴仍没办法全部吞下。得手后的肥鲶鱼一触即走,堪堪避开挥舞夹击而来的巨鳌,随后几乎拼尽平生最大的力量游动逃窜。螃蟹怪瞬间狂性大发,寻常人看一眼便要生出无法抵抗的恐惧,它再也不顾一旁的梁渠,直冲着肥鲶鱼追去,沿途碎石全部崩飞,整个水底都好似在震颤。场面混乱起来。谁都没想到螃蟹怪能如此恐怖。梁渠心脏疯狂跳动,可望着逃窜的阿肥,没有丝毫犹豫,顺势将水流全部作用在长矛之上,浑身肌肉如水波般颤动,一丝丝肌肉像是铁线一般紧紧地拧结起来,最后迸发开来。他冲了出去,像一只从古树上飞跃而下的猿猴,带着全部力量刺向螃蟹怪身下的节肢。锐利而坚硬的燧石十分轻易地穿透了关节膜,顺势一绞,一挑,整只蟹脚关节脚都被他破开。奔跑中的螃蟹怪跑了个踉跄,忽觉自己扎在淤泥中的一条腿不受控制,在惯性的作用下被轻易折断。眼前的螃蟹怪下身只有六条节肢,猛然搓断一条,对平衡影响极大,追击肥鲶鱼的速度瞬减。大量气泡从螃蟹口中喷出,连番的折磨让它神经受到了强烈刺激,不再理会鲶鱼,又转身朝梁渠攻来。巨鳌挥舞,几乎是迎面而来,倘若被夹中,绝对会断成两截!梁渠心中惊惧,左腿肌肉紧绷,左脚试图踩踏乱石借力闪避却踩了个空!他一脚陷入淤泥之中,虽同样有反作用力,却远不及岩石!踩入淤泥的刹那,梁渠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他的肾上腺素狂飙,冷汗开闸般宣泄而出,猝不及防下只能再次横杆抵挡,竭尽全力操纵水流将自己横推开来。可这次巨鳌自斜上而来,远不如前一次那般好卸力。咔嚓。长矛当场断成两截,巨鳌余势头不减,万幸水流的推力终于发挥作用,将梁渠挪移开些尺许,巨鳌擦着腰身砸下。到处都是扬起的泥浆,破裂的猪尿泡像是撒了气的气球,空气水泡急速上浮。梁渠猛呛一口水,腰腹处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用刀剐去一层皮肉,可他不敢停留,再度闭气朝旁边翻滚,抓住岩石后疯狂向前逃窜。另一边拼命逃窜的肥鲶鱼果断转身。此刻形势逆转,转而换梁渠拼命奔逃,蹬着乱石御水而行。螃蟹怪当即前进追击,可当它追击到某个关口,脚下泥沙瞬间溃散激扬,埋伏在地底许久的猪婆龙张开大嘴,狠狠咬住了螃蟹怪的又一条节肢。猪婆龙巨大的咬合力轻易穿透了节肢膜,它疯狂旋转撕咬,竟是直接将螃蟹怪的一条腿给咬下。六条节肢失去两条,还俱是一边,螃蟹怪怒不可遏,无坚不摧的巨鳌再次挥下,当即就要将不能动砸成肉泥,却在此时,它的视线彻底漆黑一片,剧痛蔓延。头颅处,它的又一只眼睛消失了!再次赶到的肥鲶鱼故技重施,吞吃掉了螃蟹怪的另一只眼睛,转身下潜,顶着移动缓慢,来不及逃窜的猪婆龙快速离开。螃蟹怪不会叫,可望着它嘴边吐出的大量气泡,梁渠想来它是极疼的。一人两兽避开发狂的螃蟹怪,重新汇聚在一起。另一边,杨氏武馆同样在混战。与卢廷材一道的三人顺手抄了木棍便朝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冲来。陈杰昌拉过李立波躲过一击,却没逃过剩下人的攻击,木棍抽打在身上,像是要把他们的骨头打断。“你妈的!!”陈杰昌比李立波更年长,更沉稳,始终忍耐,想藏住那混杂着自卑和无奈的某种情绪,可随着那落下的棍影,屈辱带来的怒火腾地一下涌上了脑门,他终究才不到二十。陈杰昌忍住痛,咬着牙盯住某根木棍,在它落下的刹那伸手死死抓住,整个人拼命全力撞了过去。薛丁义大吃一惊,他被撞了个满怀,两人跌倒在地上,揪打在一起。剩余两人想上前拉开,李立波却同样看准机会抱倒一人,另一人上前帮忙,混乱中却被不知被谁踹了一脚小腿倒在地上,同样拉入战团。在场的五人都没破关,是连武者都称不上的武徒,愤怒激发之下完全没有任何章法,跟街头混混打架没有任何区别。大家抱在一起翻滚,用尽全身力量掐,踢,咬,用手肘去压,用膝盖去顶,依仗的只有狠劲和对痛苦的忍受力。愤怒把血液中的斗志全部点燃。薛丁义挥舞手肘,将陈杰昌的眼角打裂,陈杰昌的手掌死死掐住薛丁义的喉咙,指甲几乎撕开皮肤,留下了隆起的血痕,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疯狂的挥舞拳头,打他的头,他的脸,可他全然不顾!打群架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就是逮住一个往死里揍,揍到这个人至少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卢廷材,薛丁义,这两个人都被陈杰昌死死记住,不管身后身边的人怎么打他,他都只望死里揍薛丁义! 第二十八章 截杀螃蟹精! 正午阳光更甚,却照不透弥漫的沙尘。断裂的碎石桩倒插在淤泥中,扎根在石缝间的水草不得已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顺着轻柔的水波飘散到远方。整个水底在梁渠等人的大战下变成一片混沌,如同爆发过海底地震。“嗬!”梁渠游出水面大口换气,他仰起头,舌头干得像是要裂开,胸膛剧烈起伏。成串的水珠从梁渠湿漉漉的发丝末端滴落,与冷汗融合,淌到下巴后溅落带起水花。潮波托举着梁渠起伏,到处都是晃眼的粼光。他不断地深呼吸,风箱般的肺吸入巨量的氧气,心脏竭力往全身输送氧气,涨红的脸庞迅速消退颜色,麻木的大脑重新恢复活力。螃蟹怪的攻击密不透风,几分钟的战斗氧气消耗几乎比得上正常一刻多钟的消耗。他低头看向腰间,伤口几乎有一掌宽,从肚脐旁边三四寸的位置一直刮到后腰腰眼位置。一整块上皮都被撕下,边上分泌着淡黄色组织液,中心处更是露出鲜红的肌肉组织,鲜血不断外涌,让他冒冷汗的同时心有余悸。哗啦。肥鲶鱼浮出水面,它将梁渠留在船上的衣物拖拽而来,梁渠咬着牙接过衣物,撕成布条,包扎在腰间,伤口不再被水流冲刷,剧痛终于有所缓解。高频率跳动的心脏终于有所舒缓。要是有一把铁叉就好了,就能拦下螃蟹怪的那一击,自己也不会受伤。水浪冲击在梁渠的胸口上,他将断裂开的半截长矛拿出,木柄断口戳着数根长木刺。梁渠伸出手掌将戳出来的木刺掰断,规整断口,重新握住短矛后深吸一口气,再次下潜。螃蟹怪受到重创,但还没有死,不能找机会让它恢复。第二回合,开始!水底,原本弥散直四五米高的尘埃已经降到两米左右,可四周却看不到螃蟹怪的身影。但在肥鲶鱼与猪婆龙的搜索下,很快便发现了踪迹,当梁渠看到螃蟹怪时,他眼睛都红了!此时的螃蟹怪正趴在莲藕地上,钳子夹着大段莲藕,疯狂咀嚼,几乎一口一截。在巨量莲藕的进补下,治愈能力发挥作用,螃蟹怪断裂足触几乎长出了肉芽,连眼洞里都长出了新触角。蟹的组织再生能力极强,梁渠不敢再让它吃下去,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更何况那都是他的莲藕!梁渠再次冲了上去,当他落到地面的那一刻,螃蟹怪新长出来的触角动了动,朝梁渠方向转去。可它的视觉还没恢复,根本看不到梁渠的动作,只能从节肢足上的震动判断来者方位。蟹的眼珠和眼柄全部损坏就不能再长出新眼,只能在眼窝中多长一只触角,但那是对普通蟹而言,梁渠不敢保证眼前的螃蟹怪是否也会如此,必须趁眼睛长出来之前解决掉它!几乎在梁渠出现的同一时刻,螃蟹怪陷入暴怒,同样朝着他的方向冲来。梁渠严阵以待。早在螃蟹怪追完他追肥鲶鱼,追完鲶鱼又接着追他时,梁渠就发现这家伙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像个游戏小怪一样十分容易被拉仇恨。螃蟹甩动截肢,战车般冲到身前,搅动起的水流扑面而来,好似站在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梁渠跳跃起来,控制水流在另一侧造成扰动。鳌钳毫不犹豫的向水流处夹去,锋利的巨钳夹断水流,却是夹了个空。螃蟹怪甩开巨鳌,身前空门大开,露出白色的腹部。就是现在!梁渠重落回地面,握紧只有原来半长的短矛,他的目光落在了矛尖,瞄准了那白色的脐部。手腕,手肘,腰和腿,每一块能利用的肌肉都在此刻绷紧,收缩,又急速舒张。他践踏地面,震起尘埃,长久的桩功让下盘稳如磐石,整个人朝前递进,穿刺。崩了个小口的矛尖离开了梁渠的视线,他咬紧牙关,腰间鲜血透过布条散逸在水中,拉出细长的血色丝线,又在他的前进中被打散。在梁渠再次落地的刹那,螃蟹怪反应过来,调转巨鳌方向,可已经来不及了。一米多长的短矛,斜上着被整根送入螃蟹怪的脐部,毫无阻力的穿透它最脆弱的地方,也是最致命的地方。“还是只母蟹。”望着蟹腹的圆盖,梁渠心想。节肢动物甲壳纲类有三部分神经中枢,最脆弱的部分就在脐部,那里有它的生殖械,也有它的神经中枢,更是除去关节膜外最柔软的地方。做蟹的时候只要抵住蟹脐上一点,把筷子打进体内,蟹会瞬间暴毙,无痛苦。轰隆!高举在上方的鳌钳在水流的依托下缓缓落下,划过梁渠头顶,落在两侧。巨物砸进淤泥之中,扬起大片沙尘,如石墙般从大地上高高升起。一旁的猪婆龙与肥鲶鱼瞪大了眼,不明觉厉。它们想不明白,那么大一只精怪,怎么被梁渠干掉了。明明刚才还被揍的抱头鼠窜。两兽心中敬畏更甚,不愧是开启它们灵智的天父。梁渠身体一阵虚弱,他缓缓起身,在两侧的尘埃笼罩自己之前游了出来,回到水面后翻进舢板中躺下,大口喘息。完成最后一击,他只感到头晕目眩,好似浑身被缠在麻木中裹紧,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疲惫。腰间的伤口裂得更大了,往外汩汩冒血。梁渠强忍着睡意,伸手摸向左右,摸到块状物后毫不犹豫地塞入嘴中啃食。【水泽精华+0.1】莲藕的治愈能力起效,腰腹间崩裂的伤口渐渐地止了血,梁渠眩晕的脑袋也恢复正常,疲惫的身躯又生出一些气力。梁渠手掌握住船沿,支撑着自己向上挪动,轻轻靠在隔板上。风起波澜,潮水一下接一下的拍击在船身上,泛着粼粼的光,有低翔的鹰隼俯冲下来,抓走跳出水面的小鱼。冷风带走湿漉漉的水汽,潮湿的头发渐渐随着风的频率晃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梁渠骤然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泽野上,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了不得!居然能杀掉那么大的一头精怪。什么癞头张,什么王氏三兄弟,突然变得像小孩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他的胸襟陡然开阔起来,好似前进的路上再没有困难了。 第二十九章 清点收获 梁渠笑完变得气喘,伤口都渗出血,变得更痛了。他顺了顺气,坐直身体,解开腰间的布条。“嘶!”梁渠嘴角抽搐。粗糙的麻布上渗满鲜血,在冷风的吹拂下迅速硬化,早已与结痂的伤口牢牢地粘连在一起。撕扯开来,就是强行揭开结痂的伤口。可不揭开不行,粗麻布上不仅有血痂还渗进去许多泥沙,都是在战斗中扬起来浸润进去的,万一长在肉里或者感染就麻烦了。还是穷,梁渠悲叹。要是自己穿得起锦罗绸缎就没这问题,顺滑的丝绸多舒服,对皮肤也好,受了伤撕一截下来就能当纱布用。将血淋淋的麻布揭开,梁渠顺手扔在水里,带回去被人瞧见不好解释。再度清洗一番伤口,梁渠又啃食一截蕴含水泽精华的莲藕,目视腰间伤口缓缓愈合。幸好只是伤到些肌肉与皮肤,并不算严重,莲藕起效很快。约莫等待有一刻多钟,已经见不到血红的肌肉组织,真皮层完全长出,不再流血,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只余下微微痛感和剧烈的痒感。强烈的酥痒感让梁渠很想把结痂盖揭开,但他知道这是细胞在迅速分裂填补伤口的证明,还是忍住了,只绕着伤口一圈的皮肤抓几下解个痒。再怎么说,酥痒感也比疼痛好得多,没有疼痛刺激大脑,梁渠浑身舒坦。就好似剧烈的腹痛突然消失,明明只是恢复正常状态,可对比下来,就是莫名舒爽,飘飘乎如上云端。伤口愈合大半,梁渠迫不及待起身下水。要说这场战斗下来他最期待的是什么,无疑是收获环节,正如他一开始想的那样。一头精怪,究竟能提供多少水泽精华?前世他空活二十多岁,帝王蟹别说吃,亲眼见都没见过,一转头就要吃比一人还高的超级巨蟹,怪馋人的。回到水底,两兽看家狗一般的守护在螃蟹怪的尸体边,一只趴在旁边乱石上,一只伏在淤泥中。见到梁渠,两兽起身抖落尘土,表现同样兴奋。依照以前的规律,天父都会将他不要的边角料赏赐下来,这次的螃蟹那么大,边角料肯定也很多。但两兽猜错了。梁渠准备将肥美的蟹肉与它们一同分享,倒不是突然大方。实在是这只螃蟹怪太大了!到放坏前他一个人也吃不完全部的肉。一人两兽,开始着手将巨大的螃蟹怪肢解。梁渠拔出刺入螃蟹怪身体内的断矛,将最前端的燧石取下,切割巨鳌连接处的关节膜。底下,不能动咬住螃蟹怪的蟹脚,死亡旋转,一根根的肢解。肥鲶鱼则在旁边将先前取下来的两根蟹脚找回,它咬合力没不能动强,卸不了一点,只能在旁边加油助威等肉吃。将巨鳌全部取下,梁渠划开背壳上的关节膜,伸手探入螃蟹怪上半身的大背壳内,使劲上掰。太难了,比去工地抬扛都难。梁渠脸色涨红,气泡从嘴边冒出,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将其掀起。咔嚓咔嚓。内部的血肉筋膜从背壳上撕裂脱离,阻力越来越小,到最后梁渠铆足了劲猛地掀开,终于将背壳完全取下。刹那间,足有人臂长,人头宽的硕大蟹黄映入眼帘,梁渠望的眼睛都花了。两兽流下涎水,不能动更是连自己要干什么都忘了,直到梁渠回过神,准备将蟹黄收集起来时,它才想起来汇报情况。“嗯,不能动你发现什么了?”梁渠收到神经链接中的信息,停下手中动作。猪婆龙上半身呈半直立状态,举着短爪子对螃蟹怪下半身的腹部指指点点。梁渠顺着不能动的短爪子方向看去,发现螃蟹怪前半身的脐盖下居然抱着许多拳头大的半透明圆球,足足有十多个。这是蟹籽?梁渠惊了,赶紧揭开脐盖,拿出一个圆球仔细观察。蟹籽很大,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半透明橙黄色,有些像七龙珠里的龙珠,并且因为足够大,能直接看到里面早已成型的小蟹怪。蟹类和鱼类不同,鱼类是体外受精,先产卵再受精,而蟹类是先受精再产卵,只要抱籽,那就都是受精卵成体。小蟹怪与大蟹怪几乎一模一样,上半身耸立,下半身六足,像无畏战车,只不过外壳是乳白色。正常蟹类抱籽数量成千上万,这里只有十三颗,梁渠猜测是螃蟹成精怪的缘故。变强后,螃蟹怪自然而然从r对策生物,也就是机会主义者,靠量取胜,转变成了K对策者,稳扎稳打,珍视每一个生命。否则上千万的螃蟹怪不早占领江淮泽野了,人类还怎么活?话说我能不能统御蟹籽?梁渠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直接统御螃蟹怪是不可能的,精神冲击估计能给他灌死,可没破卵的幼崽总没问题吧?梁渠的精神链接值大约是两到三个不能动之间,肥鲶鱼比不能动强悍些,两个统御完,只剩下0.2到0.3个不能动的空余位置了。虽然地方不大,但统御个受精卵应该不成问题。“不着急,先放着,等我吃完螃蟹怪的肉再说。”上午离开武馆急匆匆的就来到了泽野,中午饭都没吃,梁渠早就饥肠辘辘。他取出蟹黄和一只蟹脚回到船上,架起炉子烧水,水沸后下入蟹黄与蟹肉。等熟透后,将蟹黄蟹肉捞出,制作成等重的两个肉丸。水生生物死亡后肉质腐烂非常快,尤其是甲壳类生物,因为内脏细菌多液体水分也多,一旦死亡机体平衡破坏,几个小时内就会完全变质。梁渠胃的容量有限,必须筛选出高价值部位尽快食用。分别吃下两个肉丸,黄金蟹黄醇香浓厚,雪白蟹肉鲜香甜美。【水泽精华+0.9】【水泽精华+0.5】前一部分提示是吃下蟹黄,后一部分是吃下蟹肉。蟹黄价值果真更高些,但摄取数值也忒高了些,与半条宝鱼相差无几!得到验证结果的梁渠眼睛都红了,立马下入更多蟹黄,并将剩下的蟹肉丢给两兽。【水泽精华+1】【水泽精华+1.1】【水泽精华+1.2】融合度!融合度!通通给我提升融合度!梁渠发愤进食,望着泽鼎不停发光,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涌上心头。他要无敌了。 第三十章 巨量水泽精华! 我踏马吃吃吃。梁渠拿着筷子,疯狂捞取蟹黄,等待煮熟的同时还不忘将蟹腿内的肉掏出丢给两兽。两兽没有手,螃蟹怪的壳又十分坚硬,不能动还好,勉强能咬动外壳,肥鲶鱼就无能为力了,吃起来很费劲,全仰赖梁渠这个主人。边吃边掏,两不耽搁。一刻钟后。“嗝~~~~”梁渠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已经撑到了,想再塞都无能为力,并且只吃蟹黄真的太腻了,腻到想吐,吃到一半他就已经是在强怼。倒是两兽胃尤其大,非常能吃,嘎嘎炫。能吃是福,梁渠巴不得两兽多吃点,多攒点水泽精华,就能早日进化成角木鳄与虎头鲶。光进化后的名字听起来就十分拉风,想必非常给力,到时候再宰一头螃蟹怪就不会像今天这般艰难。一时间梁渠成了免费劳工,同时也疯狂取肉涮肉,再铺在船头风干,通过高温杀死细菌,晾干延长保存时间,来不及涮的就通通丢给两兽吃掉。万幸螃蟹怪足够大,都不用把外壳敲碎,伸手进去就能将雪白蟹肉全部掏出。等全部掏空,梁渠连蟹鳃啥的都不放过,洗干净后也给涮了,作为蟹过滤脏东西的部位,人吃容易拉,两兽倒不嫌弃,照样炫。未开灵智前,它们吃螃蟹都生吞的,洗都不洗,别说现在还洗过一次。吃完,梁渠摆开架势打拳,试图增加消化速度,半个时辰后,接着吃。吞吃下去的水泽精华伴随着一个接一个的摄取念头,通通被消耗掉,用来提升水猴子泽灵的融合度。几乎每一刻钟,面板上的融合度都能上跳几点。数不尽的大量光点从泽鼎中散逸而出,逐渐融入到灵猴虚影中。在梁渠看不到的视角外,除了在他脑海中,连他身后都似乎渐渐浮现出一道白毛灵猴虚影。舢板两边的不能动与肥鲶鱼在疯狂游动,试图消耗体内能量,可当这道虚影出现时,一股莫名的敬畏感涌上心头,让它们停下动作。两兽张望四周,却看不到源头,当它们看到蹲在船头的梁渠,顿时明白源头出自何处。天神愈发可怕了。于此同时,梁渠的身体同样发生着深层次的变化。泽灵融合度提升,反馈出来的不仅是天赋能力的增强,还包括对身体素质的提升。正是靠着这一点,梁渠第一次下水统御猪婆龙时才不会直接累死。直到下午四点左右,一个小时造一顿,连续造下四顿的梁渠赤膊在船头,浑身殷红如血。他的体温在急剧上升,却诡异的没有出现任何不适。汗液流出又蒸干,只余下盐粒与油脂。梁渠不得不拼命打着猿拳进行消耗,胸中的气息几乎是在他动起来的瞬间便出现,急速流转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强。伴随着呼吸,口鼻间更是喷涌出利箭般的白雾。收缩扩散,翻滚不息!某一个瞬间,梁渠甚至能够感受到口鼻间有滚烫的液体流动,几乎要喷发出去,但在他一刻不歇的打拳下,热流始终在将喷未喷的临界点。太难受了!梁渠死死抑住,可不敢喷血。源源不断的气血溢出,初始仅有半根筷子粗细的胸中气更是蓬勃生发到了小指粗,并且还在增长。小指粗!依据胡奇所言,已然达到了能够炼皮的层次,可梁渠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该死,早知道就早些问他了,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总是支支吾吾的装高深不肯说?写小说断章呢!!?一波高过一波的热流让梁渠脑子有些模糊,他强忍不适,接着将体内能量引导着这缕气上来。变粗,变强!根据那么多天的观察,胸中气越是粗壮,梁渠的身体素质就越好,多练点总不会有错。不知过了多久,在梁渠一遍又一遍的打拳下,那股喷薄的感觉终于逐渐消散。梁渠放缓动作,感受到体内的热流在逐渐减退。此时他的胸中气已经粗如食指,比小指程度高上一大截!并且在梁渠停下动作后也没有消散,经久不衰的流转。梁渠长舒一口气,纯白的鼻息喷出三尺有余。冷风吹拂,全身通红如大虾般的皮肤迅速褪色,变成正常的红润色。浑身肌肉线条流畅而不突兀,横膈肌两侧更是隐隐露出鲨鱼肌线条,如鱼鳃般起伏呼吸。举手投足间都是更强大的力量,更轻松的行动,一拳挥出,隐隐带着呼啸声。爽!梁渠大脑平静下来,发现自己又一个优点,或者说之前就有,却从来没今天这般体会的明显。别人吃宝鱼就只是吃宝鱼,消化其肉质中蕴含的能量,可他吃宝鱼,不仅仅能得到肉质能量,更能得到一份水泽精华。水泽精华消耗泽灵上,又能进一步反馈到身体上,提升他的身体素质!南孚聚能环,一节更比六节强!我有双倍能量!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36.6%↑)】【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统御水兽:太华鳄,六须鲶鱼】【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可激发不足,性微命弱的小人物】梁渠四餐下来,一共获得33.2点水泽精华,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提升完毕,估计到天黑前就能全部提升完毕。倘若水猴子融合度是一管能量条,那他一次直接怼完一半!所能控制的水流更是来到三百斤,短时间内托举起两个成年男性不在话下!只可惜,对更细节的操纵上没有太大进步,但梁渠已经心满意足。【可消耗41.4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可消耗46.7点水泽精华,使六须鲶鱼进化为虎头鲶】查看一番两兽进化需要能量,同样大幅削减。如此算来,一整头螃蟹怪,在些许浪费的情况下,竟足足贡献出近百点水泽精华!不对,还能涨!梁渠看向剩余的十三枚蟹籽。他的精神强度有限,肯定没办法全部统御,剩下的只能吃掉。得挑一只最好的。梁渠将脐盖拿到船上,对着阳光一点一点观摩,蟹籽里的蟹已经长到相当大的程度了,几乎就要顶破薄膜,很容易就看出公母大小和生长状态。去掉没什么活力的,体型偏小的,瘦弱的。只有两只是最合适的,但其中有一只是母的,梁渠给去掉了。倒不是他打拳,母蟹真不如公蟹大,要选手下,当然是要挑猛将。就决定是你了!梁渠割破手指,在蟹籽背后划下水符! 第三十一章 统御精怪! 淡淡的血光泛起,将黄橙色蟹籽映照成血橙色。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丝毫没有影响到泽鼎的统御效果。血水很轻易的渗透进薄膜,川字如佛祖镇压孙悟空的五行山,从天而降,穿过营养液,带起血色雾丝,打在了幼蟹身上。与统御不能动和肥鲶鱼的惊险完全不同,链接建立起的那一刻,好似微风拂面。梁渠感受一番,精神链接最后的空隙被彻底填补,标志着他目前所能统御的水兽到达极限,除非提升精神强度,否则无法统御其他水兽。【成功统御石鳌蟹,可进化】血光消散,蟹籽变回橙黄色,里面石鳌蟹幼崽的眼柄突然晃了晃。要醒了吗?梁渠惊喜,双手捧出蟹籽。蟹籽内的幼崽发育与寻常螃蟹不同,它跳过大眼幼体直接到了仔蟹阶段,挑选的这颗更是蟹籽中发育最好的,身体胀满整个蟹籽球,要出生也不算太意外。至于挑选剩下的只能丢进锅里,煮熟后化作另一笔水泽精华。饲养是不可能饲养的,螃蟹怪表现出来的智商太低了,很难想象不统御的话,甲壳类脑子里会有“主人”的概念。麻烦,危险,充满不确定性,回报率低的事梁渠不干。半透明的球膜内,仔蟹挥舞着大鳌想要顶破球膜,只不过刚刚出声,还是软壳,要顶破球膜显然很吃力,只能挤压着球膜不断变形。舢板旁,不能动与阿肥并排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同样盯着即将出生的仔蟹。仔蟹挣扎得越来越剧烈,从大鳌到躯干,再到最后全身都在发力。球膜不断膨胀、变形,扭曲,最后......啵!伴随着最后类似吐泡泡的声音,半透明的蟹籽膜终于破裂,软踏踏的皱叠在一起,透明粘稠的营养液流淌出来,渗透进木板缝隙中。刚出生的仔蟹随即趴伏在地上,用钳子夹着,一点一点啃食自己的蟹籽膜,同时身上白玉色的软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富有光泽且充盈起来。除了颜色由于处在幼年期还是白色,其他地方几乎和螃蟹怪一模一样,上半身直立,从宽到窄的倒三角,收束到腰间是神似腰带的蟹绒,下半身是六条腿,mini版中的mini版。哦,脐部盖也不同,公蟹是三角的,让它上半身的前胸前像两块大胸肌,意外的帅气。等到仔蟹食完,梁渠用食指腹摸了摸,仔蟹外壳已经有了一定的硬度,有些玉质化的感觉,但并不是太硬,他不敢试,估摸着应该和薄巧克力差不多。拳头大的仔蟹昂首挺胸,双钳叉腰,显然得到认可的它很是骄傲。梁渠乐了,指腹敲了敲仔蟹脑袋:“既然你只有拳头大,那就叫你拳头吧。”他意识再度沟通泽鼎,想看看这个小家伙进化需要多少水泽精华。【可消耗水泽精华八百点,使石鳌蟹进化为石鳌蟹王】八百点!?梁渠被螃蟹怪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点数吓了一跳。八百点也忒多了点,一整只螃蟹怪才一百点,八百点需要杀八只还多。一只螃蟹怪都逼得一人两兽狼狈逃窜,险象环生,要不是蠢了点,当场就寄了,再来一只他想都不敢想,遑论八只。或许等泽灵变成青色或者武道连破三关,加上两兽进化才能稳杀一只螃蟹怪,否则多少都会受点伤。但这份战力现在是我的了。梁渠让仔蟹跳到自己的掌心,心中期盼着它快快长大。身为公蟹,战力绝对更强,到时候自己完全能在浅水区横着走,什么四五米的大鳄,一钳子下去教它做人。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个统御方式,老划手指怪疼的。梁渠视线穿过仔蟹,看到自己三指指腹的伤口在缓慢愈合,刚刚吃的莲藕治愈疗效还未完全消散。可惜,和螃蟹怪一战,将近三分之一的莲藕田或被吃和毁掉了,他的心都在滴血。我的藕,都是我的藕!梁渠对他发家的第一桶金是有感情的,唯一能弥补些的方法就是将没用的蟹壳砸碎,埋在莲藕田底下充当肥料。螃蟹怪那背部青色巨壳能当大盾,两只巨鳌能当小盾,底下的六条节肢足尖能用来制作鱼叉,剩下的就彻底没用了,算是进行最后一点废物利用。船身中,水咕噜咕噜沸着,先前放进去的蟹籽煮熟了。梁渠捞起一个凉了凉,连汤带水一口闷,差点烫出泡来。【水泽精华+0.6】才这么点?梁渠大失所望,换做平时他肯定会欣喜若狂,可现在他本就肚饱,零点几的收益,实在提不起兴趣硬塞。“都给你们了。”梁渠将剩下的蟹籽都丢给两兽,让它们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再减少一些。仔蟹就算了,同类相食过于残忍,更别说吃的还是它的兄弟姐妹。吃完,梁渠看着天色,差不多四点半的模样,没想到一头螃蟹怪用掉他那么多时间。犹记得上午向师兄说下午或晚上,杨师会去武馆授课,待到戌时,肯定不能错过。好在还有时间,梁渠让肥鲶鱼和不能动赶紧去捕鱼。两兽潜水消失不见,只余下上浮的水沫。望着两兽离去,梁渠又瞧着船头上的拳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没记错的话,螃蟹似乎也要冬眠?水底下的螃蟹怪那么猛,让梁渠下意识忽略了这回事。一共收三个小弟,有两个需要冬眠......梁渠突然有些忧愁,只希望精怪能对低温的耐受度高些,不过就算耐受高,拳头大的仔蟹也帮不上忙。到来年开春之前,所有鱼获,恐怕都要靠肥鲶鱼一己之力。五点出头,肥鲶鱼趴在船头,连水带鱼又吐出三条。一个小时,两兽总共抓到了十二条鱼,价钱大约在三四十文。“差不多够了,再晚就来不及了。”梁渠转头望着船头的拳头,“你以后就跟着阿肥和不能动在水里生活吧。”仔蟹敲敲大鳌,沿着船沿行走,最后屈膝一跃,跳到不能动的脑袋上。三兽浮在水面,拳头站在猪婆龙的脑门上,共同注视着梁渠划船离开。回到埠头,林松宝道一声欢迎,随后称量数钱。望着江淮泽野,梁渠忍不住张开手臂,劈开双腿,尚未干透的长裤被冷风吹得飒飒地飘动,拉风至极。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好像很开心?”林松宝笑问。“没错。”“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说出来就不乐了。”“?”梁渠笑着将钱袋抛起,下落到身前时一把抓住。现在,回去上课! 第三十二章 我一个人,对付你们所有人! 梁渠回家找出干净衣服换上,便一路朝平阳镇方向小跑。路两边堆积的树叶越来越厚,上层是红黄色,下层是黑褐色。风吹在身上有如冰刀,梁渠却只觉得精力无穷,不冷不热,胸腔内燃烧着的东西叫热情。梁渠仰起头,巨大的夕阳一点点下落,将他的瞳孔映成璀璨的红金色。落日一点点地从大地上收走阳光,苍红色的树林变成了黑红色,很快夜幕就会降临,这是最后一眼夕阳。他忽然觉着这个世界还不错,没有污染,没有牢笼,空气更是清新的。短暂的落魄不是坏事,只要方向正确,煎和熬都是可以变美味的方式,加油也是,总会有出头之日。“吼哦!”梁渠大喊一声。路旁拉车的骡子受到惊吓,拽动车子要往林中跑,车夫挥出数鞭才重回正道,低骂一声:“傻逼。”这词这么早就出现了吗?梁渠一怔,却没有生气,只是回以一笑,车夫见状骂骂咧咧地离开,觉得自己真遇到傻子了。来到平阳镇,梁渠估摸着李立波和陈杰昌应该饿了,顺手买上几个包子,从熟悉的近路来到杨氏武馆。武馆大门处灯火通明,进去后几米就有一盏大油灯,十米就有一盏灯笼。梁渠拎着油纸包,轻车熟路穿过廊道。演武场上人多出不少,约莫有五十多位。很多人学完拳会回家自己练,月底再碰面,报名那天见到的三十位并不是全部。只是人群中似乎没有正儿八经的武师,都是学徒。梁渠以为是武师们或许有事,又或者提前去拜见杨师,并未多想,只是暗中,很多人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瞥过来。“奇怪,他们怎么都在看我。”梁渠不得其解,他是落魄,平时没人搭理,愿意和他交朋友,但也不至于盯着他看吧。是自己来晚了?他想起上高中时有一次起床起晚,正好被来抓早读的班主任逮到,许多要好同学装作看书实则看戏,和如今一模一样。梁渠只好装作没看见,独自来到花坛角落,去找李立波和陈杰昌。听到有脚步声,两人抬起头,看到梁渠后又不约而同的低下脑袋,只是眼眶上的淤青和肿胀的脸颊怎么都藏不住。知道两人喜欢给对方找膈应,梁渠还以为是玩过了火:“什么情况,你们两个打起来了?下手这么狠?”二人对视一眼,俱是无声。梁渠意识到不对,蹲下来低声问:“到底什么情况?”沉默片刻。陈杰昌打破寂静。发肿的脸颊让他的声音变得含糊:“你离开后,卢廷材带着一帮人找我们两个要钱,说我们身上有味道,影响他们练武,要一人二两银子补偿,我们气不过,和他们打了起来。”二两?!梁渠一惊。这是要钱?这是要他的命!“那姓鲁的呢?”梁渠对鲁少会没有丝毫敬意,胸中更是腾起怒火,“还有向师兄,你们没找吗?向师兄总该帮忙吧?”“那姓鲁的都没拿正眼瞧我们一下。”李立波咬咬牙,“他转身就走!向师兄也不知道在哪,从中午开始一直到现在,武馆就剩我们学徒。”梁渠不敢置信,今天怎会如此之巧?“本来我先锤晕了一个,加上陈哥,两个对三个,输面也不大,但后来又有三个人过来帮他们,我们就打输了。”陈杰昌听到此话冷哼一声,他很不服,自己本可以重伤薛丁义,谁料对方居然还有帮手,最后只在薛丁义脖子上掐出几道血痕。“现在他们要我们凑十两银子出来,不然以后每天找我们‘切磋’,嗤~”陈杰昌自嘲一笑,他不后悔,只是遗憾,遗憾后面三人来得太快,让他没机会掐死薛丁义。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他叹口气:“我们两个商量过,架是因为我们打的,所以多出来的四两我们补。”李立波点点头,他们都有点愧疚,觉得是自己非要上去打架,害得一个人变成三两多,梁渠家情况本来就不好,自然要把多出的缺口补上。花坛角落一片寂静。没了人声,花坛里的蟋蟀又觉得安全,断断续续鸣叫起来,声音并不清亮,反而显得很老迈。如今已是初冬,不到半月就要仲冬,蟋蟀已经叫不动了——它快死了,或许就冻死在某个温度骤减的夜晚。演武场上,交流锻炼的众人时常将目光望下那个从不曾关注过的花坛角落。有戏谑,有冷漠,有人觉得有趣。锦衣华服的赵三公子望着花坛,又望向另一个角落,那是挑事的卢廷材与薛丁义等人。那几人同样沉默。事情闹成这样,他们就能讨到好处吗?不可能的。赵学元心知肚明,他们会被惩罚,更严厉的惩罚。以往这群人能收到保护费,仗的是被欺负的人不敢吭声,且有武师在时,基本都在武馆外动手。底层人自卑惯了,生来惧怕高低位的人,被卢廷材的话术一骗,更不觉得高高在上的武师会帮助他们。大部分人吃了亏,都不会想着去报官罢?仗着骗打套路,卢廷材几人无往不利,没想到如今却碰到两个硬茬,对一个老学员主动下狠手,上来就是一砖头。就是不知道,这同乡的最后一个学徒,骨头是硬是软。赵学元很好奇。此时的卢廷材等人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可年轻人血气上涌,哪管得上那么多。事情基本是瞒不住的,现在他们破罐子破摔,要了一个更狠的价,像是穷途末路的眼红赌徒,比任何时刻都危险。区别是李立波和陈杰昌还被埋在鼓里。没去提醒,大家都在看好戏。黄土夯实的演武场被油灯照得一片橙黄。梁渠起身,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板壁上,微微闪动。李立波与陈杰昌忍不住抬头,看见梁渠伸手递出一个油纸包。“拿着。”“这是......”“拿着!”花坛里的蟋蟀噤了声。李立波与陈杰昌伸手接过,感受着油纸包内的温热,猜到里面是食物。梁渠转身朝演武场中心走去。所有人投来目光。梁渠环视左右。他从来没来过这里,更没享受过如此瞩目的待遇。累,真累。曾经加班加到半夜,累得和狗一样,也没有如今这么累。从癞头张开始,到王氏三兄弟,还有那水中的精怪。整个社会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网住了所有想要往上爬的人。每一个试图穿过去的,都在那窄小的孔眼中挤得面目狰狞,皮肉模糊。那些蜘蛛,毒虫,蜈蚣挂在一个又一个的大网节点上,期待着血淋淋的猎物挣扎的精疲力尽,争夺血食。梁渠看向另一边的角落。所有人都在那,卢廷材,薛丁义,于为龙,项去疾......这些……毒虫!梁渠的目光忽然变了,变得很静,他伸出手,指向七人。“我要和你们打一架!”演武场忽地寂静如死。“嗤哈哈......”有人笑出了声。梁渠面无表情,死死盯住那人。“咳咳。”气氛再度死寂。卢廷材等人在目光的逼迫下不得不站起身。他们其实已经后悔,尤其是薛丁义,悔恨自己的冲动,可当时兄弟都让人开瓢了,哪想的了那么多啊。但面对如此狂妄的挑衅,再坐着就太窝囊了。“你一个人?”脑袋上包着白纱布的卢廷材看上去很滑稽,可在身后六人的衬托下,没人会觉得好笑,“掂量不清自己的......”真贱啊。梁渠感觉自己的胸口很闷,像是被郁气塞住了。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拍得胸口痛起来,让那股痛楚把一切气郁闷火都压了下去。“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打败你们所有人,你们所有人!” 抱歉,一个乌龙 刚才点错了,。除去周一外,其余时间是每天上午八点准时更新两章。断章也不是故意断的,接下去两章是连在一起的,到主角打完结束,要是断在这中间可能更难受(捂脸)我的,给大家赔礼道歉。《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抱歉,一个乌龙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天高地厚 平阳镇,浪云酒楼。周围尽是喧闹的人声,门口便是南石桥,桥洞下流水哗哗作响。附近每个摊子都挂着灯笼,红纱里裹着一团温暖奢华的光。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出酒楼,他们都喝得半醉,勾肩搭背,面带喜色。“真羡慕胡师兄那么快就成为武师了,我才刚破三关,还有好长的路要走。”“浪云楼,胡师兄大气!那醉仙酿真的绝了。”被簇拥着的胡奇面色酡红,显得十分高兴:“哈哈,徐师兄喜欢,那我再买两坛给你送过去,顺便给师傅拿几坛。”“那我们呢,我们可都听见了,胡师兄总不能只给徐师兄和师傅带,不给我们带吧?”向长松一改往日在学徒面前的温和形象,很是跳脱。“啊哈哈,都带都带,行了吧?”胡奇大笑,今天是他破四关,成武师的日子,没有师父,师兄们的帮助,他不可能有此成就,自然要大宴一场,以示感谢。胡奇身边同样居于核心,一位短小精悍的老者摸了摸白须:“不必如此破费,为师近年来年事已高,喝酒喝得少了。”此人正是杨氏武馆真正的主人——杨东雄,也是在场众人的师父。真正的师父,非武馆学徒那般的萍水相逢,买卖关系。“诶,师父你不必替胡师兄省钱,他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师,等明日去造了册登上记,那就是吃皇粮的人了!”“支持正义的宰师兄!”“以师弟的实力,都是早晚的事,我只不过痴长几岁罢了。”胡奇一面谦虚一面打趣,“现在宰我,可别怪我到时候宰回来啊。”“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哈哈哈。”人群中的杨东雄望了眼高升的月亮,算算时辰,发现已经到了戌时,眼见众人聊兴颇高,大有继续谈下去的势头,出声制止。“好了好了,今天本就该是去武馆授课的日子,因为胡奇要破关,又摆酒庆祝才挪到晚上,再让他们等下去就不合适了,你们赶紧回去吧,让胡奇和我一起去趟武馆就成。”徐子帅左看右看,摇摇头:“要不我也跟着过去看看吧,反正没什么要紧事。”“是啊,顺便一起听听课。”杨东雄惊奇:“你们今日怎这般勤奋,转了性了?”向长松笑道:“师父,刚才在酒楼中光顾着喝酒高兴了,胡师兄此番破关成功的经验都全然没问呢,等睡过一晚,指不定就没今天这般记得清晰了。”徐子帅摇头晃脑:“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大家好久没聚,难得那么高兴,人也齐,不如过去耍耍。”“那不如我们同去武馆,师父指导学徒们,我们也好相互切磋,印证所学。”杨东雄自无不可,破关这种事,终究每个人都有所细微差别,能多学习自然是好的,对自己和以后教导弟子都有帮助。“好,那便同去,今日无人看守,也不知会不会出问题。”胡奇道:“弟子闭关前让鲁少会代替弟子教导,鲁师弟也是破两关的武者,应当不会有问题。”“鲁少会?”杨东雄皱眉。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成为他的亲传弟子的,一要看天资,二要看品行,有些人即便天资尚可,他也不会收。杨东雄记忆里,鲁少会形象不是太好,很冷淡的一个人。“师父,鲁少会性子是冷了点,不过不算坏,由他照看一天,应当出不了岔子。”“既然如此,那走吧!”一行人走过南石桥,前去武馆。白天热闹的武馆,晚上并没有多少人路过。杨东雄携一众亲传弟子静静穿过走廊,就要进入演武场。“闭嘴你个傻逼!”杨东雄面色诧异,他迅速抬手。一众弟子止住脚步。“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打败你们所有人,你们所有人!”压抑的声音灌进他们的耳朵里,那股凶暴的情绪潮水一样的扑面而来。在场最不济的都是破两关的武者,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胡奇全身一凛。出事了!向长松思量道:“好像是梁师弟的声音?”“梁师弟?”有人没见过梁渠。“月初来的学徒,是义兴市的渔民,很俊的一个少年,还懂礼貌,每次回去都会和他的朋友们把地扫一遍。”末了,向长松补充道,“哦,这个月来自义兴市学武的有三个人,他们关系不错。”向长松解释完,转头就告歉:“对不起师父,今天本来我应该留在武馆,没想到会出乱子,是我的过错。”胡奇上前拦下过错:“要怪也怪我,是我破关后太得意忘形,非要拉着大家一起庆祝,不然向师弟也不会擅离职守。”“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杨东雄摆手,并不在意擅离职守这种小事,“我们走后门,找人问问清楚。”一行人迅速退出廊道。武师走路无声,谁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演武场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梁渠,好似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入武馆将将一月,要独自打七个入馆超过四个月的大汉,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是什么?卢廷材等人可是三个月没破关,又缴费留下的“留级老生”。天赋再怎么差,四倍的时间差距,气血也比你一个月的新人要雄厚!若非李立波与陈杰昌偷袭,卢廷材和薛丁义连伤都不会受,事后李立波与陈杰昌要惨得多。要是有人脱去两人的衣服就能发现,他们身上早已浑身淤血,能站起身都殊为不易。“阿水你疯了?!”花坛角落里的李立波与陈杰昌听到后不顾伤痛,踉踉跄跄地走到演武场中心,拉住梁渠的衣角,想把他拽回去。被如此呵斥,蔑视,卢廷材等人更是怒火滔天,冷笑:“你们要三个人一起上也不是不行,我一个人就够了!”“不用,就我一个。”梁渠凝视着卢廷材,慢慢退后,扶着李立波与陈杰昌的肩膀,将两人送回去。两人死死拉住他的衣服:“阿水,你到底想做什么?不用管我们!实在没钱,我们两个帮你出,别去!”“放心,我没疯。”梁渠反抓住两人的手,紧紧握住,“我只想一颗一颗的,打掉他们的牙!” 第三十四章 报仇雪恨! 清冷的月光投向演武场,一地都像是水银。武馆的屋檐上站着数人。杨东雄站在最前方的屋檐上,看着底下那个怒吼少年,看着他紧咬牙恨,面目狰狞,却没有阻止这场闹剧。众人身边,被抓壮丁来解释前因后果的学徒额头角暴汗,战战兢兢。“我过去了!”梁渠猛地松手,甩开二人的牵制,在呼唤声中回到场地中心。月光侧照在梁渠锋锐的脸上,明暗交错起来,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让他的一只眼睛掩在阴影中,另一只平静没有表情。隔着十步,两方人对峙。一方一人,一方七人。月光和灯光照透了夜色。梁渠立得很直,像一柄出窍的利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狗东西太他娘的能装了。卢廷材愈发的恼怒,尤其是看到边上几位女学徒的目光,几欲发疯,他伸出手抄起一旁兵器架上的木棍。武馆不禁切磋,设有兵器架,但为了防止年轻人打出真火,只有木棍,没有利器。卢廷材转头:“一个新人,我自己来就好,让他知道知道敬畏。”众人点点头,他们也这么觉得。那么多人看着,真七个人一起上,太丢人了。卢廷材甩着棍子,冷笑一声,慢慢走步上前,像是一座小山。他的个子足有一米九,完全可以仰视没有发育完全的梁渠。尤其是伴随着距离的缩近,更显惊人气势。李立波与陈杰昌在梁渠身后,咽了口唾沫,可无论怎么呼唤,梁渠都如同没听到一般。卢廷材踱步上前,一点点靠近,在接近到三米位置时,他狞笑一声,猛然蹬地,利箭一般冲了过来。力从地起,卢廷材绷紧全身肌肉,每一寸都在发力旋转,从左脚心扭转递至右手,再到短棍之上。他高举鸡蛋粗的木棍对着梁渠顶门砸下,木棍划破风声,带着令人惊悸的啸声。卢廷材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梁渠头破血流的场面,在愤怒的驱使下,这样的角度和速度,完全是最完美的发挥,几乎超出他的预料。望着木头人般不同的对手,暴力的快意从胸中升了起来。梁渠始终平静,直到那棍影近在眼前,他一步上前,伸手掐住卢廷材的手腕,向下一别,力量之大,轻轻巧巧地夺下了他手里的木棍,顺手一个嘴巴,把他抽翻在地。一片寂静,静得可以听到远空的风声。所有人都在此刻放大了瞳孔,居然过手那么一瞬,就定了胜负。几乎没人看到梁渠的动作,太快太狠。梁渠身后的李立波与陈杰昌张大了嘴,好似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们的喉咙。蟋蟀又叫了起来。月光照在卢廷材头顶,森寒如冰,他手腕肿胀,捂着脸,一片惨白,全然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我刚刚,我刚刚被抽了一巴掌?刹那间,卢廷材额角青筋暴露,突突得跳着,他以手撑地,猛地跳了起来,挥舞拳头砸去。梁渠一手抓住卢廷材小臂横挡,又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干净利落的“啪”一声。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所有人都傻眼了。卢廷材呆呆的坐在原地,不敢置信,难以言喻的羞愤涌上心头,他像只犬兽那样在地上呼呼喘了两口气,还想跳起来。梁渠却没有再给他反扑的机会,他一步上前,手中短棍横抽而出。卢廷材只看到木棍化作一道残影,挥过来重重地极大在他的侧脸,一口鲜甜的血喷出去,他翻滚着倒地,半边脸完全地麻木了,他不知道是不是一侧的整排牙齿都掉了下来。梁渠垂下眉眼,瞧着地面上的几粒碎牙,踏前一步。“不要过来!”卢廷材捂住脸惊惧大吼!“快,快上!”此时另一边呆滞的六人才反应过来,呼唤着冲上前来。梁渠再踏一步,高举木棍,想将卢廷材另一边的牙齿也全部敲击下来,可身前已经传来吼叫声。梁渠借着跨步弓步下腰,曲折九十度的左膝盖蹬地发力,旋拧腰身,短棍急啸,在空中划出一道大弧线!薛丁义被短棍敲中下颚,他吐出一口血,整张脸扭曲变形,翻滚倒地。滚水浇雪球一般,薛丁义身后的几人匆忙朝两旁退开。另一侧,冲过来的矮壮恶汉低吼一声,抡起棍子朝梁渠的肩膀轰去,可一股可怕的心悸突然笼罩了他,心脏的血好似倒流了一瞬间,动作错乱。梁渠进步上前,短棍甩击矮壮恶汉的手腕,没等梁渠放松,一股无可阻挡的暴力传到梁渠的胳膊,梁渠身子一顿,强忍气血翻滚,抽回短棍,手腕翻转,一棍点出,击在来者丹田处。来者一口气回不上来,身体摇晃了一阵,跌倒在地上。剩余三人怒吼着一拥而上,挥舞着木棍砸下,太多太密,梁渠挡开两个,却有人跃起,甩动打在打在梁渠的头上。梁渠觉得整个颅腔像是被撞击的铁钟那样震动,鲜血同时从鼻子和嘴里溢出。接着是从后方爬起来一个,对着他后背又是一下,梁渠瞪着眼,几乎要撕裂眼角,他憋着一口气,小臂上青筋蛇一样扭曲,一脚踢飞前面的人,转身横扫,爬起来的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一棍打碎侧肋骨。人太多,倒下的又站起来,四五根棍子同时挥来,挡开两个,总有三人打在身上。演武场上刹那间乱作一团,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预料,所有人呆呆看着,不知如何是好。沾血的木棍,狰狞的表情,撕裂的肌肉,银亮的圆月,摇晃的烛光,冷峻的双眼,明灭不定的漫天星光......一个接一个的人影扑了上来,短棍击打在梁渠身上,可他似乎毫无痛觉,凭借身体素质,一棍又一棍的抽出,将压过来的人影抽飞出去。卢廷材他们爬起来的速度越来越慢,手中的棍子力道越来越轻。可梁渠怒火越发旺盛,手中的棍子像是要把人劈成两半!满是鲜血的人脸扭曲,寒冷的夜晚变得可怖。有人扔出了手里的短棍,换上青砖,只是没等打在梁渠身上,就被连人带砖一块抽碎。短棍忽地断裂,梁渠猛然向前扑去,抱住一个人的腰腹朝地上撞去,那人两眼一翻,松开了手中短棍。梁渠伸手抓住男人头发,拎起他的脑袋狠狠往地上砸去,坚硬的黄泥地被砸出一个凹坑,撞得满脸开花。又有一棍砸在他的背上,梁渠不顾酸痛,强提一口气,顺手抓住短棍翻身,一个圆抡出手,那人再度被抽翻在地上,肋骨断裂几根。梁渠抡着棍子转身,可挥了个空。再没有一个人站着了。他低下头,满地血液与碎牙。滚圆的血珠从棍头上滴落。梁渠半跪在地上,身后七零八落尽是哀嚎的青年,他的侧腮帮鼓了鼓,用舌头顶着,吐出一口血沫,被血瘀堵住的喉管再次顺畅呼吸起来。“呼。”梁渠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木棍撑在地上,撕裂的肌肉颤抖着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笔直地站在场地正中。李立波与陈杰昌彻底张大嘴,嗬嗬地喊不出声。演武场边上的众学徒,更是陷入诡异的沉默。梁渠悠悠然吐出一口长气,遮不住满身的疲惫与伤痛。一个打七个,太勉强了。而且......梁渠仰着头,看到月光下站在屋檐上的人。融合度逼近五十,他已然能够微微操控血液,可惜精妙度不够,只能作用在血液最集中的心脏上,发生极短暂的逆流。但梁渠只用了一次,在他拧身上抽时,他看到了屋顶上的人,猜到了来者是谁,不敢再用。“卢廷材,薛丁义,于为龙,项去疾......你们七个人以后不用来武馆了!”尘埃落定,屋顶上,数道人影尽皆跳下,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演武场。为首老者来到梁渠面前,语气听不出喜怒。“你叫梁渠,是吧?”“是。”梁渠低下头,疲惫地笑了笑。“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弟子?” 第三十五章 亲传弟子! 弟子!?梁渠抬手擦去嘴角血沫,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虎口裂了,皮肉翻卷,满手都是血,或许是刚刚敲砖裂的,嘴角血沫没擦干净,反倒在脸上揩出一道血痕。满脸血污,梁渠却顾不得这些,他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屋顶上跳下来那么多人,胡奇和向长松紧随其后,那么带头老人是谁不言而喻。杨东雄!杨氏武馆真正的主人,据传是整个平阳镇最强大的大武师!梁渠不知道赵三公子赵学元在闹剧发生前想过什么,知道的话一定会深以为然。底层人自卑惯了,生来惧怕高地位的人。话本小说中,天子一定是英明神武的,民不聊生一定是奸臣当道,蒙蔽视听。可话本小说始终是话本小说,求而不得才写成故事。高地位的人,从未吃过苦,就是不容易共情低地位的人。低地位的人,一直在吃苦,就是难对高地位者抱有幻想。吃了亏,多少人敢报官?学堂里,被霸凌者多少人敢告老师?上位者们根本不在意下位者们谁对谁错,只会觉得有人惹了麻烦,都打一顿赶将出去就好,事情完美解决。除非一劳永逸,将人彻底赶出自己的活动范围,否则最后遍体鳞伤的只能是自己。梁渠本以为自己会被武馆武师认为是个惹事精,赶他出去,却万万没想到会有如此发展!杨东雄微微弯腰,面含微笑:“怎么,不愿意?”听到这话,后面的李立波和陈杰昌都急眼了,要是能意念对话,绝对会在梁渠脑子里喊一万遍快答应快答应。边上的其余武馆学徒一片静默。梁渠想那帮人正在背后看自己,眼神中满是羡慕嫉妒恨。弟子,真正的亲传弟子,可不是交钱就能来武馆的普通学徒!恍惚中的梁渠回过神,当即跪倒在地上,嘭嘭嘭磕上三个响头。“弟子梁渠,拜见师父!”男儿膝下有黄金,可拜师父,不寒碜!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想学手艺,就得给师父养老送终,去到哪里都是这个道理。杨东雄的所作所为,让梁渠相信自己的选择不会有错。“好好好!”杨东雄大喜,弯腰扶起梁渠,“快起来吧,你受了伤,敬师茶什么的日后再说,但你既然跪了,你我二人的师徒名分就此定下,以后你就是我的第九位弟子!”梁渠抬起头,看到了杨东雄身后的七人,六男一女,虽然少一人,但其中就有向师兄,胡师兄。向师兄对着他挤眉弄眼,胡师兄偷偷竖起了大拇指。“恭喜梁师弟!”“梁师弟真是一表人才。”“完了!梁师弟一进来,那我的最帅名头岂不是不保?”一高个青年大惊失色。“得了吧你,就算梁师弟不来,最帅名头的拥有者也是我好不好?”“你们两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德性。”唯一的女弟子冷笑。向长松摸了摸口袋,颇为遗憾:“可惜我现在身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见面礼,下次见面再补上。”“可恶,向师弟你为什么要提这件事!我最讨厌挑礼物了!”......场面热闹非凡,梁渠不免露出笑容。真好啊,看来自己的选择没错。杨东雄摸摸胡须,也是越看梁渠越喜欢。他不是随意收徒,更不是出于某种补偿心理,纯粹是生出爱才之心。早在屋檐上,杨东雄就听被抓壮丁的学徒讲述完前因后果,哪怕有所缺失,但到他这个年纪,自然一眼明白事情经过。向长松更在一旁说出梁渠用全部积蓄搭救陈庆江的事情,只因陈庆江对梁渠有过一饼之恩。倒不是因为这事多么出名,从义兴市传到了平阳镇,而是李立波与陈杰昌说的。胡奇请假后,两人在武馆中唯一认识的就是向长松,偶有交谈,自然提及过。一件耳闻,一件目睹,两事相加,足以证明梁渠品性优良。此外,入馆一月就能以一敌七,足以证明梁渠天资不弱,气血少说粗如小指,才能有如此身体素质。有天资,有品行,还是自己武馆的学徒。唯一的缺点就是打法不精,太笨,一打七居然还硬碰硬,完全能以更小的代价解决对手,不过不算大问题。武馆里只学炼法不学打法的大有人在,大家都是奔着成为武者找出路来的,情有可原,日后补上即可。杨东雄勉励一番:“勇气可嘉,打法不精,炼法固然是重中之重,却也不能忘记学习打法,武者本就是以武夺生机。”梁渠赶紧抱拳:“弟子谨记。”他知道杨师说得对,自己只有炼法,没有打法,打架全靠一腔血勇,不过也是无奈之举。打法不是靠摆动作记套路就够的,看看那七个倒在地上的就知道。来那么久一样只会挥棒子,想成高手是需要长期对练以形成肌肉记忆的。演武场上能有那么出彩的表现,完全是仗着身体素质,以及与蟹怪搏命时练就的悍勇与镇静。杨东雄点点头,转头看向弟子:“长松,胡奇,既然你们早已相识,就带你们的九师弟下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对了,另外两位别忘了,后院应该还有空房,今晚就收拾收拾,让他们住下。”梁渠一脸血污,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实不雅观,身上更是阵阵疼痛,挨了不少棍子,亟需清理一番。“是!”向长松与胡奇二人抱拳,上前架起李立波与陈杰昌,梁渠尚能独自走,李立波与陈杰昌受伤更重,走路都颇为艰难。他们一同走向通往后院的廊道,两侧高墙挡住月光与灯光,窄小的通道内里漆黑一片。演武场上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人群自然分开,让出道路,仿佛被二郎神劈开的桃山。数十位学徒注视着梁渠,目光中的嘲笑,讥讽,看好戏,变成了敬畏,嫉妒与不甘。花坛中蟋蟀又开始鸣叫。双方交错开来,一方明,一方暗。梁渠没入黑暗中,可谁都知道,他走向的是一条比演武场上众人更光明的道路。杨东雄默默注视着新弟子离开,转身看向演武场中的众人,面色重新变得严肃:“事情结束,我也不浪费大家时间,自己排个顺序出来,挨个出来给我演练!”在场大部分都是老学员,知道要干什么,没经历过的也都有样学样。杨东雄面前很快排起了一排长队,学徒们轮番上前延时今日所学,希望能得到指点。一旁遍体鳞伤的卢廷材等人趴伏在地上淌血,没人多看一眼。 第三十六章 免费的最香 穿过廊道,光线明亮起来。梁渠打量着四周环境,发现还蛮不错的。环境清幽,路边都有盆栽,是个四合院造型,中间有一片小青石砖铺就的场地,东西南北各有并排的小屋,有的小屋门都没关,能看到里面是类似宿舍一样的上下铺。向长松与胡奇并没有带他们三人住到这里面,而是穿过东南边的小屋通道,来到另一片大院子。这片院子比刚刚的更好,四个方向的都是一栋大屋。向长松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后没有发霉的味道,很干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有人专门收拾。房间里既不是上下铺,也不是通铺,是类似前世宾馆一样的双人床分布,区别是里面有四张床,每张床之间隔着一扇简易屏风。这就是古代版的宾馆?倒是蛮不错的,梁渠心想。李立波东张西望,更是第一次见:“怪怪,这不是十两包食宿的环境吧?”胡奇解释道:“前面才是十两银钱的住宿环境,一片院子就能住下小三十号人,这片院子是要加钱的,一个月光住宿要八两。”“八两!”来自义兴市的三个土包子皆是吃了一惊,感情光住宿都比他们的学费高!胡奇转头目视向长松:“向师弟,我先去搬东西,你带着三位师弟熟悉熟悉环境。”“好。”等胡奇出门,向长松道:“这间屋子没人住,想睡哪张床你们可以自己商量着来,每天都有人负责打扫,都是干净的。”“那我要最里面这张!”梁渠指着最里面靠墙的那张,他喜欢靠墙的床,比较有安全感。陈杰昌指着梁渠身边:“那我就这张吧。”李立波挠挠头:“我睡觉打呼噜,就第一张吧,离你们远一些。”“房间里基本的用具是没有的,比如牙刷牙粉和长布,所以还是需要你们自己带,洗衣服的话,每日都有使唤婆子,把衣服交给她们就好。”李立波大大咧咧道:“没必要向师兄,反正就一个晚上,都是糙汉子,少洗一次无所谓。”向长松含笑问:“你们以后不住这吗?”“哪住得起啊,八两一月,那是要我的命啊!”梁渠与陈杰昌点点头。“两位师弟也就罢了,梁师弟你怎么也跟着点头。”向长松哈哈大笑,“你们用不着担心,接下来两个多月,不仅是梁师弟,李师弟和陈师弟都可以住这,不收你们钱。”“不收我们钱?*2”李立波与陈杰昌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当然,你们难道没听见吗,杨师刚刚将卢廷材他们几个人逐出去了。”“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关系,他们被驱逐出去,但交的银钱自然不可能再还回去,当然,杨师无功不受禄,不屑去拿这份钱。所以普通犯错,这份钱就拿去买米买菜施菜粥,若是像今天这般错,就把他们的钱补给受欺凌的人,很早之前就有的规矩。虽然那七人里大部分人基本都是十两档口的,但薛丁义却是五十两档口的,梁师弟现在是亲传弟子,用不着这些,自然会分摊到你们头上,扣去他们已经用掉一个月的花费,你们差不多每人有三十六两左右。五十两的档口你们二人是够不着的,但二十两的可以,二十两中的食宿拎出来,再加剩下的十六两,够让你们住到离开了,说不定还有剩余。哦,若是你们不想升档口,也能折换成现银给你们,都算作补偿。”三十六两的补偿!李立波与陈杰昌对视一眼,纷纷咽了口唾沫。三十六两要是拿回去,家中的生活档次可以提高数个等级!可是......两人想到向长松那番,法与药的对话。若是没机缘,三个月内,自己大概率是破不了关了......向长松与梁渠没有打扰二人做决定。似是做了艰难的思想斗争,李立波与陈杰昌还是决定留下。“三十六两,本就是意外之财,我们两个想拼一拼,成了以后自然能赚更多的钱,若是不成也不至于遗憾,就当从来没拿到过吧。”“好!习武之人就是要有一往无前的心!”门口胡奇出声,却见他一个人抱着三个叠在一起,单个足有四尺左右的大木桶!身后还跟着几人抱着盛满热水的大盆,在冷风中涌动雾气。等胡奇放下大木桶,众人发现木桶里面还有三套衣衫与三个盛满药液的小桶,冒着滚滚热气。跟着胡奇进来的几人开始将药液与热水混合,注入到胡奇搬过来的三个大浴桶中。三人好奇观望:“这是药浴?”胡奇点点头:“是的,不过不是增强气血的药浴,是拿来给你们疗伤用的,能活血化瘀,来上两次,今天的伤两三天就能好。还有换洗的衣服,不一定合身,将就穿,算是我的私人补偿,毕竟是因为我你们才会有此遭遇,要是我在,他们断然不敢如此放肆。”“胡师兄不用这么说,你的好我们一直都记在心里。”梁渠三人大为感动。倒是李立波发觉到一丝异常:“向师兄你刚刚说,那薛丁义是五十两的档口?”“是啊,他家是富商,自然出得起价钱,怎么了?”“卢廷材他们十两档口,想来家里也不是太富裕,来勒索我们可以理解,为什么薛丁义也来?能出五十两,家里不差这二两吧?”众人一时间也没思索明白。“可能......有的人天生就是坏种?”纠结半晌,大家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好了,时间不早,现在天冷,水凉就不舒服了,容易受寒,我再让人拎点热水,你们三人泡完药浴就早点睡吧,擦干就好,不用特意冲洗干净。”“多谢胡师兄,向师兄!”两位师兄离去,房间内很快安静下来。三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整个房间突然响起畅快的大笑,几乎要震落屋上瓦片。一直笑到喘不来气,笑到伤口发痛,他们才停下来,不约而同的脱光衣服,跳入木桶中。水声哗哗。伤口被热水刺激,传来更强烈的痛楚,但很快这股痛苦就被温水浸泡的舒适感所驱散。三人人泡在水中,头靠桶边,舒适感从尾巴骨传递到喉间软骨,震颤出声。“吁~~~~” 第三十七章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十二月末,天格外的冷。小屋内,四尺半高的大浴桶并排放置,中间以屏风作为阻隔,槛窗外是冷冽的寒风,槛窗内是蒸腾缭绕的热气。满鼻子都是浓厚药香,那股多年结香累积而成的清苦味。红褐色的摇曳在身下起伏,每个毛孔都放松地张开......梁渠双臂搭在桶边,紧绷着的肌肉迅速松软下来。这专门用来泡澡的木桶,比他家的米缸高级多了,中间还有一块能坐下来的凸板,木桶边缘甚至为了防滑制作成细密的齿格状。略烫的热水将整个房间的寒冷迅速被驱散,温暖如春。先前战斗留下的肿胀淤青甚至淤血的伤口,初始接触到热水时有刺激性的痛苦,但在药液的渗透下颜色迅速变淡,发烫,消痛显著,作用明显,就连脑袋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痛了。医武不分家,武馆专门的疗伤药果真精妙,固然不及水中莲藕,却也只是些寻常药材,组合起来居然便能有如此疗效。梁渠脖颈靠在木桶边上,舒服得只想睡觉,根本不想起身。“阿水,你是怎么做到的?”陈杰昌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泡了一会,终于缓过劲来的他终于想到这个让梁渠要命的问题。被陈杰昌一提醒,李立波也反应过来:“是啊是啊,你一个人居然能打他们七个,太牛逼了,咋做到的?”“我天赋异禀,刀在面前都不会慌,看准时机上去打就好了。”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梁渠脸不红心不跳。屏风后的陈杰昌恍然大悟:“是这样啊。”李立波长叹一声:“胡师兄光说你根骨好,肯定没料到你天资也好,阿水,不,水哥,不求你带带兄弟,只求日后发达了,能让我去梁府上当个看大门的,能管个三餐就好。”!!!不是,你们这样就信了?脑海中暴风组织措词,刚准备编织一个天衣无缝借口的梁渠愣住了。好似他正要重拳出击,结果敌人一个侧滑躲开后一榔头敲在了他的后脑上,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貌似真是这么觉得的。不是天赋异禀,还能是什么?梁渠确实根骨绝佳,大家亲眼认证,胡奇说自己摸骨那么多年没摸过梁渠这般标准的猿臂蜂腰螳螂腿,那肯定就是这样了啊。没有后世网文小说,信息时代的轰炸,两人脑子里哪有那么多“老爷爷”,“系统”,“金手指”之类的概念,果然,还是老乡人淳朴,淳朴好啊。梁渠心中一松,又趴回桶里。半个时辰后。红褐色的药液愈发稀释,变成了淡红色,根据胡奇所说,这个时间段药效已经被完全吸收。可三人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般人家里根本不会准备这样专门泡澡的浴桶,都是大缸,便宜又好用,哪有这般舒服,尤其外面天冷,更不想出来。再让人加两次热水,总共泡了小一个时辰三人才起身,皮肤都皱了,出来后一点都不冷,擦干后往床上一躺,那滋味......“快看,被子里居然是棉!”李立波刚躺下就发觉到不对,床被太软和,他伸手一摸才发现居然是棉被。南方没那么冷,普通人家大多是用芦苇的芦花、积攒的柳絮,甚至是一些稻草来填充,外面缝制上麻料做的被罩就可以了,哪用得起棉做的被子啊,顶了天整件棉衣。梁渠也挺吃惊的,和自家环境对比起来,堪比五星级豪华大酒店!不愧是八两一月的住宿环境,太奢侈了!“爽啊。”三人吹灭蜡烛,钻进被窝,奇怪的是,明明泡澡前困得要死,可躺到床上后,反倒一点都不困了,甚至越来越精神。尤其是想到刚刚卢廷材等人被梁渠暴揍得满地找牙,李立波兀的笑出声。笑声似能传染,紧接着是陈杰昌,最后是梁渠,三人全都笑了起来。没人说为什么笑,可谁都清楚大家在笑什么。“好厉害啊,真的好厉害,阿水,你以后真的就是亲传弟子了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人。”“是啊,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杨师那可是比赵老爷都厉害的人物啊,平阳镇上数一数二,听说举人老爷见了都要问好。”梁渠双手枕在脑后,凝视大梁:“我没想到杨师会收我为徒,有种捞起渔网,发现网里居然有宝鱼的感觉。”“要是早几天,你去交秋税,那个狗官怎么敢踢你的粮,他敢踢你粮,你就上去踢他!”“哈哈哈,那我不敢。”“这有什么不敢,该怕的人是他,说他一句官爷,真当自己是个官了,还不是老爷们的狗腿子。”“是极是极。”一时间,房间内如同进入男生宿舍夜谈的氛围,众人神采奕奕,每个人都在期待着自己的未来。梁渠被收为了亲传弟子,前途一片坦荡,李立波与陈杰昌同样从七两档口提升到了二十两档口,破关率大幅度提高。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一直聊出半个时辰,三人才感到困意。“困了......”“我也是,不说了,睡觉。”“我睡了......”第二天一早。薄雾弥漫的清晨,公鸡啼鸣。梁渠睁眼起床,他一点不困,甚至精神奕奕。没有电没有手机,大家都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因此昨天晚上泡完澡也才九点多,聊到十点就睡了。倒是李立波与陈杰昌,没有梁渠那么好的体魄,加之受伤严重,天冷被窝太过舒服,听到鸡叫哼哼两声便接着做梦。梁渠没有打扰,轻手轻脚穿上胡奇给的衣服,简单洗漱后便要出门,正好看到院中打拳的向长松。“梁师弟起得早啊。”“向师兄不是更早?”梁渠无奈,“我也想睡懒觉,可身体习惯早起了。”“我听说渔民丑时甚至子时就要出船捕鱼,是这样吗?”“嗯,晚上鱼多,很多人那时候出船才够一家人用度。”“哎,百姓生活不易啊。”向长松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不说这些了,师父昨晚吩咐我,要是你醒了,就带你去宅院,正式走一遭拜师礼,名正言顺的定下师徒名分,既然梁师弟已经醒了,那就跟我走吧!”梁渠精神振奋。“求之不得!” 第三十八章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杨东雄不住在武馆,常在镇上一处环境更好的宅院中居住,距离武馆约莫一里路。梁渠路上没有闲着,问向长松借过三两银子,准备到各家店铺先买上一些拜师礼,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要懂的。结果逛了一路,都没什么好的选择。三两银子用来生活绝对能用上许久,想要拿来挑选拜师礼就有些捉襟见肘。最后只能买些糕点,肉条。肉条是必须的,此世也有“束脩”的讲究。“梁师弟不必如此,杨师不在乎这些的。”“向师兄,师父可以不在意,但弟子不能没有这份心。”向长松挠挠头:“梁师弟有心了。”自己当初送没送礼来着?有点忘了......“好气派的宅子。”杨府极大,百米外就看到,高门大院,门匾上龙飞凤舞写着杨府二字。尤其是宅子后面能看到一片小湖,湖心有一小亭,周边布满枯萎莲蓬,岸边种满树木,非常漂亮。离得近些,人还能看到湖面上的波澜,可今天并没有风,应当是底下有暗河,连通的大概率是江淮泽野。梁渠想到李立波先前说杨师曾是军伍中人,来到平阳镇教拳,若真是如此,那杨师之前担任的职位肯定不低。......厅堂内左首位,杨东雄满头白发,身材并不高大,可气势惊人,双目更是炯炯有神。在杨师右首位坐着他的妻子许氏,或是不曾习武的缘故,望之甚至比杨东雄年纪更大些。其余两侧,则各是其他七位弟子分列两侧,向长松最为年轻,站在最右下的位置。按理说七位还有一位,可梁渠从昨晚就没见到过,可能是有事不在平阳镇。厅堂内有一蒲团,梁渠没有犹豫,上前几步,双膝跪地。“梁渠,你知恩图报,胆力过人,为人踏实勤恳,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杨东雄沉声道,一晚上的时间,足够他了解清楚梁渠的过往经历。向长松所言皆真,那自是没有反悔的道理。更何况,梁渠很像他年轻时的样子。“弟子愿意。”“入我门下,须虚怀若谷,逊志时敏,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不得同门相残,忤逆不孝,不得为非作歹,恃强凌弱,你可记住?”“弟子谨记。”“你且重复一遍。”“须虚怀若谷,逊志时敏,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不得同门相残,忤逆不孝,不得为非作歹,恃强凌弱。”梁渠额头微微冒汗,这临时重复可太要命了。口头复述不如书面好记,要不是有前世功底,他真不一定能记得住。他有些好奇,八位师兄/姐,有没有到这一步卡主的?杨东雄面露满意之色:“好!上茶。”早已恭候的丫鬟端上漆盘,递上敬师茶。“奉上一碗敬师茶,师徒之礼就算成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杨东雄的第九位弟子!”梁渠闻言,恭恭敬敬的接过瓷碗,微微抬身,低下头平举双手,奉上敬师茶。杨东雄双手接过,掀开盏盖一饮而尽。紧接着杨东雄起身,扶起梁渠。至此,二人彻底成为师徒。此时此刻,梁渠终于放下心来,心潮汹涌。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他再不是一个没有来路,没有背景的乡野渔民,而是杨东雄的九弟子!想到这,梁渠赶紧递上自己的拜师礼:“弟子财力浅薄,只能买些糕点,还望师父不要嫌弃。”向长松赶紧站出来补充:“师父,梁师弟是当真有心,为了能送上拜师礼,还不惜向我借了银子,我告诉他您不在乎这些,他还说‘师父可以不在意,但做弟子的不能没有这份心’。”“真是个好孩子。”杨氏身旁的许氏捂嘴夸赞。杨东雄哈哈大笑,拍着梁渠肩膀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有这份心就是好的,尤其是身为渔民,没有受过教育,是很难想到这一层的,就更难能可贵的,说明梁渠很聪明,也很有孝心。只不过笑完,杨东雄就绷住了脸:“你能有这份心,为师很开心,但为师不希望这会成为你的负担,为师昨晚已经查过你的身世,不要怪为师小气,毕竟收徒是大事......”“弟子明白的。”梁渠赶紧点头。他们可不是武馆交钱的师傅学徒关系,而是真真正正的师父和弟子,那当真是半个儿子半个父亲,谁能不谨慎些?“你明白就好,所以为师知道你是孤儿,生活不易,南娣!”杨东雄伸出右手,刚刚奉上敬师茶的丫鬟又走了出来,将一个钱袋和一块红黑色腰牌递到杨东雄手上。杨东雄接过后将两样东西交给梁渠。腰牌入手很沉,木制的,不知是什么木头,形制方长,顶部是个半圆,有个圈口可以系绳,花纹繁复很是精美,一手握持很舒服。翻看一下,发现一面是他的名字,背面是占据大半牌面的杨字,底下还有小字,都是阳刻,也就是字突于牌面,是将周边给切削掉,只在木牌边缘留了一圈凸起,让其用久后不易磨损。应当是先前就有,往后晚上连夜雕刻了一个名字出来,不然如此精美,一晚上绝对不够,梁渠想。“腰牌是你的身份证明,一般官吏见到了不会为难于你,而且去医馆买药能有五折优惠。钱袋里面是十两银子,用来给你自己添置点东西的,不要嫌少,十两银子不算什么,但我怕的是你养上好逸恶劳的毛病,所以只能给你十两。”人是会变的,人心更是如此。年轻时勤奋,老来好吃懒做的例子比比皆是,所谓性子都是一点点养出来的。杨东雄不想让梁渠从此失去上进的心,就此养坏了性子,学武资源他会供给一些,但大部分依旧要梁渠自己去挣,不能事事如意。“多谢师父!”梁渠心中感动。师父师父,当真半个父亲一样。不过杨师当真是高估了他的财力,还“只”给十两银子。拜托,十两已经是他这一辈子见都没见过的巨款了好吧。目前梁渠存款最高纪录就是学武前的九两三钱,现在身上更是仅剩十来个铜板。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既然师父送了,那做师兄的也不能吝啬,见面礼我们昨晚上就备好了,就是不知师弟喜不喜欢。”此时一位高大男子站了出来,面容方正,就是有些黑,面容粗糙,像个农民,根据向长松的介绍,此人正是杨东雄的二弟子——俞墩。接下来,梁渠便看到自己的师兄们和师姐,每人都出言,说是都给他准备好了见面礼。 第三十九章 梁老爷?少爷! 望见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二师兄,那这两天缺席的应当是大师兄。梁渠心想。宛若老农的俞墩拿出一件兽皮大氅,大氅通体黑色,带着一层泛光细绒毛“九师弟,这是犬熊皮大氅,刀割不破,水浸不烂,防寒也很好,眼下入冬,希望你能喜欢。”“多谢二师兄!”梁渠躬身一礼,欣喜地接过大氅。大氅手感极软极柔,很是舒服,难以想象它居然能防冷兵器。天气越来越冷,先前买的两套麻衣的确不顶用,正好解燃眉之急。三师兄陆刚站出来:“九师弟,看看我的。”陆刚是所有师兄弟中最魁梧的,上肢极粗壮,强而有力,冬天了,依旧只穿一件短衫,而他手中拿着一块臂长手腕粗的黑色金属块。“三师兄这是?”梁渠不明所以,送他一块钢?杨东雄笑道:“陆刚是铁匠出身,祖父本是兵营里的铁匠,跟过太祖皇帝打天下,他打造的兵器是极好的,这一块钨金最适合用来造兵器,他意思是用这块钨金给你打件兵器,想问你喜欢用什么。”陆刚点头:“刀枪剑戟,我都能打,不知道九师弟喜欢用什么。”兵器?梁渠心思活泛起来,他早就想要一件兵器,可铁器不便宜,到现在他剖鱼都是用磨好的石刀。自己主场在水下,水下,那需要劈,砍,挥的武器都不太好,最适合的是刺击类兵器。渔民最常用的就是鱼叉,并且为了增大插中几率往往是三叉戟。梁渠不需要三叉,他对付的是螃蟹怪这样的怪物,要的是一击即破,而不是命中率,那长枪是最为适合的。沉吟片刻,梁渠恭敬道:“我喜欢长枪,不知陆刚师兄能否打造一柄长枪于我?”杨东雄诧异:“长枪?长枪可是易学难精的,当然,我也能教。”“弟子有决心。”杨东雄见状不再劝,什么兵器想要大成都很难,他只是提上一嘴罢了,况且长枪的确容易上手。“好说,待会我画几张长枪图纸给你,你看看样式,决定好我便开始打造,枪杆材料都有现成的,不用阴干校,用鲔漆的话,只要两月左右。”“两月左右?”梁渠一惊,担心道,“会不会过于麻烦师兄。”“不会,打造出来十来天就够,主要是生漆久,鲔漆算快的,普通胶漆至少三月。”“那就多麻烦陆师兄了。”“不会教师弟失望的。”接下来是四师兄徐子帅,昨晚开玩笑说自己最帅名头不保的高个青年,人长得神气,白白净净,身姿挺拔,有股潇洒气,徐师兄送出的是一对钨钢护臂,能包裹整个小臂,质地坚硬却十分轻便,还有皮扣能调节松紧。五师姐卓绍琴身材高挑,英姿飒爽,送的是一双踏云靴,鬼影虎皮所制,轻身,透气。六师兄曹让模样方正,望之正气凛然,送的是一块清玉佩,有提气凝神,消解疲劳的作用,夜晚枕着睡觉有奇效,四个时辰的睡眠三个半时辰就够。七师兄胡奇身材高大,送的是一条腰带,足有一掌半宽,山牛皮制,有暗红色的线条花纹,火烧不烂,刀割不破,防御性能很好。八师兄向长松则送了一套质量极佳的窄袖衣袍,镶嵌有金丝边,编织时掺入过天蚕丝,质地柔软却坚韧,不易破损,煞是好看。梁渠一一拜谢,心中感动不已。穿越那么久,他头一次享受到有依靠的放松感。师兄多就是好,足足有七件物品,皆非凡品。腰带,护臂,衣袍,大氅,兵器,饰品,鞋子,直接给凑出一整套!梁渠感觉自己就像是去到东海龙宫,挨个拿到金冠、金甲、云履的孙悟空。四师兄徐子帅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我这个人最怕送礼,废脑子,后来和师兄弟们商量商量,干脆给你置办一整套行头得了,一人分一件,还不会撞。怎么样,小九,要不要穿上试试?你之英俊不下于我,一定很好看。”“是啊,定然是好看的。”送出衣袍的向长松很想看看自己的礼物效果如何,“考虑到你正是长个的年纪,衣服尺寸我就没裁,但应该不碍事。”许氏也开口:“去试试吧。”一时间,众师兄们都想看看梁渠配上他们礼物的样子。“这......”梁渠将目光望向师父杨东雄。杨东雄摸了摸须,大笑道:“既然你的师兄师姐们想看,南娣,带我的九弟子去客房内换衣裳。”“是。”南娣走上前,纤细皓白的右手摊向一侧廊道:“九少爷跟我来。”九少爷?梁渠精神恍惚,迷迷糊糊就跟南娣来到客房。南娣让下人搬来一面大铜镜,大铜镜打磨的光滑如水,丝毫不逊色于后世的银镜、铝镜。望着镜子里踔厉风发的自己,梁渠心中思绪万千。初来时的他面黄肌肉,两颊凹陷,生命犹如风中残烛,可现在呢?两个月,六十天。精神抖擞,容光焕发,甚至有人叫他九少爷!九少爷!他不敢相信这叫的是自己!“哈哈......”铜镜前的梁渠突然笑出声,目光瞥到一旁的南娣时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人,尴尬地咳嗽两声,强忍住笑容,但脸颊肌肉很快就绷不住了。“哈哈哈......”完了,要被当成傻子了。梁渠大口呼吸,用呼吸压住笑意,收敛起脸部肌肉,装回正经人的模样。“抱歉,见笑了。”南娣微微躬身,露出脸上两个浅浅的酒窝:“九少爷能拜杨老爷为师,自然是值得高兴的,周边那么多市、乡、村,多少人想拜都没这门路呢,证明九少爷就是万里挑一的人才,胜过普通人不知道多少倍。”瞧瞧,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头,人长得好看,说话都好听,太腐朽了。梁渠手握空心拳,捂面咳嗽一声:“那什么,你先出去吧,等我换完你再进来。”“是。”等客房空了,梁渠脱下外套,准备穿衣。身上这套干净衣服还是胡奇昨晚给的,比较体面,要是今天穿他那件褐色麻衣过来,不仅不体面,连件像样的内衫都没有,穿上好货也瞧着别扭。第一次穿正经衣袍,梁渠研究一番才找对穿着方式。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都是敞口麻布衣,往身上一套就穿好,怎么方便怎么来。金边衣袍,白底云靴,山牛宽腰带,腰间清玉佩,乌木腰牌,钨金护臂,犬熊皮黑大氅......梁渠一件件的拿起来,往身上套去。镜子里,一个崭新梁渠堂堂登场! 第四十章 四关七道 当梁渠穿戴整齐,再次出现在厅堂里,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猿臂蜂腰螳螂腿,简而言之就是臂长腿长腰细肩宽,加之山牛皮腰带很好的将衣服束缚紧身,显露身材,让梁渠整个人望上去身量挺拔,英武不凡,好似一杆长枪。杨东雄大赞一声:“好,这就是年轻人的朝气!”“完了,我的最帅名头真要易位了!”“徐师兄省省吧,一直都是我好吗?”曹让嗤笑。“可惜大师兄不在,他最有钱了,能送的东西肯定最好,指不定是什么灵丹妙药呢。”“对了师父,你有没有通知大师兄啊?”杨东雄点头:“昨晚上就写信了,还没寄,等下我就派人去,约莫个把月就能有回信,到时候肯定会补上的。”见梁渠有疑惑,徐子帅解释道:“大师兄去投了西军,如今已是千户长,听说马上又要提拔,不方便回来,所以你才没看见他。”梁渠恍然。众人又闲聊一阵,多是询问梁渠生活状况。小半个时辰后,三师兄陆刚提出告辞,他不善言辞,更喜欢打铁,已经想回去设计长枪了。“师弟晚上来我家一趟就好,你顺着杨府门口的路一直走能看到一家叫徐记的粮铺,旁边有条巷子,进去一直走会看到一个大铁毡,那户就是我家。”“好,我记住了,三师兄慢走。”陆刚走后,其余人又聊一阵,觉得时候差不多,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三个最小的弟子。杨东雄喝口茶:“小九,你的胸中气多粗了。”梁渠没想在修炼的事上骗人,最后损害的还是自己的利益,坦诚道:“约莫有食指粗。”此言一出,胡奇与向长松皆是一惊:“师弟你才学了一个月吧,进度怎么这么快?没见你服过药啊!”“我前几天又捕到一头宝鱼。”梁渠挠挠头,“是一条鳗鱼,通体朱红,后面长了条牛尾巴,我当时欣喜若狂,直接就炖吃了,吃完后浑身发热,一直打拳,打完,一根筷子粗的气就有食指粗了。”“朱红鳗鱼,长有牛尾?”胡奇与向长松陷入沉思,记忆里好像没这样的宝鱼啊?“杨师你知道这是什么鱼吗?”“我也不曾知晓,但江淮泽野何其广阔,不知道的鱼种太多了,不值得奇怪。”杨东雄盖棺定论。不知道就对了,本来就是我瞎编的。梁渠本来想说自己又捕到一条牛角鲳,那是他认知中效果最好的鱼,可转念一想,这鱼貌似也不能够直接让他的气血一下子增长到食指粗,索性瞎编一个。现代江河中没发现的物种都海了去了,古代环境更别说。况且有一两一斤的红血鲈,有二两一斤的牛角鲳,那自然有十两,百两一斤的其它宝鱼,效果怎样都不奇怪。“不过师弟不服药能一个月练到筷子粗,天赋也是很好的,师父有空或许能帮师弟称量一下命格,看看天资究竟如何,摸骨能看出来的还是太少。”命格?又学到一个新词的梁渠暗暗咀嚼,不明其意。似是看出来梁渠的困惑,胡奇道:“此命格非彼命格,不是说命中注定的意思,指的是天赋,师弟如此理解即可,具体如何,等称过命格就清楚了。”不料杨东雄摇摇头:“我手上已经没有香灰了,工具不全,称命格得过段时间才行。”梁渠问道:“师父,我先前听胡武师说,胸中气有小指粗细就可以破皮关了,我之前不知道怎么破,强行压到了食指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你不用担心,没差别,破皮关后一样要继续积累胸中气,小指粗是破关的最低条件罢了,食指粗只会更容易。”梁渠放下心来,他之前的确担心自己练岔了,毕竟从没接触过,看过的小说肯定是做不得数的,一个幻想一个现实,肯定不能套,难免心中惴惴。“你伤还没好,可以等伤好再修炼,接下来还是先跟着胡奇,他在武馆的时候顺手教你就好,顺便让他给你普及一些常识和要点,再让向长松领你去长春医馆认认门,以后开药什么的都方便些。”杨东雄几句话就将事情定下,他是收下梁渠为弟子,但梁渠的境界实在太低,没有什么必要亲自教导,让胡奇来也的一样的。“对了,你识字吗?”“识得一些,但不多。”“那你每天还要抽出空去私塾识字,我会给你安排老师。”“多谢师父。”等杨东雄全部交代完,时间已是上午九点,梁渠与两位师兄不再逗留,一同去长春医馆认门。长春医馆是整个平阳镇规模最大的医馆,光大堂就有四五个医师坐在台后就诊,门口还排着长队。胡奇等人没有排队的意思,带着梁渠进入大堂。甫进门,向长松就对着柜台喊:“陈掌柜的,这是我师父新收的第九位弟子,我的师弟,过来带他认认门。”头发花白掌柜赶紧离开柜台上前问好,他看向梁渠,恭维道:“这位就是九少爷吧?九少爷真是一表人才,令人过目难忘啊,你们几个快过来叫人,机灵着点。”几个忙活的小厮放下手中工作上前问好,只不过喊的不是九少爷,是九爷。“可记清楚了?”“回掌柜的,记清楚了。”“得了,去忙活吧。”陈掌柜转身道,“那还是老规矩,只要您来,那必定是五成价。”“多谢陈掌柜。”“应该的,您能来那就是我们蓬荜生辉了。”简单聊两句后,三人便要离开医馆,临走时胡奇又抓上三包药,结果掌柜的愣是不要钱,权当庆贺杨师又收一位好弟子。梁渠受着恭维,想到陪陈庆江去医馆抓药打下的欠条,感慨万千。当真是一步登天。沿着路途回武馆,胡奇向梁渠简单说明如何破关。其实很简单,就是鼓荡血气,即胸中那股气,让气流通消融,刺激全身皮肤。刺激到一定程度,皮肤就会有一个飞跃性的强度增长,韧似牛皮。“此番修行有一定危险,最好有人带领,等到了武馆我再给你演示一遍。”“至于皮肉骨血四关后就是六道,分奔马,狩虎,臻象,如龙,如炉,如虹,每道中又有细分。”“奔马境,巅峰可力挽奔马数十匹而不动。狩虎境,气血激发,常人望之生畏如猛虎。臻象境,举手投足间大地震荡,出入可为大将军。如龙境,人如天龙,可摆脱天地桎梏,一纵飞入云层间,踏空而行,是为一国武圣。如炉与如虹,我知道的不多,只听说如虹可以以肉身化作飞虹,羽化飞升。其实皮肉骨血后应当还有一个五脏六腑关,但因为五脏六腑关一破,就是力挽奔马的奔马初境,所以两个通常是合在一起说的。”“那杨师是什么境界?”“狩虎。”“狩虎!?”梁渠目露震撼,小小的平阳镇居然有狩虎强者?难道武道很好突破,其实是大白菜?胡奇笑道:“师弟,你可知咱们平阳镇上有三家武馆?”“知道的。”“另外两家待在平阳镇,是因为水平只够在平阳镇开馆,杨师待在平阳镇,只是因为这是他的故乡。”梁渠恍然,就是一百分和九十九分的差别呗?此世武道比想象中的强得多,他对破关愈发的期待起来。至于曾经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赵老爷,什么老瘪三? 第四十一章 义兴市头一号 老瘪犊子,敢来就绑绑两拳。压抑于心中良久的危机感终于消散,梁渠整个都开朗起来,尤其是腰包鼓鼓,心中更爽,看着繁华的平阳镇,就忍不住想买点东西。三人正好路过一家布庄,梁渠便让两位师兄稍作等待,进去买两套成品棉衣。如今市面上光是棉就要三百文一斤,个高的一件长衣要三斤棉,两件衣服就花掉梁渠小三两银子。师兄们送的衣服是极好的,但就是太好了,他反倒舍不得穿,平日练武出汗多,还是选两套方面替换的便宜货。梁渠拿出钱袋,顺带着还掉先前朝向师兄借的三两银子。“师弟,不就三两吗,你不提我都忘了。”梁渠摇头:“借钱就是借钱,借了钱,那就要还。”向长松送的衣袍一看就价值不菲,但礼物是礼物,借钱就是借钱,送再多礼都不能说借的钱就不用还。“害。”向长松无奈收下银子,虽然他的确不在乎三两银子,但心底莫名的有些高兴。买完衣服再往前一段路便是五芳斋,平阳镇最好的糕点铺子。梁渠先前在这里买过拜师礼,他又拿出一两钱买了两盒糕点,准备给李和陈一盒,还有陈叔家一盒。胡奇笑道:“看来梁师弟的确很开心啊,就是不知道这两盒里面有没有我们的份。”梁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居然忘记给师兄们带了,虽然他不如师兄们有钱,但怎么也要意思一下,就要掏钱再买几盒,却被胡奇一把拦下。“诶,开个玩笑,师父一共给你十两银子,你现在就花掉快七两了,再给我们买,那钱师父不白给了?师弟要真有心,等以后挣钱了,请我们吃一顿就好。”梁渠点头应下,将这件事暗暗记在心底。作为杨师亲传弟子身份的他现在一天抓两百文的鱼,都不会有人怀疑,渔民们只会觉得不愧是杨师亲传,捕鱼风姿都如此潇洒。甚至再夸张点,表现出一月一条宝鱼都不是不可能,那样每月的收入也能达到小十两银子,一年轻松百两,抵得上十个农民。当然,这个做法是最简单粗暴的,梁渠如今不只有捕鱼这一条赚钱法子,就比如向长松与胡奇二人在武馆,一个待人接物,一个负责教导,可不是白干,杨师都是有发放薪资的,待遇颇丰,每月有银钱数十两。梁渠要是没钱也能过来做上一段时间,哪怕境界不够没法教人,还可以跟着向长松一起做些杂事,等读过书,更能帮忙进行登记信息。谈话间,三人抵达武馆。演武场上,昨晚留下的血迹已经被盖上一层黄土,不知是用什么法子,一点血腥味都闻不到了。场上依旧是那五十多位“熟人”。哦,不对,梁渠扫视一圈,发现扣掉卢廷材七人,只剩下四十多位了。武馆内学徒众多,杨师月底五天都会过来,今天才第二天。所谓的指点,不仅是动作修整上,还包括打法的注意要点,气血的引导,修炼的进度选择,药材的搭配服用以及各类繁多注意事项,为此大家都很珍惜,轻易不会错过。只不过人群中没有鲁少会,说起来昨天之后梁渠就没见过他,一直到今天也没出现。不过他不是很在乎,鲁少会这种正儿八经的武者来武馆,已经不是为了学东西,他寻求的是一个氛围与环境。再者鲁少会名义上属于“代班”,玩忽职守也没人能指责他,顶多被训斥两句。梁渠在看众人,众人也在看他。身披黑色兽皮大氅,身穿窄袖窄腰金边衣袍,腰上一条宽皮腰带,两边挂着腰牌与玉佩,袖口晃动中隐隐露出金属护臂。个头由于年龄原因并不算太高,皮肤略黑一些,可胜在身姿足够挺拔,自有一番风度与英武气。这是昨晚那个走狗屎运的少年?!所有人脑海中都不由自主浮现出昨晚那个穿黄褐色麻衣,衣服都不贴身,从头到尾都写满穷酸的梁渠。判若两人!他们难以置信,可看到梁渠身边,谈笑风生的胡奇与向长松,却又不得不信。向长松向来待人和善,最有耐心,学徒间有了矛盾,通常都是来寻他主持公道。胡奇武师话虽不多,但对大家是一视同仁的,尽职尽责,不会因你背景不同有所偏颇,本人更是境界高深。但他们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与学徒交流时露出如此亲切融洽的氛围!他们与杨氏亲传弟子间,仿佛隔着一层可悲的厚屏障。有的人对他人礼貌和善,并非因为他喜欢你,只是他的教养足够高。“胡师兄好,向师兄好,梁师兄好。”赵三公子第一个上前问好,亲传弟子身份高于学徒,学徒入馆时间再早,都得叫梁渠师兄。见学徒中家境最好的都如此做派,其余人只能陆续上前问好。昨晚这群人没有例外,全都目露戏谑的站在一旁看好戏,如今却纷纷躬身向自己行礼。梁渠微微颔首之际,突然间有所明悟。原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是这种感觉?“阿水好威风啊。”“大丈夫当如是!”花坛角落的李立波与陈杰昌看见梁渠的威风做派,激动得不能自已。两人强忍住喜悦,在大家都致礼完后上前问好。可问完,望着梁渠一身华服和腰牌,本有一肚子话想说的二人突然间卡了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向长松眼珠子左右转转,说道:“你们先聊吧,我和胡师兄去看看学徒情况,晚点你再过来,胡师兄教你如何破皮关。”两人走后,梁渠拿出一个木盒晃了晃:“吃吗?”李立波瞧见了袋子上的字,他不识字,可却认得五芳斋三个字。平阳镇上最好的糕点铺子,每次路过,总能听有人在附近谈论,久而久之,李立波便识得这三个字。但他一次都没去买过,那里的门槛高高的,明明一个衣着华丽的老太太都能跨过去,可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面高墙似的难以逾越,他迟疑道:“五芳斋?”“嗯,专门给你们带的,算是庆祝我成为杨师弟子。”“不便宜吧?”陈杰昌显然也知道盒子中的分量,不太好意思伸手。“拿着。”“这......”“拿着!”与昨晚一模一样的对话再次上演,恍惚感袭上两人心头,像是看到了月光下那个屹立不动,浑身淌血的身影。又一次听到那句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一个人,打败你们所有人,你们所有人!再回过神,他们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拆开了包装。梁渠嘲笑:“哈哈哈,有什么不好意思,瞧你们那熊样,李立波你上次扒拉肉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模糊的隔阂在笑声中冰雪般消融,李立波和陈杰昌也跟着笑起来。李立波眼眶通红,他将一整块甜酥饼塞进嘴里:“唔,真香,我以前也想尝尝五芳斋里的糕点是什么味道,可一直没机会,唔,真香。”陈杰昌取出一块小口品尝,慢吞吞的:“以后咱义兴市说出去,梁渠你是头一个,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以后阿水就是水哥,梁爷,以后说不得还能买个大宅子,养小婢?”“瞧你那点出息,肯定是要去当官,考武举啊!”“你就是成心和我不对付是吧?”“要我说,这都是阿水堂堂正正靠本事赢来的,应得的!” 第四十二章 再度入水 闲聊一阵,梁渠便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前去寻胡奇。胡奇对正在教导的几人告歉一声,便带梁渠来到一间静室。静室中有一木柜,一矮桌,胡奇掏出钥匙开柜,从中摸出一根长香,点燃后插到旁边的香炉上,屋内迅速弥漫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清香。紧接着胡奇从怀中掏出几张册子,最顶上是一册人体图,很详细,从内脏到血管到皮膜的都有。对于古代环境来说,这是十分珍贵和稀缺的知识。“这份人体图册师弟可以带回去仔细观摩,剩下几张是药方,就是三拳法的配套药方。杨师的法门不止有三拳法一门,但三拳法用来打根基是极好用的,所以我们弟子除非有特例,一般在破肉关前,都是练的三拳法。梁师弟你很契合猿拳,接下来可以就着这门拳法往下练。我知师弟你与李师弟和陈师弟是同乡之人,关系要好,不过师弟切记,此药方不可轻传。你可以抓药给他们吃,药方的反面就有另外一版本,加入了许多无用的,错误剂量的药材,效果也有八成,但万万不可泄出药方。”梁渠挺起上半身道:“胡师兄,我晓得的。”“我观梁师弟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只是提一下。”胡奇收拾好图册,叠在一起放在矮桌上,继续道。“破皮关的关键,就是以气血内劲刺激全身筋膜与皮肤,做到炼皮之效,所谓气血,就是你练拳时胸中出现的那股气,乃是人体凝练之精华,生命之根本。破皮关后,就能做到全身皮膜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坚韧如牛皮,防御大增,若是激发气血,还能更上一层楼。”“那如何以气血内劲激荡全身筋膜与皮肤?”“这个说起来不好说,做起来也不好做,我直接给你来一遍你就懂了,你先开始打猿拳。”梁渠照做。约莫在第四个桩功结束,开始第五个时,胡奇上前一掌按在梁渠胸口。梁渠顿感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胸口浸入,直接与他的胸中气结合,裹挟着胸中气朝着四肢百骸的方向流去,最后在抵达筋膜与皮肤时,化作一股热流消失不见。渐渐的,梁渠的皮肤开始发热,初始还好,紧接着便开始发烫,最后烫得惊人!周身汗气蒸腾如同蒸笼!胡奇沉声道:“别泄气,烫是正常反应,是你的气血在锤炼皮肤!”梁渠几乎要痛叫出声,听到这话后咬紧牙关,强忍下来。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随着心脏的跳动收缩,绷紧,直到一刻钟后,滚烫感才渐渐消失,皮肤重新松弛开来。“导气的感觉你有没有记住?”“只记住一半。”“没事,我们再来一次。”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梁渠坦然许多。只不过似乎是因为胸中气短时间内被消耗掉没有恢复过来,再来一次皮肤并没有太多感觉,梁渠反倒更好的记住了如何将气扩散开来融入皮肤。他隐隐抓住为什么要气血粗如小指才能破关的答案了。“感受到了吧,气血不到一定程度,用来破关效果微乎其微,反而会因为炼皮一直消耗气血,导致气血得不到增长,身体有所亏空。以前徐师兄在武馆的时候提前教过几次,有不少人不甘心失败,从武馆离开后依旧在尝试,结果把身体练坏的,所以后来除非你们气血到达,否则武馆一般是不会教你怎么炼皮的。你再试一次,看看究竟记没记住。”梁渠点头,他闭上眼,打着猿拳,再度激发出一丝气血后,依照胡奇的先前传递的感觉,刹那间就将体内气血打散,并缓缓引导至筋膜皮肤上。血气消融浸没,梁渠皮肤微微发热,即完成一次炼皮,他睁开眼:“多谢胡师兄,我已经记住了。”“那就好,我刚刚点的是凝神香,会让你更加容易引导气血,没有凝神香时,可能引导起来会比较艰难。倘若食物充足,梁师弟应当能在二旬内破关,到时候便是真正的武者了。”二十天,倒也不久。梁渠很想知道自己真正成为武者的场面。“师弟你是要在这里接着练,还是回去练?要是准备回去练的话,香你就带回去。”“三师兄让我晚上去一趟他家看看图纸,就在这练吧,回去再回来太远了。”“好,不过我们先吃饭吧,饭点到了。”“好。”从杨府出来是上午九点多,买了点东西,又练了会武,也该到饭点,尤其是刚刚消耗大量气血,梁渠已然腹中空空。作为亲传弟子,他们吃的和普通学徒不同。单独的小房间内,方桌上足有一大盆酱牛肉,一大盆水煮羊肉,一大盆清蒸菜蔬,外加足够量的白米饭,皆是脸盆大,冒着腾腾热气。梁渠震惊:“我们三个人吃这么多!?”“这有什么,等梁师弟你以后破了皮关,就知道自己有多能吃了,快坐下来,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向长松撩起下摆坐在长凳上,分出碗筷后便盛碗饭猛吃,胡奇同样如此。梁渠刚端起碗,向长松就给他碗里夹上一大块牛肉。“吃!刘厨炖的牛肉可烂了,香得很,还有羊肉,一点不膻,自己多动筷子,我可就夹这一次。”“好。”胡奇咽下一块牛肉:“对了,师弟,昨晚看你和卢廷材他们打架,你的打法太差劲了,明明身体素质比那七人高出一截,愣是受了不少的伤。”梁渠放下筷子:“我还没学打法,平时也少打架,师父说过这件事。”“不用放筷子,自己人不在乎这个,边吃边说。”“哦,好。”“我知道你没学,所以提醒你不要光学炼法,武者本就是有与人搏杀的需求才出现的,虽然力大飞砖,可也要讲究技巧。你猿拳学得好,而猿拳打法讲究龙形蛇腰,鱼鳞步,地如冰滑,里面的擦拉步和地躺攻杀技术独树一帜,你昨晚要是能用出来,边打边避,牵制他们,完全可以更小的代价解决混战。”“我记住了。”“等你过几天破关就教你打法,到时候卢廷材之流,人数再翻一倍也不是问题。别不好意思,有事就说,有什么问题就问,我们师兄弟几个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是徐师兄带出来的,向师弟是曹师兄带出来的,现在师父把你交给我,都是一样的。”“多谢师兄,我记住了。”话毕,一阵沉默,只剩下三个大男人的吞咽声,以及筷子与瓷碗的碰撞声。仅一刻多钟。三大盆菜居然真被他们三人消灭了,当然,梁渠只吃了个零头就饱了。原来成为武者胃口也能变大,要是吃螃蟹那会自己有那么大胃口,岂不是都已经融合度拉满了?梁渠心想。下午,他继续练功,晚上吃过晚饭,梁渠便与两位师兄告辞,顺着三师兄留下的地址找到了门口有铁毡的宅子。同样是大宅,一眼看去却是与杨府完全不同的风格,同样占巨大,可却十分粗犷。他站在外面就看到屋中几个巨大的烟囱筒,冒着滚滚浓烟。梁渠进入屋内,热浪扑面而来。几个大汉皆是在赤膊打铁,硕大的铁炉燃烧着熊熊火光,随处可见扭曲的气流,根本感受不到一丝冬天的严寒,屋内屋外仿佛是两个世界。他还发现有个火炉底部燃烧的并不是炭,是某种不知名的矿石,心脏大小,绝不是炭,黑色的石块上遍布橙红色的纹路,像流淌着岩浆。用这个炉子的正是陆刚,他看到梁渠,转身拿出一叠图纸招手:“九师弟!正好,过来看看你的长枪样式。”梁渠对自己的长枪极上心,有了长枪,他的水中战斗能力绝对能上升一大截,赶紧上前查看。图纸是用炭条画的,意外的清晰工整。每一张图纸都是一比一,旁边有长枪的尺寸造型与预估重量,足有十多张,梁渠一张一张看去,突然间他被一柄花纹精美的长枪图纸吸引住目光。化作云虎的虎头缠绕在枪颈,从虎口处吐出的九寸枪锋有如半截利剑。金属一直包裹到枪杆前方近两尺五寸,煞是好看。“师兄,这个可以吗?”“当然,不行我拿出来作甚,师弟倒是个会挑的,这把虎头枪算是所有枪里最好看最好用的一柄了。”陆刚说话时的语速不紧不慢,很稳,给人的感觉极度可靠。“虎牙枪比较复杂,两旬日差不多,到时候你来看看,觉得可以我再漆胶。”“多谢陆师兄。”陆刚摇摇头:“皆是师兄弟,不必客气,你随便逛,我先去忙。”梁渠正准备到处看看,突然间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向陆刚提出告辞。陆刚没多想,以为是自己铺子太脏太热,只让梁渠路上注意安全。梁渠告歉一声,便转身离开铁匠铺便朝义兴市方向跑去。干,阿肥又双叒发现宝鱼了! 第四十三章 大妖 上 埠头上,上百条渔船紧靠在一起,像从岸边蔓延出去的鱼鳞。半夜,没人出船。抬头一望,没有月亮,没有星星。今日天空比往常更暗,是个阴天,空气中湿度也重不少,寒冷异常。梁渠只能祈祷在他回来前不要下雨。刮风下雨,刮风下雨,下雨往往风大,风一大浪也跟着大,船就容易翻,要是没人看着下水,还容易漂走。舢板上没有船锚,下水靠的是一块系绳子的大石头来固定船身,作用有,但不多。没有办法,下雨梁渠也要去,宝鱼就在眼前,不去不行。目前见过的所有宝鱼,绝大部分力量都冠绝普通鱼类,游动迅速,放任挣扎甚至能撕破渔网,仅靠不能动和肥鲶鱼很难抓到。风还不是很大,水波推动着涟漪,埠上渔船相互碰撞发出闷响。踩着一艘接一艘的船头,梁渠纵身一跃,跳到自家的小舢板上,整艘小舢板猛地一沉,掀起大片浪花。“阿水,怎么现在去捕鱼?”岸边传来林松宝的声音,可天色太暗,看不到人影。“不捕鱼,家里要揭不开锅了。”“揭不开锅?那到我家去吃饭?今天晚上应该要下雨,最好还是别出船了。”“不必了,风浪越大鱼越贵!”“那你当心点。”“好!”梁渠解开麻绳,拿起撑扦,撑船撞开围堵的渔船,来到开阔的湖面上,迅速换成船桨朝目的地划去。这次发现的宝鱼,并不在莲藕水域附近,是一片从未去过的水域。梁渠划了有大半个时辰才赶到,船桨敲击水面,猪婆龙不能动浮出水面,它的头顶上“拳头”碰撞着自己的双钳,发出咔咔的声响。拳头没什么变化,倒是不能动变化迅猛,饶是有心理准备,梁渠看到不能动的体型后也是吃了一惊。才过了一天,不能动居然从原来的两米三长到近两米七的程度,长出半米!不能动最初的体长才两米不到些,体重也就三十公斤左右,比梁渠都轻,骑在身上死亡翻滚都滚不起来。现在保底是六十公斤,几乎翻个倍,梁渠怀疑螃蟹怪遗留下来的肉体能量没有被消化完全,绝对还在继续发挥作用,不能动还能继续成长。第一次遇见不能动要是这个体型,梁渠绝对没法制服,怕是当场饮恨西北。一切都是因缘际会。没有被统御,身为太华鳄的不能动体型很难突破两米大关,两米二三就是物种极限,要么吃特殊宝药,要么另有机遇,成长为精怪。不知道肥鲶鱼长成了什么样,不过抓到宝鱼再说。梁渠沉入石块固定船身,脱下衣服,拿上捞网赤膊跳入水中。十二月下旬是仲冬季节,饶是梁渠炼化水猴子泽灵,天赋亲水都觉得冷,常人若是下水更是冻到发颤,多待会冻毙都有可能。好在融合度提升的梁渠还能适应,不能动由于成长的原因,也是对寒冷有了一定抗性,活动性没有增长也没有太大削弱,保持在了一个微微下降的平衡状态。一人两兽很快找到埋伏在淤泥下的肥鲶鱼......肥鲶鱼成长的更为迅猛,体长跨过三米大关,达到三米一二的水平,足足大上好几圈,体重绝对破百公斤。只不过,它似乎并没有适应自己体型的增长,钻进泥沙的深度与往常一样,整个青背都暴露在外面,毫无伪装作用。别说梁渠凭借精神链接能轻松发现它,随便换条鱼来都行啊!变聪明了,但没那么聪明。梁渠拍拍肥鲶鱼的背,它都没有意识到不妥,兴高采烈的指明宝鱼的方向。这孩子......以后慢慢教吧。默默往前游动几米,梁渠感应到阿肥所说的宝鱼,是一条红血鲈,尤其大,有七八斤的样子。红血鲈与虎头斑,应当是上饶埠头附近浅水区最常见的宝鱼鱼种?梁渠搓搓手,都不用肥鲶鱼与不能动的帮助,独自朝宝鱼靠近,对准红血鲈伸出五指,猛然握紧。正趴伏在淤泥中红血鲈瞬间感觉四周变得无比粘稠,如同硬化的泥沼,它试图挣扎,动作却无比缓慢,只能眼睁睁感受到自己被勾住鳃腔,提出淤泥,塞进捞网中。梁渠拧上一圈网口,抱住红血鲈往水面游,回到舢板上后将其投入鱼篓中,盖上盖子。一切顺利。天空中下起了雨,雨滴破碎在水面上,溅起一层蒙蒙的灰雾。相较于水冷,亲水天赋的存在让梁渠更怕风冷,索性他就不穿衣服,把棉衣塞进隔板里。雨很大,浪头有一尺多高,打过来几乎能拍进舢板里,整艘船晃动得厉害。梁渠摸出石刀快速将鱼开膛破肚,取骨与边角料喂给三兽。不能动与肥鲶鱼大口一张便吃掉属于自己的份额,仅剩下“拳头”用钳子夹着一根鱼肠吃宽面条似的一点一点嘬,它倒是在不能动脑袋上站的安稳,丝毫没有被风浪影响到。雨愈发的大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碰撞破碎的水沫,呼吸间便是一团浓厚的水汽,好像梁渠根本没有出水,依旧停留在水底。就连沉船石块都快压不住,舢板一点点往其他方向飘去。梁渠本来还想在水底练习一番融合度暴增后提升的能力,如今看来彻底泡汤。“不能动和拳头先回去,帮我看好我的莲藕田,别再让什么鱼偷吃了,阿肥,你在前面带路。”得到命令的两兽很快消失无踪,只余下肥鲶鱼往埠头方向游动,梁渠跟在后面拼命划船。大雨将周围一切笼罩成茫茫一片,梁渠完全分辨不出哪里是埠头方向。前世毕方大神的荒野求生直播看得很多,可梁渠也不是所有本事都学到了,只能依靠肥鲶鱼带路。雨水顺着梁渠的脊背往下流淌,头发被完全打湿,水珠流淌下来在下巴上连珠成串。闪电在云层中幻灭,雷声沉闷。梁渠奋力划船,一股莫名的悸动突然笼罩在心头,他抹去脸上的水渍,茫然的环顾四周,什么都没发现。他在精神链接中问阿肥,阿肥没有反应,好像刚刚的悸动都是错觉。天空漆黑如墨,雨点密集地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偶尔有电光笔直地砸向地面,短暂的照亮天空。梁渠愈发不安,不敢再动。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中闪灭,耳边轰然爆震。梁渠捂住耳朵,他的瞳孔被闪电一划为二。不可思议的巨大黑影忽然闪现,挡住蓝白闪电,银亮的瞳孔再次黯灭。一瞬间梁渠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 第四十四章 大妖 下 黑影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突破水面,直升上天。这一刻闪电撕裂天际,雷光中黑影狂龙般夭矫。梁渠愣站在舢板上,大脑一片空白,心脏被莫大恐惧攥住。黑影很远,又很近。那是蛟龙?他想起埠头上人人相传的恐怖故事,传说江淮泽野深处有蛟龙,一眠一甲子,苏醒后便会兴风作浪。不,不对。蛟龙......它起码得是个长条形吧?电光中的惊鸿一瞥,让梁渠确信那是一个球形体态的家伙。思绪如电间,浓密的乌云忽然破碎,月光倾洒,梁渠终于看清黑影的目标,竟是一只燃烧烈焰的巨鸟!羽翅扇动间,乌云如涡旋那样旋转,炽烈的光几乎照透了乌云,云上似乎有火在燃烧。天空骤亮,梁渠闭上眼,再次睁开,双方如流星般碰撞在一起,然后弹开,各自落向湖面。巨鸟落入水中,发出啼鸣。湖水刹那间沸腾,滚烫的蒸汽向着天空升腾,喷涌,薄发,好似引爆出水底火山。水雾轰然爆发,又在四周的环境下迅速冷却液化,在月光下形成肉眼可见的白雾带,滚滚白雾在水面上迅速翻滚,铺开,膨胀。巨大的温差气流在水面上形成,冷热交替,膨胀收缩,空气迅速流动,形成一股飓风。梁渠湿漉漉的头发被狂风卷动起来飘扬,根本无法站稳。那球状黑影坠入湖面,如神明投下巨石。伴随着巨石彻底没入,整个水面就像一张巨大的肺,一收一张,一收一张,每一次扩张都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带动起无穷水浪。江面开裂,数千万吨的滚烫潮水向四面八方疾掠,激涌。天灾一般的场景。滔天巨浪升起,几秒后梁渠才听到海潮声,随后是狂风,在那之后,巨浪呼啸而来!蔽日的大浪近在咫尺,顷刻间将船翻人倒,梁渠浑身冷汗,目眦欲裂,身体没由来的涌现出力量,他猛然起跳,重重落在船头之上。舢板刹那间高高翘起,拢尖的船头挡住残月。轰!磅礴至千万吨的湖水暴涌,扩散,携着无可阻挡的气势冲击在船腹上。咆哮,咆哮!耳边尽是滚滚水流冲击碰撞的怒吼。船上的一切都向下滚去,绝大的压力下,梁渠的膝盖好似都要被折断。向后狂飞的长发转瞬间向前拢去,于风中乱舞,梁渠根本看不清四周一切,只用力践踏着船面,双手抓住船沿,用身体挡住掉落的鱼篓,竭尽所能的用体重将其压下。筋骨都在震颤,分不清是水面在震动,还是身体本身绷到了极限。咔嚓,咔嚓。木质舢板的船沿被梁渠用手硬硬抓碎,他握着一把碎木屑,向下捏去,再次抓住船沿。快,太快了。梁渠的肌肉几乎要崩断,四周完全模糊成一片光影,只能凭借身体的本能做出反应,他能感觉到自己在上升,连人带船都被高高托举,稍有不慎便会被狠狠砸下,粉身碎骨。呼吸,呼吸,再呼吸!梁渠拼尽全力地呼吸,为绷到极限的肌肉供氧,他努力的控制水流,体力飞速流逝。每当浪头过大,船只即将倾覆,总有一团水流将船尾重新顶回去。一时间,两者竟保持了诡异的平衡,好似在进行着一场艰苦卓绝的角力。轰!终于,足够远离战场中心的巨涛先一步溃散开来,化作细小水流流向四面八方。高高翘起的舢板渐渐平稳下沉,重新浮在水面上。啪嗒,啪嗒。细小的白鱼在舢板中蹦跶。“咳咳!”梁渠瘫软在船舱中呕吐,他不清楚自己刚刚呼吸时喝了多少水,但现在肚子很胀。“呕额!”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胃袋痉挛收缩,刚刚还吐不出来的梁渠跟个水龙头似的喷水,犹如宿醉后的清晨,足足吐了有小一分钟,才将胃里的水吐干净。胃里翻江倒海,脑海头痛欲裂,浑身肌肉与骨骼都发出哀嚎,稍微发力便止不住颤抖。不管怎么做都缓解不了酸胀感,犹如被一条蟒蛇缠绕住,血管被挤压到完全闭塞。难受的要死,但总算是活下来了。又一阵大浪打来,舢板剧烈摇晃,梁渠下巴磕在船板上,都感觉不到痛。梁渠挤出一丝气力,撑着身体翻过来,仰面躺倒在船上,大口吸气,像个缺氧的将死老者。他尽可能的吞吐空气,缓解状态,足有小一刻钟,迟钝的大脑才有些思考能力。那,那就是江淮泽野深处的大妖?梁渠一直听闻世上有大妖,可却从未见过,没想到今天居然能亲眼目睹一回两妖大战,连天空中乌云都被撞散开来,大雨就此停歇。太可怕了。看似双方离的很近,实际距离非常远。即便如此,当他转身看到黑影的刹那,冰冷的恐惧依旧像巨手般攥紧他的心脏,身体止不住的战栗。仅仅是战斗余波......不!连战斗余波都算不上,只是大妖落入水面后掀起的大浪,就险些让他船毁人亡。无法想象若是近距离面对面,会是怎样一副末日场景?难怪江淮泽野附近的埠头渔民都口口相传不要去深水区,怕是祖祖辈辈积累下血的教训,刻在基因里的警告。不知杨师能不能对付那球状大妖?此时此刻,梁渠终于明白为何水下资源难以获取。水中环境本就不适应人类生存,对上如此大妖,怕是臻象境武者也难以讨好吧?至于那烈焰般的巨鸟,怕是更难逃一死。看似是双方一同落入水中,可烈焰,鸟,无论哪个关键词,都被江淮泽野天克,而那球状大妖,显然是水中妖兽。从体型上看,梁渠十分怀疑那是一只蛤蟆。整个过程应当是蛤蟆大妖察觉到巨鸟的存在,跃出水面捕食,将巨鸟撞入水面,主场作战,当然是瓮中捉鳖。趴在船舱中的梁渠隐隐听到一声凄厉的鸟鸣,气力恢复一些的他爬起来看去,只能见到远处是大片浓雾,以及一闪而过的火光,再多的就看不到了。赶紧走,可不是什么热闹都能凑的。梁渠已经怕了,他强忍住肌肉的酸痛,拿起船桨就要跑路。对了,阿肥呢,阿肥怎么样了?哗啦!感受到梁渠的召唤,肥鲶鱼腾地一声浮出水面,身体瑟瑟发抖,周边水波都在晃,却并没有受伤。狂风暴雨大浪被几十米的水层过滤后,只剩下轻柔的水波,阿肥完全是被吓得。“快,带我回埠头,赶紧回去。”肥鲶鱼求之不得,梁渠划船跟上,一刻钟后,终于有惊无险的看到河岸。那波大浪将梁渠冲出去很远,当时正好背对着,反倒缩短了他回去的路程。梁渠让肥鲶鱼与不能动一同看守莲藕,独自一人回到埠头。埠头上黑黝黝一片,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渔栏处悄无人声。原本乱中有序的船只,在水浪与大风的作用下,全部挤压成一团。梁渠只好在埠头最外围找个木桩系上麻绳,他翻看一下船舱,就剩下一个鱼篓和沉船石,因为体积足够大被身体顶住了没有掉,抄网,石刀什么的全没了。防水隔间里炉子散成一堆,新买的棉衣被水彻底打湿,就连防水隔间上面的盖板都不知道掉哪去了,一整个隔间全是脏水。捞起泡满水的沉重棉衣,梁渠欲哭无泪。棉衣泡了水,里面的棉花指定要团成一团,哪还有那么舒服。万幸鱼篓还在,红血鲈没丢,不亏! 第四十五章 进展神速 狂风暴雨,街道上根本就没有人,漆黑一片,谁都瞧不见谁。梁渠将散乱开的小炉子用湿棉衣抱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岸上。他从旁边生长着的芦苇丛中抽两根枯黄苇叶,撕成细丝穿过红血鲈鳃盖,拎着宝鱼直奔回家。到家关上门,将小炉子重新搭好,添柴烧火,水开后,放入鱼块。快要熟透之际,梁渠起身确认所有房屋缝隙都堵严实,找出先前带回来的凝神香点燃。屋内渐渐弥漫起清香,梁渠能感觉到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许多,思考更加迅捷。身体上的疲惫让他昏昏欲睡,吸入凝神香后,反倒如睡了一个好觉后自然醒一般精神奕奕。就着凝神香,梁渠捞起鱼肉不顾烫快速吃完,打起猿拳。【水泽精华+3.5】白天消耗掉的血气便被再度凝练出来,流转之间,梁渠能感受到自己酸痛的肌肉得到了缓解,十分舒爽。血气是武者身体强度的一种体现,但武者并不是因为血气足而强大,而是因为身体素质够强,才会凝聚出足够的血气。血气不是强大的因,它是强大的果,这个果,又能反过来促进因。两相循环,生生不息。只要身体不出现重大亏空问题,气血消耗一空后,再次凝聚会很快速,尤其是能量充足时,一天能补全两回还多。胡奇估计梁渠破关时间是两旬,算一算,相当于要炼皮五十回左右就能冲关,完成质变。胃袋碾碎食物,源源不断的能量从鱼肉中提炼出来。丝丝缕缕血气汇聚在一起,从几缕头发粗,到筷子粗,再到小指粗,以及最后的食指粗,只用了短短几分钟。梁渠深吸一口气香气,顺着白天胡奇给与自己的感觉,精神引导血气流转扩散。在凝神香的帮助下,血气引导十分顺畅,很快就化作暖流,消融在皮肤筋膜中。皮肤迅速泛红,再度散发出惊人热量,持续足有半刻钟才停歇下来。梁渠长舒一口气,滚滚白雾从口鼻中喷出,翻滚不息。紧绷的皮肤舒展开来,触摸上去依旧柔软,可受到攻击时,似乎表现得更坚韧了一些。一次炼皮后,梁渠没有停歇,继续凝练血气。红血鲈所能提供的能量远不止如此。只不过他事先熄灭了凝神香,这玩意金贵着呢,听胡师兄说要半两银子一根!屋内是密闭空间,香气尚在,完全能省着点用。梁渠拜杨东雄为师,身份与生活条件有质的飞跃,但毕竟师父不是真正的父亲,杨师能教他东西就已经十分满足。现在梁渠刚入门下,师兄弟自然多有关照,但不能万事都伸手,最后资源还是要靠自己挣,否则与蛀虫有何区别?别说杨东雄,梁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有手有脚还有挂,不比别人差!鱼肉不断消化,澎湃的能量从身体中用处,一次又一次的被凝练成气血。赤红色的皮肤尚未恢复颜色,便又一次绷紧,在无数次的淬炼下变得愈发不凡。修行到天亮,梁渠依靠红血鲈凝练出足足二十八次气血,不断冲刷皮肤,筋膜。红血鲈中的能量被彻底消化,再也榨不出一丝一毫。原本需要两旬,五十次的炼皮,现在只需要再进行二十二次,小一旬,不到十天即可。代价便是梁渠整个人困倦到无以复加,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吵闹声,车滚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倒在船板上沉沉睡去。再次醒来,天还是黑的。恍惚间梁渠有点懵,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年,静默半晌才想起来什么情况。他居然从上午睡到了晚上。半夜,武馆肯定是不会开门的,想找师兄也没办法。听着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应当是有渔民要出船,那就正好去水中,磨炼一番自己的水下能力。梁渠握住拳头,挥舞着的拳头虎虎生风,心中的兴奋无以复加。泽灵的融合度逼近五十,他有预感,或许真正突破五十后,会迎来一个不一样的变化。武道上的皮关也即将突破,成为真正的武者。虽然武者与武师有所区别,吃不上皇粮,但就像秀才和举人,即便是秀才,也与普通人有了巨大鸿沟,是多少人的梦。双线齐头并进,哦,还有阿肥和不能动。两兽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比梁渠要少,如今进度也都过半。可谓三线开花。到时候在江淮泽野浅水区,只要没有什么深水区的妖兽来,梁渠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浅水区一霸,义兴市扛把子!穿上衣服,梁渠顺着道路来到埠头。今天的气温下降得更多,也许昨天那场雨便标志着更冷空气的到来。来到岸边,灯火零星,比昨晚亮堂许多,只不过埠头上停留的船依旧不少,有平时的一半左右,三三两两的渔民聚集岸边的茶肆里,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梁渠想去解船,却被一道声音喊住。“阿水,你要出船?”他回头,发现出声是李立波的父亲李大康,便留在岸上:“是啊,李叔有事?”“没大事,就想问问你,我家那小子怎么两天都没回来了?他还在武馆不,还是去哪里鬼混去了?”又有一道声音紧跟着插进来,是陈杰昌的父亲陈诚:“是啊,我家小子也没回来,本来想去平阳镇找你们,但一想三个大男人都在一起,也走不丢,就没管,刚好现在看见,来问问。”“哦,昨天回来的晚,忘了和李叔,陈叔说了,我们仨因为表现好被武师瞧中,特意在院子里腾了个房间出来让我们住下,所以就一直没回来,专心练武呢。”李立波与陈杰昌两人受了伤,还都在脸上,不好意思回家让父母担心,来之前特意让梁渠带个话,帮忙撒个谎。梁渠前些日子救下陈庆江一家,让他的形象在义兴市人眼里有了极大改变,离乡贤是差十万八千里,但至少说话是令人信服的。结果他回来就去抓宝鱼,遇到两只大妖,心惊胆战之余,哪还想得起来这事,现在被问到才记起来。至于自己成为真传弟子的事......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梁渠很想说,但看着周围三三两两的渔民,貌似不是好时机。憋不出一个大的来。陈诚和李大康听完,脸上乐开了花,揽着周围渔民兄弟们的肩膀大喊。“听到没,听到没,我儿子被武师看中了!我儿子被武师看中了。”“听见了听见,恭喜,恭喜啊。”“我从小就看阿水,阿杰还有阿波这三小子不一样,是咱们乡最机灵的三个小孩,你看吧,果然要有大出息了。”“怪怪,咱们义兴市出过武者吗?一下子要出三个了?”“有过几个吧,但好像都搬去平阳镇了,没回来过。”周边几个渔民眼神当场就变了,甭管心里有多不舒服,当面是要说好话的。“哈哈哈,同喜同喜,真成武者,我请你们喝酒啊。”李大康和陈诚此时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自己儿子的出息。梁渠前世见惯了这场面,他摇摇头,便要去船上,但又被李大康给拦住。“阿水我刚才就想拦你了,没和你说清楚,昨晚下大雨你知道不?”“知道啊,怎么了?”“那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有河神显灵哦!”梁渠一脸懵逼:“河神?”“是啊,河神从河里跳出来,抓住了一只冒火大鸟!天都给打碎了,还是等两天再出船吧,让里正找几家大户带头,各家各户出点钱,搞一场河神祭,等祭祀完再出船,不然出船不安心呐。”边上渔民连连点头。“是啊,河神出来肯定是要祭祀的,要不然惹它老人家不高兴,捕不到鱼事小,河神发怒事大啊!” 第四十六章 祭祀河神? 祭祀,出钱?听到要出钱,梁渠眉头下意识一皱。旧时渔民由于生产工具落后,每逢风暴,渔民在水上的人身安全受到极大威胁,于是将传说中的海上诸神明奉为生命保护神和丰收的赐福神。频率很高,一年保底两次,春天一次,六月六一次。要是像昨晚那样,肯定也是要举办一场的。可你要说出钱......梁渠算是听出来了,李叔口中的河神,就是昨晚看到的那头大妖,只不过对普通人而言,没有区别,都是人力无法对抗的强大生物。他心中不是很情愿,可没办法,祭祀河神不交钱,癞头张那种人都不敢做这种事。“李叔,大概要出多少?”李大康思索一番:“这次没听说死人,家里有一个壮年男丁就出一百文左右吧?往年都基本这个数,也就六月六的时候隆重些,会多要些。”不算太多,梁渠松口气,上次杨师给的银子剩下三两,绰绰有余。只不过,船还是要出的。岸上船停留“不少”,可不是全部,埠头上多的是人为了讨生活,不在乎被那所谓的河神吃掉的。面对李大康的好意,梁渠告歉一声。“诶,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呢,晚两天会怎么样呢?”“李叔,你怕是不知道,水哥昨个晚上下大雨还出去捕鱼呢,不也顺利回来了?怕不是都看到大妖什么模样了。”林松宝从一旁走过来,扯着嗓子喊。“松宝?瞎说什么呢,是河神,河神!”有渔民急眼了,上来就要捂林松宝的嘴,可林松宝一闪身就跑开了,根本没捂住。“不都一样吗,去年看到那条大宽鱼,比楼船还高,还大,你们也说是河神,还有上上年,那头水虎鱼,一颗牙比人都大,抱都抱不住。年年都有,我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看过重样的,我寻思一条河哪有那么多河神,都是河神不得打起来,不就是大妖吗?”李大康捶胸顿足:“毫无敬畏之心,毫无敬畏之心啊!”一旁的陈诚反应过来,忙问:“阿水你昨晚上出去捕鱼了?”“是啊。”梁渠没有避讳,又不是什么大事,看到大妖的人肯定很多,不然现在也不会传得人尽皆知。“昨晚我离得还挺近,那‘河神’掉进水里的时候好大的浪,要不是我抓得稳,船都要翻了,后来就赶紧回来了,一条鱼也没抓到。”李大康后怕道:“太险了,真的太险了,幸亏你离得远,这要近了不是要被吃掉了?”林松宝哈哈大笑:“哪那么夸张,人才多大,大妖多大,吃个人跟吃粒米似的,张那么大嘴我都嫌累。”李大康听得很不舒服:“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林松宝掏掏耳朵,装没听见,上前和梁渠靠在一起:“水哥,等你好久了,要不是看你的舢板在埠头上,我都想去你家找你了。”水哥?梁渠有些诧异。林松宝可从来没这么叫过他,哪怕那天卖鱼说以后给凑整,也是称呼的阿水,毕竟林松宝年龄要比他大。“所以你一直在等我?有事情?”“嘿嘿,来问问你最近有没有时间,我爹想请你吃个饭,咋样?他说时间地点,都让你挑。”“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我也不知道。”林松宝挠挠头,“我爹没和我说,他说我嘴大,瞒不住事,你不说的消息他也不会让我知道,但他和我说你在平阳镇有大出息,让我见面要喊你水哥。”梁渠若有所思。义兴市和平阳镇距离很近,可到底隔出十几里路,当晚事情发生的很封闭,知道的只有武馆学徒,大部分学徒又都住宿,事情发酵还需一段时间。渔栏主事林棣显然有点自己的消息渠道。林松宝催促:“怎么样,行还是不行,给个话,我回去告诉我爹。”“那就明天晚上吧,地方随意,定好过来告诉我就好。”梁渠没有拒绝,他有点想念自家的乌篷船了,或许这是个机会。舢板太小,没有棚顶,一下雨船舱里都是水,怎么都不如乌篷船好。“好!”“那我出船去了。”“我明天上午来找你。”“嗯。”江面平静,江水倒映着星月光辉。船桨搅动湖面,水声哗哗作响。嘭,嘭,嘭。船桨击打水面,沉闷的响声沿着水波传出很远。水面出现了波纹,不能动浮出水面,鳞片泛着冷硬的青光,与粼粼月光交相辉映。一天不见,不能动的体型再度长出一截,达到近三米的夸张程度,游走在船边,足以让任何一位江淮渔民望而生畏,寻常人根本不会相信它是一头太华鳄。不过,此时的不能动平静的浮在水面上,顶着一只敲击双鳌的小螃蟹怪。螃蟹怪吐着泡泡,玉白色的外壳坚硬许多,颜色开始微微泛青,敲击起来的声音越来越有金属质感,个头一样大上不少,原来是拳头大,现在比拳头都要大一圈。昨晚见到真正的大妖后,梁渠知晓螃蟹怪不过也是精怪生态链最底层的存在。其幼崽必然成长迅猛,尤其是在营养供给充足下,否则很难在竞争激烈的深水区存活下来。或许拳头的母亲来到浅水区,就是试图在更安全的地方产卵孵化幼崽。按照现在的成长速度,要不到两个月拳头就能派上用场,不再是个不能动脑袋挂件。说起来倒也有趣,得益于不能动身上的鳞片,让拳头的足肢非常容易固定身体,两者几乎形影不离。反观肥鲶鱼的青背过于光滑,根本站不稳。哗啦。说曹操曹操到,肥鲶鱼浮出水面,水流从它光滑的青色后背上流下,汇入湖水中,它仰起头,对着拳头吐了一口水箭,将拳头打落进水面。见自己的计谋得逞,阿肥翻了个身,露出白肚皮,似在“捧腹大笑”,长须不断的颤动。掉进水流的拳头像龙虾一样游动,蜷缩着自己的下半身,嗖得一下飞跃到阿肥嘴边,对着它的长须就是一钳。阿肥的鲇鱼须是肉须,顿时吃痛,在水里乱甩。本就体型巨大的它超过三米大关,来到了三米三,厚实的皮肤下隐藏着粗壮的肌肉,爆发性的强大力量让它在水中无鱼敢惹。此刻甩起身子,有如水龙,甚是惊人,水花都溅过来了。只有不能动如老僧入定,在旁边不为所动。眼看两兽越玩越大,船舱都积水了,梁渠立即喝止,两兽这才停止打闹。“阿肥,帮我去抓鱼,尽量多抓些贵的,鲤鱼,黄鱼这种,知道吗?”阿肥甩动长须,表示知道。两兽的成长带来更高的智慧,现在它们不仅可以识别身有“异状”的宝鱼,连一些昂贵鱼种都能辨认了。身为杨师亲传弟子,梁渠出一趟船,抓个三百文的鱼获,不算过分吧? 第四十七章 大妖羽毛 水中,一道修长的身影快速穿梭在水中,来回游动。礁石上的螃蟹挥舞着双鳌助长声威。两刻钟后,身影迅速上浮至水面呼吸,换气后回到水下。“活动时间延长到约莫两刻钟。”梁渠估算一番时间,心中振奋。前世水下极限憋气记录是二十四分钟,还是一动不动,心率极低,几乎称得上是“龟息”状态,就已经是百万中无一。可他在快速游动的高速耗氧状态下,便能轻松做到半小时不换气,完全是非人水准,武师都做不到。“粗略感知范围增加到十米,详细感知圈是五米,范围变大很多,隐匿性也更强,不到一米内,鱼根本发现不到我。”感知范围越大,控水范围也越大,在详细感知圈内,控水更是如臂指使,因此感知范围的扩大等同于控水能力的提升。梁渠张开五指,无形的水流在意念的操纵下,于掌心上变化着各种形态。他操纵水流在掌心形成漩涡,越小,旋转的越快,直至从半人高缩小到人头大。即便如此,距离水刀切割依旧是遥遥无期。起初梁渠认为,倘若能开发出水刀将会是一个极其强力的招数,后来发现并非如此,这是一个性价比非常低的技能。他所能控制的水流力量莫约是三百斤,能压缩在十升水中爆发,即一升水三十斤的力,听起来不错,控物,抓鱼绰绰有余,可距离水刀差出十万八千里。三十兆帕的低压水刀只能切割泡沫、木板,如此都需要在一平方厘米上要施加三百公斤,也就是六百斤的力。要想切割肉,至少五十兆帕,切割钢铁则需要一百兆帕,其中还需混入细砂。完全做不到。旋涡中掺入刀片和钢针,应当能有一定杀伤力,可那成本太过高昂,这年头可没有机械加工,几分钟数千张刀片,都是人力一块块打磨出来的。梁渠怀疑,青色泽灵泽狨都无法做到单纯挤压水流形成水刀,得紫色泽灵水王猿才行。但要是能做到如此程度,还不如以力挤压,用水压生生挤爆敌人。除非泽灵到某种程度会蜕变,出现能使用的技能。对此梁渠觉得可以期待一下,他能隐隐感觉到融合度突破五十后,水猴泽灵会带来一些额外变化。至于如何控制血液,梁渠也有那么点思路与头绪,甚至有过一次实践。武馆中,他通过控制攻击者的血液逆流,成功完成一次反击。只可惜,目前能控制的血液,仅限于最为集中的心脏主动脉部位,脾脏都不行,里面储存的血液多却不集中,全都分布在细小的血管中。此外梁渠还注意到,当他与胡师兄,向师兄碰面时,感知圈内无法感受到两人心脏中的血液流动。无法感知自然无法控制。向师兄尚未破血关,是前三关的缘故?皮关有阻隔他感知的效果?暂且不得而知。梁渠甚至还想过能不能控制自己的血液,以达到路飞二档的类似效果,只不过没敢去实践。太危险,一个不小心容易玩脱,真能行说不定还会减寿。他习武,捕鱼,是想要活得更久更好,玩这东西得不偿失。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49%)】【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无】【统御水兽:太华鳄,六须鲶鱼,石鳌蟹】【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激发不全,性微命弱的小人物】吸收掉红血鲈,泽灵融合度已经来到49,即将过半,连最后的一栏评价都有所改变,不再是激发不足,而是激发不全。白色泽灵水猴子,上面还有青色泽灵泽狨,紫色泽灵水王猿,甚至更上一层的无支祁也并非不可能。当前梁渠只能控制普通人的血液,可最初他连控制普通人的都做不到,继续上升,未来可期。两个月时间,从快饿死的孤儿到狩虎境大武师真传弟子,甚至再过几天就能破开皮关,成为真正的武者,梁渠已然心满意足。五月的夏税,那收税的吏员还敢再踢他的斛吗?梁渠心有快意,操纵了一番水流,熟悉过自身能力后,他开始检查莲藕的生长情况。他一直有在尝试培育宝植莲藕,就是掰下一截种在别的地方,可惜没一个活下来的,全烂在水里了,平白浪费许多宝植。似乎只有附近一片的水域可以生长,导致梁渠一直想把淤泥挖出来看看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埋着,又怕其实底下什么都没有,宝植扎根只是个巧合,最后宝物没有,莲藕还死光了,就一直没有尝试。有治疗效果的宝植,在梁渠的成长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最开始长期饥饿导致的身体亏空,就是莲藕缓慢填补的,否则一切都没那么顺利。先前螃蟹怪除去主要的几块部位外,其余的外壳都被梁渠砸碎后埋在淤泥中,看看对莲藕生长有没有帮助。目前来看......什么都看不出,螃蟹壳太坚硬,砸碎后也不容易分解,三天过去,埋进去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转过一圈,确认莲藕上次被螃蟹怪破坏后没有影响到生长,梁渠开始清理碎石,拓宽莲藕的生长环境。一切做完,正要浮出水面换气,可他突然间看到远处的黑暗中亮起一块斑点,不断晃动靠近,十分诡异。可神经链接中的方位感应告诉梁渠,两兽也在那里,并且同样在快速靠近,好似你追我赶。卧槽,这两家伙,不会是把什么自己打不过的东西引过来了吧?梁渠转身要逃,两兽的精神链接中突然传来诸如“烫”,“热”,“熟了”之类的想法。和想象的不太一样。梁渠停下来,决定看看先。近了才发现,两兽没有引来敌人,反倒带回来一个发光物体,并且带回来的方式十分吊诡,是用脑门顶着来回抛。肥鲶鱼接过后顶给不能动,不能动接过后再顶给肥鲶鱼。即视感之强,让梁渠想到自己吃烤红薯也是这样左右手来回倒腾。两兽来到梁渠跟前甩下发光物体,一根硕大的红色羽毛缓缓沉入水底。梁渠眉毛一抬。这是......火鸟大妖的羽毛!? 第四十八章 热羽,冷冬 “你们哪弄来的这个?”“水底?自己飘着?看着发光就拿回来了?”梁渠教导过两兽如何判断宝鱼,就看长得是不是和一般鱼不同,颜色,造型都比较独特罕见。此番话语被两兽深深记在脑海,当它们看到会发光的羽毛时,知道这玩意不是鱼,可依旧觉得是好东西,便带了回来。道理......倒也没错。羽毛很大,足有三尺长,一尺宽。梁渠试图伸手去摸,却被羽毛上散发出的惊人热量给逼退。好家伙,这么烫,难怪不能动和阿肥都不敢叼着回来,跟倒腾红薯似的。巨大的羽毛,惊人的热量。梁渠第一时间想到昨晚两妖大战时,飞在天空中的那头烈焰巨鸟。不出意外,这根羽毛就是从它身上掉下来,随波逐流到这里,被两兽发现。蛤蟆哥你干得好啊,杀头大妖,还能让我喝点汤汤水水。梁渠控制水流卷起羽毛,等热量散去一些后,他才能尝试直接上手触摸。羽根坚硬如铁,泛着冷硬的光泽,在黑暗中发着亮光,羽片倒是十分柔软,手感极佳,就是不用水冲刷冷却时太烫了,根本没法触摸。一根羽毛有什么用?鸟兽没有水泽精华可以摄取,拿来当暖宝宝都要担心衣服起火。梁渠陷入沉思,想不通要怎么用它。但不管怎么样,大妖上的物件肯定很珍贵,带回去让师父师兄们看看,或许就知道怎么用了。梁渠不吝夸奖:“干得好!以后看到不是鱼,但很异常的东西都可以带回来。”得到夸奖的两兽在水中打起转来,搅动起剧烈水流。扑腾一阵梁渠浮出水面,瞧着天色差不多了,便嘱咐不能动回去看守莲藕,肥鲶鱼则是多探索一番附近水域。尤其是附近的浅水区,有没有什么沉船,人类造物,宝物,宝植,宝鱼,若是能找到相同的羽毛,甚至是那只水兽大妖的一部分就最好了。梁渠很想知道,那样一头大妖身体的一部分,能拥有多少水泽精华。不仅是义兴市附近,旁边云江埠和平阳镇附近的水域,都可以去探索。如今的阿肥体型相当巨大,只要不冒然进入深水区,基本不会有太大危险。拖着羽毛爬回舢板,梁渠往防水隔间中看了一眼,除去普通鱼种外,里面尚有两头鲤鱼,一头黄鱼,还有一条虎鱼,都是不错的鱼种。回到埠头,天已大亮,梁渠将鱼获卖给林松宝。“今天好像不多啊,怎么就两筐?”林松宝帮忙将鱼篓搬到渔栏中,结果打开一看惊了,“霍,这么多好鱼?一条黄鱼,两条鲤鱼,一条虎鱼?你捅了鱼窝了?”“今天运气好。”“厉害啊,冬天人家都越抓越少,你倒是越来越多。”林松宝竖起大拇哥,“一共算你三百四十六文,我给你三钱银子吧?”林松宝不是蠢蛋,老爹虽然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梁渠身上一定发生了惊人变化,给出的优惠力度比之前更大,三钱银子,正常换铜板怎么都得三百六十文。“有劳!”“不客气,正好你在我就省的去找你了,酒楼已经订好了,今天晚上浪云楼地字丙号包厢,我爹让我问你要不要派马车来接。”梁渠要把羽毛拿给师兄看,便摇摇头:“不用,我今天也会去趟镇上。”“那好,收好了,你的钱。”拿到钱,梁渠转身来到船上,他用脱下来的麻衣泡满冷水,包裹着羽毛往家走去,路过渔栏,也有人在那卖鱼。“松宝,帮我再称一下,是不是错了,你看这鱼多大啊。”“陈虎叔,刚才不是称过了吗,五十三文没错的,扣掉租赁渔船的四成半,就是三十文。”“这,这也太少些吧,松宝你抬抬手,多些,再多些。”肤色黝黑的中年渔民堆着笑,一手使劲虚抬,“我家小子才八岁,正长身体呢,你看过的,就那么大,叫你哥哥呢。”“真不行,上次给你多算五文,回去就挨我爹骂了,而且虎叔你也知道,旁边那个云江埠,抽成要五成二呢。”“哎......”青石街上,梁渠听过半晌,握得手上的冷麻布发烫,才慢慢踱步回家。天气越来越冷,水温更是低的发指,手泡在水里没一会就能冻得发紫。太冷,鱼的代谢速度就会变慢,减少对食物的需求,而且会聚集在水深的地方,那里足够暖和。不出来,又不动弹,待得还深,以渔民们的捕捞手段,根本没法抓到,抓到也卖不出价,因为水流慢,含氧低,物质流通少,鱼类没得吃,又瘦又小......青石板颜色不如两月前的深,每到冬天都是如此,似乎万物光彩都被冻得龟缩起来。石板路两边的黄泥巷里比秋天更多了些蜡黄脸色的女人,她们身上裹着发黄的旧袄,蜷缩在台阶上,每当石板碾响,便会抬起头看一眼。梁渠见到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坐在台阶上朝他笑,那张营养不良的脸又瘦又黄,头发枯黄的想野草,一点都不好看,他低下头,面无表情的走过。除了穿旧袄的女人,黄泥巷里还多出许多孩童,他们聚集在一起烧着不知哪捡来的枯柴,大的有十三四岁,面色愁苦,小的只有五六岁,挂着长长的清水鼻涕,一同玩些手指游戏。还有老婆婆沿街乞讨。“呼~”浓浓的雾气从口鼻中喷出,梁渠站立在原地良久。“娘希匹!”......“喂!”梁渠叫了一声,将油纸包放在地上,转身就走。“这是什么啊?”一个男孩走上前,捏着手指打开油纸包,大叫,“啊,包子,是包子!好多包子,有十多个!”“好耶,是热包子。”“别抢别抢,都有都有。”“我来分,我来分,阿弟你年纪最小,吃两个。”......几个巷子外,梁渠挨个放下油纸包,快步离开。真他妈的烦。二钱银子没了。梁渠突然恼火起来,没有对象,没有由来,没有目的,就是恼火。可能是恼火自己过分的善良,可能是恼火操蛋的世界,可能是恼火那群可怜虫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眼前晃荡。血管里好像有火在流动,周围都很冷,只有自己热得像是火炭。深深吐出几口气,梁渠才平静下来。回到家,他将已经快热干透的麻衣包裹的大妖羽毛丢进结冰的水缸中,没多久冰面就被热化,连布带羽毛浸没在水中。梁渠摆开架势,开始炼皮。破关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几乎就是临门一脚。如今梁渠拥有的一切都可谓是另类的“狗仗人势”,但只要成为真正的武者,那就是依靠自己完成蜕变,等同于寻常人成了秀才。血气流转,兀然间扩散至四肢百骸,朝着最表层的皮膜流去,良久,通红的皮肤渐渐恢复成正常的红润色。梁渠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又坚韧一份,虽然触摸上去没有变化,可一旦受到攻击,便会发生某种深层次的变化,变得十分坚韧。实力上的进步,让他郁结的心情消散大半,拎上之前买好的糕点,去往一旁的陈庆江家。晚了两天,万幸买的糕点基本都是桃酥类,冬天也不容易坏,比刚买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敲敲院门。“谁啊?”“我!”“好像是阿水的声音,我去看看。”“阿水吗?庆江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我知道,爹。”屋内传来交谈的声音。一旁的矮墙上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呀,是水哥!”梁渠把手里的木盒拿起来晃两下:“顺子,给我开门,给你吃好吃的。”“来了!”小顺子跳下凳子,蹬蹬蹬来到院门口打开大门,迫不期待的冲了过来,梁渠笑着打开盒子,拿出一块桃酥塞到顺子手里。“唔,好甜!”顺子一口塞得满满的,另一只手捧着掉落的碎屑,脸上满是震惊。陈庆江才刚刚到门口,见到五芳斋的牌子大吃一惊:“阿水,你怎么给顺子吃这么贵重的东西,糟践东西啊!” 第四十九章 我在江淮泽野有条路 “顺子,快,还给你水哥!知道东西多贵吗你就接?”陈庆江急着上去夺下顺子嘴里的桃酥,给顺子都吓得呆住了。梁渠上前一步拦住陈庆江。“陈叔,你这话说得的,东西买来就是吃的,进谁肚子不都一样,哪有什么糟践不糟践的?那些老爷们天天吃,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还能尝出不一样的味来?顺子别怕,让你吃你就吃,东西是我的,你爹还能管到我的东西?”“那能一样吗?顺子!怎么这么不听话?”陈庆江又喊了一遍,因为着急,声音大了些。立在原地的小顺子苦着一张脸,听到说贵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敢再吃了,将自己啃过的一圈掰碎下来,双手捧着又要还给梁渠。“陈叔!你再这样我下次就不来了啊!”“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庆江,干什么呢你?我刚才这么和你说的?怎么转眼就忘!”屋内的陈任行听到动静还以为两个人吵起来了,披着衣服追了出来,对着陈庆江就是一通臭骂。“爹,不是,我,这......”陈庆江实着实委屈,不知如何辩解,被骂得像个儿子一样。哦,本来就是,那没事了。梁渠大笑:“没事陈爷爷,我们没吵架,开玩笑呢,我给顺子带的东西,陈叔非要拦着,不使点劲他觉得烫手。”“对对,就是这样。”陈仁行狐疑:“真这样?”“真这样。”梁渠单臂抱起小顺子,将桃酥塞回去,“所以陈叔,真别跟我客气,跟我客气我就烦。”陈仁行看过一眼梁渠手上的五芳斋盒,想到自己儿子一贯老实,这才放下心来,招呼梁渠进屋:“那快进来吧,外边冷,还有庆江你愣着干什么,怎么现在变这么木了?”“哦哦,快进来,我去拿凳子,阿娣,你去倒水。”梁渠失笑摇头,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进了屋众人找地方坐下,陈庆江将火炉搬来,关上大门,众人围炉烤火,渐渐暖和起来。“阿水你是不是手头紧了?我最近又攒了点钱,现在去拿给你。”“和钱没关系,陈叔你坐下!我不缺钱,医院的钱还上了吗?”陈庆江叹气:“还没,天冷抓不到鱼,没什么余钱。”“那不就好了,我的钱不着急,今天找你们主要是三件事要说,顺便给你们带点东西,这个还有这个。”梁渠将五芳斋的盒子外加一个大纸包放到桌上,都推过去。“给我们的?”阿娣望着五芳斋的盒子,不敢置信,她也知道五芳斋,这一盒怕不是要好几钱银子?陈庆江更是连说使不得,他以为梁渠就是顺手给块桃酥,哪想到是一整盒都要给他们。“陈叔你别说话,先听完说话。”眼看陈叔又要拒绝,梁渠直接打断施法。“第一件事,就是我被平阳镇的杨氏武馆馆主收为亲传弟子了,你们可能不是很理解,简单说就是以后我去学武不要钱了,能直接跟着杨师学习,不是那种普通的交钱学徒了,这盒糕点带给你们就当是庆祝。等以后顺子长大些,长开了,可以直接跟我去武馆,不用出钱,这点小事我师父是不会介意的。1第二件事,我问师兄们讨要了些药粉,是给陈爷爷治伤用的,每天泡水冲服,一天两次,吃两天,吃完这一包就好了。第三件事,我在江淮泽野有条路,发现一个鱼群的聚集地,我自己要去练武,以后没那么多空出船,想让陈叔这几天和我一起去捕鱼,算是帮我个小忙,捕到的鱼,咱们五五分账。好了,大概就这些,我说完了。”梁渠扫视左右,徒留静默的陈庆江一家,他们的大脑好像没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吗?”“亲传弟子?”“嗯。”“顺子也能去学武吗?”“没错。”“这药很贵吧?”“不贵,很便宜。”确实便宜,梁渠一分钱没花,就是莲藕磨成泥晒干,效果差些,但也还可以,一包里是两截的量,足够陈仁行恢复元气。陈庆江一家人被惊喜冲得晕乎乎的,只有顺子蹲在炉子边上啃桃酥,不太理解发生了什么。桃酥真好吃,水哥人真好,他想。“捕鱼当然可以,阿水开口,那肯定是要帮的,但剩下两样实在是......”“停!我知道陈叔你要说什么,再说我就走了,别客气来客气去的,我受不了这套。”陈庆江又一次被打断施法,脸都憋得有些红,怪难受的。“既然陈叔答应捕鱼,那就没问题了。”让陈叔帮忙捕鱼,是梁渠一早就有的想法。一方面是改善一下陈叔家的生活,陈叔要强,欠那么多债,冬天鱼获又少,不能直接给钱的情况下,他就想了个办法让他增加点收入。另一方面也是让自己空出时间来,不用每天假装出船。肥鲶鱼只有一张嘴,一来一回,效率其实很低。要是能和不能动连手,梁渠一起在水下包围赶鱼群,再让陈庆江在上面下网,效率能高出一大截,五五分账大家都有的赚。陈叔人好,真不小心让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也不会说出去,只会烂在自己肚子里。况且养水兽说明不了什么,喜欢养大鳄的不是没有。良久静默。陈庆江终于憋出一句话:“阿水......真是出息了啊。”“是啊,出息了。”陈仁行紧随其后。“有大出息。”阿娣补充一句。“水哥当然有出息!”小顺子吃完一块桃酥,抹掉嘴边的渣滓,第一个举手。“那以后阿水岂不是也当上老爷了?”陈仁行手不自觉的摸向护腰带,想取下烟杆吸一口,可注意到梁渠还在后又忍住了。老爷!多么遥远又充满威严的词汇,好似光这两个字就透着高高在上的气息。一想到自己的邻居要成老爷了,陈仁行后背上的伤口都热得发痒。“所以这盒五芳斋你们就收下吧,钱的事也不着急,慢慢来就是,先把医馆的还上,明天我就来找陈叔,陈叔你就先别出船了。”“好。”“哦,倒是还有一件事,前天晚上的大妖你们知道吗?”“听说过,应该要祭祀了。”“对,我这两天不一定在家。”梁渠从腰兜里掏出二钱影子放在桌上,“要有人上门收钱,阿娣姐留点心帮我交了吧,我问过李大康叔,两钱银子应当是够的。”“好的。”阿娣点点头,平日陈庆江要出船捕鱼,陈仁行要出去卖箩筐和布,能一直在家的也只有她。众人闲聊一阵,直至梁渠要离开时,陈庆江突然出声:“阿水,这两天你要去镇上的话可要留心,我今早去卖鱼,听说一件事,说是镇上死了一个武师。”梁渠心中一惊:“武师?叫什么名字?”“记不太清了,好像叫什么......”陈庆江皱眉思考,他不是爱打听的人,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你这娃,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木脑子,能干成个啥嘛?想不起来你今天就别吃饭了。”陈仁行气得一烟杆打在他后脑上,陈庆江似被当头棒喝。“哦,我想起来了,叫鲁少会!” 第五十章 赤火悼羽 鲁少会死了!?“陈叔你确定是这个名字?”“我想起来就不会有错,除非别人认识错,告诉我的名字也是错的,怎么了,阿水你不会认识吧?”“认识,不过我和他关系不是很好,算是有点间隙。”......梁渠回到家,心事重重。镇上武馆只有三家,武者是个稀罕物,绝对没有多到会有同名同姓的情况出现。鲁少会不如胡奇负责,前几日的冲突上更是毫无作为,突出一个玩忽职守。但作为“代班”,也没法对他做什么,居然就这么死了......是两天前就死,今天被人发现,还是今天才死的?梁渠想到这个问题。鲁少会近两天都没在武馆出现,时间点就在那天冲突爆发离开后,完事胡奇想找人都没找到。不行,天色还早,得去看看。想到事情可能与自己有关,梁渠去陈叔家借了个木桶,用湿麻布裹上大妖羽毛,塞进盛满水的木桶里,快步赶往平阳镇。不管是晚上的饭局还是找师兄们看看大妖羽毛有何作用,他今天都是免不了要去一趟镇上的。事情紧急,十六里的路途,梁渠仅用两刻半钟就走完,他在街上竖起耳朵。“听说那可是个武师啊,居然就死在一座破庙里,太可怕了。”“不对吧,我听到的消息说只是个武者啊,不过破开三关,就要成武师了。”“反正不是普通人就对,居然死的那么惨,整个腹腔都被掏空了,听仵作说,可能是被什么妖怪吃掉的,反正不是人干的。”“妖怪,不是吧,那我们不是惨了?会不会吃我们啊?”“就你,浑身皮包骨,妖怪都嫌硌牙。”每个茶肆,脚店都在聊鲁少会的死。梁渠拦住一位茶博士:“伙计,我想问一下,你们说的鲁武师是死在哪座破庙里?方便指个路吗?”茶博士笑问:“客官来碗茶水?”“喝茶就不必,我赶时间。”梁渠递出五文钱。“多谢嘞您。”茶博士笑呵呵收入褡裢,拉着梁渠来到街上,指向远方,“您往那瞧,瞧见那家黄氏布店了吗?”“嗯。”“走黄氏布店后边那条小路,大约两里地,能看到一条有宽泥路,那是以前庙前的青石路,青石板被拆光留下的,顺着路一直走上一刻钟就到了。”“多谢。”“不客气,有空常来喝茶。”梁渠没去破庙,他拐弯去了一趟三师兄的铺子,陆师兄的铁匠铺正好在黄氏布店的路上,正好先去问问大妖羽毛有什么用。“陆师兄!”“梁师弟?你怎么现在就来了,你不会是改主意要换枪头款式吧?”“没有,我昨晚上出船打渔找到一样东西,比较烫手,想着让陆师兄帮我看看是什么。”“烫手?”陆刚看到梁渠手中拿着的麻布,从火炉前起身:“走,跟我进屋。”静室内。陆刚关上门,接过梁渠递来的麻布包,当他的手掌隔着湿麻布依旧能感受到那股灼热感时,面露诧异:“还真挺烫手。”“嘿嘿。”梁渠帮忙掀开麻布,金红色的羽毛散发出的高温将空气都扭曲。陆刚瞳孔微缩:“赤火悼羽?”“陆师兄你认识啊?”陆刚下意识回头,看到房门关好后低声问:“你哪来的这个?”梁渠说了一遍前天晚上的两妖相争,和第二天发现鸟羽的过程,只不过两兽发现被他改成自己捕鱼发现。“梁师弟你这运气我都不知道怎么说。”陆刚叹气,“你可知这赤鸟悼羽是怎么来的?”“怎么来的?”“那水中大妖我无法断定是何妖兽,但你说的那只烈火巨鸟肯定是赤火鸟。赤火鸟生命力极其顽强,每当遇到致命危险,它会将全身的生命精华注入到自己的一部分羽毛之中,向四方散射,借此逃遁。那一部分羽毛里,会有一根是生命精华最多的,它会借此羽毛完成重生,有些类似壁虎断尾,只不过它断的是自己的整个身体。”“那我这根......”梁渠目露期待。陆刚失笑:“自然不可能是要涅槃的那根,否则你我二人根本没法靠近这羽毛。”“好吧。”“梁师弟别不知足,赤火鸟一次散射也就十几二十根,以它的体量,就算不是大头,那也是相当惊人的一部分生命精华。”“它能用来做什么?”“能帮助修炼,但我估计你很难吸收里面的能量,含火属性的生命精华都比较狂暴,除非你现在是破三关后的武师境界,不然我不建议尝试。而且羽毛中的能量要是没有补充,会流失的很快,所以我建议将它的生命能量一次性引导出来,充当火炭锻打兵器,我有八成把握可以为兵器添塑灵性。”灵性兵器?梁渠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有灵性的兵器是极少见的,因为像赤火悼羽这样的材料很难获取,成年的赤火鸟至少得是臻象境武者出马,还不一定能抓到,因为赤火鸟会飞,往往要两三个臻象境围捕。灵性兵器最主要的一个特点就是会自我修复和成长,只要它的身边有同源材料就能汲取来修复自身,一个指甲盖大的缺口,放上十来天就能好。再好材料打造的兵器永久后都难免磨损,能让你动兵器交手的武者大多都是同一层次的,他们用的也不会差,两相磕碰,很容易有缺口。像你的四师兄,都找我换不知道多少把剑了,每次付钱还扣扣索索的。”说话一向平稳的陆刚语气难得有了波动。“那就拿来造我的长枪吧。”梁渠当机立断,这东西他徒手拿都很困难,更别说去吸收里面的能量,与其留着浪费不如趁热打铁。本来就是捡漏捡到的,不能奢求太多,换把灵兵,物超所值。“好,那我尽快准备,梁师弟先坐。”“不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等下就回来。”“也行。”“对了,鲁少会,陆刚师兄认识吗?”“鲁少会?有点印象,咱们武馆的?他是两关武者吧?”陆刚思索一番,他靠打铁营生,基本用不着不去武馆挂职赚钱,所以不怎么了解,印象模糊。“是的,不过既然陆师兄不熟悉就算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死了。” 第五十一章 鲁少会之死 死了?陆刚一愣,问:“你和他有什么矛盾?”“算是吧。”梁渠简单解释了一下武馆里发生的事情,“所以我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陆刚摇摇头,放下赤火悼羽:“那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陪你走一趟吧。”开玩笑,鲁少会一个两关武者被杀,还是被吃掉内脏的死法,大概率是精怪所为。鬼知道精怪在不在附近埋伏,成精的东西都精着呢。梁渠不太好意思就这点小事麻烦陆刚,事情那么大,附近肯定都被查过一遍了,但转念一想以防万一的确没错,只好再有劳一下师兄。“等我一下。”陆刚转身走出静室,等回来时手上多出几块黑石。黑石摆在赤羽旁边,受到热量激发迅速变色,表层渐渐遍布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与赤羽交相辉映,像数颗跳动的心脏。“火红石,上好的炭石,放在旁边,赤火悼羽短时间内能量不仅不会减少,还会增多,走吧。”两人从黄氏布店旁的小路出发,行至道路某段,其旁边是一条平整的泥道,虽然有枯草,但因为没有树,与周围格格不入,很容易就能看出这里原来是条路。“法华寺废弃好几十年了,记得是立国之初里面的和尚就被杀光了,当时平阳镇还是个小村子,我都不记得具体位置,不过应该就是这,地上脚印都很新鲜,鞋不差,应当是官府的人。”陆刚低头扫几眼。冬天土地硬,但前夜刚下过雨,土地较为湿软,留下的脚印都很明显。法华寺废弃时间极久,还离镇远,位置靠近山顶,去的乞丐都少,短时间出现那么多脚印,只能是勘探的捕快。陆刚一马当先:“走吧,跟在我后面,当心着点。”陆刚身形魁梧,走在身后的确有浓浓的安全感。踏着松软的黄土,梁渠左右环顾,四周的树林很茂盛,虽然没多少叶子,但能想象夏天时这里的幽深。走出数百米,眼前豁然开朗起来,抬起头俨然能看到山顶上的法华寺。寺院朱红色的外墙墙皮完全脱落,露出灰色的墙坯,常年的风吹雨淋,又让这灰色变得发黑,角落里布满暗绿色苔藓。细长干枯的树藤在屋顶的一角蔓延开来,深深扎根在瓦片缝中,像是汲取土墙的养分生长的寄生树。鲁少会就死在这?为什么会是这里,那么偏僻?梁渠想不明白。莫非是妖兽杀掉他后,把他拖过来的?不然鲁少会来这座破庙干什么?走到近前,门口的过梁完全塌陷,露出内部断裂的砖块。站岗的快班小吏见陆刚魁梧,不敢呵斥,只道闲人免进!陆刚从腰间取下腰牌,晃了一眼:“杨东雄亲传,陆刚,认识我吗?”“原来是陆大人!您请进。”小吏弯下腰,邀请两人进入,他不认识陆刚,但那腰牌精致异常,不管真假,都不是普通人。两边进出的小吏纷纷躬身问好,毫无嚣张跋扈之气焰,好似和秋税时见到的是两個群体。跟在陆刚身后的梁渠大开眼界,摸向自己的腰牌跃跃欲试,可惜进去后小吏都很恭敬,没找到用武之地。不仅是过梁,就连法华寺里面的大门也都烂光了,进到院内,梁渠一眼就瞧见居于正中的尸体。鲁少会就死在佛陀脚下,尸体倚在雕满花纹的须弥座上,粘稠的黑血从发梢末端拉结成丝,整个胸膛被完全破开,像两扇摇摇欲坠的门。不,应该说像蝉蜕。好似鲁少会的胸肝脾肺脏通通有了自己的生命,从他的体内孵化,破体而出,惊人的煞气扑面而来。陆刚皱起眉头。梁渠有点犯恶心,问道:“陆师兄能看出是什么妖物吗?”尸体前带着小帽,背着藤木箱的仵作见状赶紧起身:“这位大人能看出来吗?陆大人放心,从发现到现在,我们没有对尸体做任何处理,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他能验尸,可眼前一幕超出他的经验范围,没见过这种,其内部的脏器不像是被挖掉的,太干净了。“是山鬼。”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梁渠身后传来,两人转头看去。“胡师兄?”“胡师弟你怎么来了?”“衙门的人说仵作没法判断死因,就派人到武馆来找我帮忙,我想着鲁少会是武馆的人,得来看看,结果到门口有人说武馆的人已经来了,我还纳闷是谁,原来是陆师兄和梁师弟,哦,介绍一下,快班班头,史光喜。”胡奇大步上前,身边跟着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糙汉。糙汉史光喜赶紧拱手:“两位大人好。”陆刚点点头,梁渠在一旁有样学样。班头史光喜打完招呼,又看向胡奇,急切询问:“胡武师,你刚才说是山鬼?是妖兽吗?”胡奇没回答,看向陆刚:“陆师兄觉得呢?”“应该没错。”“山鬼是什么?”梁渠觉得自己要找机会恶补一些知识。陆刚道:“一种形似人形的山野精怪,肤褐如枯树,刀枪难入,初时喜欢吃牲畜,长大后便喜食人脏,成年后更是会在人的体内产卵包,等卵包孵化,人的胸前就会像现在这样敞开。梁师弟也不用急,师父已经安排好学馆,我们学的与一般书生不同,到时候该了解的都会了解。”梁渠放下心来。胡奇在附近转了一圈,回来后面色凝重:“如果这里就是死亡地点的话,那这只山鬼很厉害,鲁少会是二关武者,开碑裂石不在话下,附近居然没多少打斗痕迹,很可能一个照面就死了,而且山鬼的卵包孵化极快,但再少都要两天。”梁渠惊愕:“所以他真是从武馆离开后的当天就死了?”胡奇点头:“基本是这样。”陆刚道:“最好还是先去告诉师父,让师父安排一下吧,他对普通武者的威胁很大。”史光喜在旁边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那普通人呢?岂不是更坏?”胡奇摇摇头:“那倒不一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山鬼喜欢气血旺盛的食物,有如此实力的山鬼反倒是对普通人威胁不大。”史光喜松了一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又提了起来。“不过这只山鬼孵化了一只小山鬼出来,小山鬼就不一定了,史班头近今日还是要多派人手巡逻才好。”“是是是,但武师大人要多帮帮我们啊,那山精鬼怪,我们普通人哪能对付得过,等我回去禀报县令,一定大开悬赏贴,不会亏待大人的。”“放心,我们肯定会留意,能解决掉当然最好,不过你们衙门里的人呢?”“哎,别提了。”史光喜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最近衙门里的武者好像都有任务一般,一个都见不到。”胡奇若有所思。眼看有人处理,陆刚准备回去:“胡师弟在这那我就先回去了,梁师弟拿回来一根赤火悼羽,要赶紧炼制掉,不然会有损耗。”胡奇惊诧:“赤火悼羽?哪来的?”无奈,梁渠又说一遍自己捡到羽毛的全过程。胡奇颇有羡慕:“梁师弟运气是不一般,不过以伱现在的实力,将赤火悼羽一次性激发掉炼制兵器的确是最好的选择,毕竟灵兵难寻,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史班头到附近再看看。”陆刚点点头,他当着胡奇的面说出来,就是想让梁渠知道,自己不是因为想打造灵兵才如此建议的。 第五十二章 读书,打铁,练武 “逆子!你这逆子!”厅堂内,薛丁义跪在地上,低垂眼帘,不敢作声。整个薛宅噤若寒蝉,仅有老爷薛成全的咆哮声。“要不是别人和我说,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在外惹出那么大祸事!四个月,光学费就一百两银子,我还供你额外药材花销,又是五十两!你说你练出什么来了?啊?在外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惹是生非,在家淫辱婢女,忤逆不孝,酒色无度,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逆子!”薛丁义梗着脖子:“我怎么淫辱婢女了?是秋花先勾引我的,她还很风骚的叫我喝红糖水呢。”“伱......你!”薛成全颤抖地指着薛丁义的鼻子,气得面如金纸,口鼻眼歪。“哎呀,我的儿啊,你可少说两句吧。”薛母在旁边急得大喊。“你也给我闭嘴!要不是你帮忙瞒着,我怎么会现在才知道?两天,足足两天,天天出去鬼混,我都以为是去的武馆!结果是去的娼馆!”薛成全看向左右小厮,喝令道,“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往死里打!”小厮们颤抖地跟個鹌鹑似的,但也不敢违拗,家里当家的还是老爷。他们只能将薛丁义按在板凳上,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好好好,你们都给我演是吧!?啊?给我滚开!”薛成全一脚踹开掌板的,自己夺过来,咬着牙狠命打了三四十下。薛母哭嚎着抱住薛成全的腿,梨花带雨哀求着别打了,可薛成全根本听不下去,反而打得更狠了:“慈母多败儿,平日里都是你把这逆子惯坏了,现在还来劝,再劝,再劝连你一块打!”薛母吓得松开手,噤若寒蝉,独自坐在地上拿着手帕擦泪。薛成全打得气喘吁吁,一直打到拿不起棍子,他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停歇下来,喝两口茶喊道:“明天,明天你就跟我去义兴市,给杨师的九弟子赔礼道歉!”没有回应。“听到没有?”依旧没有回应。薛成全眉毛倒竖,就要再度抄起棍子,一旁的小厮赶紧嚎道:“老爷啊别打了,少爷昏死过去了!再打就真出事了啊!”......“钨金与一般金属不同,非常耐热,普通的炉子根本没法熔融,但它有一个特点,就是吸收火精容易,释放却很困难,所以用上大量的火红石一直煅,烧到一定时间,它就会逐渐软化。”陆刚坐在炉子前,往里面倒火红石,一身肌肉泛着金属般的耀人光泽。“我之前没用过赤火悼羽锻造武器,但用过类似的材料,还是有一定把握的,说不定这把长枪会是我的巅峰之作。”梁渠在一旁听得欣喜:“多谢陆师兄了。”“不用谢,能打造出一把利器,本就是对锻造师最好的奖励,你不来,我得到赤火悼羽也会想办法给它炼制成兵器,无非是造什么的区别。”“对了陆师兄,要是用赤火悼羽的话,长枪会不会变成什么火属性的东西啊。”梁渠心中担忧,这又是火山石,又是赤鸟悼羽的,换个故事背景,那就是妥妥的火属性法器啊。可他是水猴子啊,八字不合啊。“不会,钨金的特点就是相性平稳,不容易改变属性,而且火山石,其实就是一种高热炭,没什么特别的。至于赤火悼羽,它本质是生命精华,虽然有火属能量,但除非你用其他手段,否则是没法融入钨金中去的,它只能给钨金兵器赋予灵性,师弟是想要添加进属性?那枪头材料就要改一改了。”“哦,不,不用,现在就挺好。”“行。”中午,梁渠在陆刚这边蹭了一顿饭便走了。留在这什么忙都忙不上,看着师兄忙前忙后,闲坐着不是个事。回到武馆,梁渠再度炼了一次皮,距离破关更近一步。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每天都有足够的正反馈,让他乐此不疲,就算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早上起床都没有赖床的心思,只想着破关,破关,破关!炼皮结束,向长松便来寻找梁渠。原来是之前胡师兄回来了一趟,见梁渠在修炼就没打扰,让向长松帮着带去书院认个门,他自己则去找杨师报告山鬼一事。又要练武,又要看打铁,还要读书,有空还要下水拿宝物。梁渠突然感觉自己的时间变得好紧张,像是被家长要求着报了数个补习班。但这补习班上得无疑是痛并快乐着。习武,读书,灵兵,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寻常人有资格接触到的,可他现在全都有了。来到书院,接待二人的是一位穿长衫的白发老者。简答记上信息,老者抚须道:“明天休沐,那从后天起,小郎君就从每天的下午未时末来,到申时末结束,学上一个时辰,上十休一,如何?”“全凭吩咐。”“好,到时候你来寻我,我带你去见老师,如果要告假,记得要提前说,实在紧急,也许差人通报一声。”“学生明白。”“好,二位轻便,在书院里走一走,看一看都可以,不打扰到他人即可。”梁渠闻言进去晃了一圈,院子里很简单的一个池塘,竹林,小亭子,小亭子里石桌,石凳。几乎是书院标配景观,然后有几个教室一样的小房间,加起来大约有六十多人,有读书的也有写字的。转过一圈,熟悉过环境,梁渠就回武馆,在静室中开始当天的第二轮炼皮。两三天炼皮下来,梁渠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比想象中要好得多。和胡奇说的一天能凝聚血气两次多不同,他一天能完整提炼出三次!并且能完整凝聚出来的气血已经不再是粗如食指,而是粗如拇指!想到气血是身体素质的成果,而不是原因,梁渠猜测可能是当初泽灵融合度达到四十多,所带来的身体素质提升并没有完全转化成气血成果,当时要是能榨一榨,是能让胸中气更加粗壮的。因此自己的恢复力和身体素质,都比同一阶段的其他人要超出许多。由此带来的好处便是此次炼完皮,皮肤与筋膜的异样感非常强烈,好似质变在即。按照现有进度看,只要再来两三天就能破关?内心的喜悦抑制不住,梁渠强忍住疲惫接着站桩,期待早日破关的那一刻。傍晚时分,李立波敲响房门:“阿水,门口有人找你,是林松宝那家伙。”“来了。”梁渠收起架势,拿起毛巾擦净脸上的汗液,换了身衣服,整理好着装走出房门。出了门,李立波有些好奇:“林松宝找你做什么。”“他爹应该知道我被杨师收作亲传,想请我吃饭。”李立波眼前一亮:“好事啊,林松宝他爹不是渔栏老板吗,你和他说说,以后咱们卖鱼能不能多给点价。”“放心,包在我身上。” 第五十三章 小桥流水 南石桥下流水哗哗作响。浪云楼,高大的门梁上挂着大红灯笼,笼纱里裹着一团团温暖的红光,摇曳动人。柔和的歌声绕梁不绝,铛头记着菜单,行菜到处穿梭。地字丙号包厢内,梁渠推开门,暖风迎面而来。“一表人才!真是一表人才!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难怪能成为杨师高徒!”身穿深色蓝衣的林棣起身迎接,高声喝赞。“犬子松宝早就说过他在义兴市里认识一位朋友,气度不凡,非池中之物,我本以为小小的义兴市不可能有如此人物,是犬子见识短浅而夸大,可如今一看,竟果真如此!实在是林某福薄,未曾早日目睹梁弟风姿,哎呀,抱歉,是我失礼了,实在是太过激动,仗着自己年长便口出狂言,梁兄,梁兄!我先自罚三杯!”说罢,林棣汩汩汩饮下三杯酒水,面色微微酡红。林松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还有你叫他梁兄,我叫他什么?梁伯?梁渠:“......”这个人好会说,还有这辈分怎么这么乱?不知不觉的,梁渠就被林棣拉着进入座位,介指着他身边十三四岁的男孩;“介绍一下,鄙人长子,林扶云!扶云,跟你梁叔问好!”长子?梁渠诧异的看了眼身后的林松宝,却看到他点点头。哦,庶出嫡出是吧,梁渠总算明白,为什么作为渔栏主的儿子,林松宝要天天在渔栏干活了。林扶云起身行礼:“梁叔好。”梁渠嘴角抽抽,你小子不会以为叫我梁叔我会觉得高兴吧?“别叫我梁兄了,我年纪不大。”“那我斗胆称呼一句,贤侄?”梁渠沉默半晌:“还是叫我的名字吧。”“那怎么能行,太失礼了。”“那就梁公子。”“好吧。”林棣有些失落,转头就让行菜上菜,同时拍拍手,刹那间一股香风袭来。三位穿着华裳的女子走了进来,梁渠瞪大眼,只见她们弯腰施礼,便两人弹曲,一人起舞。好好好,你给我玩这个是吧。“梁公子放心,我们只赏舞。”林棣笑道,早在来之前他就打听清楚了,知道梁渠脸皮薄,连相亲都不好意思,冒然来点刺激的,反倒容易惹事,所以只来雅的。梁渠面色微红,手握空心拳,咳嗽一声:“也好也好。”接下来便是推杯换盏,只不过梁渠没喝酒,只喝茶,菜倒是吃了一盘又一盘。浪云楼味道的确不错,菜里面居然还有辣椒,梁渠之前从来没见过这玩意,还以为大顺没有呢,现在看来是自己太穷了,所以见不到。“这是去年西军西征带回来的香料,今年才流行起来培育的,色泽鲜红,味道辛辣,吃之淋漓大汗,却有一种别样的舒畅感,不知梁公子吃不吃得惯。”“吃得惯吃得惯。”梁渠大口塞肉。“那我渔栏的事,不知道梁公子能否照拂一二,到时每年渔栏的二成收入我都双手奉上。”林棣斟满茶水,满面桃花,“当然,不管成不成,答应您的乌篷船都会还给梁公子,毕竟是物归原主。”“当然不能。”“哈哈哈,是吗,那就太好......嗯?”林棣笑到一半发现不对,尬在原地,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梁公子刚刚是说......”“我说不能。”林棣傻眼了,他找梁渠,就是想借着梁渠的身份给自己的渔栏助助声威,好去其他埠头上抢占生意。能开起渔栏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不好搞,有了梁渠的帮助,顶着杨师亲传庇护的名头,那就简单多了。可怎么拒绝的如此干脆?要知道,若是事情能办成,梁渠什么都不用做,一年躺着,收入少说也有上百两啊!“梁公子,可能是我刚刚没说清楚,只要您同意,以后渔栏每年的收成的三成......”梁渠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你全给我都不行,饭我吃了,船我收了,但事情我是不会办的,渔栏的收入我也是不会要的。”林棣颇为失落,却是不敢生气:“梁公子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因为我就是渔民啊。”林棣瞳孔微缩。梁渠挪开凳子起身:“欺压自己人赚钱,这钱我拿着膈应,好了,我吃饱了,再见,对了,你们跳的舞很好看,人也很漂亮。”“谢公子夸奖。”三位女子屈膝一礼。梁渠推门离开。林棣回过神,赶紧招呼林松宝:“快,送送梁公子。”“不用了,我一個人在河边走走,吹吹冷风,舒坦。”梁渠消失不见,声音消失消失在众人耳畔。走出浪云楼,一阵冷风呼啦啦直灌入领口,梁渠哆嗦了一下,饱腹后的困意被完全驱散。这顿饭也不是毫无意义,至少拿回了自家的乌篷船。那可是艘好船,年头是久了些,但一点不影响使用,船体够宽够大,整个人能完全躺下睡觉,比现在的舢板舒服多了。至于渔栏的收益......怎么说呢,梁渠其实有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不要那两成收益,转而让林棣减少两成的租赁费,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分配方法,能使得渔民好过些。但是......那就有可能损害梁渠自己的利益了。渔民们说可怜的确可怜,可说多良善......不管是不要收益,还是少要收益,转而变成给他们减租,初始渔夫们或许会感谢他,可时间久了,渔民渐渐习惯减少后的租赁费,日子依旧拮据的他们,便又会觉得作为渔栏保护伞的梁渠面目可憎。况且师父师兄又如何看?被杨师收为亲传弟子,梁渠渐渐明白一件事。当伱没本事时,好名声一点用没有,可只要你稍微展露些才华,好名声便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梁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可能又没那么好。他可以自掏不鼓的腰包给拖鼻涕的小鬼买包子,却又会担心沾染自己的羽毛而放弃和渔栏合作帮助渔民。南石桥下的流水哗哗作响,打在岸石上,卷起白色的水沫。“唉,明明日子都好起来了,又平白多了那么多烦恼呢。”梁渠长叹一口气,他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慢慢踱着步,哼哼出与酒楼歌女调调完全不同的唱曲。“我多浪荡,我多肮脏,千页笔墨写我的罪状。我的狂妄,我的思想,附着在这丑陋的皮囊。你多高尚,你多嚣张,饭袋酒囊,人模狗样。你的伪善,你的无常,镶嵌在你精致的皮囊。”寒风扫过街面,梁渠觉得这风是从江面上来的,带来了熟悉的味道。 第五十四章 鱼获大丰收 “陈叔,好了没。”“来了来了。”院子内,陈庆江整理好渔网,跟在梁渠身后一同前往埠头。陈庆江可没忘记梁渠说的,要带他去一处鱼群聚集处捕鱼,从昨日起他就待在家里,门都没出过。“陈叔,你抓到鱼还去镇上卖吗?”“前两天还去,但天越来越冷,鱼没吃的比我都瘦,就不打算去了,不合算。”梁渠说:“那今天开始就不要去了。”师兄说山鬼能杀二关武者,实力高强,更青睐气血旺盛的武者,连他这种不入关的武徒都不被放在眼里,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能不去冒险就别去。义兴市距离平阳镇有十五六里,大路是有,还挺宽,来往人也多,但两边都是林子,指不定山鬼就藏在里面,等着袭击过路的旅人,尤其是陈叔都是凌晨抓鱼,早上天不亮就赶路,更危险。梁渠今早都是和马队一起过来的,不敢独自行进。“出啥事了?是不是和那个叫什么鲁少会的有关系?”陈庆江老实但不笨,听到这话,马上想起那个死去的武者。武者可是稀罕玩意。平阳镇作为一个镇,能有那么多武者,全是杨东雄起到带头作用。武馆开了二十多年,很多县里的人都专程赶过来拜在杨氏武馆门下。久而久之,武者就多起来了,武者一多,医馆也多,需要干事和服务的人也多,他们都要吃饭,都要生活。平阳镇那么多年发展出数万人口,和县城都相差无几,多多少少都离不开这方面原因。人口多,反过来又促进学武的人变多,相辅相成。因此换做是其他地方,武者数量至少砍掉一半多,突然死掉一個,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嗯,我一位师兄去看过了,说是被妖兽杀死的,现在还没抓到妖兽,要当心一点。”陈庆江点头应是,反正也不打算去镇上卖鱼了,不去就不去。来到埠头,梁渠几番跳跃,跳到一艘乌篷船上,不再是原来的小舢板。昨晚他在武馆睡的觉,一早上就来埠头找林松宝要回自己的船,那艘破破烂烂的舢板则留给了渔栏。舢板舢板,就是“三板”,中间两块隔板,隔出船头船尾两个防水隔间,分成三部分,其余什么都没有了。这艘乌篷船可比那破舢板大多了,舢板总长才三米多,宽不到一米,乌篷船却有小五米,宽一米多。船沿更高,不容易被浪花打进来,船舱铺有一层红漆船板,上铺席子,还备有用竹木制的枕头。船篷高一米二,两侧共有八扇,其中四扇固定,四扇可以开合移动,是用竹蔑编织而成,中间夹着竹箬,遮阳挡雨不在话下,还很牢固,因为是用烟煤和桐油漆成黑色的,所以才叫乌篷。舢板变乌篷,可谓是装备大升级,鸟枪换炮。有遮风挡雨的乌篷,梁渠以后若是不方便回家,可以直接住在船上。“咦,阿水你把自家的乌篷船拿回来了?”陈庆江讶然,随后反应过来,“哦,你现在不一样了,癞头张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了,说起来好久没见癞头张了,前阵子秋税他没交,去家里抓人都没抓到,被官府判成了流民,这事你知道吗?”“不知道啊,这艘船是渔栏的林棣给我的,他说癞头张把船卖给他了,林棣想讨好我,就还给我了。”“哦,那也是好事。”陈庆江思索着,“这癞头张,船都卖了,怕不是真拿钱跑路,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不会是当土匪去了吧?”梁渠神色不变,催促道:“管他呢,一个地痞子,咱们赶紧走吧。”陈庆江闻言解开船身,紧跟在梁渠船后。乌篷船比舢板大得多,按理说应该划起来更吃力,可由于乌篷独特的长桨结构,左右击水,不仅更快更稳,还更省力。梁渠练武一个多月,即将破关,气力比之成年人大得多,划起来反倒觉得更加轻松,更舒服,连船不带晃的。听说技术高超的渔夫能在乌篷船的船沿上放一碟茴香豆,边吃边划,一豆不撒。两艘乌篷船一前一后快速穿行在水面上。梁渠沉浸于水上疾驰的痛快感,身后陈庆江都有些跟不上,喊着等等他。不过不用喊梁渠也会停下来,他们到了。“阿水...你力气真大。”陈庆江颇有些气喘,“到了吗?”“对,就是这,这片水域的鱼特别多。”“那我下网试试。”“先等等,我撒点东西。”梁渠装模作样的掏出一个小盒,从中挖出一团泥巴状捏紧,丢在水中。“这是什么?”“我问师父要的饵料,对鱼群的吸引力很大。”“还有这种好东西?”就是普通的黄泥巴,梁渠为了减少暴露可能,拿来掩人耳目的手段,也为了让两兽有时间赶鱼,做出的一个信号动作。洒下“饵料”,梁渠立刻通过精神链接通知水面下的两兽,将聚集起来的鱼群赶来。等过莫约一刻钟,梁渠让陈庆江抓鱼。陈庆江抓鱼渔网,一个甩身,渔网完美铺开在水面上。......“哈哈哈,好多鱼,真的好多鱼!”陈庆江费劲地将渔网拖拽上来,里面足有二十多尾大鱼,目测有四十文左右。在冬天,一网的量!梁渠在心中对比一番,是要比肥鲶鱼独自捕鱼来得快。一刻钟,二十多尾大鱼,阿肥自己一个人足足要来回七八趟才能吐完,要小一个时辰。“阿水,快,伱的那个饵料,再来点。”“好。”一团接一团的黄泥巴,一网接一网的大鱼。陈庆江乐得合不拢嘴,累得满头大汗都舍不得歇息片刻。这捞的哪是鱼,分明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陈叔,差不多可以了。”“不行啊,鱼还那么多呢,”陈庆江累得手酸脚麻,依旧想接着捕鱼。“咱们没带鱼篓,隔间都塞满了,放不下了。”“塞满了?”陈庆江恍惚,就三四个时辰两艘船都塞满了?他回过神,讷讷:“这么多鱼,得五六百文吧。”“我刚看有两条小鳟,差不多吧,陈叔擦擦汗,当心受寒。”梁渠扔过去一块布巾,“明天来也一样,饵料多的是,不够再配,先回去吧。”五六百文,平分一人小三百文,一月便是七两银子。最关键的是,梁渠今后可以腾出更多时间干别的事,捕鱼赚钱,再也不用出船伪装。以后有机会还能拉更多人进来,组成一支“船队”,收入还能翻番,就是人选要谨慎些。梁渠想到昨晚那顿饭,心有感慨。不知不觉,他都脱离劳动,成为食利阶层了,每天没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有钱拿,来源稳定,许多做生意的都不及他。住豪宅,养美婢,真不是做梦,指日可待。陈庆江望着船舱,满眼惋惜。他空活三十年,从未那么痛快的抓过鱼,鱼跟疯了似的主动往网里钻,再来几次都要拿去补网了。两艘乌篷船相继靠岸,停泊下来。刚系上船绳,梁渠就听见有人在埠头上朝他喊。“阿水,你可算回来了,快回去看看吧,有人在你家门口找事呢!” 第五十五章 祸事临头? 埠头上一句出事,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一旁茶肆小厮都把毛巾甩上肩膀,侧耳倾听。梁渠皱眉问道:“陈义叔,出大事?出什么大事了?”“不知道啊,看着怪吓人的,一个蓝衣服的老爷亲自上门啊,那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啊!还差一人跪在你门口啊!阿水,你是不是惹什么祸事了?”梁渠还没什么反应,陈庆江第一个喝骂,对着陈义就是一口唾沫啐过去:“呸,阿水能惹什么祸事?陈义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咋知道,但那衣服我看得真真的,那叫一个滴溜顺啊,颜色比天都蓝,瞧着就不便宜,哪是普通人穿得起的啊?我瞧着一尺不至少要一两银子!一两银子!”陈庆江捕鱼水平比陈义好得多,还生了两個儿子,两人虽是同宗,陈义却是各方面都弱了一头,被骂后的陈义声音小下来,但还是嘴硬,竖起一根手指,转了一圈给所有人看,用尽生平词汇描述来者衣裳的华贵。周围的渔民尽皆哗然。“一两银子,那一件衣服,不得四五两?”“怪怪,穿的哪是衣服啊,明明是银子啊。”“阿水是不是得罪什么大人物了。”陈庆江见状高喝道:“一个个的,瞎说什么呢?阿水能得罪什么人?既然是下跪,人家指不定是来赔礼道歉的!”陈义这时候却是有了胆气:“哈,赔礼道歉,一个老爷?陈庆江你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嚷什么,是真是假,过去看看就知道。”梁渠放下船桨,让陈叔留下看船,顺便卖掉鱼获。“那不行,我得跟过去看看,真出事多一个也多份气势。”“行吧。”梁渠拗不过,转头对着渔栏高喝,“松宝,帮我看下船?”“好嘞!放心吧!”林松宝早靠门口看戏,听到后应声下来,对所谓的祸事丝毫不带慌的。昨晚上一顿饭下来,他总算清楚老爹嘴里的大出息是什么。林松宝可比陈庆江更了解杨师弟子的含金量有多高,义兴市平阳镇两个犄角旮旯地方,还能有人威胁到梁渠?除非有什么钦差大臣脑子抽了,突然想来江淮泽野看看风景,梁渠刚好也脑子抽了,顶撞起来,杨东雄才有可能搞不定。梁渠跳上岸走在最前列,身后跟着陈庆江,陈义也跟了上来,再后面是不少看热闹的乡民,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心中担忧的。不少人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让这条队伍愈发壮大。街道上某间房屋偷偷打开一道缝,缝隙中露出几只眼睛,最高的一只眼睛看到人群走过,微微一眯:“那小子,我还真以为去了武馆有大出息了,结果呢,我就说会惹事,看吧,都上门来了。”第二只眼睛蓦然睁大:“不是,你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梁广田不满:“我说过,你自己不记得了,那小子挣了大钱,连叔叔都没过来看一眼,能是个好东西?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我一早就说他会惹事,伱看吧。”“那咱们以前不也没借粮给他吗?他还能来看你?”“那,那怎么能一样?那粮借了能有的还吗,你懂个屁!”梁广田恼羞成怒,前言不搭后语,丢下一句娘们家家什么都不懂后便夺门而出。“当家的,你去哪啊?”“我过去看看,别这小子捅破了天,连累到我。”“诶,那等等,我也去。”“你去干啥,不做晚饭了?”“晚一点有饿不死,你着什么急。”......薛成全在梁渠家门口踱着步,目光时不时瞥向那栋寒酸的土胚屋,心中震撼。许多人成名后,往往会将自己的过去诉说的无比悲惨。薛成全还以为小厮说的话是夸张,是人传人,没想到真那么破,那么寒酸。薛成全没有瞧不起,相反,他更不敢小觑义兴市这位小渔夫。渔夫是什么,农民都大不如的贱业!绝大部分渔夫一生的梦想就是攒钱买田,当个农夫!小小年纪,能从一介白身成为杨东雄的弟子,以后还了得?现在交好,我以后还了得?想到这,薛成全又忍不住狠拍薛丁义的后脑勺,拍得邦邦响。逆子,逆子!还没交好就先给他来一个交恶,想他八面玲珑,才将家族生意发展到如今地步,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欺负人不为钱,就为好玩?薛丁义跪在地上,脑袋被打得左歪右斜,沉默不语,他的屁股现在都是烂的,钻心的痛。周围邻居都偷偷的打开门缝看,连一旁的阿娣都不例外,但她不敢出去,生怕自己的目光惹来大人物的不快。当密集的脚步出现在青石街上,薛成全一抬眼便瞧见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个仔,大赞道:“一表人才!真是一表人才!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难怪能成为杨师高徒!”梁渠一愣,莫名觉得这话似乎在哪听到过,想说的话都给忘了。不过他看到了地上跪着的薛丁义,还是鼻青脸肿的样子。演武场上,他对着薛丁义的脸打了一棍,到现在都没好。好在模糊间,还是能看出薛成全与薛丁义两人面容相似,大致能猜到眼前男人的身份。薛成全拱手行礼:“我那不成器的逆子,真没想到他能做出如此丑恶肮脏之事来,实是我教导无方,今日前来,便是想让梁公子好好教训他一番,无论打骂,我皆让他受着,即便是梁公子要打死他,我都毫无怨言!”一根不知从何处掏来的荆条被薛成全捧着,双手奉上。围观者一片哗然。陈义更是一脸茫然,什么情况,怎么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那跪在地上的是蓝衣老爷的儿子,可蓝衣老爷为何要对梁渠如此恭敬?梁广田在人群里都看傻眼了,赶紧问别人,是不是自己漏了什么事没听到。那旁人瞧了梁广田一眼,呦了一声:“梁广田?阿水不是你侄子吗,你都不知道,来问我?”梁广田神色讪讪:“那小子薄情寡义,从不与我家来往,我做叔叔的哪能知道?”“得了吧,阿水秋税那阵掏出一石米来救陈庆江一家,你没看见?你不知道?我看薄情寡义是你还差不多,谁不知道你性子,没官爷看着,你都敢往粮税里掺米糠,有钱喝酒,没钱借粮的货色。”“你!你怎么这么说话?”却不料那人不再理会梁广田,自顾自的凑到前面看热闹去了。“爹!爹!不要啊,不能打了,不能打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啊。”跪在地上的薛丁义亡魂大骇,家里打完还要在外面打?他赶紧挪动双腿,不顾伤口疼痛抱着薛成全的大腿,屁股真的要烂了,要不是今早上敷了金疮药,裹了纱布,还在淌血呢,根本不敢着地。可薛成全不为所动,弯着腰,只等梁渠伸手接荆条。薛丁义流流满面,只能爬行着抱住梁渠大腿:“梁哥,梁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你饶我一回吧,饶我一回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第五十六章 义薄云天梁阿水 围观的吃瓜群众消化不良,纷纷表示自己被瓜撑到了。眼前一幕,实在是太富有冲击性。锦罗绸缎的老爷让自己的亲生儿子......额,应该是亲生儿子吧?众人突然怀疑起来,但不管是亲生儿子还是干儿子,能被眼前锦罗绸缎的老爷逼着跪在家门口,认打认罚,老爷自个拿着根荆条,长弯腰不起......隔壁戏班子排演出来的新剧?又或者梁渠是皇家遗落在民间的皇子,马上要荣登大位,昔日的仇人跪地请罪?评书里都这么讲。薛丁义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看着都要抹上来了,梁渠赶紧后撤,甩开对方。薛丁义自知被嫌恶,不敢再抱,却是磕头如捣蒜,一旁的渔民都见之不忍。“阿水,他到底干啥了啊。”“是啊是啊,好让我们知晓。”锦衣华服的老爷他们不敢问,梁渠从小看着长大,众人心中就没那么多畏惧,纷纷出声,抓耳挠腮的想知道原因。薛成全闻声,转头面对一众乡民,将武馆内的事情解释一遍。只不过细节有缺,比如同乡二人被打他没说,又比如梁渠是事后被收为杨东雄亲传,被含糊掉。围观群众听后,只以为是薛丁义被惯坏了,性情暴虐,冲撞了作为杨东雄弟子的梁渠,薛成全带着他儿子来赔礼道歉,当场下跪。梁渠隐隐明白薛成全为什么要这样说。抬高他的身份。好似他被收徒,是因为足够优秀,而非其他什么原因。人们在取得成就时,往往喜欢被夸是天赋异禀而不是足够努力或好运,因为前者是更稀缺的属性,更能彰显不凡。若是详细道来,薛成全担心乡人会觉得梁渠是走了狗屎运,毕竟没有这次冲突,梁渠真不一定会被看中收作弟子,徒惹不快。听到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啥玩意,梁渠,梁阿水,成了杨老爷的亲传弟子?人群中梁广田的老婆使劲掐着自家男人的小臂,着急道:“当家的,你听到没啊!”梁广田吃痛,一把甩开:“听到了听到了,你掐我干什么?”“这劳什子亲传弟子,能挣不少钱吧?”“我哪知道,什么亲传不亲传,不都一样是交钱在武馆学武吗?有啥不一样?”梁广田不以为意,可他不懂其中的道道,有人懂,当即被人嗤笑。梁广田转头大怒:“怎么又是你?”嗤笑者正是嘲讽梁广田有钱喝酒,没钱借粮的那位乡民,两人被人群挤着,居然又碰一块了。“我看你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亲传弟子和弟子差别可大了去了,去武馆当弟子,交钱就行。亲传弟子,那可是真真正正磕过头拜过师的,是半个儿子半个老子,而且阿水去的是杨氏武馆,那里的杨老爷子,县太爷见了都得问好!”县太爷都要问好!?梁妻,梁广田傻住。被人群包围着的梁渠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对方如此做派,他又不可能真当众把薛丁义的头拧下来,拿起枝条再抽一顿也没有意义,挥手拒绝:“就这样吧,事情翻篇了。”跪在地上的薛丁义大喜,以头抢地:“梁哥大人有大量,饶我狗命,多谢梁哥!多谢梁哥!”梁渠翻個白眼,转身要走。“且慢!”薛成全上前一步拦住梁渠,骇得薛丁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尼玛,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事主都原谅我了,你真想逼死我?却不料事情并不像薛丁义想象的那般,只见薛成全拱手:“梁公子大人有大量,我却不能不知好歹,逆子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管教无方的我羞愧难当。我见梁公子居陋室而有高洁之志,可家中整洁,规整一些,终究能舒服些,不如让我替梁公子修葺一下房屋如何?”薛成全本来是想赔钱的,还让小厮带了百两白银,可看到房屋,他念头马上就变了。给一百两白银,花光了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可用来修葺房屋,那梁渠日后住着,定然能时常想起他。梁渠听到后,颇为心动。这土胚房他住着确实不舒服,地上都是黄泥,下雨脚上全是泥巴,还有点漏风。可修缮的话,少说几个月吧?思索片刻,梁渠还是拒绝了,比起能得到的好处,实在是太不方便,反正自己就睡那一张床,真想睡好点,可以去武馆住。薛成全大失所望,正当他退而求其次,要拿出那一百两白银时。却听梁渠道:“伱非要做点是什么的话,过两天我们乡有个河神祭,除去大户带头的份额外,每个青壮年要一百文铜钱。薛老爷有心就帮忙补上这部分吧,让乡民省下钱过个好年,顺带着再施几天粥棚吧,这两天乡里的乞讨者越来越多了。”梁渠也是最近才意识到此世界居然也用阳历,听说是什么钦天监搞的,有什么特殊目的,所以春节不是一月一,是在今年一月末,还没过。正好薛成全送上门,梁渠不介意慷他人之慨,日后说不得真能成为乡贤。当然,若是梁渠知道薛成全还准备了一百两,可能就是另外的想法了。薛成全听后大喜,只要能让梁渠留下印象,他什么都能做。再说,一个男丁一百文,加起来也就几十两,算上施粥都不用八十两,还便宜了。吃瓜群众也嗨了,他们只是过来吃瓜凑热闹,没想到还能吃到自己身上。足足一百文啊,过年桌上能多几道肉菜,打上一瓶小酒了!人群中有几个机灵的半大孩子钻出人群,看向薛成全:“老爷,老爷,让我们去告诉大家吧。”薛成全大笑,从怀中摸出铜板一一分发:“麻烦你们告诉大家,河神祭的钱,除去带头的大户,剩下的大家都不用出了,包在我薛某人,哦,不对,是梁公子身上!”得了赏钱,孩童们喜笑颜开,冲向街道奔走相告。“梁公子成为武馆老爷的弟子啦!”“梁公子要替大家出钱祭祀河神!”“梁公子要给大家搭粥棚施粥,不用饿肚子了!”路过的人们不明所以,拦下一个小孩问:“梁公子,哪个梁公子?”“就是梁渠梁公子,梁阿水!” 第五十七章 破关!破关! 义兴市掀起一阵热闹的浪潮,梁渠的“义举”还在发酵。而他本人却是匆匆关上门,闭关修炼。与陈叔去江面上捕鱼之前,他在武馆炼过一次皮,当时便感觉皮肤到达极限,不再是先前炼皮的紧绷感,而是胀胀的。如同冬天生出冻疮,指关节充血发紫的肿胀感,可表面上看却没有任何异常。胡奇说过,由紧到胀是皮关磨炼到极限的表现,破关就在一两次炼皮之间。上午出船,下午回来,大半天过去,消耗一空的血气再度充盈,梁渠将水缸摆在房屋中间,打碎表面冰块。这个缸一开始是大米缸,可梁渠从来没烧过饭,交完秋税米缸就空了出来,一直当水缸用。梁渠摆出架势开始练拳,血气被引导着出现,又在无形的操纵下散向四肢百骸。更甚往日的灼热感刹那间涌出,梁渠快速脱光衣物,赤条条的没入水中。大量冰水溢出大缸,将干黄的地面打湿。最后一次破关,热度会远超以往,稍有不慎便会将脑子烧坏,为此必须进行物理降温。滚热的热流流遍全身,散发出的滚滚热流迅速被冷水导走,冷热交替之际,每一次呼吸都会张开毛孔,喷出滚滚白雾。房间内,白雾厚重的像是白色帷幕,掩盖住水缸内的可怖景象。若有人在此刻拉开帷幕,便能看到梁渠全身的皮肤都肿胀起来,隆起高度足有一指厚,整个人如同在水中泡发开来,大出一圈。梁渠本人没有感受到丝毫不适,他只感觉到自皮肤暖洋洋的,在经历着某种惊人的变化。细密的油脂,汗水从皮肤上被分泌出来,又被水流冲刷着带走。在经历长时间的蜕变后,鼓胀的皮肤仿佛被扎爆的气球,转瞬间干瘪下去,重新贴合梁渠身形。前所未有的畅快自心中升起,一如在热到发疯之际痛饮下冰镇的酸梅水。成了!梁渠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跃出水面,落在地上,身形挺拔矫健,全身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再不见当初枯瘦的影子。望着水缸表面漂浮着的油脂,他轻轻一挥,一旁木桶中的清水便分成两部分,一块卷起肥皂打出泡沫朝他身上卷去,洗的一干二净后,另一团清水卷上,冲刷爽利。穿上新内衬,梁渠觉得没有比现在更舒服的时刻,那种皮肤与棉织物摩挲带来的酥麻感。他握住拳头,神色兴奋。没想到成与不成,差别会如此巨大。全身皮肤虽望之触之与常人无异,可一旦受到攻击便能发现,他的皮肤之坚韧之厚重,如蒙上数层老牛皮,寻常刀剑不穿。气血更是上了一个层次,没凝聚出来,尚不知道胸中气有多粗,但体态轻盈,好似脱去一层铁衣,比穿五师姐送的踏云靴带来轻身感更强。控水也更简单了。梁渠念头一动,整個水缸里的水都浮在半空中,非常轻松,比原来容易上一大截。根据眼前的水量,约莫估算一下控水极限便能发现,他的控水能力居然涨到了五百斤!沟通泽鼎,水猴子的融合度并没有发生改变,依旧是49。所以其实相同的融合度,放在不一样的身体基础上,带来的效果也不一样?梁渠大喜,一开始他觉得融合度拉满,六百斤的水流力量强大,可自从认识到武师一途的前景后,他便开始觉得白色的水猴子泽灵上不了啥台面。现在看来,原来上不了台面的是我自己?要是四关皆破,融合度拉满的水猴子,控水怎么也得几吨吧。最喜人的是,梁渠还发现,他脑海中的精神链接被压缩了,不,应该说他的精神增长了,又多出一个不能动大小的空余位置,意味着他现如今有余力统御其他水兽!双喜临门啊。突然发现自己的两项能力其实相辅相成,付出一半的努力,得到了双倍的收获,没有比这更爽的事情了。梁渠束好头发,望着一地的水渍,推开大门就要清理出去,不料门上却传来碰撞到物体的异样感。“哎呦!”梁广田捂着鼻子,踉踉跄跄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四仰八叉。他手中握着的紧口布袋随之掉在地上,袋口松开,淌出的里面竟是白花花的大米。梁渠低头一瞧,瞧不出是什么路数,他抱臂靠在门上乐道:“呦呵,这不是我的好叔叔吗?怎么今天来找我,有事?”梁广田鼻子撞得通红,眼泪都出来了,听到声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到梁渠时惊讶到说不出话。等等,这是他那侄子吗?怎么几刻钟不见,变化那么大?梁广田蹬蹬蹬跑出去,四处打量,没错啊,就是他哥那间小破屋!他又靠近些瞧梁渠,发现的确是自己侄子,轮廓一模一样,只不过白出好多,肤色还是深,可已经称不上黑,麦色的,整张脸上的皮肤细腻红润,完全不像个渔民的儿子。就连个子都长高一些。不一样,真不一样。梁渠微微抬头:“看什么呢?”梁广田收回视线讪笑:“阿水,上次你不是来我家借粮吗,当时我们家实在凑不出来,可是你不知道,那些天啊,我是担心的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好,想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能依靠的只有我这个叔叔。现在交完秋税了,终于省出来一点,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了,怎么样,没饿坏吧?”梁广田回去后,心里越想越不是个滋味。怎么一个快饿死的穷小子,有那么大能耐了呢?思来想去,在自家婆娘的催促下,便急匆匆抓了把粮过来,企图装作一切都没发生。梁渠当然不信这鬼话,弱智才会信,他刚才都在人群里看见梁广田了,本来没想理会,现在居然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重新上门,他也是佩服。当初去梁广田家借粮,不借粮也就罢了,当众骂他是个扫把星,克死掉自家爹娘,嫌弃他一身晦气给赶了出来。这些事情,梁广田一个字都不提,他却一个字都不忘。“粮食就不用了,你拎着回去自己吃吧,我现在不缺粮。”“那感情好,我真担心......”梁渠说罢就要关门,懒得与梁广田计较什么,更不想去听他说话。今非昔比,没必要去争执,没好处还丢份。“诶诶诶,别关门啊别关门啊。”梁广田一把将手插进来,挡在两扇门中间。梁渠还不好强行关,不是怕弄伤梁广田,而是门不结实,伤人之前先伤门,索性他敞开门,冷冷地盯着。梁广田被盯得寒毛直立,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家六子也十四五岁了,你现在是杨师高徒了,出息了,伱看,能不能把你弟弟也给带进去,他从小就聪明,你是知道的,将来肯定有出息,能帮上你大忙!” 第五十八章 武者!主祭! “啊哈哈哈,哈哈哈。”梁渠半蹲半曲的靠在门上,笑得根本直不起腰,他完全被梁广田的不要脸给逗乐了。梁广田脸色通红:“你,你笑啥嘛。”“不...不好意思,实在是太好笑了。”梁渠喘着气,直起腰来,脸上还是止不住笑容。梁广田有些怒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个逗乐子的倡优,语气不善道:“到底行不行,你给句话。”梁渠挠了挠脸颊,一口答应:“当然可以啊。”“真的!?”梁广田大喜,又觉得自己这侄子蠢笨的可以,几句话就信了,被他耍的团团转。“当然是真的,七两银子不包食宿,十两包住宿,二十两包住宿和药汤,五十两包食宿和药汤还有药浴,想吃好的伙食另算,学期只有三月,当然,教导是相同的,能学到多少,全看自己。”顿了顿,梁渠补充一句,“该教的东西我都会让师兄教,武馆始终敞开大门,欢迎所有人,有什么不可以的,虽然你不当人,但我不会歧视六子的,想去就去啊。”“你,你!”梁广田瞪大眼,当即就要进屋理论。嘭!木板与软骨碰撞,撞得他整张脸都扭曲变形,挤成一团,最后被狠狠撞开,上半身几乎是仰飞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满面灰尘。再坐起身,伸手一摸,居然满手鲜红,流了鼻血!梁广田爬起来扑在门上,敲得整扇门摇摇欲坠,大骂:“梁渠,伱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你有本事耍我,怎么没本事开门哪。开门呐,你有本事耍我,你有本事开门呐,开门开门快开门!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吗?当了武师就不认自家穷亲戚了?我可是你亲叔叔,六子可是你弟弟!你别忘了,你姓梁!”“你放屁!”突然的出声吓了梁广田一跳,他转头看去,发现隔壁院墙探出来一个女人。阿娣踩在凳子站出围墙,叉腰大骂:“叔叔?你个丑东西好意思说是阿水的叔叔?梁哥死的时候你有帮忙扶过棺材吗?阿水吃不上饭的时候,你有借过粮吗?还有当年分家产,梁渠年纪小不懂,我们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要不是你闹事,梁哥会只分到一条船?哦,现在阿水发际,上赶着要好处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是畜生吗你?畜生都不如啊你!”“哪来的贱娘们,有你说话的份吗,小心我大嘴巴子抽你!”“我先抽你!”一位白须老者走到门口,听到这话扔掉手中的檵木拐杖,对着掌心啐口唾沫,挎着步子上前,抡圆了一個嘴巴打将上去。啪!清脆的一声响过,梁广田“啊”地惨叫一声,脑门一晕,从左到右转了半个身子坐在地上,捂着红肿的脸抬头一看,肝胆俱颤。“里...里老?”大顺以二百八十户为一里,推丁粮多者十户为长,整个义兴市里不止一个里长。倘若是寻常里长,梁广田不至如此惊惧,可他面前的里长可不一般,是最厉害的那个!陈家族长!义兴市陈姓占据半边天,身为陈家族长的陈兆安德高望重,自然兼任里长,或者说,陈家族长历来都兼任里长,其他里长看到陈兆安都得低头。大顺县以下无官员,哪怕是平阳镇那样堪比县城,甚至比一些县城都要来的强的大镇也是如此,当地秩序的维持,靠的都是本地豪强。陈兆安之于义兴市,等同于杨东雄之于平阳镇!里老本就有“导民善”“平争讼”的职责在身,为此尽管陈家族长管不到姓梁的头上,梁广田也不敢放肆,甚至陈兆安抽他一巴掌晃到了自己,他都得上去扶着。梁广田捂着脸跪在地上哭,脸上的血迹会灰尘模糊在一起,大喊:“里老啊,我命苦啊,我是真没想到,我梁家出了个白眼狼啊,你看我的鼻子,就是被我那侄子打的,我可是他亲叔叔啊。”“人不晓廉耻,衣冠狗彘,你连我都敢骗!?梁广田,我只以为你先前是好吃懒做,薄情寡义,没想到竟如此不知廉耻,猪狗不如!连自家侄儿都见死不救,你也配做长辈!啊?”梁广田噤声,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终于反应过来陈兆安那一巴掌拍的是什么。骂完一通,陈兆安踉跄着后退几步,旁边立马有人捡起拐杖递过来。他顺手握住拐杖,对着梁广田的脊背狠抽下去,抽得他呜哇乱叫,倒在地上爬行,爬出一段距离后,手脚并用跑出小院,不敢再回头。瞧见梁广田狼狈奔逃,众人大笑。“多谢里老出手。”不知何时梁渠打开房门,躬身一礼以示感激。他一早就听到门外的动静,将一切看在眼里。多亏徐兆安出手,不然真让他出手打人,还会变成一件麻烦事。徐兆安没有说话,只是拄着拐杖,挺直腰板,上下打量梁渠,不住点头。时年十六,已初显高大身姿,容貌俊挺,与寻常渔家子有云泥之别,令人望之觉惭,更有仁人义士之风。他环视左右赞道:“看看,看看,时人莫小池中水,浅处无妨有卧龙!咱们这小小的义兴市,那也是有潜龙的!”跟在徐兆安身后的不管是晚辈还是长辈,全都跟着点头。梁渠再度躬身:“里老谬赞,渠惭愧万分。”“诶,我可没说错,以前咱们义兴市不是没出过武者,但全都搬到平阳镇上去了,如今你贵为杨师亲传,却依旧能顾及乡人,已称得上是贤良之士矣。”“都是里老导善有方。”梁渠再度躬身。他知道陈兆安来的意思。自己又是施粥,又是代表乡里出钱祭祀河神的,关键还是拒了房屋修葺干的,堪称是为乡民谋福利的典范。作为本地最大“豪强”,不可能不闻不问,是要来做表示的,帮忙赶走梁广田,都是动动手指的事。一番商业互夸下来,气氛其乐融融。徐兆安也带来了重头戏:“你为义兴市办事,义兴市里的大家自然记得你的好,你拒绝的的房屋修葺,就让我们的乡民帮你修,挨家挨户过来帮两天忙,不是什么大事。另外,河神祭我会尽快操办起来,到时候就由你来当主祭,念祭文!” 第五十九章 偶有所得 梁渠回过身,打量着自家的房屋。横竖不过十米,只加上周边一片矮院墙才看上去稍微大些。老旧的瓦片屋顶上几个角落都盖着茅草挡雨,地面的泥土早就坑坑洼洼。没想到拒绝了薛成全,兜兜转转,又给转回来了。梁渠没再拒绝,大不了没法回家的时候就去武馆。至于主祭,不算麻烦,也是露脸机会,他答应下来。再次对里老陈兆安表示感谢,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回去。好不容易得出空闲,不等梁渠关门练武,检查自身所得,大门就又被敲响。开门一看,原来是陈叔卖完鱼回来分账。陈庆江神色兴奋,从褡裢中摸出几粒银豆子放在桌上,手舞足蹈的说着卖鱼的事:“五百六十七文!那林松宝听说是你的鱼获,直接给了我五钱银子,五钱,那就是半两啊!咱们一天就赚了半两银子!”看到陈叔如此兴高采烈,梁渠心情更好,他将桌上的银粒子分成两半,各自推开:“那按照说好的五五分,你二钱五分,我二钱五分。”“那不行那不行,二钱五太多了,我不能要,一钱吧,我拿一钱就好。”陈庆江从自己的一半中拿出一粒,放回自己的褡裢。“陈叔,我们一开始不是说好了五五分账吗,你现在想让我失信于人?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传出去不是害我名声?”梁渠算是摸清楚陈叔的性格了,所以不来客气不客气那一套,直接以大义压之。一天两钱五分,每天至少能攒两钱下来,那陈叔医馆的钱,要不了四五天就能还上。果不其然,陈庆江就吃这一套,脸皱成一团,书他没读过,可故事听过不少,多的是什么舍生取义,为了大节不惜一死的人,当即就被吓住了,只得收下。“实在过意不去,刚好现在要吃晚饭了,陈叔你就让我去你家吃个饭?”“好好好,我这就去让我婆娘多烧点菜。”......第二天一早。梁渠便看到薛成全差着人在埠头边支起一个简单的粥棚。浓稠的菜粥在冷风中冒着腾腾热气,人们排着队,哆嗦着领粥喝。有先前巷子里看到的小孩,女人,还有瘸腿的老汉,没牙的老太,中间还有不少人往衣衫上抹灰,混进去,却被一旁的林松宝赶了出去。他是来帮忙的,镇上谁真穷谁假穷,林松宝一清二楚。“狗日的,来这骗吃骗喝,知道这是谁的摊子吗?水哥!梁渠!那是谁?杨武师亲传,日后的老爷!不怕死就过来,能瞒得过你林爷,我算伱是这個!”林松宝高高竖起大拇指,对着人群大喊。梁渠听到后笑出声,他并没有靠近,看了几眼后便选择离开。下午,梁渠带上腰牌,护臂,找出身干净衣服穿上,便跟着车队来到上湖书院,通过前天报名见的老头,找到了自己的老师,先从认字开始,学的都是些类似于弟子规,三字经类的东西。坐在座位上,梁渠瞧见周围一群才七八岁,最大不过十二三的孩童,颇为无奈。他这个年龄来识字,属于是“高龄学生”。好在作为经受过系统教育,正儿八经考上名牌大学的梁渠学习能力极强,再加上此世文字有许多相似点,他识字速度极快,快到老师不敢置信。“梁渠,你之前真没读过私塾?”“是的先生,我从小便是渔民,没上过学,不过我路过各家店铺,时常揣摩,是认得些字的,譬如那五芳斋,路过几次我便记下了。”教书先生心中给梁渠打上一个好学标签,颇为感慨:“你若是放弃武道,转头考取功名,指不定也有一番成就。”一旁的小娃娃们全都投来崇拜的目光,搞的梁渠怪尴尬的。人前显圣,不是这么个显法啊,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你是武者,所以还有额外的学习任务,既然你基础不错,或许可以尝试着读一读这两本书,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教习递出两叠书,一本是《浩木堂杂记注版》,有六卷,另一本是《余观修,命有感》,有两卷。大顺以武立国,就算是从没练过武的书生,对于武道一途认知也是颇深的,甚至有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儒当场点醒武道宗师的美谈。梁渠双手接过书籍,简单翻看目录。两本都是臻象境武者著作,前者是汇集作者平生及朋友的所见所闻所编纂,主要讲的是各种精怪特点,草药辨认,灵宝奇遇,因为是个人视角的经历,读起来颇为有趣。后者也相差无几,只不过这位武者时代更靠前,讲述了许多战场见闻,以及对武者修炼的理解,对一些境界的描述更加准确和到位。比如奔马境,巅峰可力挽数十匹奔马而不动,这马到底是什么马?全是汗血宝马,还是全是劣马,是大马,还是小马?其实都是一个很模糊的形容词。“这两本只是入门,后面还有许多,都是要看的,里面对精怪,妖兽的记载绝大部分都是正确的,不对的也有后人留下的注解,俱是前人经验,很是珍贵。你可以先试着读一读,带回去翻看,但切记不能损坏,否则不仅要按原价赔偿,还要补上一笔不敬书籍的费用,因为手写,一卷得一两银子了。”梁渠认真点头,心想武者也不容易,没点文化到哪都吃不开,武功秘籍都看不懂,碰到天材地宝也不认识,倒霉点,遇到些奇怪的精怪,不知道怎么处理,可能就寄了。一连几天,梁渠在平阳镇与义兴市间来往,读书,习字。他没去武馆,二旬破关时间被缩成不到五天过于夸张,缓两天再去比较好。镇子上,鲁少会的事渐渐淡去,似乎那山鬼就此销声匿迹,镇民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唯一蹊跷的是,梁渠在研读《浩木堂杂记注版》时找到过山鬼的相关记录,上面说此怪通常二日一食,按理不该沉寂如此之久。不过不管怎样,没人死总是好事。梁渠也不立于危墙之下,两地来往时都尽可能避开走陆路,坐船走水路。平阳镇不靠在江淮泽野旁,两个地方的水路却是连通的。有一条蜿蜒的河支流穿过整个大镇,七八米米宽,水深十数米,就是浪云楼门口那条,架着南石桥。据老一辈人说是大蛟过境趟出来的,分外蜿蜒,导致水路路程比陆路还长,加之镇上埠头也有渔栏,想进镇卖鱼就得先交上一笔过河钱,为此渔民很少走。安全起见,梁渠情愿多出点过路费。中间他还出过两趟船,跟着两兽一起寻找是否有其他宝藏,宝植藏在义兴市水域附近,可惜全都一无所获。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天梁渠临摹着字帖转动手腕,链接中收到不能动的传信。 第六十章 锥处囊中 梁渠并不着急,他耐心地将剩余的字帖临摹完成,恭敬的递给教习。据精神链接中的信息,不能动此番找到的并非宝鱼,是一株宝植,或者说,是一个独特的地形。两者都不会长腿跑掉,不必着急。教习司恒义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他坐在条桌后,伸手接过字帖翻看:“不错,不错,进步明显,已经可以写出句子了,我教书好几年年,你识字是最快的,就是这个字嘛......”梁渠惭愧的低下头,与众多能文能武的穿越者前辈不同,他完全没学过书法,别说书法,正常写字都很一般,刚上手那阵是真正字如狗爬。司恒义哈哈一笑:“没关系,刚开始写字都难看,你以后甚至会感觉自己越写越难看,都是正常的,再者你们习武之人也不钻研圣人语录,能读书识字便可以了。”“为何会越写越难看?”梁渠不解。“练字后会迅速提升你对字体美感的体会,手却短时间内跟不上,就会觉得自己越写越难看,乃至于有不会写字的错觉。重点在于坚持,等你觉得自己的字不那么难看了,那你会发现原来自己写的字其实也很漂亮。”原来是主观意义上的的难看,梁渠点点头:“学生受教。”司恒义瞧了一眼漏刻,铜壶中的箭矢刻度已上浮近酉时,起身对众童子喊道:“好了,将字帖交过来,没什么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放学!”童子们起身欢呼,拿着纸张交到条桌后奔跑着冲出书院,门口早已有不少丫鬟,小厮或是父母等候着,挨个牵住自家小子的手。一时间室内仅剩司恒义与梁渠。司恒义整理着纸张:“梁渠伱还有事吗?要还想练字,笔墨纸砚都在这,不浪费就能随便用,或者去书库看书都可以,不练就趁早回家去吧,山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要赶夜路的好。”“不瞒先生,我的确还有一事。”“哦,何事?”“我想请先生瞧瞧这個,是我近些天来归纳研究出的一个识字的法子,感觉比直音法和反切法要好上一些,想请先生指点。”司恒义颇为好奇,比直音法和反切法好?直音法就是用同音字来注音的一种方法,反切法则是用多个字给另一个字注音,连读拼成原字音。两种法子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是公认的最好的法子,一个学几天字的渔夫能琢磨出更好的法子?司恒义心中是不信的,不过不信不代表他不愿意看。的确有法子对于个别人而言是比直音法和反切法要好的,但那都不适合普及,看过后鼓励一番,激励学生即可。梁渠从怀中掏出数张薄纸,将其展开。司恒义凑上前去,发现第一张是一面奇怪的字符,后面几张则是一行行的字,字上面标注的正是第一张奇怪字符的组合形式。“先生,我发明的这个法子,叫做拼音法。”“拼音法?”“没错,拼凑的读音法。”大顺的字不仅和汉字相似颇多,就连读音都是,虽有不同,但并非天差地别,改一些地方即可。这些天梁渠回家后,除去练武就剩干这事了。可以说,对于类汉字一样的文字体系而言,识字是最困难的一步,会说不会认,才不会写。此过程中,拼音绝对是划时代的学习工具,比梁渠现在接触到的直音法和反切法简单数倍不止。只要学会这二十多个字母读音,数百上千个字的辨识,迎刃而解。拼音者可以完全无障碍的读出任何字,会读,会识,多写几遍,一遍不行就两遍,三遍......几十上百遍,总是能会写的。梁渠不知道自己拿出这份拼音能得到什么好处,带来什么影响,但他知道,自己应该要尽可能的去展露才华。自己只用一个多月就破关成功,成为真正的武者,表面上还未曾使用过药浴,速度可谓是惊为天人。想要不惹人怀疑,藏着掖着是不可能的。除非梁渠自己一辈子都不与人交际,不起争端,不用这份实力去谋好处,否则迟早都会暴露。梁渠始终记得自己弱小时那夺船的癞头张,抢银的王家兄弟。几个地痞无赖都能将他视作砧板鱼肉。大顺是太平的大顺,也是吃人的大顺。他练武不是为了当缩头乌龟的,就是要展现出来,获得更高的地位,过更好的生活。为此,最好的隐藏办法就是不隐藏!是尽可能展露才华,成为明面上的“天才”!悟性与创造力,同样是一种武道天赋!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梁渠身边的师父师兄师姐,每一个都是参天大树,替他遮风挡雨,自己这小小的“高苗”,实在算不了什么。将拼音的概念与用法诉说一遍后,司恒义挑起眉毛。和他想象的还真不一样,这所谓的拼音法看上去,貌似,的确,好像是有点门道。“有点意思,你且再说几遍。”“好,这个字符的音是......”“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就像这个字,是......”“厉害,看似和切字法相差无几,都是标音,可你这法子的确简单上许多。”司恒义脸上的神色更是从一开始的充满鼓励,再到略感新奇,最后目露惊叹,可谓是变化不断。本来申时末就能放学,因为拼音一事,梁渠被硬生生留到了酉时末,即七点左右,天都黑了。“天色已晚,厉害厉害,虽有许多错漏与不对,可大致框架是对的,我将你这字符的读音记下,回去再好好研究,明日再和你讨论。”“有劳司先生。”梁渠行了一礼,文字读音还是有些差别的,一些地方的确他还没想好,但也没去修改,就是这样,才显得像是他草创出来的。他出大头,学院的先生帮忙想出小头,共同作出一个完善整体,既分润出名声利益,也显得更加合理,关键是还省事。幸好司恒义年纪不大,学习能力强,接受能力没有固化,才能听他讲进去,若是换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学究,那就不一定了。至于拼音法被拿走会不会被贪墨掉,梁渠是不担心的。书院里哪个先生不知道,他是杨东雄安排人进来读书的。 第六十一章 水灵芝 梁渠刚出书院,便看到门口等候着的李立波,左右瞧瞧,附近没别人,显然是在等他。“你怎么来了?”蹲在路牙子边上的李立波闻声抬头,吐掉嘴里的草茎,抱怨道:“可算是见到你了,我问向师兄,向师兄说你申时末就放学,就提前一刻钟过来等你,结果等半天没见到你人。我就去问门口那老头,老头说你还没出来,我又不好意思进去打扰读书种子,硬等了一个多时辰呐,伱是不是在里面勾搭上哪家的千金了?”“我倒是想呢,和我一个教室的全是些小孩。”“那你在里面干什么?”“有点事要忙,晚了点,吃饭没,没吃我请你,正好咱俩一块。”“那感情好。”李立波喜笑颜开,两人一道去脚店点菜吃饭。“说起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一样了。”“那不一样?”“没那么黑了,好像还高了。”“我本来就在长身体,这几天还没怎么出去捕鱼,快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嘿,差点忘了。”李立波从怀中掏出一沓纸拍在桌上,“今天陈里老派人到武馆来找你,说明天中午就要办河神祭,你是主祭,要当众念祭文的,让你提前读几遍,顺一顺,还有流程,纸上也写好了,意思是多熟悉熟悉。结果他又找不到你人,只好派人来武馆,正好我知道你在书院,那人就让我把祭文转交给你。”“好,我记住了,倒有件事还要麻烦你一趟,你去武馆,帮我把我房间里的那个大木箱搬过来。”“木箱?成,我回去看看,给你带过来。”梁渠收下纸张,折叠好后放入自己怀中。他没忘记之前陈兆安说要让他当河神祭的主祭,一個大大的露脸机会。祭文不会是大白话,各种生僻词组合成平日根本不会说的话,十分拗口,是要提前读几遍才行,到时还得穿得郑重点。师兄们送的那身大氅,衣袍,踏云靴他一直舍不得穿,都不敢放家里,怕被人偷,如今终于有用武之地。吃完饭,李立波找来木箱,交给梁渠后就回去练武。机会来之不易,他和陈杰昌每日疯了一样的练习,就没回过义兴市。要不是明天河神祭不得不回去,恐怕三个月里,他们都不会在义兴市出现。此般用功程度比梁渠都强上三分,毕竟他不仅要出船,读书,一心多用,有时还要睡个懒觉,逗逗三兽。惭愧惭愧,日后再不能如此怠惰。带着木箱到平阳埠头撑船,梁渠来到上饶埠击水拍浪,一头巨兽渐渐浮出水面。漆黑修长的身躯半隐在黑夜里,密密麻麻的鳞片闪着微光,被拱起的水流破裂开来,顺着鳞片间的缝隙流淌冲刷,化作细小的水流汇入江河之中。不能动如今体长达到三米五,虽然不再增长,也足以称得上是一头巨鳄。将祭文与衣服塞入船舱,梁渠只穿一条亵裤跳入水中,在不能动的护送下,朝肥鲶鱼的方向靠近。路上不能动左右晃着身子向梁渠请功,只因这一次发现宝藏的不再是肥鲶鱼,而是它不能动哒!不能动在水下挖洞时偶然发现的一个特殊地形,隐藏极其隐蔽,进去后发现别有洞天,若非机缘巧合,常人根本找不到。梁渠拍了拍不能动的脑袋,以示鼓励。只可惜现在他手头上没什么好东西,没有物质奖励,即便如此,被拍到脑袋的不能动也是分外高兴,尾巴抽动水流,抽出了一大串气泡。到了地方,梁渠仰起头,分外震惊。水底下居然有如此巨大的石块,放眼望去,有小二十米之高,相当于是一栋小型居民楼的大小。石头底下,已有头大的拳头四处巡逻,看到梁渠后划水过来,抓留在他的肩膀上。一旁毫无异状的淤泥地突然隆起,体长四米的肥鲶鱼抖落泥沙游动过来。被两巨兽一小兽包围,梁渠竟产生一丝丝的爽感,好像自己真是万里波涛中的水神,挥斥方遒。举手投足间,万千水兵开道。只是转念一想到蛤蟆哥,梁渠的那点小心思烟消云散。明天就要给蛤蟆哥念祭文了,暂且先忍耐一番,早晚吃干锅香辣蛙。梁渠顺应重力降落到水底。人在水中存在一个中性浮力点。通常在水深五米的地方,身体会自然的向上漂浮,什么都不做便能回到水面。但是在一定深度的位置,胸腔受挤压,整体体积便会缩小,人不会再上浮,会开始自由下沉,不带负重这个点通常是三十米。此时水深已然超过三十米,梁渠毫不费力就能下落到水底。在不能动的带领下,梁渠找到岩石底下它挖出来的洞,顺着洞钻进去才发现,岩石底部裂开了一道足有三米宽的大裂缝。刚进入缝隙,梁渠隐隐看到前面有光源,游出四五米,道路九十度大拐弯,直直向上,通往岩石中心。近似“峭壁”的直道上,尚长着一根人粗的巨大藤蔓,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杰克与豌豆中那棵通向巨人国的豌豆树。它就是光源,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幽光,亮度十足,分外奇特。梁渠凑上去咬一口,硬得发指,根本咬不动,只能顺着藤蔓向上爬,才十米,他突然跃出水面,顶着一头湿发,茫然地看向豁然开朗的四周。石头最内部居然不是水,而是空气!打量四周,周遭是一个倒扣的半圆平台,顶部倒映着幽蓝色的粼粼波光。整块岩石就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将这处空间内的空气锁在了里面。梁渠没有屏气,不能动之前来探查过,足以证明里面的空气没问题。只不过作为一头鳄鱼,它词汇量有限,无法更具体的描述洞内情况而已,只提到石头,洞,石头里长植物,会发光。实际上石头内部空间近似于一个倒着的八分音符,音符的大肚子就是他所看到的空间,那个L的长杆就是通道。梁渠抓住藤蔓,爬进石头内部的平台,站立在平台上,里面的空间高度足够他站直身子,扫视一眼,他便看到最角落中,足有人脑袋大的一株肥硕植物。它极像蘑菇,柄短白而粗,肥嘟嘟的,顶部却神似灵芝盖,深深的扎根在石缝中。水灵芝!这几天梁渠一直在读书,不再是原来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一眼就认出这是水中宝植水灵芝!他正要上前,不料阴暗的岩壁上,一团与周遭环境完全融为一体的石块突然抖落,弹射而出! 第六十二章 统御天水蜈蚣 青蓝色的光映在石穴的顶壁上,仿佛镶嵌着五彩斑斓的宝石,可梁渠丝毫没注意到隐藏在宝石中的致命危机。太隐蔽,太迅速。完全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黑影袭来之势迅猛如电,他只能用余光瞥到一团模糊的光影。紧接着梁渠便感觉到肩膀一沉,又是一团黑影飞出,直直的与袭来的黑影撞在一起,将其撞飞。等梁渠再回过神,发现一直待在他肩膀上的拳头消失不见,只留下六个细小的尖足印。他没反应过来,拳头反应过来了!拳头与黑影一同落在地上,甲壳与石头碰撞发出金属般的脆响。那长条状的黑影见势不妙,转身要逃,早就准备的拳头飞身一跃,跳到黑影身前,挥舞着巨鳌便夹住了黑影的一端,黑影蜷缩试图反咬,可又被另一只巨鳌夹住,整个身子被展开,动弹不得。拳头六足摆动,来到梁渠跟前,双钳夹着长条状的阴影,高高举起,像是捧着绸缎进献给天神。那黑影剧烈挣扎,中间的身子不断伸缩,拼命去咬拳头,可被夹得死死的它根本无能为力。梁渠伸手触摸后背,摸到一背的冷汗,刚才当真是吓一跳,令人心惊不已。他平复一下心跳,蹲下身让拳头靠近一些发光藤蔓,才发现原来那阴影是一条巨大的蜈蚣,晶莹透明的甲壳犹如蓝宝石,与蓝色水波交相辉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水蜈蚣!梁渠心中又是一惊,他识得此种生物。一种生活在水中的剧毒蜈蚣,咬力惊人,只需长到三寸长,普通人被它咬到一口不消片刻便会毙命,是人人都怕的毒虫。眼前这只足有六寸长,比张开手掌,食指到拇指间的距离都大一些,饶是自己已经成为武者,被咬中怕是也讨不到好。“拳头你干得好啊!”梁渠伸手绕过蜈蚣,敲了敲拳头的背壳。得到鼓励的拳头将水蜈蚣举得更高。“水蜈蚣......是不是能统御?”梁渠瞧着挣扎的水蜈蚣,动了心思。他功力大涨,又腾出一部分空位能统御新的水兽。捕鱼的话,不能动加肥鲶鱼绰绰有余,如此一来,统御的重点应当是提升自己的战斗力。可梁渠的精神强度只多出一只“不能动”的余量,还不是现在三米五的不能动,是当初不到两米的太华鳄。此般余量,想统御精怪是不可能的,容易被反冲成傻子。那一只剧毒水虫,许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毒。弱者战胜强者最高效的手段。眼前的水蜈蚣长有六寸,只要破防,寻常武者都讨不到好,关键是体型小,没拳头那么奇怪,难以隐藏,他可以随时带在身上。梁渠在附近找了找,找到一块锋利的石头,试图割破自己的手指,结果石头都崩开来了,手指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嘶,炼皮后普通石头都不好用了。得抽空找陆师兄买把匕首才行。梁渠心中无奈,费劲巴拉从小伤口挤出几滴血在手指上抹匀,让拳头将蜈蚣压平在地上。六寸长的水蜈蚣背部太狭窄,梁渠只得将三根手指堆叠起来,呈品字,在它背部划下一道窄水符。泽鼎散发光芒。血色的水符刹那间盖过了石穴中的波光,缓缓渗入水蜈蚣体内。水蜈蚣受到刺激,身体蜷缩起来,从头包到尾,节足寸寸关合,竟成了一颗滴流圆的蓝珠子,顺着石穴中的低洼地滚转到底。一阵强悍却能忍受的刺痛感从梁渠的脑海深处袭来,他蹲在地上捂着头硬熬。等缓过神来,脑海中的精神链接几乎被补满,虽然还差一丝,但剩下这一丝估计也就能统御一条小鱼,有和没有一样。什么情况,统御一条水蜈蚣那么占地方?和一头鳄鱼一样?沟通泽鼎。【已统御水兽天水蜈蚣,可进化。】天水蜈蚣,不是水蜈蚣?梁渠诧异,泽鼎所显示的名称一直都是大家俗称的,就像太华鳄就是太华鳄,不是其他什么。为什么这条水蜈蚣被称作天水蜈蚣?这两天梁渠读书的重点就是那六卷的《浩木堂杂记注版》,大体上都浏览过一遍,都没听说过天水蜈蚣。似是回应疑惑,脑海中泽鼎绽放光芒。【天水蜈蚣:水蜈蚣得水灵芝滋养,武者血肉滋补,发生异变,可消耗一千点水泽精华,使天水蜈蚣进化为大翅天水蜈蚣。】沃日,一千点水泽精华!比拳头进化的都多。拳头已经是精怪,所以天水蜈蚣也是精怪,甚至要强上一筹?梁渠大喜,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又统御到一头小精怪,难怪个子那么小,需要的精神强度却堪比一只成年太华鳄。就是信息中的武者血肉,梁渠不是很理解。水灵芝他知道,除去人头大的这颗水灵芝外,他在旁边看到不少光秃秃的根茎,显然是被水蜈蚣吃掉的小灵芝。武者血肉......梁渠食中二指拈住地上的蓝珠轻轻一夹,顷刻间蓝珠舒展开来,再变成六寸长,背上蓝甲闪烁,泛着金属光泽的百足蜈蚣!蜈蚣扬起上半身,口器狰狞,分外威武,仔细查看,被拳头夹住的部位没有丝毫损伤,外壳同样坚硬如铁。“你那么威武,就叫你阿威吧。”天水蜈蚣百足抖动在梁渠掌心中转了一圈。“你吃的那個人状的东西在哪?”心念沟通之下,开启灵智的阿威很容易理解梁渠的意思,上半身旋转,指向石穴内某个方向。借着藤蔓微光,梁渠发现那竟有一条窄小的裂缝,得侧着身子才能进去,里面长满苔藓。有过前车之鉴,梁渠让拳头与阿威先进去探路,没问题后才尝试挤进去。他收束腰腹,借着苔藓的湿黏劲,一出溜就滑进去。不能动站在裂缝外,也想滑进去,结果怎么都做不到,它太宽了,侧过来又用不上力。肥鲶鱼更是浮在水面上,连平台都上不去,望石兴叹。进入到裂缝中,初极狭,复行数步,便来到一处约二三平方的极小空间,此处也有发光藤蔓。藤蔓下方,一具长满苔藓的骷髅盘坐在那里。骷髅垂着头,牙齿残缺不全,颌骨脱落一半,留下一个阴阴笑的神态。 第六十三章 天赋技能 水流冲击在石壁上,满耳哗哗的水声似乎都变成了那骷髅的狞笑。怪瘆人的。空间太过狭小,才二三平方,进入到其中就是和骷髅脸贴脸。梁渠蹲下身,没有看到任何文字信息,只这幅白骨晶莹如玉,绝非常人,且全身骨头尽皆断裂,绝非正常死亡。也不知道死了多久。普通人死后大概都会在三百天内化为白骨,潮湿环境更快,可武者不属于普通人范畴,梁渠也没见过有系统论述过不同境界的腐烂时间,无从对照。天水蜈蚣游动到一根粗壮的腿骨旁,从通孔内钻出。“你是说,你吃的是骨头里面的东西?”梁渠拿起一根腿骨,里面空空如也,顿时恍然。尸骨在阿威来之前就烂光,骨头间的韧带也是,被藤蔓挂着才没有散架,阿威只吃到些骨头里的粉状物。似乎是担心梁渠要离开,又似是他的闯入扰动了藤蔓与尸骨间的微妙平衡,原本被藤蔓挂着的头骨突然掉落,将整个尸骨打乱,露出身后的岩壁。借着微光,梁渠一眼瞧见藤蔓下的文字,大部分都模糊不清,可也有少部分能识别出来。“余乃大乾...水师先锋将...溃败...无力抵抗,身负重伤,漂流至此,...有愧皇恩,自绝于此。”前朝大乾先锋将?死得是有些年头了,保底六十年。不过漂流至此......那附近是不是有个战场遗址?不是武功秘籍让梁渠很失望,但透露出的信息却并非全无用处。战场遗址,总该有些大将吧,夭龙不敢想,狩虎,臻象什么的该有吧,他们穿的披挂,拿的武器不能差吧?好的武器沉入水中,百年不腐也正常,尤其是水师军队。得上点心。梁渠将此事记在心中,他曾经也想找沉船之类的宝藏,发一笔横财。可江淮泽野太宽,义兴市靠岸价值又不高,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好船,只有烂成泥巴的渔船。就算有也不好找,现代雷达,探测器都发展的那么好了,找这玩意都难找得要死。他一个人加几头水兽更不容易。战场的话,那么大范围,或许有点希望。“算了,虽然你什么都没给我,老爷我心好,等会把你带出去,埋在我的莲藕田下面,就当是入土为安。”梁渠拍拍手,入土为安嘛,都是降解,降解在哪都一样。谁家坟头不长草?长草是好事,说明地气旺盛风水好,长宝植就更了不得,旺上加旺。就是要专门圈一块地,以后那长出来的莲藕只作为四兽的奖励。虽然实际上没什么问题,自己吃心理上还是有点膈应的。顺着岩缝再滑出去,梁渠用石片将水灵芝割下,只留下一個根茎,让它以后能接着长。梁渠拿着石刀比划着,犹豫半晌,切出三分之一,又从三分之一里分出一半,一半的一半。六分之一就作为不能动的奖励,剩下的两个十二分之一,作为肥鲶鱼和拳头的奖励。至于新加入的阿威,看到剩下那些根茎,他就心痛。那么多被天水蜈蚣吃掉,还分啥分啊。分好水灵芝,直接生食。水灵芝只是叫水灵芝,并不像灵芝硬得跟木头似的,口感更像蘑菇。【水泽精华+21.6】呼,爽!梁渠精神一振,水灵芝单位价值比吃过的大蟹黄都高。毫无疑问再次用来提升融合度,等提升完毕,他距离泽灵完全融合,只差最后三十点!不知道青色泽灵又是何光景?梁渠心生喜悦,胃部也开始发热,水灵芝能量涌现,他顾不得多想,当即操练起来。半小时后,浑身通红如熟虾的梁渠喷出一口白气,活动筋骨。胸中气血已有二寸粗,一尺长,再涨半寸,便能开始炼肉。可谓是水陆两开花,齐头并进。等忙完河神祭就去武馆找胡师兄,把最短板打法给补上,成为一个真正的能打架的骁勇武者,而非空有身体强度。再者已经小十天过去,陆师兄那边的武器锻造已经到白热化,该去看看什么样了。梁渠期盼着未来,脑海中泽鼎兀然大亮。【水猴泽灵融合过半,领悟天赋技能——水纵跃,得河流眷顾可进化为神通——水行千里。】梁渠大喜,预感成真,融合度过半果真有异变!福至心灵,一股奇妙感涌上梁渠心头,他跳入水中,激发那奇妙感觉。刹那间,四周的水流环境发生极其剧烈的变化。前方水流好似突然消失,水阻消失不见,两侧乃至身后的水流却如同一只只大手扶着他的身体,将他向前推去。四周飞速变化,再回过神,梁渠狠狠地撞在通道拐角的岩壁上。“咳!”梁渠呛了一口水,连忙重新爬回石穴。水纵跃居然是一个消耗体力的位移技能!使用后,约莫五分之一的体力骤然消失,在神经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间内跨越过十米距离,撞在岩壁之上。所以水纵跃全力激发,自己能在水中瞬移五十米?梁渠心脏砰砰直跳,又看向那所谓的神通——水行千里。不会是字面意思吧,转瞬千里?那也太牛叉了,岂不是朝游北海暮苍梧。河流眷顾度的概念也第一次清晰起来,以往只在泽鼎面板上挂着,梁渠从来不知道有什么用,如何获取。如今总算是知道用处,只是如何获取依旧一无所知,有些抓耳挠腮。或许是自己实力依旧不够,没法接触到眷顾度的层次吧。毕竟听名字想让一条河流眷顾自己,小打小闹肯定不行。暂时压下激动的心情,梁渠检查起自己的其他能力,水流操纵又涨三百,达到了八百斤,飞跃式提升。再看看两兽。不能动仅需二十八点就能进化,肥鲶鱼是三十二点,拳头不用看,遥遥无期,等它到成年就很厉害。等等,怎么对不上账。梁渠愣住了,他隐隐记得上次看还是要四十多点。一朵水灵芝精华在三十出头,就算切割有误差,不至于让不能动少十点吧,它只吃掉六分之一啊,算起来只有五点。是自然增长?思索半晌,问也问不出头绪,梁渠只能归结于此。不管怎样,能减少进化点数是好事。梁渠最后看一眼石洞,这是一个绝佳庇护所,离莲藕地也不算太远,以后可以将它作为一个据点使用,慢慢改造。在此之前要将尸骨搬出来埋进莲藕地里,不然太膈应。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白骨也不行!干完这件事,梁渠体力恢复许多,尝试来一次完整版水纵跃。水流托举,阻力消失,五十米转瞬而过,体力仿佛被瞬间抽空,浑身虚脱,连划水的力气都消失殆尽,梁渠急忙让不能动托起自己,爬上乌篷船。看来战斗中得慎用,否则容易成为砧板鱼肉。搞明白技能,梁渠歇息一阵带上阿威回去睡大觉。 第六十四章 河神祭 卯时五刻,天蒙蒙亮,梁渠家的大门就被敲得砰砰响。并非有人来闹事。整个义兴市现在谁都知道梁渠的身份,没人敢来惹事,敲门的是陈兆安的孙子陈同明。陈同明拱手道:“水哥,我爷爷让我来问问你,对祭祀流程熟悉没有,还有祭文,不用背下来,但一定要尽可能的流畅读下来,万不能有磕碰。”“我给你读一遍吧,你听听怎么样?”“这......”陈同民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就麻烦水哥,我听一听。”祭祀河神的事上,梁渠贵为杨师亲传也不能够马虎。干不好一样得受乡民唾骂,当然,干得好自是交口称赞,说出去是义兴市里的一号人物,有利有弊。他昨晚回家,尽管很疲惫,还是强打着精神诵读过十多遍,自认没什么问题。梁渠与陈同民面对面,诵读起祭文。“河神在上,余借义兴市之地,临江淮河之水,承众之所寄,聚民之所望,率民众今敬拜于尊前,呈此祭文......”一刻钟后,梁渠停歇下来。陈同民点点头:“水哥办事果真令人放心,有此水平,乡人们定然交口称赞。”“比不得陈里老。”梁渠谦逊道。“祭文是没问题,流程熟悉过了吗?”“我可是义兴市里长大的,每年来两次,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你随便问我。”陈同民也不客气:“司祭喊完上牲后,主祭应该干什么?”“先上香,再祭酒,最后念祭文,念完后让乡民跪拜,放完鞭炮就下祭台。”陈同民点头,祭文与流程都熟悉,那就没什么问题,只要大体不差就足够。“好,祭祀午时一刻开始,巳时三刻我便来领水哥,到时候你还需穿件干净整齐的衣衫,若是没有,我便去找一件来予你。”“那倒不用,我有一套。”“好,那巳时三刻见。”目送陈同民离开,梁渠内心也有一丝丝激动。上千人啊,要在如此多的乡民面前上香、祭酒、诵读祭文,他也是头一次面对那么大场面,难免紧张,希望到时候不要有问题。先洗个澡。梁渠关上门,烧水打皂。他经连多日不曾亲手捕鱼,身上的鱼腥味消散颇多,常人根本嗅不出来。洗漱完毕,束好长发,再换上师兄师姐们送的衣服与宝物,他都感觉自己很帅。走到桌前,梁渠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子上的蓝珠颤了颤,舒展开来,变成一条六寸长的大蜈蚣,蓝甲闪烁,在晨光照射下流光溢彩。天水蜈蚣沿着梁渠的手掌爬到手腕处,首尾相连,百足寸寸并拢收紧,严丝合缝,竟是化作一块蓝玉镯。梁渠将其隐藏在护臂之下,推门而出。临近祭祀,青石街上比往常热闹许多。大氅并非披风,是一种带袖的宽松大袍,梁渠身量挺拔,披在身上,行走之间自有一股俊逸气,与寻常麻衣的百姓已有显著区别,十分吸睛。许多乡民瞧见此状,心思复杂百转。昨日围观的群众只是义兴市里的少部分,很多人都是在口口相传中后来得知的,现今一看,想什么的都有。有羡慕,有嫉妒,有高兴,还有懊悔的,懊悔没有早日与梁渠结成亲家,白白溜走了金龟婿。“我当初还想和阿水结亲家呢,要是成了,我现在岂不是一样风光?指不定今天去抬牲的人就是我呢?”“伱家女儿配阿水?你不嫌寒碜我都嫌,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怎么说话呢?我女儿怎么了?啊,我女儿怎么了?”“吵吵啥吵吵啥,梁渠这般有出息,我看得配县太爷家的千金才够格!”“那倒是。”有人出声大喊,竖起大拇指:“阿水,仗义!青砖和瓦片都备好了,改天我就去你家砌墙!”梁渠拱手笑:“多谢虎叔!”“客气啥,我有的是力气,出把子力气就能挣一百文,都不知道上哪找这好事。”“是啊,叔别的不多,就力气多!尽管使唤!”乡下人力最贱,尤其到冬天,更是挣不到钱,只管顿饭都有的是人抢活干。现在去帮两天忙就换得一百文,那是挤破头的好差事。午时,陈同民来找梁渠,两人一同去往埠头。青石街两侧的小巷中陆陆续续有乡民出来,汇聚到埠头上。高高的梯形祭台架设在青石砖平台上,足有十三级木质台阶,上去便是一张大方桌,上面摆满瓜果菜蔬。祭台八方各有一人手持大旗向外站好,一旁还有敲锣的队伍。梁渠还看到陈杰昌与李立波。三人一道在武馆习武,陈兆安自然也将他们俩安排上,作为上牲前杀牲的壮汉。他们二人一个抓着羊,一個抓着牛,就等上牲。午时一刻。所有人都到齐。乡老们与梁渠站在祭台的左侧,一处高门大院的屋檐下,两侧两头石狮子蹲坐,映衬得众人威武不凡。祭台前站满上千乡民,皆是静默等待。锵!锵!锵!咚,咚,咚!三声锣响。司祭老头一鼓一步,沿着祭台中轴线走向祭台前,后向左转在祭台四分之一处站定,背向祭台,面朝众人,朗声高喊。“上牲!”陈杰昌一马当先,抓住牛鼻环上前,李立波紧随其后,最后是陈同民牵着一头猪。三人来到祭台右侧,自有人上前将三牲挂起。三牲竭力挣扎,却被链条缠绕,根本无济于事,三人各自接过一把尖刀,对准它们的脖颈。“刺!”司祭一声令下,尖刀齐刷刷刺入脖颈,挑断动脉。鲜红的浆血溅射而出,落入木桶,冒着腾腾热气。浓厚的血腥味冲天而起,顺着冷风扩散至整个埠头。“起!”三人抬起木桶,顺应鼓声来到岸边。“倒!”木桶倾倒,血浆滚滚而出,溅入水中,如一团漆黑的墨扩散开来。风里只剩下浓厚的血腥味。“萨满复位!”五声锣响。梁渠瞧见两位萨满从他身边走出,站在祭台两侧边唱边跳,不由捏紧手中稿纸。萨满出来后就该轮到他上场。“主祭,行!”九声锣响。锣声震耳。梁渠愣住。他看到一道黑影爬过瓦片房顶,自前方屋檐一闪而没,消失在封火山墙后。枯槁干瘦,肤褐如老树。 第六十五章 河神没来,山鬼来了! 山鬼!?梁渠心脏骤然激跳。《浩木堂杂记注版》上有山鬼插图,那龟裂如枯树的皮肤,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形似人形,肤褐如枯树,刀枪难入。幼吃牲畜,喜食人脏!这里怎么会有山鬼!?平阳镇距离义兴市有十六里路啊!激烈的九道锣声回荡在埠头上,萨满挥舞着短杖缓慢地起舞,唱着不知名的拜歌,上千双目光凝视着梁渠,期待着他走上祭坛。梁渠恍惚间怀疑自己的看到的是错觉,可下一刻,那黑影倏然从山墙后蹿出,锋利的指甲抓裂过梁青砖,其身下便是密集的人群。人群中东张西望的孩童瞧见那诡异可怖的生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周围人怒目而视,孩子的母亲满怀歉意地捂住男孩的嘴,可顺着孩子的目光瞥去一眼,她也愣住了。刺耳的尖叫传来。不是幻觉!!!“退!!”刹那间,暴喝声盖过一切。话音出口的同时,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屋顶上的山鬼。山鬼出没的消息早已从平阳镇传到义兴市,甚至有画像张贴,让人当心,近些天义兴市去平阳镇的人都少了。那龟裂的褐色皮肤,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能杀掉武者的山鬼!尖叫声此起彼伏,原本竟然有序的人群瞬间混乱,哭喊声不绝于耳,可前方便是水泽,根本无处可逃,乃至有人跳入水中!眼下可是冬天!乡老们站起身来,瞧见山鬼那恶神模样惊惧不已,大声嘶喊,试图组织秩序。屋檐上的山鬼被惊扰到,竟是朝人群中跳去,眼看就要扑倒一位妇女,一块拳头大的石球呼啸而来,精准无误的砸向山鬼面门,将半空中的山鬼砸飞出去,落地前已成数块碎石。梁渠逆着人流上前,手掌颤抖,尺骨茎突处淌血。不知何时,他身后的那头石狮子犬齿全裂,口中石球消失不见。“朝我这边来!!”声浪逆风直送出去,一时间竟然压倒了人群的尖叫声。如平地竖起一杆大旗,指引着混乱的人群朝他涌来。那未被扑中的妇女被骇得倒在地上,她身旁的汉子一把拉住妇女的手,两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乡老们同样惊惧,扔掉拐杖跑掉大半,仅剩的陈兆安几人快速上前安抚民众,让大家进入身后的大宅院内避难。山鬼蛰伏的屋檐下很快空出一大片场地,倒在地上的山鬼晃了晃脑袋重新爬起。那一击势大力沉的石球根本就没有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反关节的下肢,干瘦的上肢,锋利的指骨,身形枯瘦,浑身皮肤犹如枯树皮般龟裂开来,泛黄瞳仁颜色像是伤口处腐烂的脓液,牢牢盯住攻击它的梁渠。除去那反关节的下肢外,山鬼其余肢体都和人类相差无几,但正是如此,才更显诡异。亲眼所见,比书上的插图可怖得多!梁渠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上前,可此时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山鬼已经盯上他了。小山鬼,大山鬼?小山鬼不像,眼前的这只身高与他相仿,山鬼长得没那么快,可大山鬼也不像,能杀两关武者的大山鬼不可能被他一记石球砸飞。莫非是两者外的第三只山鬼?如此正好解释它为何会在义兴市出现,并非是跨越十多里地,它本就在此!见鬼,哪来那么多山鬼,搞养殖批发吗?思绪如电间,梁渠甚至隐隐猜到这只山鬼为何会出现。风中浓厚的血腥味,再加上千人汇聚起来的人气,成功吸引来山鬼。祭祀河神,祭祀河神。河神没来,山鬼来了!梁渠恨得牙痒痒。埠头上,萨满,司祭全都消失。乡民们躲进屋内,缩在巷中,宅子里已经塞满了人,外面绕着厚厚的一圈人墙,不敢动弹,生怕惹来精怪注意。方圆数十米,只余下空旷的祭台,与一旁悬挂着的血淋淋的三大牲。山鬼智慧不低,似乎看出来梁渠对它有威胁,双方对峙着,谁也没动。被泛黄的竖瞳盯着,梁渠只觉得自己的脊背上有条蛇一样,缠绕其上,静静地窥伺着。他觉得浑身的关节渐渐地都有些虚软,可根本不敢打破对峙中的安静。尺骨茎突处的血液汇聚在一起,顺着中指流淌,有些痒痒。梁渠手指微微颤动,血珠坠落,滴滚在青石板上,裹满灰尘而不破。片刻,血珠破裂。“阿水,我们来帮你!”不好!“别!”听出是李立波与陈杰昌的声音,梁渠大惊,紧接着他看到山鬼踏前一步,随后......消失不见!好快!梁渠双手抱头,山鬼指骨抓挠在钨金护臂上,炸出火星,一股巨力袭来,将他整个击飞出去。蹬着青石板横移出数米,石板都被踏裂,又一道恶风从左侧袭来,梁渠堪堪护住脖颈,只感觉利爪从小臂铠甲上擦过,向下刺入他的腰腹,却是不得寸进。山鬼利爪陷入犬熊皮大氅中,又被山牛皮腰带所阻,根本无法刺穿!机会!梁渠的血勇被激发出来,他手卷大氅,大臂一撩,裹着大氅夹住山鬼手臂,右拳对着山鬼面门轰下。在他出手的同时,他已经感觉到袭向胸口的劲风,山鬼另一手爪并拢似钢刀,带着刺心的寒气。“好!”梁渠吼叫着半转身体,避开要害,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对着山鬼的脑袋一拳砸下。拳头轰击在山鬼面门上,好似打在花岗岩上。利爪隔着大氅刺入一半,被肋骨卡住,鲜血染红了白色衣袍。梁渠纹丝未动,他额角青筋跳动,面目狰狞地夹住山鬼手臂,不让它有丝毫挪动余地。山鬼右臂被梁渠以左臂臂弯与身体形成是三角固所卡住,动弹不得,它又试图收回左手。不料梁渠左臂竟还有余力,臂上青筋暴露,如同蛇一般扭曲,巨大的暴力凝聚其中,以唯一能活动的手掌抓住胸口鬼手,同时固住山鬼双臂!连珠炮似的右拳骤雨一般降临在山鬼面门!悍勇的气势看得一众乡民心神激荡,恐惧的情绪伴随着每一拳的砸下而化作云烟,几要呐喊出声。潜伏在梁渠手腕上的天水蜈蚣趁此机会爬上山鬼臂弯,对着最薄弱的部位张开口器咬下。丝丝血红从蜈蚣口器处溢出,破防了!一击得手,阿威将全部毒液一次注入,飞速钻回袖内。毒液渗透入体内,山鬼感受到致命威胁,双腿奋力蹬在梁渠胸口。梁渠生生地受了这一击,他觉得自己被一根攻城锤砸中了胸口,从胸骨到肋骨都发出濒临破碎的响声,心脏几欲停跳。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不敢回头,却看到有两个人影从旁边穿过来到他身边,举起尖刀朝山鬼身上砍去。尖刀宛若砍在金石之上,两把杀猪宰牛的放血尖刀竟是同时崩开两个口子。山鬼!形似人形,肤褐如枯树。刀枪难入! 第六十六章 最好的祭品! “捅它,捅缝隙!别砍!”梁渠死死锢住山鬼,大吼。山鬼并非毫无弱点,它那一身强横防御皆来自树皮般褶皱龟裂的皮肤!如此坚硬的皮肤并不利于行动,才会变成树皮般的皲裂模样,增加活动空隙,这便是最大的弱点!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闻声改劈为刺。放血刀本就狭长尖锐,适于捅刺,二人在武馆习武两月并非白练,气如筷粗,力气比一般成年人大许多,搏命之下更甚,尖刀霎时间刺入半截!天水蜈蚣的毒液只是让山鬼感到不安,此刻被利刃刺中,剧痛让它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梁渠再也禁锢不住,手掌都要被挣裂,不得已松开山鬼左臂。李立波见状伸手去抓,试图帮忙按住,结果山鬼左臂一扫,将其整个人都击飞数米,后背重重的砸在地上,成了滚地葫芦。身后挤在一起的乡民发出惊呼,腥味混在在江风中钻进了他们的鼻尖,迫使他们不得不后退,缩得更紧。没人敢逃走,生怕胡乱跑动的自己会被山鬼当成靶子,拼命的想要挤入人群深处。还有人想做些什么却又不敢,只能无奈看着三人围攻山鬼。倒在地上李立波咳出一口血,满目眩晕,差点背过气去。他捂着胸口睁开眼,瞧着仅凭一己之力将山鬼锢在怀中的梁渠,惊为天人。都是同一天入的武馆,怎么差距那么大?眼见山鬼一击将李立波打飞,陈杰昌瞳孔猛缩,哪还敢上前,见刀子捅不进去直接撒手,后退一步,用脚跟对着刀把一蹬,整把尖刀顺着皮肤缝隙背胸穿过,几乎冒出刀尖!好!梁渠见状大喜,随即便感觉到怀中山鬼挣扎得愈发剧烈。山鬼嘶吼,干瘪的喉咙发出凄厉的惨叫,左手刺入梁渠右臂,张开满是利嘴的獠牙往梁渠脖颈上咬去。梁渠想躲,却无处可躲,只能拼了命的仰开脖颈。肩上传来剧痛,犬齿隔着大氅依旧刺入血肉之中,骨头都要被咬裂,可梁渠依旧不敢松手!不能让山鬼落地,否则有了发力点,便能轻易将他的整块肩胛骨都扯下来。天水蜈蚣的毒素尚未发挥作用。李立波试图起身,可胸口实在太痛,浑身骨头散架一般。陈杰昌那一脚拼尽全力,将自己整个人都蹬到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人群中陈庆江手里握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拐杖,高高的举在头顶挥舞着,却被一波接一波的人群挤回去。乡人们更是尖叫着,攘挤着。此时此刻,没人能来救他,一切生机都要靠自己搏出!意志犹如熊熊大火,梁渠抱紧怀中山鬼,身体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猛地抬腿膝击,贯击在山鬼腹部!暴力穿透了山鬼的身躯,全身骨骼发出爆响。还没有结束!梁渠猛然蹬地,抱住山鬼狠狠地往身前的地面上掼去!青石板与残留在山鬼体内的刀柄碰撞,碎成数块,却顶住尖刀,从刀身至刀柄,大半贯入,刀尖更是从山鬼胸前冒出,一小截刺入梁渠胸口。粗大的刀柄造成了严重的贯穿伤,山鬼浑身力量骤然一泻,松开了梁渠的肩膀。梁渠推开山鬼,接着撑力起身后退,他不敢去摸肩膀,生怕自己摸到一手的碎骨片。在最初的剧痛过后,现在反倒没什么痛感,剧烈分泌的肾上腺素将一切都压了下去。地面上的李立波与陈杰昌看得目瞪口呆,乡民们一时间都忘了尖叫。痛楚刺激着山鬼在地面上疯狂打滚,随手挥动的臂肘将一块块石板击碎。黑色的血浆流淌而出,梁渠喘着气试图去操纵,让它流淌得更多,却没有丝毫办法。无论是胡师兄还是向师兄,包括眼前的山鬼,似乎只要有一定实力,就能将体内的一切视作自身的领域,他人权限无法在其中奏效,除非碾压式的强大,能够暴力入侵!困兽犹斗,眼看山鬼发狂,梁渠不敢再上前,从地上捡起李立波掉落的另一把尖刀向后退去。李立波与陈杰昌都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就朝相反的方向跑。山鬼踉跄着后退,扒着自己的后背,试图将尖刀拔出,可它根本够不到背后的刀柄,从胸口处连带刀柄拔出更是无从谈起。剧痛刺激着它的神经,山鬼猛地从地上跳起,梁渠心中闪过一丝寒意。他看见黑影一闪,腥风扑面,知道山鬼已经到了面前。乡民发出惊呼,他们亲眼看见站立的黑袍身影被击倒,好似心中再度建立起来的勇气都随着坍塌,气势一泻千里。可随着黑影落地,却是显露出了梁渠的背影。那山鬼扑中的,竟然只是一件大氅。千钧一发的关头,梁渠骤然下蹲,宽松的大氅极为轻易的便从身上滑落。他抓住半空中擦身而过的大氅一角,跟着旋身一转,大氅犹如黑色波涛,将包裹住的山鬼抖落出去,再将大氅披在身上。山鬼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摔在了地上,背后的尖刀更近一步搅动伤口。天水蜈蚣的毒素经过流动,也终于在此刻发挥作用,麻痹着山鬼的全身。反关节足掌蹬在地上,却犹如站立在冰面上,打滑不定。状态尚可的陈杰昌爬到李立波身边,抓住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将他扶起,一步一顿走到梁渠身边,将梁渠也搀扶住。梁渠受伤严重,体力消耗更是剧烈,他其实也快站不住了。宅院前,小巷里,拥挤的人群膨胀开来一些。梁渠三人站在一起,尽皆喘着粗气,凝视着山鬼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后趴倒在地上,悄无声息。“死了?”李立波转头看着梁渠。梁渠摇摇头:“再等等。”漫长的一刻钟过去,正当李立波觉得山鬼真的死掉时,那趴在地上的山鬼猛然抬头,发出可怖的呜咽,两条枯瘦的手臂抓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朝梁渠爬来。山鬼胸前的刀尖与石板剐蹭,发出刺耳的沙鸣。所有人都惊惧退开,膨胀起来的人群再度蜷缩回去。只有梁渠一动不动,连带着陈杰昌两人没法动。两人心惊肉跳的陪同,眼睁睁看着山鬼拖出一条长长的黑血痕,来到梁渠脚下后彻底咽气,一动不动。李立波额角淌下几滴冷汗,他咽了口唾沫:“这下真死了吧?”一头山鬼,能杀掉两关武者的山鬼,居然真被他们给干掉了?虽然好像没有想象中来的强,那也是山鬼啊!乡人们更是不敢置信,目光之中饱含敬畏。躲在巷子里的王氏三兄弟见梁渠目光扫过,更是肝胆俱裂,恨不得缩进地缝。梁渠凝视着山鬼良久,他抬起头,望着乡人惊魂未定的眼神,还有那空空荡荡的祭台。他脱开陈杰昌的肩膀,单膝压住山鬼脖颈,手握尖刀,顺着山鬼皮肤间的缝隙,一点点将头颅割下,大片血迹沿着石板漫开。气息凶暴骇人,令人望之生畏。近在咫尺的两人看得牙酸。梁渠将山鬼头彻底割下,他单手抓住头颅,面对上千乡民,高高举起。“山鬼!献给河神最好的祭品!” 第六十七章 河流眷顾! 锵!锵!锵......九声锣响,回荡在埠头之上,翻滚不息。祭台两侧,萨满手握短杖,唱着拜歌,可若是仔细听,便能发现每一道声调都是颤音。第一次听或许真会觉得这便是拜歌特色。司祭望着一侧的人影,胸膛起伏深呼吸,静了静心思,沉声高喝。“主祭,行!”乐师抬起铜号,黄牛皮面的大鼓被大椎震击,鼓声响彻整条青石街,越来越见沉雄,仿佛敲击在人心口上,硿硿地震响。梁渠起身,一鼓一步,千万目光下,沿着祭台中轴线徐步上前,登上十三级阶梯,驻立于祭台之上。长五尺的供桌中央,硕大的山鬼头颅面朝大江,发黄的竖瞳黯淡无光,底下黑血粘稠。“捻香!”梁渠以火炭点香,弯腰插入香炉之中。“祭酒!”梁渠接过酒壶,斟满三个酒杯,站定。“颂,祭文!”“河神在上,余借义兴市之地,临江淮河之水,承众之所寄,聚民之所望,率民众今敬拜于尊前,呈此祭文......”“混沌初开,生有天地。天经日月,地行河江。灌溉中土,孕育万物。白山黑水,有名淮江......”江平万里,顿生波澜。天地茫茫,余音道道。“拜!”【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0.0001】梁渠不动声色,长拜而下。“复拜!”大风从江面上涌来,浩浩荡荡,万里不歇,长袍大袖在风中猎猎招展。低头跪拜的乡民忍不住抬头,看到那黑色大氅下血红的白衣,心神震撼,恍若神明!梁广田混迹在人群后方,一拜再拜,等站起身时,后背已完全被冷汗打湿。祭台上的身影神威如岳,完全无法与三月前佝偻着身子讨粮的身影重叠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侄子是那么陌生,那么可怕!恐惧中......带着丝丝懊悔。他目光瞥向站在祭台前列的陈庆江,若是早些时候饥借了粮,是否会是完全不同的光景?鞭炮声噼里啪啦。司祭高喊,梁渠退下祭台。几个穿着蓑衣的男人上到祭台前舞蹈,击鼓声欢快起来。一切结束,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口气。祭祀终于顺利完,山鬼来袭并非凶兆。陈兆安悬着的心落下来,他已经七十二岁,大顺开国不过六十年,立国之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活过那么久,却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的祭祀活动。祭祀中一头山鬼袭击,结果居然被杀了,献给河神......活久见。真是活久见。还是活久点好。梁渠登下祭台,陈兆安等一众乡老立刻将他给围住。祭祀是办完了,他们心中的疑问一个都没解决呢。山鬼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它是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平阳镇杀武者的那一头?接下来还会不会有,有没有危险?梁渠摆摆手,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等我先洗個澡再说,先帮我叫一下郎中。”“哦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那都到我家去吧。”陈兆安众人这才想起来梁渠还受着伤,一位乡老赶忙招呼众人往自家去,就是埠头旁大部分乡民避难那座石狮坐镇的大宅院。乡老进入宅院命人去烧水,正要派大儿子去叫医馆大夫,大夫自己忙不迭站出来。“梁公子,我就在这。”祭祀河神是大事,不是渔夫也都得能来就来,作为义兴市里医馆大夫,自然就在现场,甚至站位颇高,在靠近祭台的前列,仅次于一些大户,和手艺人在同一列。反倒是渔民们,大多在中后段位置,仅个别能站至前列。梁渠点点头,半脱上衣,袒露上身:“有劳大夫帮我看看。”他最严重的两处伤口便是胸膛和肩膀还有右臂,皆是被山鬼抓咬出来的,全在上半身。大夫凑上前,一番检查下来诧异道:“不知梁公子的这身大氅与衣袍是何材料所制。”梁渠道:“大氅是我二师兄送的,是犬熊皮所制,刀枪难入,衣袍是我八师兄送的,掺了天蚕丝。”此番能战胜山鬼,一是破了皮关,气力大增,防御大增。二是融合度暴涨,身体素质又有飞跃。三是蜈蚣剧毒,发挥虽慢,却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困兽之际给与致命一击。最后则是满身神装。他菜,但是他有六神装啊。不管是护臂还是大氅,包括掺入天蚕丝的衣袍和山牛皮腰带,都挡住了数次致命攻击。整场战斗下来愣是完好无损,连个线头都没有。乡老们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犬熊,天蚕,但就是不知道才觉得厉害。暗暗感慨不愧是杨老爷的弟子,连穿着的衣服都是如此非凡。“难怪,难怪。”大夫啧啧称奇,“梁公子受这身大氅与衣服保护,身体又健硕有力,伤势看似严重,实则都是些皮肉伤,就是伤口颇深,流血甚多,需当心化脓,好在天气冷,不易发炎,擦拭下伤口敷药包扎,修养上二旬就无大碍。”梁渠点点头,没有伤到骨头就好,伤到骨头可就遭老罪喽。他指向一旁的李立波与陈杰昌:“大夫替我的两位好友也看看吧?”“好说好说。”大夫来到二人身边查看。陈杰昌倒是没什么,除了有些脱力,最严重的的伤势就是他蹬了山鬼一脚,自己一屁股倒在地上,擦破点手皮。李立波就惨了,山鬼挥臂一击将他的小臂骨给干裂开,断是没断,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要两三个月才能好。李立波如丧考妣:“完了,那我还怎么练武啊?”一旁李立波的父亲李大康也露出忧愁之色。梁渠失笑:“放心,我会去和师兄们说明情况,到时候就算给你请三个月的假。”若没有两人递刀助攻,山鬼还真不容易拿下,梁渠自然是要帮忙的。“真的?那不用三个月,又没断,俩月就行,俩月就行。”“我无所谓,依你。”李大康大喜:“那真是麻烦阿水了。”“不碍事叔。”“大夫,大夫,快来帮我看看吧,我也好痛啊。”“先去看看他们吧。”医生告歉一声便忙碌起来。院中躺着不少伤患。山鬼一事中,混乱逃跑中有不少人都摔倒在地上,发生踩踏,万幸没人死亡,可也有个别人伤势严重。还有几个慌不择路跳进水里的,也就是梁渠等人战斗结束的快,被人及时给捞上来才没冻毙,这些人都被乡老抬进宅院中。等梁渠洗完澡,清洗干净血迹,换上干净衣服,大夫再度回来敷药包扎。乡老们重新围聚起来,迫切的想知道问题答案。 第六十八章 我去搬救兵 大堂内,梁渠位居右上首,袒露上身,血肉伤口令人心惊。身后大夫拿着药臼,放出草茎捣碎出汁液,用以避免伤口化脓。陈兆安坐在左上手,双手交叉撑在拐杖上。一众乡老或坐或站,俱是不安,偶尔看一眼那狰狞伤口都觉得痛。除去过堂中一众受伤乡民的痛哼声,整个大堂都压抑般的沉默。陈兆安扫视一眼,盯住自己左下首的乡老,乡老心领神会,站起身来看向梁渠,又问一遍先前的问题。“这只山鬼并非平阳镇那只大山鬼,也非孕育出来的小山鬼。”梁渠开棺定论。研磨草药的大夫手抖一下。镇定自若的对话,倒颇有刮骨疗伤之意。“岂不是说还有其他山鬼?”“一只都如此可怕,还有两只,今天万幸有阿水在,若是不在,岂非祸事了?”“它们怎么会到义兴市来呢,我们和平阳镇可是足足有十六里路,人力都要走一个时辰啊。”乡老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恐惧。他们可是切切实实和山鬼打过照面的,那脓水般发黄的竖瞳,比猛虎都可怕,不少乡老更是吓得丢下拐杖,当场治好多年的老寒腿。本以为祸事发生在平阳镇上,义兴市无须多担心,哪曾想离那么远都不安全。可事实如此,梁渠相信自己的判断。小山鬼刚出生不过同人类婴孩一般大,想要长到近人高,至少有三月以上。鲁少会死亡时间满打满算都没半个月,不可能是平阳镇刚孵化出来的小山鬼。更不可能是杀掉鲁少会的大山鬼。大山鬼实力明显高于鲁少会,现场才没有太多打斗痕迹,即能碾压二关武者。如此实力,梁渠捆成一打都不够它杀的,更不可能用石狮子口中的石球将其砸飞。众人纷纷看向身份最高的陈兆安,陈兆安自然明白其他的人意思,他出声道:“阿水,那其他两只山鬼,不会也在义兴市吧,何况早不出,晚不出,它怎么偏偏就今天祭祀的时候出来呢,会不会是河神......”大夫将草药涂抹在梁渠的肩膀上,悄悄竖起耳朵,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可能!”梁渠断然否认,“山鬼是陆地精怪,要管也是归山神管,若是河神,那派出来的应当是水怪,再不济发大水,下大雨,淹了咱们义兴市,怎会派一只山精鬼怪?再者咱不是把山鬼脑袋献祭上去了吗?若真是河神旨意,怎会一点动静没有?”其他乡老觉得梁渠此言有理,纷纷点头。不是河神发怒就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是河神发怒,比山鬼都要来得可怕些,上千号人都得要背井离乡。梁渠微微抬起肩膀,草药汁液刺激得他伤口有些疼,缓口气道:“至于山鬼怎么来的,我猜应当是今天杀牲,人又都聚集在一起,血气和人气味都太重,才将精怪吸引过来。”山鬼幼吃牲畜,喜食人脏。他干掉的山鬼实力居于小山鬼与大山鬼之间,既不是刚出生,也不是成年。牲血加人气,自然是最好的饵料。“关于义兴市有没有其他山鬼,我也不敢保证,或许有,或许没有,不过我长那么大,记忆里精怪杀人的记录都不算多,眼下一次性冒出三只,我怀疑可能有鬼。”卷成团的团布落在地上,大夫慌忙捡起,都顾不得继续包扎,忙问:“有鬼?”一位乡老急得团团转:“是了,有鬼,一定有鬼,若是无鬼,怎么会平白无故多出那么多精怪?以往只听说哪家哪户进了山,越了河消失的,哪会有今天这般肆无忌惮?”转过一圈,他伸手握住梁渠的小臂:“阿水,你可是在义兴市长大的,可不能像那些白眼狼一样有了本事就背井离乡,忘了乡亲们呐。”“咳!”陈兆安咳嗽一声,盯住说话的乡老。乡老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意识不到错在哪,只能讪讪不作声,缩了回去。同是乡老,也分三六九等。其他乡老赶紧起身弥补。“是啊,今天若是没有你在,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呐。”“阿水已经是破关的真武者了吧?”“嗯,就前天。”“真厉害,不像我家不成器的不孝子,义兴人杰啊。”难怪。厅堂边上的李立波与陈杰昌惊叹不已,愈发觉得梁渠天赋惊人。今天还算能帮上忙,日后呢?怕是要渐行渐远了,两人心中晦涩。陈兆安抬手,让大家稍安勿躁,郑重道:“大家不会让你白出力,今天这件事,你救了我们的命,在座的各位乡老,就一人给你凑十两银子,虽说不多,但代表着我们的心意。”“是极是极,肯定要出钱。”“好,我第一個出!”山鬼之战众人都看在眼中,那山鬼,利爪比钢刀都利,随手挥动便能击碎石板,一身厚皮更是彪悍,刀都砍不进去,绝非常人能力敌,怕是上多少死多少。梁渠能与如此怪物搏杀更是惊人。过程中虽说有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帮忙,大家也都不是傻子,看得出究竟谁才是关键。义兴市并非只有梁渠一位武者,可人往高处走,但凡真有出息的,都搬走了,只有没练出名堂的,又舍不得义兴市中产业的才会滞留于此。一如拥有这处宅院的乡老,几个子孙读书练武无一成器,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当下唯一能依仗的只有梁渠。被众人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梁渠颇为尴尬。在场乡老有七八位,一人十两,那就是近百两银钱,他自是心动的,可现在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行不行的问题。今天就很惊险了,没有阿威的毒液和阿昌阿波两人的帮助,再来一次谁都说不准。不过他不行,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行。“贤老们,我这一次实在是侥幸颇多,且这只山鬼实力一般,若是平阳镇那一只我定然没有胜算。”乡老们的心情跌落谷底,梁渠却是话音一转。“不过我的几位师兄乃是真正武师,实力高绝,他们一定可以,再者此事蹊跷,我要先去平阳镇上寻师父,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或许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峰回路转,乡老们连连称好。“那你打算何时出发?”“事不宜迟,马上就走。”身上布巾裹好,梁渠起身穿衣。“是该如此,快快备马。”“马就不必,陆路不安全,我走水路,让陈杰昌和我去一趟就好,我换下来的衣服呢。”陈兆安差人将洗过的大氅与衣袍递来:“换洗下来的衣物都在这,只是尚未干透,伱这衣服当真不凡,那么多血迹,往水里一浸居然就干净了。”“多谢陈里老。”梁渠接过衣服,不再迟疑,出门从埠头上跳下,陈杰昌紧随其后,来到船上拿起长撸,承担起摇橹重任。乌篷船顺着泽野朝平阳镇进发。 第六十九章 消失的杨师 泽鼎绽放幽蓝光芒。【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猴子(白)(融合度:70.6%)】【天赋技能:水纵跃】【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0.0001(淮江)】【统御水兽:太华鳄,六须鲶鱼,石鳌蟹,天水蜈蚣】【评价:水猴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激发不全,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河流眷顾度,0.0001!这小数点质量,堪比拼多多上砍一刀。梁渠却盯住这小小的0.0001,深感来之不易。也不知是因为融合度上涨二十,还是眷顾的原因,最后的评价都有所改变,性微命弱变成了不值一提,听上去没什么差别,但应该也算是小小的进步......吧?就是不知究竟是祭祀中的哪一步得到了认可?当主祭?祭祀山鬼?率领上千民众?还是说不是单独哪一步,是整个流程全部完成才得到眷顾?以后想得到眷顾,都要搞祭祀当主祭?疑惑太多太多,整个祭祀过程太繁复,不好轻易复现做对照试验。梁渠没办法判断,只能做出一定的猜测。今天的祭祀,说是祭祀河神,本质上并没有一个具体对象。就像林松宝说的那样,年年都有大妖现身被凡人看见。今年是球状黑影蛤蟆哥,去年是大宽鱼,再去年是大宽鱼,事后都有祭祀,是乡民们出于畏惧形成的祭祀习俗。大妖太多,江淮河太大,同一個地方看到同一个大妖的概率极小。如此情况下导致江淮河的河神有能变化自身的设定。民间传说里常常有江淮河神化身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与民间女子相恋,惩治贪官污吏,不肖子孙,帮助寒窗书生的故事。没有指向的情况下,说是祭祀河神,不如说是祭祀江淮河本身。大家皆期盼着献上牲畜,能够让江淮河念着他们的不易,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草茂鱼肥。所以祭祀,祭的其实是江淮河。若想靠祭祀获得眷顾度,这应当是个必要条件。祭祀规模与自己在祭祀中的位置,应当是另一个必要条件。自己身为主祭,引上千人起身跪拜,浩浩荡荡,怕是比皇帝老儿的早朝都威风。若是变成千人中的一位,估计没那效果。祭品质量也得算进去,不说非得山精鬼怪,至少得是三牲。此三者估计就是获得眷顾度的三大关键要素。若是自己作为主祭,率十万部众,祭祀三只臻象级大妖,那眷顾度少说得是个1吧?梁渠不觉得自己摆两张小破桌,杀两只鸡,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在角落里拜两拜就能获得江淮河的眷顾,那也太不值钱了。不过可以试试,试试又不要钱,改天整两只鸡,一个香炉,把鸡血洒河里。首选饲养两年半的老母鸡。梁渠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他走出船篷,立于船头,看看获得眷顾有何不同。长风浩浩,橹击江水,卷起道道旋涡。陈杰昌感觉怪怪的,他也是捕鱼好手,驶船不在话下,可今天划船分外轻松,好似时来天地皆同力,轻轻一滑就蹿出去。因为不是自己的船,重量不同,还是在武馆待了小俩月没捕鱼,自己手生?等等,船速怎么又慢下来了?陈杰昌摇着橹,觉得自己的手感越来越怪,划在浆糊中一般,好在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既不轻松也不吃力,与平常一样。今天的江流好怪,从未见过,是淌过暗流了?搞不懂,搞不懂。梁渠蹲在船头,放下控水能力。0.0001的眷顾度,太少了,根本进化不了天赋技能水纵跃。倒是控水能力有些许加强,约莫从八百斤涨到一千斤!控水时的体力消耗变得更少,灵活度更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控血依旧艰难,连陈杰昌体内的血液流动都感受不到,到现在为止,他都只能控普通人的血。回去得看看那两卷《余观修,命有感》,里面或许有答案。近几天梁渠一直在看的都是《浩木堂杂记注版》,增长自己的见闻与经验,倒是忽略掉武道一途的宏观描述。没办法,《余观修,命有感》太枯燥,远不如《浩木堂杂记注版》生动有趣,里面的见闻都是以故事形式讲述,还有很多出人意料的转折,读起来很解闷。乌篷船穿过蜿蜒的河流,与几艘客船擦肩而过。南石桥从头顶移过,梁渠瞥了一眼,瞧见一位行人神色匆匆的从桥上走过。咦,郑向!梁渠多看了几眼,直到这位赵府管家拐进角落消失不见。当初郑向上门要收他做赵老爷的义子,那一幕可是记忆犹新。不曾想今日又见到他,说起来也奇怪,他成为杨师弟子的事林棣都知道,赵府可比一个小渔栏家大业大的多,郑向居然没上门表示什么。冷淡化处理?梁渠想不通,望见乌篷船穿过河流,远远就能看到杨府,便不再去想。他已经不把此等小人物放在眼中,不值得耗费心神。踏着礁石爬上两岸,陈杰昌留在船上看船,梁渠上前敲铜环。门房见是梁渠,自是知道他的身份,叫一声九少爷后便打开大门。梁渠在下人带领下穿过庭院,没见到杨师,只见到杨师的妻子许氏,在南娣的搀扶下坐在太师椅上。梁渠忙问好:“给师娘请安。”许氏轻靠在椅背上,笑道:“小九怎么有空来我这,平日里也见不到个人影,想找你一道吃个饭都找不着。九个小子里面,就属你和小四小五好看些,可小四性子乖张,小五又清冷,就想着你能来陪陪我,却整日见不着影,唉。”感情师娘是个颜控。梁渠汗颜:“实在是事情一大堆,没抽出空来,又要读书又要习武还要出船捕鱼,过几天空下来一定天天上门给师娘请安。”“捕鱼?是银钱不够使了吧,我就说杨老头扣扣索索的,十两够什么用,还怕什么养坏性子,你这孩子顶顶好,一点银钱,怎么会坏了性子,南娣,去我箱柜里取一锭宝银过来。”梁渠前面听得尴尬,后面听得一惊。一锭宝银!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师娘出手忒阔绰了些。可他不是来要银子的啊。梁渠连忙将自己赶来的意图全盘托出,生怕晚了和收亲戚红包似的。许氏听后招手:“小九你过来。”梁渠乖乖起身,蹲在许氏面前。许氏凑上前闻了闻:“难怪进来就一股子药味,你这血腥味都散着呢,受伤了?”“轻伤不碍事。”许氏直接扒开梁渠衣领,看着厚实的白巾布皱眉:“这也叫轻伤?南娣,别去拿宝银了,去我第二个箱子拿瓶补肉丹来。”“师娘真不用,我从小泥潭子里打滚出来的,一点皮肉伤,小打小闹罢了,乡亲们都等着呢,挺着急的。”“着急也没用,伱师父压根儿不在府上。” 第七十章 暗结胎珠,血肉成丹 “师父不在?”梁渠半跪在地上,衣领被许氏抓着实在难受,又不好挣扎。许氏年纪颇大,看样子没练过武,伤着就不好。“嗯,不在,去了潮江县,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不仅是你师父,你二师兄五师姐六师兄都不在,跟着一块去了。”梁渠低下头来,眉头紧锁。这个时候不见,还离开那么久。感觉......“感觉有阴谋是吧?”“对,嗯?”梁渠下意识点头,旋即意识到不对,抬头看向许氏,“师娘怎么知道?”“调虎离山。”许氏淡定道,“前两天潮江县令派他大儿子过来,说是发现水沐教妖人,铜牌铁牌捕快调查了大半个月,终于确定位置,以防意外,请你师父去坐镇,一前一后,哪有那么多巧合。”“水沐教是什么?”“一条躲在万里水泽中的老狗,大部分都是前朝余孽,图谋复国的可怜虫。”“师父答应了?”“嗯,县令许下不少好处,当时我们也没意识到不妥。”“若真是调虎离山,岂不是县令也参与其中?”“说不准,若参与,告知过去便是打草惊蛇,若不是,或许就是水沐教的阴谋,想让我们自疑,都有可能。”南娣从一旁款款而来,托盘中托着一個小药瓶。许氏伸手接过,扒开红塞盖,倒出三粒鱼眼大小的药丸。“张嘴。”“师娘真不用。”“让你张你就张。”梁渠无奈张嘴,被塞了一粒。“嗯,乖。”接着许氏直接将他肩臂和胸前的纱布拉开,各自捏碎一粒药丸后洒上伤口。一服一敷,梁渠顿感伤口热热的,紧接着伤口就以飞快的速度愈合起来,比莲藕都快上许多倍!奢侈,太奢侈了,真是小伤啊。梁渠心痛,他穷怕了,觉得是在糟践东西。“这一瓶一共十枚,用掉三枚,剩下的都给你,受伤不要舍不得用药,谁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来,不要让自己处于虚弱之中。”梁渠低下头:“弟子受教。”许氏靠回太师椅:“如若真是水沐教,那山鬼一事我多少有些头绪,伱可知山鬼会结胎?”“知晓。”“嗯,看来你近些日子的确用了功,山鬼的结胎极快,会迅速抽空被结胎者的血气,被结胎者越强,吸收血气越多,出现的山鬼就越强,如若在其孵化出来前挖出,那便是一颗上好的宝药。若是有药师懂得炼制,便能将数颗胎丸融汇在一起,炼制成胎珠丹。水沐教曾经干过这种事,效果非凡,百人份的胎珠丹就能将一名正常人当场提炼成奔马武者,且上限未知,当时数个村子上千号人都被他们屠光。太祖震怒,派当朝老将徐有光出兵绞杀,那时候我才十多岁,记得很清楚,此事过后,水沐教几十年都没出现过。我猜想,义兴市的山鬼或许不是偶然,是水沐教早就埋伏下的暗子,意外被你们祭祀河神的动静惊扰,提前苏醒。”梁渠忧心忡忡,自己这新手村怎么还有这么号大boss。“既然是调虎离山,能不能让师父快些回来?”“小九,你刚还说自己泥潭里打滚出来的,怎么这么天真,真要是调虎离山,他们会眼睁睁让你师父回来?”“额......那师娘觉得我该如何是好?”许氏翻个白眼:“我哪知道,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平时看书看得多才知道的多,这种事问你师兄们去,小二小五小六不在,不还有小三小四小七小八呢吗?五个大男人让我一个老婆子想招?害臊不?”“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去武馆找师兄们商议。”梁渠就要离开,却被许氏一把拉住。“急什么,吃过晚饭再走,真是我猜的那样,他们一时半会不敢动手,你师父刚走两天,他们可害怕你师父杀个回马枪呢。”该说真不愧是狩虎大武师的妻子吗,没练过武都如此沉稳,有大将之风。“还是算了吧,我有个朋友还在外面看船等我呢。”“找个下人去看,让你朋友过来一起吃。”“不太好吧?”“嗯?”“是是是,那我去叫他。”“你要敢偷偷溜走,以后就别进这个门。”梁渠被门槛绊了一跤,匆匆来到河岸叫上陈杰昌。......“这,这,太客气了,感激不尽。”陈杰昌迷迷瞪瞪的就出了杨府,抱紧手中的两个小药瓶,根本不敢撒手,生怕它掉了磕碰了。一顿饭不仅吃到许多山珍海味,更收到两瓶宝丹!饭桌上许氏听说陈杰昌与李立波在杀山鬼时帮了梁渠大忙,也不小气,当即送出两瓶血气丹,一人一瓶,一瓶效果等同于一条十斤重红血鲈!配合武馆内的药汤,两人真的武者有望了!陈杰昌感激道:“阿水,谢谢你!”“害,谢我什么,要谢也是谢我师娘,我还得谢谢你呢,没你们两个递刀子,我还真挺危险。”“我只是想做点什么。”“那就够了。”梁渠拍拍陈杰昌的肩膀。男人之间不需要那么多话,一个动作足够。回到武馆,梁渠找到向长松与胡奇,将他与许氏的谈话全部道来。向长松抱臂在胸前,一手托住下巴:“水沐教?一点印象没有,没听说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大致上都和师娘了解的差不多,据说那次胎珠丹造就了十数位奔马武师。配合水沐教的阵法,硬生生挡住了三位狼烟武师的攻击,关键是速成,只要用人命堆上去,就能源源不断的制造武师。”向长松摇摇头:“记载怕是不实,若真是普通人,没有武学功底,没有境界体会,冒然得到暴涨的力量,怎么可能结合在一起配合阵法,就能抵御三位超出一个大境界的武者?太扯了。”“嗯,我想或许本身那十几位本就是肉关或破关武者,有功底在身,得到胎珠丹暴涨实力后才会有如此效果,总之,胎珠丹很强,但又没那么夸张。”向长松点头:“根据小九的说法,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找出主谋,逼问出所有山鬼位置和计划,再干掉,事情就解决了?”“问题是,主谋在哪,我们不得而知,此外其他两家武馆是否要请来助拳?” 第七十一章 武学特训 平阳镇尚有两家武馆,水沐教来势汹汹,理应出上一份力。思索片刻,在场众人对视一眼。“还是算了吧,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再者那两位馆主加起来都不够三师兄一个人打的,帮也帮不上大忙,到时候找出山鬼位置,可以让他们出来收尾。”向长松提议。胡奇皱眉:“水沐教若是真想要重炼胎珠丹,被结胎者的质量自然是越好越强,杨师又不在,武馆或许会首当其冲,不告知是否有一定风险?”“可若是告知,难保武馆中有无暗线,那便可能让水沐教提前开始行动,反倒是我们应接不暇,眼下提前得知计划,可是我们的优势。”胡奇,向长松俱是陷入沉思。真棘手。梁渠听着两位师兄的讨论都觉得事情难办,无论说不说,都有风险。过了会,胡奇又道:“依照师娘的话,倘若义兴市的山鬼是被河神祭祀意外吸引,那法华寺的那只如何解释,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抓到那只山鬼,现在看来或许是水沐教的人先一步给处理掉。我本以为鲁少会那副模样是被孵了小山鬼,现在已经无法确定,那副模样究竟是取了胎丸后人为伪造,还是的的确确孵了山鬼?”“有没有一种可能,水沐教对山鬼的掌控力其实并不高?他们同样是在玩火?亦或者山鬼数量早就达到十分庞大的数目,以至于出现些许疏漏?”“信息太少。”“嗯,当务之急我觉得应当是告知徐师兄和陆师兄,看看他们两位的想法。”梁渠起身提议:“那我去找陆师兄,向师兄去找徐师兄?”胡奇抬头,天色已晚,点点头:“那我留在武馆坐镇,切记动静小些,莫让人瞧见。”“嗯。”两人点点头,梁渠正要跨出圆洞门,胡奇突然叫住他。“师弟已经破关?”“嗯,就在前天。”“倒是比我想的快上几天,师弟天资果真不凡,定然有命格在身。”又是命格。梁渠恍惚间记得第一次融合泽灵时,可得其命格之说。如此说来,自己的确是有命格在身的。“既然破关,那师弟今后就不要闭门造车,这些天外面也危险,你就住在武馆,多练练打法,我再教你一门武学。”武学。梁渠知道这个,《余观修,命有感》中有所记载,主要分上乘,中乘,下乘三种。非同于功法,武学是技法,是对技艺的高超展现,通过引气,将同样的一拳,一掌,一箭以数倍的威力爆发出来。以他当前的气血程度,堪堪能发挥下乘武功,想必胡奇觉得他短时间内无法突破肉关,便想到学习武学,尽可能的帮他提高战斗力。“你这次受了伤提醒到我,这件事结束后,你得去长春医馆学一学医术,不必太过精深,但基本的草药辨识与接骨正骨的本事是要懂的,行走在外,这些是很重要的。谁都有山穷水尽之时,困难时一些简单草药都万分珍贵,况且再好的灵丹妙药也只能助长恢复,不可能让你断裂的骨骼自动矫正回原位,要是没人帮你,贸然服药,可能愈合成畸形,想再恢复更难。”胡奇郑重道,生怕自己的小师弟觉得东西不重要,不放在心上,特意举两个例子。梁渠晓得胡奇说得对,只是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好多。他像被家长一连带出去报了好几個兴趣班的小孩,关键还真是为伱好,不学不行。读书,学武,学医,经过水沐教一事,梁渠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多去了解了解历史和秘辛,不然遇到事一脸懵。这便是野路子出身与有传承的区别。一个有传承的武道门徒,不一定比野路子打架强,但一定更全面,懂得更多,陷入困境活下去的几率更大。“好了,没事了,就是和你说一声,快去快回吧。”“好。”梁渠转身跨出圆洞门,直至穿过廊道,来到武馆门口,他猛然想起一件事。“糟了,我书院那边还没请假呢。”今天可不是休沐日!他放了书院鸽子!本想着中午祭祀完河神,尚有时间回书院上课,谁料发生那么多事,早给忘了,连托人请假的事都没干。天都黑了,想必书院都没人,明日再找机会请罪吧。......陆刚的宅院中。梁渠在门房带领下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是下意识动作。天是黑,可时间不过戌时一刻,七点出头,冬天黑的快罢了。往常陆师兄家应当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今日却一丝声响没有。进到屋中,数个大铁路已然黯灭,只剩中间陆师兄专用大红炉,有两位壮汉看守,陆师兄靠在一旁闭目养神。几乎在梁渠进到屋中带起气流的刹那,陆刚便睁开眼,望向门口:“梁师弟?”“陆师兄。”梁渠躬身一拜,看情况便知陆师兄近几天为他的长枪操劳许多。“找我有事?”梁渠环视左右:“师兄能够换个地方说话吗?”“走,去静室。”静室内,梁渠将自己今天的遭遇,包括杨府与武馆的交流全部告知陆刚。陆刚皱起眉头。“水沐教,我知道些,还以为已经死绝了呢,居然还有,正好现在稍空,走,去武馆。”抵达武馆。胡奇向陆刚问好,三人一同等待向长松与徐子帅。足足等上近三刻钟,才瞧见两道身影从廊道中匆匆走出。“抱歉抱歉,来晚了来晚了。”徐子帅甫进来便是连连道歉,梁渠隐隐闻到一股胭脂气。“你又去哪鬼混?”陆刚皱眉,虽是问话,目光却看向向长松。徐子帅目光威胁,向长松无奈一笑:“陆师兄心中已有答案吧?”陆刚无奈叹气:“师弟们都在这,我就不说你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以后那种地方去得多了,脚酥手软别怪我没提醒你。”“嘿嘿,陆师兄,你莫要小瞧我。”徐子帅挺直腰板,掸了掸蔽膝,正要夸夸其谈。“行了,别耍宝,说正经事,水沐教的事都知道没。”陆刚作为在场年纪最大,实力最高绝的弟子,自然承担起带头责任。徐子帅神色正经起来:“关于水沐教,我倒是有个想法。” 第七十二章 功勋卓著,上达天听! 陆刚侧目:“说来听听。”徐子帅为人不正经,喜欢耍宝,往女人堆里钻,不过他鬼点子确实多。每年给师父师母过生日,总能玩出点新花样,讨得所有人开心。“前两日我接到一张官府悬赏,说在平阳镇往东一百二十里外有个土匪寨,有二十多号人,反正梁师弟快破关,我便没着急去,想着等梁师弟破关后带他去见见血。”梁渠诧异抬头,没想到里面还有他的事。向长松面容苦涩:“徐师兄最爱干这事,带新加入的师弟去见血,我当初被徐师兄带着去剿灭了三百里外的一处山贼窝,回来后马上颠半天,又累又恶心,差点吐出来。”顿一顿,他凑近梁渠耳边,当着大家的面说悄悄话:“听说五师姐也被带过,回来后哇哇大哭,徐师兄被师父罚得禁足一个月。”“咳咳,说什么呢,我还不都是为你们好。”徐子帅手握空心拳咳嗽一声,“武者嘛,没见过血哪称得上是武者,师父不是经常挂嘴上,武者本就是以武夺生机......”“别扯淡,继续说。”“我的想法是,既然河神祭上那山鬼能被人气和大牲畜的血腥味吸引过来,我们能不能接着这样干。把那伙山贼带过来,反正都是些亡命徒,奸淫辱掠,官府点名要人头,咱们当场血祭掉,说不定就能引蛇出洞,人血气可比牲气浓烈得多,最是吸引山精鬼怪。只要山鬼出现,我们就有了线索,看它会去哪,干什么。要是被训练过,跟着它们自然能找到老巢,要是没有,那肯定有人在附近盯着,要是又没人盯着,又没训练过,就证明我们自作多情,想得太多,如何?”“血祭地点要在哪呢?”“法华寺!直觉告诉我,那破庙不一般,大山鬼也消失在那,我们就假定目标是它!”在场众人陷入沉思。胡奇率先提问:“山贼在一百里外,会不会太远,血祭想要效果足够,至少得十好几人吧?”“没错,不过时间还算充裕,从师父离开的时间点上来看,水沐教真想动手,少说等师父那边的麻烦白热化,彻底脱不开身,如此一来,应当还有三四天左右的缓冲时间,足够了。”徐子帅如此说法听上去有些不肖,好似根本不在乎杨师的安危。可事实上,身为狩虎大武师的杨东雄真遇上事,他们只能干瞪眼,不去帮倒忙就是最好的。再者他们对自己的师父有信心。虎虽老,威犹在!眼见众人还在沉思,徐子帅道:“反正你们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吧?我们是武者又不是大内密探,抽丝剥茧的查案属实不擅长。总之我建议是简单粗暴点,不然真让他们成了,少说要死几百号人,日子还过不过了?”几百号人一齐死亡,对当地豪强的威信绝对是巨大的打击。最大“豪强”,杨氏武馆尤甚。此外会有大量百姓离乡,平阳镇发展那么多年,可谓是功亏一篑,家底都被人掀了。“那就按你说的办。”陆刚拍板做决定,“至于义兴市那边,天色已晚,明天我去找两位相识武者,让他们到那边住上一段时间,对外看来,不至太过起疑,也算是对那帮乡老有个交代。”“多谢陆师兄。”陆刚此种做法,可谓是让来求助的梁渠既有里子又有面子。“陆师兄瞧好吧!不过得找個人和我一起去,那么多山贼,都是活的,我一个人恐看不过来。”“梁师弟的灵兵就在近两天能铸好,我要留下来看着,他也要留下来放血塑性,向师弟实力稍差些,只是三关,镇守武馆不太够,就让他和你去吧。”向长松急忙表态:“我没问题。”“嗯,拜托徐师弟、向师弟,若水沐教的事是真的,我们成功扼杀于摇篮之中,不管那县令是真是假,有没有勾结水沐教,我们必然能获得朝廷的丰厚赏赐,上达天听都有可能。”上达天听!在场众人听得心潮澎湃,因为真有这个可能!上一次水沐教出现,太祖震怒,血流漂杵。如今这次规模或许不及上次,但在上次太祖震怒光环的加持下,性质依旧十分恶劣,值得朝廷重视,奖励必然不会吝啬。虽说拯救平阳镇与周边的几个乡村,基本出于师兄弟几人内心的道德感,不想看自己的家乡变得生灵涂炭,化作人间炼狱,熟悉的亲朋好友受到生命威胁,可办事之余有奖励,自然是最好的。梁渠坐在众人中间,心绪复杂。义兴市里遇到山鬼,他调侃过一句像是搞养殖批发,没想到一语成谶,真他娘的是养殖批发!就是饲料有点废人。百人养出一位奔马武师,渴泽而渔的做法。等同于作战时断掉后勤,完全让士兵背水一战,甚至是杀掉士兵战马,只会出现在水沐教这种不计后果,只想报复大顺的组织身上。毕竟是一群遗老遗少,觉得自己被剥夺掉特权,干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都不稀奇。商量完毕,向长松与徐子帅未曾耽搁,去杨府借来马匹,星夜兼程赶往山匪寨。一百里路并不近,二十号人得雇马车才能带回来,他们得抓紧时间,快去快回,尽可能将时间压缩在两天内。陆刚起身:“灵兵锻造进度比我想象的快,明天中午梁师弟来一趟我家,我需要用兵主的新鲜血液给灵器塑性。”梁渠点点头,他知道灵兵锻造中有这么一个过程,在铸造中洒上兵主的鲜血,塑造灵兵的“性”。此法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认主,没这个说法。灵兵有灵,既然是灵,那就有性,脾性爆裂者用爆裂兵,柔情者用柔情兵。性情相合,用起来自然如臂指使。若是性情不合,倒也无碍,不影响兵器质量,只是使用武学招式之际,没那么顺手。在铸造中加入兵主血,便能两性相仿,今后兵主没有发生重大变故,性情大变,便始终是两性相合的效果。一众师兄皆离开后,胡奇让梁渠不要走,再回来时,他手上拿着一根短棍和一本小册。“梁师弟,这一门弓劲法乃气血劲力流转之法,习得后劲力薄发犹如开弦放箭,与你的根骨十分适配,配合猿拳出招威力更胜三分,你看过一遍,记下后开始操练。”师兄师弟们都有事做,胡奇也要对师弟进行特训。真与水沐教发生冲突,梁渠势必会牵连其中,必须尽快提升他的战斗力,以保全自身。 第七十三章 大自在,大造化! 武学分两大类,一是劲法,二是招法。猿拳中的打法与两者皆不同,它只涉及动作要领与肌肉发力方式,普通人亦能学,大开大阖。劲法则是气血流转之法,是更深层次的控制,拥有一定气血量的破关武者才能使用,是控制全身劲力气血,化为己用的方法。融会贯通后,一脚一拳皆有更大威力。有气血劲法加持,用出猿拳攻击便会更强,颇像武侠中使用内力的内功。招法武学则是另一概念,是将气血灌入兵器与拳脚之中,使之蓬勃而发的爆发性招式。例如玄冰指,排云掌诸如此类的具体招式。梁渠接过胡奇递来的册子,快速翻阅,弓劲法册子很薄,只有五六页,那么多天的字识下来,他读起来基本没障碍。梁渠没过多久便将内容记在心中,尝试依照册中方式催发气血。气血流转中,片刻后身体内果真有异样,与炼皮融入体内的感受完全不同,气血流转不息,好似精力勃发。一刻钟过去,气血流转于经脉之间,愈发娴熟。梁渠感到这弓劲法好似为他量身打造,血脉偾张,势由劲发。他动了起来,以劲力法带打法,气涌,意动,劲出,拳风呼响,一气呵成。每一拳每一脚威力都提高!原来这才是武者的真正战斗方式!眨眼间,梁渠完全变了个人,威风凛凛,犹如神猴临世,双臂长甩,臂作弓弦,拳锋作箭,刚猛爆裂。就在他威风八面之际,胡奇手中短棍顺势一探,犹如打蛇七寸,点在梁渠胸前。全身节奏被乱,梁渠劲力顿消,体内血气凭空蒸发掉三分之一。他颓然站在原地,像是被一棍打出原形的妖怪,被迫退出精力勃发的状态。“再来!”胡奇沉声道,“什么时候劲力不断,连绵不绝,才算是有所小成!”劲力法最重要的便是节奏维持,初学者看似能熟练使用,实则根本无法在实战中用出。稍与人过两招便会泻气,疲惫不堪,寻常练习时必须有人不断“打扰”,将气力流转练成本能,如此一来才不会泄劲。此法与训练打法的方式相通。换而言之,胡奇是在同时训练梁渠的打法与劲力法。练打就得先挨打,不是傻乎乎的做疼痛训练,是要在挨打中找到避免受伤的方法,属于自己的节奏。每一次被打断劲力的运转,梁渠体内的血气就会消散颇多,不过三四次便耗光气血,成为无源之水。梁渠喘着粗气,身体逐渐涌现疲惫感,可胡奇根本不让他歇息,他扔下手中的短棍,摆出架势。“继续,劲法不能练还有打法,你学会使用套路,现在就要把它用出来,来,朝我攻过来。”梁渠深吸一口气,提振精神,朝胡奇冲去。“太笨了,不要暴露你的胸口,把握住你与敌人的距离!”“所有拳脚,兵器都是延伸,把你自己想象成一个圆,找到你的圆心,把我也想象成一个圆,找到我的圆心,你挥出的拳头是一個圆,我的棍击也是一个圆,每次的战斗,都有无数个圆。”“伱要保持你的圆心,来破坏我的圆心!”“不对,还是不对,你的破绽太大了,你连自己的圆心都没找准,再来。”“再来!”“站起来,继续!”武馆学徒早已离开,或是回去睡觉,或是回家。偌大的演武场上,只剩下胡奇与梁渠。梁渠一次次倒下,又喘吁吁站起。......夜,万籁俱寂。梁渠赤裸着上身,从后院水井中打起了沉重的一桶水,当头浇下。“呼!”梁渠长舒一口气,氤氲白汽从他身上缭起,与月辉遥遥呼应。疲惫的身躯下是令人喜悦的收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那一点点熟练起来的打法,让人欲罢不能。胡师兄自身经验丰富,理论指导又学至杨师,教导他可谓是轻而易举,梁渠也是收益颇丰,对所谓的战斗有了一个十分清晰的了解,可惜,实践跟不上理论。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师弟,好了!”胡奇走出房门,对着梁渠喊了一声,“等泡完药浴就赶紧睡觉,明天一早我们继续。”“是。”“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就住在东厢房。”“等等师兄,我还真有一件事。”“说。”胡奇言简意赅。“我与山鬼厮杀时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们的皮肤看上去与常人无异,摸上去都十分柔软光滑,实际上却能抵御刀劈呢?若想有如此防御,不应该像牛皮一般粗厚吗?”胡奇失笑:“若真是如此,那练武岂不是把自己练的人不人鬼不鬼?人顶着一身厚皮,那多难看?那本《余观修性命有感》,师弟是不是还没仔细看?”梁渠汗颜:“不瞒师兄,的确如此。”“我猜也是如此,皮关冲开,身无异状,可却皮似牛皮,韧而不破,防御大增,这里的皮似牛皮,其实只是一种比喻。《余观修性命有感》里清楚写明,武者变强的本质是‘我’与‘他’的界断,或者说,是‘内’与‘外’的界断。”啥玩意?梁渠一脸懵逼,一个个字他都听得懂,怎么组合起来就不懂了呢?“简单说,你破了皮关,看似是皮肤强度增加,实际上是外物对你的影响被削弱,不仅是刀砍枪刺,包括外来的一切,都被你的身体所抗拒着。外面的一切是本,你自身也是本,两者本该是互相影响,作用,演化出无数可能,可武者一道,便是让外界的本无法影响到自身的本,超脱于世界。”梁渠自认自己的理解能力还是不错的,感觉把握住了关键。“所以,武者的攻击,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自己的本去强烈影响外界的本?”“师弟果真聪明。”胡奇称赞一句,“就是这个意思,武者本就是超脱的路途,做我想做的,抗拒我想抗拒的,实力越强,你对外界的干涉与抗拒就越强,通往大自在,大造化。”梁渠心神震撼。此世的武道一途,怕不是比修仙的都厉害!难怪自己只能控平头百姓的血,武者本身在抗拒他的干涉!靠。控血一途以为有多厉害呢,原来是个清杂技能! 第七十四章 灵兵塑性,锋锐难挡! 梁渠泡在浴桶中。阿威顺着他的肩膀爬到浴桶边缘,百足垂下,二指宽的桶壁刚好契合它的身宽,两者相贴,像是安上一根卡槽。浴桶中的并不是疗伤药,而是配合猿拳使用的药浴。今天对战山鬼的伤在吃过补肉丹后就好得差不多,他与胡师兄的对练虽有淤青,但都不严重,犯不着专门治疗。药力顺着毛孔丝丝缕缕的融入,一点一点强化身躯。待褐色药液泡至淡黄,梁渠起身擦干,穿上一条裤子练习起猿拳。消耗殆尽的血气再度充盈起来,长度与宽度隐隐又涨几分,果真是效果非凡。活动完,梁渠用水冲掉一遍汗液,回到房间,趴在床上沉沉睡去。一天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实在是过于疲惫。第二天一早。梁渠让陈杰昌跑个腿,帮他像书院告假,便与胡奇在演武场对练。学徒们围坐在一旁观看,瞧见梁渠有精彩的反击后皆会欢呼,看到他再次被打倒后又会发出嘘声。梁渠被收为杨氏亲传,许多学徒刚开始都心生不满,觉得那个人应该是自己,不该是一个来自义兴市的泥腿子。可如今都半個多月过去,再不满都只能接受现实,慢慢习惯,双方氛围变得缓和起来。不少机灵的想请梁渠吃饭,打好关系,只可惜梁渠拜师后,反倒在武馆中出现的次数变少,一直没找到机会。学徒中还有几位高喊着勉哉。他们是后加入进来的,听闻梁渠故事后惊为天人,完全当“偶像”来崇拜。“期待着”自己同样有一天能遇到不公正待遇,大杀四方后得到高人垂青。倒也正常,能来学武的大多都是父母供养,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心头血正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愿景下埋着多少人的不甘与悲愤。“呼,喝。”梁渠再一次被胡奇点退,他全身皮肤通红,大口喘气,体内的气血再度消耗一空。今早一轮,现如今已经是第二轮。相比于昨晚一点即溃,如今的他已然能做到打出二三招而劲力不泄,可谓进步巨大。胡奇心中也是惊讶的,修炼天赋不意味着格斗天赋,空有素质没有表现的人有很多。平时锻炼修为嘎嘎涨,一到实战两腿哐哐抖。梁渠战斗才情不错,进步极快,且作战风格悍勇,像块棉巾一样迅速吸收经验,每一次都有新表现,是个会动脑子的。眼看梁渠站起身来要继续,胡奇将短棍点地,摇摇头:“暂时到这里吧,已经午时一刻,先吃饭,吃完饭你就该去陆师兄那边,等你回来再练,顺带恢复一下气血。”梁渠转头看铜壶滴漏,的确上浮至午时位置。学徒们三三两两散去。累过半天,梁渠胃口大开,紧跟在胡师兄后动筷子,一人就干掉四碗米饭,吃下大量牛肉,浑身暖洋洋的。吃完他便告辞胡奇,匆匆赶往陆师兄住处。等了半个月,灵兵终于要初步现世,梁渠实在是心潮澎湃,激动难耐。铁匠铺中依旧静悄悄,陆刚没站在大红炉前,转身在一张红木桌上刻画着什么。凑近一看,是一张灰褐色的薄皮革。陆师兄用蘸墨笔在上面画满玄之又玄的纹路,梁渠静静地站在一旁,控制住呼吸,没有打扰。伴随着最后一笔勾勒完成,整张皮革绽放银茫,随后纹路隐没不见。陆刚抹去额头上的汗液,解释道:“这是影兽皮,生活在物质与阴影中间的一种生物,抗性极高,等下你的长枪塑形就看它。”梁渠不明白为什么塑形要靠一张皮革,但他只是点头没有出声。此次经历会是一次宝贵的财富,多看少说就好。等陆刚拿起兽皮,他才察觉这张皮的质感非常奇怪,半隐半现,好似虚幻。真是神奇。大红炉中,赤火悼羽已被激发,源源不断的金色能量朝最上方一块红软金属中涌入,又有淡淡的红丝溢出。应当就是陆师兄所说的,钨金属相均衡,只会吸收生命能量,而排出火能量的表现。此时金色能量衰弱许多,整个锻造过程已经是在第二阶段末。第一阶段是钨金软化,随后进行成千上万次的捶打,去芜存菁,增加韧性。第二阶段是激发悼羽内的能量,让其被钨金吸收。就在金色的火焰摇摇欲坠,快要消散之际,陆刚递来一把匕首与一只碗。“血!半碗!”梁渠二话不说,拿起匕首对着掌心割下,汩汩鲜血流出。真痛!梁渠咧咧嘴,拿刀割自己,尤其是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最难受。碗内很快积蓄起半碗鲜血,陆刚将手插入一旁的水缸中,伸手接过血碗,在里面放了什么,接着又对着炉内洒入一把银粉。轰的一声,整个炉内温度剧烈升高,梁渠都被逼的后退一步。陆刚却是将手伸入红炉中,对着软化的金属浇下鲜血。鲜血与滚烫的金属相碰,爆发出剧烈的血雾。钨金上陡然飞出一只红色大鸟虚影,似乎是想要与鲜血对抗,可残存的灵性犹如无根之木,根本无法持久,仅片刻便消散不见。鲜血流入几乎要液化的金属之上,没有蒸发,没有烘干成碎片,只是静静的渗入其中,犹如将半碗血倒在了棉花上。淡淡的呼应感自梁渠心间升起。这便是塑性吗?当真有另一个身体延伸的感觉,梁渠心想。待陆刚收回手,甩手便将影兽皮甩出,整张兽皮如同吸血蝙蝠般自动包裹在那金属上,皮上银光大亮,整张薄皮不断收缩,聚拢,拉长。竟是活生生将一块金属拉成枪头模样!十二寸,宛若半截利剑的枪头被毫无阻碍的拉出,接着是枪头后包裹枪杆的部分,以及从中间延伸出来的铁芯!陆刚伸手抓过一旁放置在桌上的长条盒,打开后里面是三根浸泡在未知油液中的木杆,二黑一白,他从中拿出白色那根,竟是插入火炉中!不知名油液瞬间点燃,沿着头部烧到整个木杆,陆刚似乎没有痛觉,将木杆对准铁芯插入,毫无凝滞感。安上整根长木杆,陆刚在末尾装上枪纂。原本只包裹枪头的影兽皮蠕动着将枪杆一同包裹,攀爬间将油火覆灭,包裹完后便维持不动。莫约过去二刻钟,未曾动弹的影兽皮再度蠕动起来,它退出包裹枪头的部位,只包裹住枪杆,余下部分彻底硬化成一层油亮的灰膜。陆刚长松口气,一把将长枪从炉中取出,递给梁渠。“好了。”梁渠:“???” 第七十五章 山鬼?土鸡瓦犬! 不是。淬火呢?生漆呢?说好要三月的,怎么半个月就整好了?还有小师弟我只是个小小的一关武者,真能接刚从火炉里出来的东西吗?梁渠一脸懵,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说要造三个月的长枪,只用了半個月就造好,他试探道:“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陆刚一愣,扫一眼长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的确。”梁渠放下心来,看吧,我就说忘了。随后他便看到陆刚从一旁的桌子上摸来一根红缨,系在枪头上,再次递来:“这下好了,其实你这严格来说不算枪,枪头太长,应该算槊,不过两者也没严格区分,系上也不碍事,能挡血。”“不是这件事。”梁渠无奈,坦白问,“陆师兄,你之前不是说还要两月上什么漆吗?用那什么漆来着?”“那是普通铸造法,我本来没想到会造灵器,就没想过用影兽皮,有影兽皮做漆层,已经不用生漆,它们两者是完全长在一起的,就像树生出树皮,所以已经好了。”“那淬火什么的呢?也不用吗?”“灵器不需要淬火,它能自我修复,就能自我调整韧性,硬度乃至重心。”陆刚握住长枪,手腕翻转耍了个枪花,“你这件长枪灵性十足,几乎完美无缺,钨金枪头,象牙白木杆,赤火羽生灵,阴兽皮作漆,可以说是我打兵器以来最好的成品,我握住它仿佛能感受到有个生命寄宿在其中,看看。”听闻此话,梁渠只得感慨世界的玄妙。为了这柄枪,陆师兄怕是倒贴不少材料,人情欠大了!江淮泽野中有许多珍贵金属,陆师兄应当会喜欢,日后得让阿肥它们去找找看。他伸出双手,郑重地托接过大枪。陆刚松手,梁渠双臂微微一沉。好重!怕不是有近百斤!普通的长枪也就两到五斤左右,仅有个别猛将会使用二三十斤的长枪。三国志中的关二爷的武器说有八十斤重,实际以当时的重量换算过来不过是三十斤左右。眼前这柄大枪比古之名将用的都沉,都重!梁渠凝视着面前的长枪,奇妙的呼应感萦绕在心间。枪头长度足有十二寸!正常单手剑光剑刃长度不过是二十一二寸,眼前的枪头几乎就是半截利剑。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淡淡的乌金芒色在枪忍上闪烁,有若灵兵在呼吸。盘曲的螭虎缠绕枪颈一圈,虎躯化作流云,虎爪抱紧枪身,虎口正吐枪刃,那一对虎目竟真似在闪烁寒芒。此绝非是人类所能达到的技艺,或许仅有影兽皮才能达到如此效果。梁渠深吸一口气,轻抚枪杆,象牙白木本该是细腻的,乳白的,在蒙上一层兽皮后,颜色变成紫檀般的暗紫色,手感变化也极大,好似厚实的橡胶质感,变得不易脱手。“整把枪长七尺二,枪头是十二寸整,加上往下延伸出的金属部分一共是二尺,总重量在九十六斤,以师弟现在的实力来说是偏长偏重,但不是不能用。”所有材料都是陆刚经手,不用称量他便知道具体数据,此重量和长度是考虑梁渠身高还会长考量的。梁渠点点头,近一百斤的重量他不是扛不动,甚至可以说不算累,但作为兵器意义完全不同。一个正常成年人能挥舞起两斤的单手剑就非常了不得。好在长枪主要靠臂力,两性相合的长枪拿在手上更是如身体延展一般,作为一关武者,泽灵加成让梁渠比一般武者劲大,再加弓劲法增持,他勉强能用。“我后院有几个木桩,去试试?”“好!”梁渠小时候拿根木棍都要哐哐祸害野草,别说得到如此神兵利器,欣然应允。来到后院,几个绑上稻草的粗木桩伫立其中,边上还倒着不少断木,看来是专门用来测试兵器的地方。梁渠深吸一口气,运转劲力法,挥舞两米五的大枪,朝木桩劈去。半截木桩掉落,落在草地上发出闷响。草!梁渠差点爆粗。刚刚砍下去,他一点阻碍感都没感觉到,就像划过空气!太牛逼了,三师兄,我的男神!一杆子下去,怕是能把人当场劈成两半!昨天面对山鬼他要是有这把枪,哪怕不刺那弱点处,光劈,怕是都能把山鬼脑袋给劈下来!改日血祭,他将带头冲锋!陆刚不知道梁渠在想什么,他沉默地将三个木桩拔出,并拢在一起,仅靠手掌就将木桩压下地面三分之一。“再试试。”梁渠闻言又是一杆挥过,稍稍有凝滞感,却并未卡主,三个木头桩子齐齐矮上一截。陆刚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根小臂粗的铁棍插在地上:“再试试。”“这......”梁渠颇为心疼。“怕什么,灵兵豁口只要有材料就能自愈,来!”梁渠转念一想也对,他还是没转变过来观念。当即挥舞起大枪,对着铁棍劈下,这次没完全劈断,只断开三分之二。好在他稍一用力,铁棍就断裂开,再看枪头,毫发无损。劈砍都如此厉害,刺击又当是何光景?当初的螃蟹怪那精钢般的硬壳都得被扎个对穿吧?如此情形,无论梁渠还是陆刚都非常满意。一个满意自己的兵器,一个满意自己的杰作。回到屋内,陆刚给出一个放大枪的长木盒和一个小皮盒。小皮盒里面是一小块钨金,一小块象牙白木,一瓶金色油脂,一块光滑的丝绸。“影兽皮汲取血液就能自我修补,其他两样修复就需要同属性的材料,我给你准备两块,此外每次沾血,记得用剑油保养擦拭,以免晦污,东西都在里面。”“多谢陆师兄!渠出身贫寒,难以偿恩,陆师兄今后如有差遣,但无不从!”梁渠清楚,他的赤火悼羽让陆师兄出了血本,很多珍贵材料都是为灵兵额外添加的,成本愣是翻出三四倍。只不过东西拿都拿了,只能欠着。陆刚失笑,不觉得梁渠有什么能帮到他的地方,却没驳斥:“行,以后我有什么事,不会客气的。”梁渠抱拳,长拜而下,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宝贝放进长木盒,抱着两个盒子请辞。“好,忙了半个月,我也好休息休息,你去吧。” 第七十六章 三兽分肉,进化在即! “好兄弟,快来看快来看!”回到武馆,梁渠招呼上陈杰昌,兴致勃勃地带他回房间。陈杰昌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看什么啊?长盒里的东西?”“没错,我给你看看我的大宝贝。”梁渠打开自己的长木盒,华美长枪一展无余,紫檀木般暗紫色的枪身,乌金色的枪头,每一处都美轮美奂,又凝聚着惊人的煞气。“好漂亮的大枪!”陈杰昌面露惊艳,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厉害吧,我三师兄送我的!”“牛逼!”陈杰昌忍不住上手触摸,结果他一入手就惊了:“嘶,好沉!你这把枪得多重啊?”“九十六斤!”“那么重?岂不是擦着即伤,碰着即死?你能舞得动吗?”“全力以赴的话,勉强可以。”“厉害厉害。”陈杰昌称赞一句,转头看长枪,越看越漂亮,问道,“你这枪有名字吗?”梁渠一愣,他还真没想过这茬,陆师兄也没提,应当是全凭他自己拿主意。“要不叫虎头湛金枪?你看这螭虎,多威风,好看得要死。”“太俗了吧,演义小说里将军武器都叫这个名字,换一个换一个。”梁渠犯难。取名实在不是他的长项,看看自家四個仔就知道,便在脑海中疯狂搜索历史典故,企图借鉴一个。“要不就叫沥泉枪吧?”陈杰昌思量几番,听上去不是很霸气,却别有一番意味在其中。况且沥泉中有水,渔民就没有不善水的,很符合他们的身份,点点头。“沥泉枪,好名字!”“哈哈,那就叫沥泉枪!”似是取了姓名,梁渠与沥泉枪之间的联系又加深几分,感觉愈发奇妙。两人一同观摩好一阵,直至梁渠被胡奇叫出去特训,临走前才恋恋不舍地合上木盒。陈杰昌都觉得好笑:“它又不会跑,你这样子让我觉得灵兵都会自己飞了。”“哈哈,情难自禁,情难自禁。”“哦对,今早我去书院帮伱请假,有个叫司恒义的年轻先生说等你闲下来尽快去一趟书院,他休沐日也在。”“行,我知道了。”梁渠点点头,想来是自己的“法子”在发酵,只是他最近几天都没空去书院。“我打算今天下午坐船回一趟义兴市,把血气丹带给李立波,天黑之前回来,你有什么要让我带的吗?”“那还真有。”梁渠从身上掏出来一个小瓷瓶,里头是师娘给的补肉丹,他倒出一粒,一切二,拿出半粒给李立波。“疗伤用的,你放在你的血气丹瓶子里就好,一起带给李立波,半粒足够,手上的伤一两天就能好。”那天情况急,他都没来得及去摘两块藕磨成粉,只能如此做。“好,我替他谢谢你。”“小事,另外记得替我去看看陈叔一家,让他们这两天能少出门就少出门。”陈庆江每天都出去捕鱼,盆满钵满,天天都来找他分账,梁渠索性定下一月一分,此时家中应当是不缺粮的。他还想过要不要把陈叔一家带到武馆内,但想一想,容易首当其冲的武馆真不一定就比义兴市安全,就此作罢。“好,我都记下了。”梁渠点点头,他斩断思绪,随胡奇出门特训。在胡奇帮助下,他对劲力法的掌握越发纯熟,已经可以保证对拼三招内不乱气。演武场上。第四次被胡奇抽中,梁渠体内的气血消耗一空。胡奇皱起眉头,厉喝道:“怎么回事,战斗中愣神?你知道多危险吗?”梁渠理亏,乖乖低头挨骂。胡师兄也不全是和善面孔,一旦自己出了大错误,就会被狠抽几棍子,再被骂一顿。“过去,举三十个石墩!举完再练!”“是。”梁渠灰溜溜地跑到演武场一角,举起石墩,心中无奈。他也没想到自己正练习着呢,肥鲶鱼就传消息过来,说是发现带角的宝鱼。带角的,那不就是牛角鲳吗?鱼肉质量比红血鲈还有虎头斑好得多,一双角还有独特作用,他至今都保存着一对,埋在家里米缸下。心思一动,气就乱了。只是现在脱不开身啊。徐师兄和向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就算要到明天,现在回去也太过奇怪。思来想去,梁渠决定放弃这条牛角鲳。不是不去抓,是让三兽自己想办法,抓到后直接分掉。就是不知道它们能不能做到。今时不同往日,一条牛角鲳虽说宝贵,却也不是什么非得不可的资源。要是三兽能吃到,至少肥鲶鱼与不能动离进化又近一步,都是好事。......江淮泽野中,肥鲶鱼得到梁渠的传话,两条最粗的鲶鱼须绞合在一起,似是“愁眉苦脸”。长相奇怪的鱼不好抓啊,劲贼大,游得比普通鱼快出一大截,又小又灵活。可一想到能吃到肥美的鱼肉,不再是鱼骨和鱼肠,肥鲶鱼准备硬着鱼皮干它一票。不能动与拳头一同汇聚过来,三兽“商量”着对策。角落中,鱼须舞动,鳄爪抓挠,蟹钳空夹,一连串的气泡涌出,浮出水面后炸开。片刻,三兽散开,呈三角状包围牛角鲳。接近到五米内,不能动率先出击,它移速最慢,不适合去抓,只需要将牛角鲳朝肥鲶鱼与拳头方向驱赶就好。学自天神的招数果真有效,牛角鲳慌不择路朝拳头方向跑去,即将越过头顶时,拳头纵身一跳,伸出巨钳夹住牛角鲳鱼尾!可这条牛角鲳太大了,足有八斤重,拳头浮在水中无处借力,居然被拖着跑。万幸牛角鲳被拳头惊吓到,又改方向,正中阿肥下怀,擦身而过之际,它从泥浆中跳出,一个甩尾将牛角鲳拍在地上,调转身形,一口咬碎宝鱼头颅。狩猎,大获成功!不能动赶紧游过来,三兽聚在一起,都想要大快朵颐。肥鲶鱼用尾巴将宝鱼掸到自己身前,摆动鲶鱼须,对着鱼头处划下,指了指不能动,又对着鱼尾滑下,指了指拳头,最后对着宝鱼鱼腹处划下,指了指自己。不能动疯狂摇头,用爪子将宝鱼扒拉到身下,伸出尖爪,对着鱼头,指向肥鲶鱼,划下鱼尾,指向拳头,划下鱼腹,指向自己。拳头对着不能动的爪子就是一钳,不能动痛得抽尾巴,肥鲶鱼张开大嘴吐气泡,拳头趁势对着它的须子也是一钳。两兽愤怒之际,它钳住宝鱼放到自己身前,划下鱼头,指向肥鲶鱼,划下鱼尾,指向不能动,划下鱼腹,指向自己。三兽面面相觑。霎时,水中涌起大片泥沙...... 第七十七章 持枪,牵犬,诛魔 “吁,就是这边吧。”徐子帅勒住马绳,左右环视,胯下骏马气喘吁吁,就连手中牵着的骏马都疲惫不堪。他们一人两马,赶了一晚上路,终于抵达目的地附近。“我下去找找。”南方冬天不算冷,密林中有许多阔叶大树,阳光斑驳。眼见丛林密布,向长松就要下马,却被徐子帅拦住。“不用,我去,你去附近村子看看有没有马车,雇几辆过来,剩下的交给我。”“也好。”向长松调转马头,依照地图标注去寻乡镇。四师兄平日里虽放浪形骸,办起正事来还是靠谱的,天赋更在几位师兄弟前列,对付几个山贼,手拿把掐。徐子帅将马系在一旁的树木上,孤身入林。山林地形复杂,即便武师耳目强大,他也足足找了一个时辰。两米高的山寨大门矗立林间,徐子帅没有冒然行动,他收敛气息,潜入进去晃了一圈。山匪尽皆油光满面,手臂之上满是刺青,非受尽压迫之辈,全是泼皮成众,聚啸山林。他还看到一个房间内关着几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最小的才十岁左右,被铁链拴住脖颈,面前摆放着布满黑油的破碗,臭味浓烈。难怪官府点名要人头。徐子帅确认悬赏单上所言无误,回到山门前,于一棵足有人腿粗的乔木前站定,腰间长剑一闪,根本看不清动作,整棵大树便缓缓塌下。枯枝碰撞折断,发出巨大的声响,山贼们悚然一惊,纷纷走出房间,爬上大门一探究竟。一根前端被削尖,制成木矛模样的大树从林间骤然飞出,裹挟着恐怖气流,狠狠掼在大门之上,大门瞬间破裂,连带着门后的两位山匪一同被砸飞。巨啸响惊飞林间鸟兽。烟尘四起。山匪们跌倒在地上,胯下黄汤不断,吓得完全失声。“浪费两条狗命,太可惜了。”徐子帅拍拍手上灰尘,缓步踏入山寨,他看向一旁倒地的豁牙山匪,折断一根树枝,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喂,你们当家的呢?”豁牙山匪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指向木门下的肉泥。“哦吼,死了?真麻烦。”徐子帅挠挠脸颊,纵身一跃跳到仅剩一截的木架上,拿出根绳索大喊,“大家不要害怕,听我说,我来这里只办三件事,一是抓人,二是抓人,三还他娘的抓人,都乖乖的,一個个上来把脖子套进这里面。”角落阴影中,一位秃头山匪手指动了动,见似乎没人注意到自己,两条腿微微挪动,一点点往后退,退出四五米后,起身便逃!嗤。秃头山匪低下头,一根带血树枝直直插入地面,他伸出手摸了摸,不知何时,胸口处破开一个拇指大的血洞。噗通。山匪跪倒在地上,身下缓缓溢出鲜血。“诶,都说了,让你们听话,怎么就不听呢?快,上来,把脖子套进来!”等向长松带着车队回来,二十多位山匪被当成狗一样一条条栓在树上。“山寨里还有几个女人,帮忙解决一下。”“我去看看。”带上几个战战兢兢的车夫来到山寨,大门狼藉,厚重的木门下还压着肉泥,鲜血淌的遍地都是,向长松对此见怪不怪。徐师兄是个孤儿。只不过他比梁师弟要幸运些,也不幸些。他曾有一对收养他的养父母,后来山匪过村,为了保住那只能生蛋的母鸡,全都没了。徐师兄恨透了山匪。平阳镇百里内,也没有一个匪寨。......夜晚。今日份特训终于结束,梁渠累得想在演武场上趴下。可一闭上眼,他就想到放在床下的伏波枪,精神亢奋起来。吸收完药浴,一遍桩功练完,恢复好气血的梁渠拿出长枪,自顾自的欣赏一阵,便扛起长枪,在院中练习起来。月光辉洒在身上,赤裸的胸膛随着呼吸起伏。他用上了全身的力道,全身肌肉纠结起来,像一只趴伏着的豹子。气血流转,肌肉分明的双臂有力的压抬大枪,每一根线条都流畅至极。光从身材上看,完全可以媲美前世最顶级的游泳运动员。有时候,站在房间内的铜镜前,梁渠都不敢相信镜子里那些完美无缺的线条属于自己。三个多月的时间,他的身高暴涨,从饭都吃不上,一米六出头的小个子,暴涨到一米七五,并且势头迅猛。陆刚师兄在打造伏波前,又给他摸过一次骨,测算过骨龄,以决定长枪长度。最终给出的结论是,依照目前的趋势下去,梁渠身高会定型在五尺六到五尺八之间,即一米八五以上!完美。梁渠深呼吸,于月光下纵情挥洒着力量。乌金色的枪芒越发锋锐,像是倒映着星星的碎片。拳头在击打坚硬物体后,会出现微不可查的裂缝,身体便会开始修复,当修复的次数越来越多,骨密度便会不断加强,届时挥舞出的拳锋会更加坚硬!灵兵同样如此,每一次的碰撞,挥舞,都会让它调整自己,以求更贴近兵主的需求与作战习惯。灵兵已经不能称之为兵器了,它就是活的生物!只要不遇到毁灭性破坏,灵兵都能恢复过来!“呼,呼,呼。”近百斤重的大枪扫过灌木,如飓风过境,卷起层层落叶。耍过一刻钟,梁渠肌肉发酸发胀,才不得不停下,擦过一遍枪身,冷水冲刷身上汗液后沉沉睡去。第三天,依旧特训。只不过今天只特训半天,下午胡奇便让梁渠调整状态,睡一个午觉。依照徐子帅两人的出发时间,今天傍晚左右便能赶回来。届时师兄弟四人将一起上山,前往法华寺,看一看那山鬼究竟是怎么回事。傍晚,胡奇早早下课,带上护臂,背上一把足有一米五的暗红大弓,腰间挎着一只箭筒。陆刚也来到武馆,服饰依旧寻常,还牵着一条体型极大的细犬,通体漆黑,神骏异常。“寻山犬,师父的宝贝,对精怪的气息很敏锐,若是血祭无效,就让它试试看。”陆刚解释一句。穿戴好一身衣袍,背上长枪的梁渠若有所思。一切准备就绪,他与两位师兄来到法华寺山下的岔路口。约莫天黑,车轮碾过黄泥路的滚动声由远及近。 第七十八章 万魔出巢,泽灵垂青! 长久的等待让寻山犬无聊地坐在地上,庞大的体型使它看上去像一头蹲伏着的小牛犊。梁渠蹲下身,寻山犬乖巧地露出肚皮,他瞪大眼:“这狗一点不怕生人的吗?”“怕,但它更聪明,聪明到能认出我们的关系,你不要把它当成普通狗,师父每天都用牛肉喂它,每三天还要喂一颗血气丹,寻常虎豹都不是对手。”梁渠倒吸一口冷气,感情狗比人吃得好。“它叫什么?”“黑齿。”听到名字的黑齿抬起一只耳朵,眼神上飘。梁渠伸手去摸摸狗头,毛发光滑柔顺,生养的极好。见状,陆刚索性把狗绳给梁渠,让他来牵。梁渠兴致勃勃的拉着狗绳,刚挠两下狗头,黑齿就站起身来,朝向岔路口。片刻,车轮碾过泥路独有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一支五辆马车的车队出现在视线之中。徐子帅从车上跳下,将山匪“一捆捆”的从车上搬下。车队拿到钱,迅速离开。“一共二十三人,幸不辱命!”陆刚问:“状态怎么样?”“我们在车上睡了一觉,还不错。”“行,那就上山!梁师弟和向师弟走中间。”陆刚带头,胡奇第二,梁渠第三,向长松第四,徐子帅殿后。一路颠簸,折磨的精神涣散的山匪被拉着绳,连成长串跟在最后面,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梁渠肩扛长枪,手牵黑齿,与四位师兄一同登上法华寺。刚到山腰,黑齿突然吠叫一声。陆刚回头嘘了一声,黑齿不再叫唤。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梁渠大概明白黑齿的意思,小声问道:“是不是真有山鬼?”“大概率,也可能是之前山鬼留下的气息尚未消散,总之不要放松警惕。”到达山顶位置,徐子帅纳闷:“这庙居然还没倒,都五六十年了吧?”太阳彻底落山,整座破庙分外阴森,山风呼啸,凄厉瘆人。一众山匪恍恍惚惚,心中莫名的恐惧,他们全都打了个哆嗦,说不出是冻的还是怕的。可他们完全不敢反抗,徐子帅仅用一根巨木就攻破整座山寨,宛若天人。徐子帅伸手一拽,山匪们跌跌撞撞的被拉到庙中,跪成一排。“受不了可以别看。”胡奇对梁渠说道。梁渠摇摇头,表示自己能接受。都是些该死的恶徒,比之癞头张都作恶多端,有什么好怕的?这些都怕,不如趁早回去养猪。徐子帅动作极快,刹那间血腥味冲天而起。为了让血腥味更浓,他五肢齐断,心脏泵跳中,喷出大量鲜血。好吧,是有点恶心,足足二十多人,味道太过浓烈。梁渠皱起鼻子。血腥味如此浓烈,手上的阿威都有所异动。蹲坐在一旁的寻山犬转过头,却看到梁渠低下头,悄悄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它歪歪脑袋,又转了回去。好狗!梁渠心中赞了一声,喜搓狗头,暗中制住阿威的异动。法华寺所在的山并不高,放在北方完全是个土坡,仅有三百多米,可在平阳镇附近,已经算的上是“山”,四周全无遮挡,一眼就能看到繁华的平阳镇。没有遮挡,江风自然浩浩,浓烈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向整座矮山扩散开来。片刻,黑齿站起身来,耸起脸颊肌肉,喉间发出低吼。所有人都警惕起来。梁渠脑海中的泽鼎在此刻突然大放光芒。【搜山降魔触发中......】【当前进度:无】【达成搜山降魔,可得川主帝君垂青,每获武道通神一重,武道天赋倍增,对水属妖兽伤害加一成。】梁渠万万没想到泽鼎会有如此异变。川主帝君?搜山降魔?两個名字都相当冷门,可两者结合在一起,梁渠突然想到一个人——二郎神!那鼎上持枪神将真是显圣真君?是了,灌口擒龙,离堆平水,休问功超前古!二郎真君本就是司水天神啊!可搜山降魔是怎么触发的?梁渠看着手上的长枪,又低头看着高至他腰间的黑犬,再看看阴风阵阵,位居山顶的法华寺。他全明白了。扮演法是吧?陆刚低喝:“来了!”月色隐没在法华寺屋顶一角的藤树叶子里,却有一道人形轮廓蹲伏在树上。山鬼!好大的山鬼!眼前山鬼体型比他在河神祭上遇到的大得多的多!河神祭那只,身高不过到梁渠脖颈处,一米六左右,眼前这只,近两米高!黑齿的低吼声越来越强烈。不对,还有!地面微微震动,月光下,一只接一只的山鬼出现在寺院屋顶上,或蹲或站,或趴或抓。可怖的压迫感从面前像是一堵墙那样压迫上来,让人头皮发麻!梁渠望着孤悬在天顶的月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怪不得要搜山降魔,身前的山鬼至少有三十多只,往后还在涌来!陆刚神色凝重起来。倒不是觉得棘手,被产卵包者越强,孵出的山鬼越强,可并非没有极限,山鬼最强不过奔马初境,远不到让他棘手的地步。他觉得麻烦,是如此多山鬼所透露出的信息。暗地里的对手将摊子铺设的相当大!数十只山鬼,要养多久?他们居然一点没发现!山鬼们万分垂涎血肉之美,可场中站立的两个男人令它们感受到致命的威胁,迟迟不敢行动。“徐师弟和胡师弟帮小八小九掠阵!”“好。”陆刚率先冲出,地面崩裂,瞬间来到两米高的山鬼面前。一记冲拳,山鬼整个头颅炸裂开来!梁渠:“???”对峙的局面被打破,山鬼对同类的死亡毫不在意,反倒被激起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对鲜血的渴望,纷纷跳下屋顶。徐子帅不急不慢的走到梁渠身前,清风拂面,数只来袭山鬼四肢崩裂,散落在地上,只余下最小一只朝他跑来。来得好!梁渠低喝一声,气血在体内运转,长枪横扫过巨大的半圆。乌金的枪刃划优美的弧线,精准无误的斩在山鬼头上,与斩铁相差无几的凝滞感从枪身上传来。梁渠双臂肌肉虬结,扭腰带跨,将全部的力量送出去,枪刃突破凝滞,划过头颅,于月色下带出一抹猩红。半截山鬼头颅缓缓滑落,血液喷涌而出。【搜山降魔进度:1】 第七十九章 搜山降魔,万鬼难挡! 观音殿下,一块地砖缓缓抬起,微小的缝隙中,露出一对惊恐的眼眸。月光蒙蒙,眼看一只又一只山鬼被屠灭,阿良慌张地将地砖放下,转头看向身旁的林贵勇。“祸事了祸事了,林管家,现在该怎么办啊,被人发现了,老爷会杀了我们的。”“不要慌!慌什么?他们发现不了这里,能拿我们有什么办法?上次那群捕快,不一样没发现地道吗?”林贵勇阴着脸呵斥一句,让慌张的阿良都稍稍冷静一些。是了,他们的位置极隐蔽,除非挖地三尺,根本不用担心暴露。法华寺香火鼎盛时,年年都有妇女来观音殿求子,异常灵验,以至于有人千里迢迢过来烧香拜佛。只因夜深人静之时,女人们便会进入观音大士像下的地道,等再出来,就怀上了。能千里迢迢来求子的,多是达官贵人之妻妾,自然要做事当心,否则尸骨无存。为此地道挖的异常隐蔽,哪怕是整个寺庙都被屠灭,当年都没人发现眼前的地下空间。两人就一直将此处作为饲养山鬼的温床。想到这,阿良放松下来,突然间,一股冰冷穿透他的胸腔。他低下头,只看到自己的肋骨间,冒出一截带血刀尖,剧痛传遍全身。不知何时,林贵勇来到他身后,一把匕首扎了他个透心凉。阿良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的林贵勇,他的心脏在快速失血,四肢一点点变凉,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林贵勇见证阿良的瞳孔失去光亮,拔出匕首,将阿良推倒在地上。三年,整整三年。每旬日都有一天要来这里与腥臭的山鬼为伴,饲养,驱使。看着一只只山鬼种下自己的卵包,破体而出,有时他都怀疑自己究竟是人是鬼。外界的打斗声是那么的悦耳,听得他喜不胜收。为了怕山鬼不苏醒,林贵勇甚至提前洒下叫醒粉,一切都如老爷预料的那般。都要结束了,都要结束了,他即将脱离苦海!林贵勇用地上的干草擦干净匕首后匆匆起身,将现场收拾干净,简单做些手段,顺着密道朝山下跑去。寺内。血腥味不仅没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反倒越来越浓郁,腥臭。山鬼的血与寻常生物截然不同。更浓稠,颜色更深,味道像是发酵后的腐物,洒落在地上堆积起来,臭味就更浓了。黑齿都臭得趴在地上,用爪子捂住鼻子。陆刚来回纵跃,只凭一双铁手就将绝大部分大山鬼解决掉,不是扭断脖子,就是打爆脑袋。到处都是崩裂后的碎石块,像被炮弹轰炸过一般。徐子帅主要应对大中体型山鬼,周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身形飒飒如风,一身白衣滴血不染。偶有中等体型的漏光之鱼,被站在院落一角的胡奇一箭一个。每一道箭矢都散着流光,如流星般扎穿山鬼的身躯,牢牢钉在地上,箭羽颤动。能被漏过来的山鬼,比河神祭上的那只都小,由向长松与梁渠练手。陆刚等人带向长松与梁渠过来,本就是有砥砺师弟的想法。免得日后面对混战手忙脚乱,如此做法却成了梁渠获取经验的最佳渠道。有向师兄限制住山鬼的活动空间,梁渠尽情挥舞长枪,一丝丝肌肉像是铁绳一般紧紧地拧结起来。红缨沥血,枪锋带起锐啸。他感受到枪刃切过肌肤,肌肉和骨骼的触感,带出一蓬接一蓬化作厚雾的热血,身上尽是热汗,恐怖又兴奋。一扫一片,一扎一串。伏波枪越用越顺手,切在寻常刀枪难入的山鬼身上,和热刀切黄油没两样,只能称得上略有阻力。【搜山降魔进度:8】【搜山降魔进度:9】......【搜山降魔进度:13】......“不行了,向师兄,我砍不动了。”同是钨金打造的枪纂落在地上,将石板钉碎,扎入泥土中。梁渠扶着长枪,心脏剧烈地搏动,他一连杀掉十七只山鬼,体内气血消耗一空,双臂酸软异常,已经没有多余力道。向长松没说什么,只是挡住所有山鬼,不再漏掉一只。月亮渐渐上移,越过挡住它的树藤,屋顶仿佛都流淌着一层水银,可跨过屋顶,宽阔的院墙内,满是鲜血与尸体。咔!捏断最后一只山鬼脖颈,陆刚左右环视,周遭已看不到一只尚能站立的山鬼。光是倒在院中的,就有一百多只,数量惊人。有几只漏网之鱼苟延残喘,双腿都被徐子帅砍掉,只剩下上半身不断爬行。休息半场,略微恢复气力的梁渠赶紧上去补刀,用长枪刺穿它们的脖颈。【搜山降魔进度:21】梁渠听胡奇说,徐师兄兵器天赋是一众师兄弟中最好的,不止是剑,刀枪棍棒皆不错,让他多去请教请教,如今一看果真如此。望着徐子帅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他忍不住想自己何时也能如此。“走,我们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遗漏,黑齿,看你的了。”众人围绕着法华寺开始搜山。黑齿不负众望,几乎每隔一阵都有发现,胡奇将山鬼射下,梁渠冲上去补枪。众人搜了一晚上,直到天蒙蒙亮,梁渠连补刀都补不动了,黑齿依旧精神奕奕,拉着他来到一处灌木遮掩的洞口前狂吠,紧接着不停地打喷嚏。洞口显然有什么东西在干扰黑齿的嗅觉,以至于它到现在才找到这個洞口。“倒是一个谨慎的人,捂住口鼻,别随便呼吸。”陆刚依旧是一马当先进入地道。众人顺着地道最终来到一处狭长的地洞内。地洞中有不少土坑,有的还躺着不足三岁孩童大的山鬼,都被梁渠捅穿,一一解决。徐子帅抱臂:“这里就是他们养山鬼的地方?倒是会选。”法华寺废弃时间够久,因为在山上,来的乞丐都少,人烟罕至。此处空间又足够隐蔽,还离平阳镇近,可以说是最完美的地方。等走到头,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洞穴上方还有个口,爬上去就是观音殿。胡奇检查一番尸体。“心脏被一刀穿透,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梁渠眉头紧锁:“有人看着我们杀山鬼?”陆刚问道:“黑齿,能闻到那个人的气味吗?”、黑齿重新回到洞口,使劲嗅着,移动缓慢,寻找得极为艰难。一直来到一条小河前,众人淌过小河,想让黑齿重新上骚。可黑齿鼻子经受一晚上的摧残,逃跑者又有手段,淌过河洗过一遍气味,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第八十章 川主斩蛟,天赋翻倍! “不管怎么样,一百多只山鬼,绝对是平阳镇附近最主要的窝点。”陆刚的话让众人的心有些许宽慰,不是白用功就好。“忙了一夜,把黑齿给我,我和徐师弟再探查一番,你们三个先回去休息吧。”梁渠觉得自己的确需要休息,他非常的疲惫,精神困顿。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相信陆师兄是能耐人,便跟着两位师兄回武馆,简单洗漱一番,给伏波枪抹上剑油后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泽灵垂青都没来得及看。一觉到下午,梁渠才睡醒,简单吃过一顿冷饭,便向两位师兄请辞,找了个家里砌屋,要回去看一眼的借口。实际他就想要找個无人水域,研究泽灵垂青到底是怎么回事,担心过程会有异,被人看到。胡奇思索一阵,答应下来:“行,现在暂时也没什么其他线索,记得看完就尽快回来。”梁渠拜谢:“多谢师兄,天黑前一定回来。”他到埠头上出船,来到一片无人水域停下,钻进船篷,盘膝坐下。【搜山降魔进度:32】【契合度达至三成,得川主帝君泽灵垂青一次,可融入川主帝君泽灵(部分),获武道通神第一重,武道天赋倍增,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一成,是否融入?】武道天赋翻倍!梁渠看到这个描述,眼睛都红了。融入,狠狠地融入!泽鼎光芒大亮。梁渠看到一持枪神将从鼎中走出,与他身体融合,两者贴合的刹那。轰!身体上的剧痛一瞬间洞穿了他的意识,好似全身都被烈火灼烧,剧烈的痛楚从骨髓的最深处涌现,全身的毛孔都紧紧地收缩起来!“啊!!!我操你妈!!!”梁渠五指紧握,指甲深深的嵌入到掌心之中,流出殷红滚烫的血。火焰顺着他的血液流往全身,强烈的律动撕扯着他的身体,骨髓之中好似流动着滚烫的岩浆!他痛得恨不得用头撞击船板,每一分每一秒意识都在恍惚边缘。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最后一丝意识都将磨灭之际。梁渠视角变了。天地晦暗一片,铅灰色的江面起伏,巨浪如幕,前一波尚未扑下,便被后一波撞得粉碎,化作白色的水沫。大到惊悚的黑影在水面下游动,江面瞬间隆起,头带着双角的可怖生物破开水面,成千上万吨的江水溃散开来。可怖生物自上而下直视过来,璀璨的金眸如同两团大火球!那是......龙!?梁渠瞳孔猛缩,浑身战栗,恐惧铺天盖地。可他突然动了。梁渠倾斜视线,惊觉他的手上居然握着一柄三尖两刃刀!他抬起三尖两刃刀,一如抬起他的伏波枪,可其中的感觉完全不同,具体如何,却体会不出个一二三来。三尖两刃刀挥下。天地骤然失声。潮声,风声,吼声消失不见。一切都化作黑白二色,扭曲的线条充斥在天地间,杂乱,跳动。梁渠看到三尖两刃刀的刀尖划过那扭曲的线条,途径的一切都纷纷断裂开来,就像白橡皮擦过灰色的铅笔线,贯彻而过。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脑仁钻心的疼,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一道明显的裂痕出现在水面上,数千米深的江面开裂下陷,仿佛一柄无形的利刃斩切,拉扯着恐怖气流,斩入蛟龙的头颅。顷刻间,蛟龙寸寸崩裂,仅发出半声哀嚎,全身筋骨于呼吸间粉碎,炸开大片血雾!千里江面化作血海!无数大鱼在最原始的欲望驱使下,克服本能畏惧,拼了命的上游,只为喝那一口龙血。它们疯狂撕咬彼此,得到龙血的刹那身体膨胀爆裂,炸成烂肉,血海愈发深红,只有极少数成功进化,体形激增,每一头都散发着可怖气势。梁渠惊在原地。我,那么强?哗!场景再度变化,梁渠一个手软,脸着地摔在船板之上,唇齿碰撞,溢出鲜血。好痛!骨髓中残存的痛楚依旧让梁渠微微颤抖,他拼命挣扎起来,捂住脑袋,使劲去回想那一幕。忘了,全忘了。梁渠脸色惨白,不知为何脑袋中空空如也,根本记不住那挥出的一击。痛,太痛了!为什么那么痛?和融入水猴子的时候完全不同。【融入川主帝君泽灵(部分),得武道通神第一重,武道天赋翻倍,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一成】好吧,也不是不能接受。没想到除去无支祁,自己还能融入其他泽灵。只可惜,二郎神的其他神话难要死,都是可望不可及,再次垂青怕是难。当前重点还是尽快把水猴子升级成青色泽灵,我猴哥一点不差,大禹都得给三分薄面,到时候改变一定会十分巨大。看那形容,腾水驾浪,想想就风光。梁渠勉强翻过身,瘫倒在船板上,大口呼吸。身上无比粘稠,沾满盐粒,整个人和水里捞出没两样,歇息了足有三刻钟,他才缓过劲来,先跳到水中洗澡。获得江淮眷顾后,梁渠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江淮河中的冰冷。明明平日打井水还能感觉到,感觉像江淮河给他开了个特殊权限一样。等到眷顾百分百,自己就是江淮河的管理员?也算是另类的河神了吧?梁渠胡思乱想着,洗完澡回到船上感受一番胸中血气。三寸粗,二尺长!居然可以炼肉了!炼肉对气血的要求只需要两寸半,约莫小臂粗,三寸已经绰绰有余。没想到接受到川主帝君的垂青融合小部分泽灵,还有额外的好处。自己才学武两个月啊,居然要开始炼肉,破二关了?梁渠心中振奋,又试了一试弓劲法,气血运转起来流畅许多,变得非常轻松。非要比喻的话,就像本来要全力运行的软件,突然减少了一半的算力。也不对,弓劲法没变,变的是他,他自己加了根内存条,占用率从百分百低到百分之五十,需要消耗的心力更少,练起来自然更容易。尝试过后,梁渠盘腿坐下,开始炼肉。与破皮关的方式相同,肉关是一样的做法,扩散血气,融入肌理,大筋之中。与刚刚的痛楚不同,炼化肉关全身都暖洋洋的,每一寸肌肉、大筋都缓缓蠕动,变化,舒爽至极。如同久坐之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听到自己的脊椎发出弹响,坚硬的肌肉松软下来。“呼。”一次炼关完成,梁渠的疲惫都消散一空,他伸手摸出伏波。呼吸!伏波枪真的在呼吸!他感受到了!梁渠瞪大眼,他先前从未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只觉得伏波枪与自己心意相通,用起来分外顺手。没有陆师兄所说,觉得有生命寄宿在其中。所以,之前是他武道天赋不够,所以察觉不到?梁渠站上船头,手中挥舞大枪,枪尖点过水面,没有带起丝毫水珠,只掀起一阵涟漪。形容不出来的感觉,不过确实轻松好多。没怎么学过长枪,却知道应该如何去做,怎样才能做好,天生的感应一般。爽了!梁渠神色欣喜,就算他武道天赋一般,翻倍下来,怎么得是个千里挑一吧?何况两天特训,胡师兄说他还不错来着,那不就是万里挑一?我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了!梁渠忍不住挺起胸膛,面向江面,胸襟开阔,意气自飞扬。最后,再试试这一招。船身下江波涌动,水波荡漾。梁渠深吸一口气,踏足于水面。上千斤水流涌动,将他缓缓托举。 第八十一章 腾水驾浪,二进大院! 水流涌动,挤压,托举。梁渠摇摇晃晃地“站”在了水面上。说站不太准确,他并非脚掌踩水,行走其上,而是漫到大腿处后便不再下沉,整个上半身都浮出水面。即便如此,已经足够梁渠欣喜的。泽灵都没进阶呢,就能进行粗糙的腾水驾浪了。他不断控制水流,一点一点调整方向,很快便能稳稳浮水面之上,开始朝前后左右滑动。江风浩荡,梁渠衣袍紧贴在身上,当真是一点浩然,气里快哉风!“芜湖!起飞!”梁渠张开双臂,自由自在地滑来滑去。太好玩了,和无滑板冲浪一样!梁渠没飞过,但他感觉现在和飞在天上差不多,不都是流体嘛,无拘无束。除了挤压控水消耗的体力比较大,没别的毛病。现如今他的水下能力越来越强,伏波更是让他战力大增,再加上水纵跃的机动性,一般精怪都不用害怕,打不过也能逃。两兽进化就差几点精华,到时候就能前往深水区外围一探究竟,那里好东西才是真的多。古战场遗址,沉船,各种灵植,宝鱼,矿物,肯定价值不菲。那才是真正水下探索的开始,眼下的浅水区,不过是小打小闹。噗!一条十多斤的大草鱼蓦然从水中跳出,狠狠地撞在梁渠的肚子上。梁渠闷哼一声,捂着肚子倒在水中。尼玛的,什么鬼啊,怎么突然有草鱼飞出来啊。草鱼长得跟个鱼雷似的,听渔民说二十斤重的草鱼都能撞断人的肋骨,没想到自己亲身体会了一番。猝不及防下被撞到胃部,跟捱人一拳似的,差点岔气。梁渠重新浮出水面,再想抓那条草鱼发现对方早已逃之夭夭。他娘的,逃得还挺快。获得眷顾后,梁渠的粗略感知范围扩大到二十米,详细感知圈也有十米,倒下去一共才那么三四秒,居然就被一条草鱼给逃了。可恶!梁渠揉一揉肚子,纳闷地回到船上,划着船往上饶埠头上去。严格来说,他不算是骗师兄,他的确想回去看看陈兆安所说的砌房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上饶埠头。林松宝倚在躺椅上,眯着眼百无聊赖地晒太阳,驱散冬日严寒。每日下午,渔民要么在外面出船没回来,要么就是晚上出船,还在睡觉,是一天中活计最少,最悠闲的时刻。“松宝!”一声喝喊让林松宝从困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远远看到划船而来的梁渠。“水哥?!你去捕鱼了?”“没有,刚从武馆那边回来,山鬼那事闹得,搞得我都不敢走陆路了。”梁渠将船停泊在岸上,收拾起东西,背上长木盒跨步上岸。自从他成为杨师弟子的事传出去,他在上饶埠上停船已经不需要再交停泊费。改天应该去平阳埠上抖一抖,说不定也能省下来一天四文的开支。“这两天没出什么事吧?”“能有啥事,有两個武者,一个三关,一个二关,背着弓,挎着刀的,你走后第二天早上就过来了,就住在乡里安排的宅院里。那几个乡老天天夸你有本事还不忘乡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亲孙子呢,我现在去通知一声,他们指定过来敲锣打鼓欢迎你。”“那还是算了吧。”“你身后什么东西,那么长一个?”梁渠神色一动,若无其事的放下长木盒:“也没什么,就是一把长枪而已,我师兄送的。”“娘嘞,这么漂亮的大枪?”林松宝目露惊羡,他长那么大,属实第一次见那么好看的兵器,真就跟说书先生讲的一样那么好看,那么威风!梁渠嘴角微抬,扬眉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管它叫伏波。”“伏波?好名字!它真漂亮啊,我能摸摸吗?”“有啥不行,尽管摸。”一刻钟时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梁渠也不知道为什么。“好了,我该走了,今天回来我就是去看房子的。”“我有去看过,都是找的熟工,挺快的,骨架都搭好了,每天都有乡老过去监工,应该没问题。”梁渠被说得略微激动,继他的船只鸟枪换炮后,终于房子同样要换掉了吗?日子真的是越过越好了。梁渠直奔自家土屋方向,走到一半就抄小路,才得避开不停打过招呼的乡民们。结果刚回到家,他震惊了。入眼处是垒到一半的青砖围墙,透过围墙能清楚的看到院内景。十字路上铺满大石砖,取代掉原先的黄泥地,左右两侧各通向东西厢房,都已经立起梁柱,有了轮廓。十字路的最里面那头通向的地方则是正房,用来连接大坨和固定山墙的檩槽都架好了,马上就要开始主体搭建,上大梁了。这他妈哪啊?怎么有个大院啊?我家吗?梁渠左右瞧瞧,看到陈叔家的院子才敢确定。真是他家!瞧着门口围墙里垒到一半的影墙,梁渠忍不住怀疑工匠师父是不是造的二进大院。“一进院落”是一进门就到了院子里,属于最常见的四合院。“二进院落”进门会先是一个小院,接着往前走几步,又会看到一个门,再进去才是正院,规格更大一些,稍微有钱的大户都会这么安排。俗话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指这个。影墙一般只有二进大院才会有,在小院中间起一道孤墙,遮挡路人视线,保证隐私。至于“三进院落”,自然是三个门和三个院子,而且还多加一个后院,主要是给家中女眷使用,更大的说法还有四院,五院。杨府就是四院,边上还带一个带湖心亭的大庭院,进去没人带都容易迷路。太夸张了。梁渠本以为只是扩建一下房子,没想到不仅整出个四合院,还特娘是二进院!粗略一数,里头足有二十多个壮劳力在给他干活,锯木材,垒青砖,接榫卯。里头正在帮忙扶梯子的工匠注意到梁渠的到来,连忙吆喝周边几位壮汉,上前打招呼。“梁爷,快看看合不合心意,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放心,您原来那栋土屋我们一点没动,完好无损着呢!就是这两天有乡亲送来米面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怕放外面淋雨坏了,进去过一趟!” 第八十二章 替死鬼现身,连夜跑路 梁渠知道土屋还在,一眼能看到藏在主屋的框架里面,像是个房中房。他不是很在意,里面又没啥好东西,就一张褥子和几件粗麻衣。唯一值钱的或许就是米缸下能拿来入药的一对宝鱼角,带回进去拿掉就能让工匠们全拆掉。倒是乡亲们会送来米面他没想到,也不知道怎么用,他又不在家开灶。“怎么样,梁爷看看,我是按照二进的院子扩的,那主屋两边还有两个耳房。那个十字路隔开的四块空地上,我不准备铺石砖,就做黄泥地,在里面种上四棵树。一般来说,都是门前两颗枣树,里面两棵银杏或者柿子树和石榴树,夏天能在院子里纳凉,当然,种什么都是梁爷您决定。”“福叔可别叫我梁爷,您比我大,哪有这种叫法,就和以前一样,叫我阿水就好。”眼前带头的工匠梁渠认识,叫刘全福,五十多岁,一手木工手艺顶呱呱,算是镇上有名的人物,好几家乡老的院子都是他起的。这等老辈,哪敢让对方喊他爷,不合适。可见河神祭一事对乡人影响有多大。最开始收为弟子,乡亲们是敬佩居多,现在却变成了敬畏,一些老人都不敢随意叫他小名。刘全福自然不敢,一番推辞,但在梁渠的坚持下,他只能半推半就的改回口。梁渠回到老屋,拿走米缸下的宝鱼角,米面放在缸里,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准备暂时放陈叔家,老屋直接给推掉就好。陈兆安此时受人通知,也闻讯赶来。梁渠从房顶上跳下问好:“陈老。”“院子瞧着怎么样?”“建得太好,我都不好意思了,这得干好几個月吧?”“哎,你可是救了大家的命啊,还替我们请来武师帮忙,腾几天修屋子有什么不愿意的,改天我几个孙子都得来!还有啊,我听说你回来了,之前说要给你凑的银子赶紧都给你拿过来了,同民。”跟在陈兆安身边的陈同民拿出一个大钱袋,却被梁渠一把压住小臂。陈同民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居然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后退了一步。“陈老,我本来没想着让大家帮我建那么大院子,这木材,石砖都得花不少钱吧?这钱谁出的?”“我们乡老各自出了一部分,还有镇上的薛大人和渔栏的林棣,听说后都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梁渠沉默片刻后点点头:“那钱暂时别给了,留给大家当工钱吧,再管两顿饭,得是干饭,先用乡亲们送的米面,再加一天十枚钱,家里有老人的,一天十五枚。钱不多,算我的一份心意,等房子建完,要是有剩余的再还给我。”房子内搬木头的几个男人听到后忍不住咽口唾沫!有米吃吗?梁渠与乡老谈话,他们自然不敢插嘴,只心中盼望起来。陈同民凑近后压低声音:“可不能那么干,日结工钱,保不准他们怠惫混日子。”梁渠笑道:“那不得多麻烦同民哥帮我照看照看吗?”“啊...这...”陈兆安乐得自己的孙子能和梁渠多交流,催促道:“你要是坚持,那同民你就多帮帮忙吧,大冬天的伱也没什么事不是吗?”陈同民只得答应下来。如今梁渠的地位在义兴市非常特殊,完全能称得上是与一众乡老平起平坐,放在方圆千里内,都是非常罕见的。河神祭之前,梁渠地位高于一众乡民,可比起乡老依旧有所不如。无关乎地位,身份,实力,只有一个原因——道义。老人,尤其是有实力有背景的老人,天然占据着道义上游。国君每年都要前往学堂去宴请三老五更,并亲自切肉,蘸上酱料递给老人,以示尊重。除非梁渠强大到能掀翻整个大顺王朝,或者去做个野人,否则只能在遵循社会规则的基础下活动。这套行为有好有坏。好处很显然,梁渠被收为弟子就是证明,一身越级而战的装备,全是此行为下的结果。坏处也明显,乡老若想打压,张嘴一说他人道德不好就行,简单的很。可河神祭之后,对所有人都有救命之恩的梁渠,一下子也来到了道义的上游!乡老们想明白无故诬陷他,得掂量掂量究竟谁更够格!爽的嘞!干这事是有好处的。别的不说,日后若是有什么山匪想来攻来,梁渠聚众一呼,乡民们绝对都听他的。亦或是像今天,一份工钱没有,依旧有的是人愿意帮他砌屋。匆匆看完房子,梁渠便在众人的恭维声中离开,划船回平阳镇。离开两个时辰,不知道两位师兄有没有找到额外线索。他得赶紧去凑个数,说不定就像搜山降魔一样,啥都没干,还能稳稳地捞个大好处。......赵府。“上使,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我在平阳镇饲养山鬼的窝点被人端了啊!可怎么办啊。”外面风光无限,风传好难色的赵老爷闯进屋内,连滚来爬地抱住房间内男人的大腿。赵洪远年逾六十,可身材极胖,反倒看不出皱纹,面色红润如婴孩,此刻他正向一位黑服男人哭诉。“干什么,干什么,你鼻涕,鼻涕!”黄泽君嫌弃得连连后退,一脚把赵洪远踢开,问道,“什么窝点被端了,你说清楚点!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沉稳!?”赵洪远抽噎着,断断续续将杨氏武馆的弟子攻上华法寺,杀掉一百多只山鬼的事情说了出来。黄泽君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会暴露,血祭马上开始了,你给我弄出这种事情来?”“我也没想到啊。”赵洪远一脸焦急的模样,“所以才请来上使,要不咱们提前开始血祭吧?”被赵洪远影响,黄泽君同样很着急。“这和先前定下的时间不同啊。”“拖得越久,咱被挖出来的窝点就越多啊,到时候还能炼出丹来吗?”黄泽君同样着急万分,再加赵洪远在一旁不停煽动,心虚躁动,鬼使神差的答应下来。赵洪远心中一喜,面上却声泪俱下:“都怪我,没处理好手脚,惹出大祸事,耽搁教中大事。”“事已至此,再问责也没用了,你为教中辛苦办事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盘子已经铺开,早上两天,影响不大。”“现在已没我这老残躯的用武之地,有您在此,当万无一失,我实在是想早日瞻仰老母神姿,日夜服侍,是否可以......”“嗯,我知你虔诚,等下我就去做安排船,让你早日回归我教。” 上架感言(痛哭流涕求首订)! 明天中午,也就是十号中午十二点上架。首先感谢大家的支持,也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下去。首订是衡量一本新书成绩非常重要的指标,即上架第一章,二十四小时内的订阅数。首订越高,后续的推荐就越好,所以万分恳求大家献上宝贵的订阅。选择在周日中午上架,也是考虑到读者里可能有学生,周日放假能有空支持一下,首订会更高一些。笔者是今年六月刚刚答辩结束,大学毕业,也就是不到三个月。虽然是一本,但学的是机械设计制造,也算是有名的天坑,毕业就是进厂,再加上近几年经济也不景气,全指望新书。所以这本书的成绩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问编辑追读,每次听到追读跌了时候,一连一两个小时都坐在电脑前觉得头痛,不知道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再加上我上一本写的是荒野求生,在大三大四时候写的,这一本是玄幻,算是完全不搭噶的转型,好在目前来看这本成绩是要比上本好不少的,至少没有上推荐上到一半被砍下来的情况出现。有很多时候读者的问题我也尽量去修改,就像前两天主角的长枪,因为取名叫沥泉,结果好几条评论都是说不配,我当天就改了,可这也是对能接受且已经看过那章的读者的不负责。放在正文解释又影响阅读体验,因为有很多人不知道这回事,解释后反而莫名其妙,就在作者说里提了一下,老实说我也挺为难的。本来开书前是有二十章存稿的,刚开始十天的时候,作息还能保持正常,结果越到后面写得越累,有时候看到一条评论会反复琢磨。一开始是凌晨一二点,现在就得熬到凌晨三四点了,存稿也从二十章耗到了只有四章的地步。还有一些东西,其实我也是不想解释的。要是有熟悉我的老读者就会知道,我对一些资料和参考是很严谨的。比如一开始的鱼价,有人老实说鱼的价钱怎么可能这么贱。实际上就是这么贱,一斤鱼肉价钱远不如一斤米,很多时候都是按尾来算的,宋朝陆游买鱼,一尾就两三文,花一百文可以买上足够让二十个壮汉吃饱的鱼肉量。更夸张一点的,甚至一条大鱼不到一文,蔡京被贬回家,走水路,旁边有小船卖鱼,十五条只要十文钱再比如五十四章说平阳镇人口数万,比得上一般县城,也有人说不可能,不合理,古代县城才几千人,上万的都是大县城,几万人的大镇不可能又......古代也得分是什么朝代啊,秦汉,唐宋,明清是完全不同的。实际上明清时期人口数万的大镇有很多很多,《盛湖志》,《江宁县志》都有记载的,万户镇比比皆是,户可是家庭单位,一個家庭三代至少得有5到10人。古代统计下平均的户一般都算作六人,比如陈叔一家就是六人,低于这个数,说明地方上家庭结构不太好,可能有战乱,匪祸,瘟疫。就连市都有好几千人,乃至近万的。说起这个市,也是一个非常想吐槽的点。水浒传曾头市,应该算得上是大名鼎鼎,就算忘了(毕竟不是什么记忆点)我还专门在文中写了,结果也有一堆人喷。很多时候写书真的挺累的,都把证据摆眼前了,非不信,说我瞎写。还有拼音的问题,从反切,上切声母400多,下切韵母一千多,再到宋代守温三十六字母表,用三十多个汉字覆盖反切,是一个和尚独自发明的,已经极为接近拼音形式了。唯一的问题是纯粹为了注音,汉字音会变,这套体系会变得不适用。然后再到元朝的藏文改造的八思巴文,就纯粹用另一套体系要表现,朝和日都能看到后迅速自己抄过去,只不过太异域风情,一直到章太炎用抽象汉字给官话标注音符号,主角做的差不多就是在这一步,泰万省现在都还在用这个,整个发展体系我都梳理过一遍,就是总结规律再加异化字符,不是什么太难的东西,只是想得到想不到的问题。再者枪槊矛的区分,实际上也一直都是没有严格区分,更多的是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域的习惯叫法。要说什么什么是枪,什么什么是矛,什么什么是槊,其实都可以在典籍里找到反例。那为什么我要叫枪呢,很简单,叫枪不违和啊......两者观感是不一样的。更别说我这是架空世界和朝代,还是玄幻,就算不科学都没问题,我只不过是本着真实的目的去写,毕竟有现实依据,很多东西不容易崩,比如物价,物价我都是有参考的,从棉的价钱,到猪羊肉。所以这里统一,简单的解释一下。其次要感谢一下我的编辑蓝光,有问必答,周六周日也会回消息,很负责任的一位编辑。最后是更新问题,上架当天我会把目前整个事件都更新结束。接下来就是主角无事到开春,中间实力会上涨一大波。泽灵会变成青色泽狨,大师兄会寄东西回来,朝廷也会有赏赐,两兽也会进化。这些东西都是一百章之前的,然后就是去探索水下古战场,算是真正的开始探索江淮河,会以水下为主了。关于泽灵,依旧是以无支祁为主,这个大家放心。二郎神是一个天赋挂,帮助主角学东西的,毕竟正常想要练出打法,没个半年一年整不出来,这个我觉得得加快一下进度,二爷想要再度出场,大概得是以后干蛟龙的时候了。关于加更,九月份我会尽可能的爆更,每天保证在六千以上,更多的东西,我暂时没法保证了,但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最后献祭一波,通通化作我的气运之力。《皇位被废的我修仙了》——捕梦者《路明非不想当超级英雄》——落雪煮茶《加入穿越者聊天群,可我没穿越呀》——青衫烟雨后《我就是你想要抽到的SSR级角色》——切勿心急《我每月能刷新金手指》——天涯月照今《我穿越的神话世界都成真了》——牛油果《我,嘉靖,加入大明皇帝聊天群》——橘猫侦探《人在死牢马甲成圣》——白衣学士《我真是来维护和平的》——幽灵从不迷路《走进不科学》——新手钓鱼人《诸界第一因》——裴屠狗《仙人只想躺着》——猪心虾仁《我在修仙界大器晚成》——黑心师尊《我于岁月长河之上,俯瞰万古》——江河载月《神诡世界,我能修改命数》——白特慢啊《群星:星海霸主》——一夕成道,星际战争流。《别怕,贫僧真不是魔头》——迹奇《这烂怂截教待不下去了》——榴莲老酒《金丹是恒星,你管这叫修仙?》——走地鹤《港综从赤柱监狱开始》——叁更不息《这个顶流只把明星当工作》——葆星《2014:我要做总督》——焰火璀璨《申公豹大圣劝死仙》——沧海成尘《武德充沛》——烟火成城人在江湖,朋友比较多。都是老作者了,各有各的风格,感兴趣的大家可以去看看。感谢大家的支持!希望这本书能一直陪伴大家走下去!痛哭流涕求首订! 第八十三章 金蝉脱壳,意外收获!(求订阅) “多谢上使,多谢上使!”赵洪远连连跪拜,感激涕零,一步一顿地倒退出房间。院子里静悄悄。直至远离厢房,赵洪远才挺直腰板,他看向躲在阴影中的大管家林贵勇,悄悄竖起一根食指。“一?”林贵勇狂喜,赶紧跑出去收拾细软,准备跑路。院子中的两棵枣树叶子全部掉光,夕阳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形成斑驳的光。他伸手折下一根干枯的枝条,拿在手里反复摩挲。枣树可不好养,今年已经是他种下枣树的第五个年头,可惜只吃过一次枣子,再等不到明年八月的第二茬了。赵洪远站在庭院中,深吐一口气。五年前,他还是一位小商人,靠着机灵做着一些小生意,不说大富大贵,却也比寻常人家日子好得多,乃至有多余闲钱纳个小妾。一切都要从那位倒在路边,衣着华丽的受伤老者开始。出于奇货可居的心理,赵洪远在瞧见后的几个呼吸间就下定决定,偷偷将老者安置在马车上,带回去好生休养,待老人苏醒,告知赵洪远他的身份后,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尼玛,水沐教妖人!当时赵洪远是很后悔的,可现在,他不仅不后悔,反而很庆幸。想发财,哪有不发疯的。从此水沐教一直在暗中提供帮助,好让他明面上发展壮大自己的生意,实际则作为水沐教教众,前往平阳镇,及周边大乡饲养山鬼,等待收获。与其说是选中平阳镇,不如说是平阳镇优渥的环境吸引到了水沐教。二十多年的发展,让平阳镇的人口极多,且这里是镇非县,没有官府阻碍。第二则是因为武馆,流动武者极多,隔一個月少一两个,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譬如鲁少会,性情孤僻冷漠,死了都没人关心。如此环境下,养出来的山鬼非常精壮。水沐教所付出的,仅仅只是一株能种植的宝植,并且在他遇到竞争对手时,暗中使点手段,惠而不费。赵洪远甚至觉得,水沐教在其他地方,培养了许多和他一样的人,就像那枣树上的枝杈,密密麻麻,又彼此毫不相交。五年下来,一切都非常顺利。山鬼数目越来越多,且可循环,用完可以带走,等下一个繁殖周期。赵洪远家业也是翻上数十倍,从小镇到大县遍布资产!唯一的问题是赵老爷他压根儿就不信教!什么水沐教,名字好听,一片正派,信奉的居然是阴杀水老母!灾祸水神!该叫鬼母教才对!几十年前就被暴杀过一次的东西,完全是一艘快沉的烂船!再看大顺呢?如日中天!作恶多端的山匪好活,隐姓埋名就能舒舒服服。可要是反贼头子,天涯海角都不行,到死方休!真要让他去主导一切,事后别想再逃。除非后半辈子跟着鬼母教躲在万里水泽里,人不人鬼不鬼,天天啃生鱼,想买点肥皂洗鱼腥味都费劲。榨干鬼母教这艘烂船上的三颗钉,逃之夭夭才是上策!脱身的机会来的很快,正是这次血祭!半个月来,鲁少会的死,河神祭上的山鬼,法华寺的窝点。通通是赵洪远主动暴露!为的是让自己“闯祸”,让自己“蠢笨”,如此才能将血祭任务全部托给鬼母教上使。黄泽君果真答应下来,只不过什么大本营,赵洪远才不会去。狗屁,去了就回不来了,当一辈子野狗。他早就上下打点好关系,乘船拐弯去黄州!黄州远离江淮泽野,身处中原,苟延残喘的鬼母教根本无能为力。虽然还有许多商铺来不及变现,可两颗奔马境胎珠丹,四张千两银票,足够他东山再起!幸亏鬼母教的人足够蠢。狩虎境武者能活一百二十岁,臻象更高,可如今距离大乾覆灭六十年过去。老一辈还好说,老不死真的能活,可中间一代早死光了,臻象老将拉不下面跑腿。大乾灭国后诞生的新生儿就成了“中坚力量”,如上使黄泽君。实力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从小就躲在水岛上,从没出去闯过,也没见识过世界的广大,只在教中不停被老人熏陶过去的荣光,又不得不接受眼下的苟且。想着老祖宗吃香喝辣,实际自己啃着生鱼肉,定期得驱虫。长久的生活下去,整个人都是畸形的。冲动,高傲,又没能力,完全还是一群巨婴!赵洪远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对付起来再容易不过,黄泽君才来两天,都念着他的好呢。随手将手中的枝条插入土中,赵洪远叫来郑向,塞给他一叠纸张:“你把这个交给那梁小子。”郑向一脸惊恐。“想什么呢,我要想扔下你,前几天会把事情告诉你?你先前不是得罪过他吗,就打着赔礼道歉的名号偷偷给,顺理成章。那小子应该天黑左右会到平阳埠头上去,去之前记得身上抹点山鬼血,让他闻到。事成后你就到云江埠去,我给你安排了一条小船,是去华弘县的,到了那别动,我去找伱,以后就跟老爷我去黄州吃香的喝辣的!”“老爷!”郑向心中感动,要是赵洪远不告诉他,他可能真就傻乎乎的留在府上被清算了。赵洪远也没骗人,东山再起需要人手。先前没告诉郑向,是言多必失,行多必过,现在要走,当然要带走心腹。郑向是个有能力的,好多精壮汉子都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好长时间他都以为自家老爷真的好男色。至于纸条,是赵洪远最后的准备。想不被大顺清算,灾难最小化才保险。只能再苦一苦鬼母教夜幕降临,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朝家走去。梁渠静静靠在渔船中间,船头相碰,发出闷响。他看到埠头上郑向拎着大包小包跑来,好像提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专门等候在此。“梁公子,咱们好久不见。”梁渠没上岸,手中撑着船橹,挺直腰眯眼笑道:“郑管家,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梁公子说笑了,我这不是来赔礼道歉的吗?”“呦,有什么好赔礼道歉的,咱们不是”梁渠刚想嘲弄几句,他就看到郑向挤眉弄眼,将包裹递送过来。包裹不是关键,关键是,他闻到一股味,一股独属于山鬼的臭味。梁渠话锋一转,接过礼物:“我们能有什么矛盾,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好好好,梁公子大人有大量,真是平阳俊杰,一表人才。”郑向满头大汗,事情关于生死,先前左右逢源的机灵劲全没了,干巴巴道几句漂亮话后赶紧离开。真奇怪。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一样。梁渠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带上东西回武馆。 第八十四章 洞悉全局,主动出击!(求订阅) 梁渠拎着大包小包进入武馆,大多都是糕点,引得向长松和胡奇一阵侧目。才走两个多时辰,师弟回来还给他们带礼物?“胡师兄,向师兄,陆师兄和徐师兄回来没?”“还没,怎么了?”梁渠指了指一旁的静室,两位师兄心领神会,一同进入密室中,关上门,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梁渠将东西都放在桌上,迅速道:“刚才有个人来找我,给我送了点东西,但他身上有山鬼的臭味。”向长松忙问:“那人是谁?”“赵府二管家郑向!”“赵府?”胡奇皱眉,他对赵府有印象。可以说是整个平阳镇上,生意做得最大的商人,平阳镇到潮江县,都有商铺,崛起速度很快,貌似是四五年内就发展出来的。赵老爷三子赵学元就在他们武馆学武,没记错的话,赵学元的确几天没来了。“郑向送东西的时候,给我挤眉弄眼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向长松脑洞大开:“会不会是山鬼是赵府养的,郑向偷偷发现,良心发现?”胡奇道:“看看他送的东西,要是没事,不会平白无故过来接触小九。”众人围坐在一起,快速拆起盒子。梁渠拿过一盒糕点,滑开盖子,纸张纷纷扬扬散落出来。向与胡立即靠过来。梁渠将纸一一展开,发现居然都是些地契和商铺,价值不菲,粗略一估,至少上千两白银!别说是梁渠,两位师兄都被震了一下。“怎么全是地契?”“一個管家,哪来那么多铺子?”“应该是赵洪远的意思。”“快看看有没有别的。”众人翻找一番,终于找到一张写满小字的纸张,开头就是七个地点位置。接下来赵洪远以自己的口吻讲述起前因后果,包括使者的实力以及留下的后手,三人越看越吃惊。“那些商铺地契,价值两千三百两白银,权当赵某人赔罪,请诸位小郎君多多包涵,从此山高路远,大家有缘再见。”梁渠透过文字,呆愣间能看到一个胖胖的老头满眼笑意的对他拱手,表面和气生财,内里阴险狡诈向长松和胡奇都沉默了。本以为最后会有恶战,结果突然发现对方阵营里有个二五仔早就想逃,麻溜地将敌方情报全部打包送过来。隐忍五年,鬼母教来的资源照单全收,事也全做。但好处拿尽后又把对方一脚踢开,自己逃之夭夭。甚至要落井下石,让鬼母教的计划毁于一旦,好让大顺不来找他麻烦。这得多大的胆子才敢这样做?“赵洪远他是怕我们事后找他,专程送过来那么多商铺?”胡奇抱臂:“给不给我们都找不到他了,咱们能看到这张纸条,证明对方早就离开了。”向长松皱眉:“那现在怎么办?纸上内容不能全信吧,可能是骗我们的,调虎离山也不一定。”“有没有骗我们,过去看看那就知道,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陆师兄和徐师兄找回来,要是真的,就先去干掉那个什么上使和接应者,没有上使催发,山鬼短时间内醒不过来,到时候再一个个清除过去就好。”“那我这就去找师兄。”黄泽君走到庭院中,皱起眉头。他本想先吃顿晚饭再去办事,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喊他,便想起身催促,出来一看才发现,庭院里就只剩些浣洗老妇,饭也没做。赵洪远多少有些得寸进尺。带老婆孩子就算,怎么下人都带,不知道动静小点吗?明明前两天还挺懂事的。黄泽君揉了揉肚子,只觉得腹中空空,却也没空再让下人烧火做饭了。来不及等吃饭了,他得抓紧时间用秘法催发山鬼,进行血祭。那么多年发展下来,教中药师也没有原地踏步,早已将胎珠丹进行改良,提升血气融合率与摄取率。如今只需五百到六百壮汉,即可炼化出一颗狼烟境胎珠丹。就连山鬼都培育出不同品种,受秘术催发,自行挖出胚胎,交由控制者,免去事后需要人力一颗一颗挖出的烦恼。平阳镇周边,已经饲养出三百多只山鬼,被端一个最大的,尚且剩下两百多只。一只山鬼可以产卵五到六个,足以获得两枚狼烟大丹,亦或是十数枚奔马小丹。夭龙是为武圣,可镇一国。臻象可为大将军,可镇守一州府。四关武师即可吃皇粮。奔马,狼烟武师,已经是不折不扣的中坚力量。教中青黄不接,亟需新生力量。两颗狼烟胎珠丹,那就是两位狼烟武者,纵然食用后会精神问题,陷入血梦困境中,但那反倒更利于控制。绝对不容有失。黄泽君匆匆穿过抄手游廊,绕过影墙,伸手推开大门。一股可怕的心悸感蓦然笼罩黄泽君的身心,全身皮肤瞬立起小疙瘩。糟!轰!红色立柱轰然炸裂木门,撞上他的胸膛。澎湃的力量挤压着黄泽君的全身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立柱前段完全崩裂,裹挟着黄泽君撞破影墙,飞入主屋内。雕花木门如纸片般被撕裂,偌大的顶梁柱当场断裂,整栋主屋屋檐倾斜下来,厚重飞瓦齐刷刷地掉落,摔得粉碎。耳边尽是惧慌的惊叫声。陆刚踏碎门槛,跨过滚滚烟尘。细密的飞灰飘散在他身后,沿着每一寸衣服曲线流走,拉出长长的丝带。门口,失去立柱的垂花门轰然倒塌平阳埠头。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点点星空。一艘毫不起眼的大乌篷船停靠在岸上,头戴兜斗笠的男人叼着杂草,时不时看一眼天上的月亮,眼见月上三竿,他越发不耐烦起来。明明说好天黑就带赵洪远一行人走,等半天也没见他们过来,怎么回事?乡下人口流动小,他划着那么大一艘乌篷船来,本就惹人注意,停靠岸边那么久,已经让不少人侧目了。再等三刻钟,等不到他就不等了!“你是在等人吗?”“关你屁事。”斗笠男以为又是一位没事找事的乡民,抬起头就要呛回去。一道剑光闪过,划亮他骤缩的瞳仁。 第八十五章 截杀上使,摆渡人!(求订阅) 来此接应的摆渡人瞳孔缩成针眼大小,仅在眼角瞥到一抹剑光,心头被莫大恐惧笼罩。那剑光如同一匹秋水,绝无可避。剑刃贴上肌肤。翻腕!横抹!摆渡人的喉咙撕开一道狭长的豁口,一泼血整个地涌起来,在半空中溅成血花。街边路人尖叫,连滚带爬的跑开,眨眼间周边就只剩下徐子帅等人。摆渡人双目圆瞪,他捂住喉咙,仰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徐子帅的脸庞,跌跌撞撞的向后倒去,双脚被船沿一绊,就要掉入水中,背脊处却突然有了支撑力。摆渡人抬眼看去,发现自己身后抵着一柄长枪。江潮水拍在礁石上,流水声不绝。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站在岸上,上半身笼罩在阴影中,看不出表情。梁渠小臂一抖,长枪将摆渡人拍了回去。摆渡人跌回船中,喉间还在喷血,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伸出手,手指颤颤巍巍,似想要咒骂什么。徐子帅冷笑:“装的还挺像,把你那身人皮扒下来吧。”摆渡人仿佛没听见,瞪了几眼后彻底失去气息,就要倒下去,长枪的锋芒却已抵至他的后背。轻轻一戳,便知是枪尖刺入,鲜血混合着冷汗刷的一声浸透后背。江风冷得透骨,想要把骨头渣子都冻碎。梁渠冷淡道:“画皮法,我们早知道了,奉劝你老实一点。”赵洪远给的信上,能说的都说的一清二楚。所谓的摆渡人,其实是个侏儒,只不过披上了炼制后的人皮,一经催发,便会自行蠕动,生长在一起,与常人相似,是为画皮法。这与陆师兄给他炼制伏波时,使用的影兽皮有异曲同工之妙。徐师兄的那一剑看似致命,实际根本无关痛痒。可惜,诡计再多依旧无用,摆脱不了他是一個划船人的事实,有实力的,谁会愿意做个船夫。被识破伎俩,摆渡人依旧一动不动。徐子帅也不惯着,长剑一甩,动手削去外层假皮,暴露出里面一米左右的侏儒人。此时侏儒人才放弃伪装,大喊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身上有血咒!说了就会暴毙而亡,你们死了这条心吧!”“你想说我们还不想听呢。”梁渠抱住长枪,颇为无语。鬼母教里遗老一堆,烫手山芋扔给朝廷就好。至于血咒,是将气血打入他人体内结成蛛丝网状,吸收被结者气血,长久不消,掌控他人生死的一种方式,可以被动触发,也能主动触发。此法他们的确没法解开,可朝廷还能没有?也不知道赵洪远身上有没有,若是没有,那真是逆天。摆渡人到手,徐子帅收起长剑:“走,我们去赵府,看一看陆师兄。”“好。”梁渠抽出麻绳,将侏儒同大闸蟹般五花大绑,完事后拎在手上,跟在徐子帅身后直奔赵府。整条街道空空如也,他们刚刚做的事,足以吓退镇民赵府中,烟尘弥漫,所有下人全部跑光。陆刚跨过半截影墙,来到庭院中央时,坍塌一半的主屋终于承受不住,完全倒塌下来。主屋屋顶都是用的合瓦瓦面,赵洪远为了舒适性,还铺了灰,整个屋顶极重,顶梁柱一断,主屋完全倒塌只是时间问题。烟尘蓬勃升起。陆刚没有冒然靠近。据赵洪远所说,上使实力为狼烟中境,比他高出一个小境界,如此才敢独自来主持血祭。尽管他先发制人,重创了对方,依旧要小心。陆刚左右环顾,瞧见一侧厢房前的梁柱,上前一步,手刀斩下,整根大柱平整断裂,他揽臂一把,便将柱子拔下。沉身提气,身上肌肉块块隆起,浑身力量如水波般流动,传递至大柱上,猛然朝主房废墟投掷过去。空气中荡出一阵白雾,又飞速消散。巨木裹挟着从黑暗中冲出,撕裂气流,包着铜皮的头沉重地插在废墟中。大柱为气所御,此刻比精钢都硬出数倍!碎裂的瓦片刹那间碎成粉末,巨木直直朝最深处攻去,无可阻挡!隐藏在其中的黄泽君终于沉不住气,纵身一跃,避开直入地面的巨木。他一腿上踢,劈裂大柱,于空中旋转周身,踢回半截巨木。黄泽君顾不得查看战果,转身冲出废墟,朝屋外疾射而去。另一处屋顶上的胡奇早已恭候多时,他弓开满月,一箭射出!滚滚气流破开,只一闪就来到黄泽君面前。小小四关武师的箭仅凭气势便能判断强弱,黄泽君根本不放在心上,可身体依旧下意识避开,这就足够了!陆刚跨步而出,地面瞬间崩裂出大坑,巨木落入坑中,崩裂成无数菱形碎木。滚滚声浪扑面而来,蓬勃的血气透气而出,氤氲丈高,黄泽君目眦欲裂,转身拼尽全力格挡。轰!寒夜炸雷,巨大的轰鸣声传遍周遭百米。黄泽君于半空中被砸落,翻滚在地上,犁出数十米长的深坑,撞塌一间耳房堪堪站稳,陆刚再度袭来!“陆刚!你当我怕你不成!伱接老子一拳!”黄泽君暴怒,不顾身上伤痛,气血催发,身如火烧,周身赤红一片,他脚下骤然发力,砖石碎裂成渣,罡风阵阵。跨步,扭身,五指捏合,一拳递出。罡风割面,气流炸开,竟好似两柄攻城巨木对撞在一起。砰!劲力如狂龙乱舞,大地如渊龙翻身。方圆数十米齐齐下沉数尺,其内砖石尽皆炸开,围绕二人炸出一个规则的黄泥圆。黄泽君看着气息沉稳的陆刚,心中诧异,鼓荡劲力,试图用角抵劲力将其顶飞,可汹涌澎湃的气血劲力自手臂上迸射而出,只好似泥龙入海,悄无声息。他大惊,这是什么劲?跟磨盘似的?陆刚心中同样惊诧不已,黄泽君事先被偷袭重伤,整个胸骨怕是都碎了不少,竟然还能不落下风!不愧是鬼母教上使,人不聪明,实力却分毫不弱。蓬勃的气浪不断炸开,有如滚滚冬雷。两人拳脚相争,滔天杀气冲破云霄,暴戾至极。屋檐上,胡奇目不转睛盯着战场,手搭弓弦,时刻准备支援。以他的能力,根本没法造成伤害,却能在黄泽君逃走时进行干扰。能干扰到,那他的存在便有价值。正当陆刚与黄泽君鏖战,胡奇全神贯注之际,一只手悄然摸上他的肩膀。胡奇吓了一跳,转身发现是徐子帅,再看旁边拎着个侏儒的梁渠,喜道:“徐师兄,抓到摆渡人了?”“嗯。”徐子帅点头,顺手摸走长弓,“接下来交给我吧!” 第八十六章 三箭定胜局(求订阅) 徐子帅摸过大弓,抖一抖箭筒,摸出一根通体漆黑的箭矢。他站直身子,盯着战场,拉开大弓。地面上,整座赵府都被二人对拼的气流绞成废墟。熊熊血气如狼烟般升腾翻滚,月光下,隐约间似有群狼奔腾,气势骇人。光是站在百米外的屋顶上观看,梁渠都觉得胸口堵得慌。这已经是二人控制力量,往对方身上倾斜的缘故,难以想象要是放开来,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半尺厚的石幔地被踏为齑粉,随手挑起的大柱拦腰折断,木刺飚射,刺入地面化作一个个黑色孔洞。黄泥地上一秒被夯实如硬砖,下一秒又被踏碎成软沙。滚滚烟尘混杂着冲击波,让这无形之物都变得肉眼可见,骇人听闻。黄泽君越打越吃力,胸口堵得厉害。越境而战并不容易,即便只是越一个小境界,差距依旧不小。他可不是吞服胎珠丹的残次品,是教中实打实培养出来的精英,这也是他明知陆刚尚在,依旧选择独自主持血祭的底气。可陆刚上来就给他一记毫无防备的攻城锤,任谁都吃不消,他感觉自己可能断了几根肋骨。一身滂湃血气好似拥有了宣泄口,根本提不起劲,越打越心惊,只想尽快脱身。黄泽君暗暗提气,瞅准一個方向便要跃身。没来得及冲出去,羽箭的呼啸已经扑面而来,他几乎能感到箭簇激起的气流。黄泽君猛然低头,箭从他的发间擦过,几茎头发被切下。他惊出一身冷汗,那一箭的精准无可挑剔,只可惜力量不足,他才死里逃生。可黄泽君刚有所庆幸,便看到迎面而来的铁拳。不,不对!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伤,是为了逼他低头!陆刚甩臂一击,精准无误地砸中黄泽君的侧脸,劲力爆发,透体而出,整个腰身旋转。全身血气在这一刻被全部激发,好似长虹贯日,轰入黄泽君的脑袋,顶住他的头朝地上砸去。黄泽君觉得整个颅腔像是被撞击的铜钟那样震动,鲜血同时从鼻子和嘴里喷出。脑袋被打得几乎要与颈椎分裂,身体平衡完全被打破,整个头颅如倒插葱般栽入黄泥地,绝大的惯性,连同他的肩膀都埋入半截。徐子帅趁势弓拉满月,弓臂吱嘎作响。砰!黄泽君耳畔如有雷鸣,可他来不及反应了,万幸那弓手实力有限,以先前箭矢的力度,不射中脆弱部位,根本不足以他全身毛孔骤然闭合,莫大的惊悚感自心间升起,可不待扭动腰身,提振气血。箭矢化作飞芒,透体而出。铜钱大的圆孔从前而后贯穿黄泽君的整个身躯,将整个肾脏完全破坏。箭矢钉在地上,箭羽嗡嗡震响。剧痛攻心,黄泽君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神经都在抖动。怎么会?屋顶上,梁渠对徐师兄的两箭叹为观止。第一箭,徐子帅模仿胡奇的力度,加深黄泽君的错误印象,同时封锁走位,给陆师兄机会。第二箭,在陆师兄得手后,真正爆发奔马巅峰全力,趁其不备祭出杀招!都是一张弓,可徐师兄的箭法可是中乘武学,不可同日而语。倘若最初便全力以赴,不仅陆师兄没法得手,箭矢本身便有被避开的可能!第一箭只是陷阱,致命的第二箭在黄泽君全身放松时袭来!甚至于第一箭就已经将胡师兄先前射出的一箭因素考虑在内。梁渠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嫩,要学的东西多得很。“嗬嗬。”剧痛蔓延全身。黄泽君鼻梁被完全打断,无法再用作呼吸,只能用喉咙发出嗬嗬的吸气声。陆刚趁胜追击,对着他的脖颈一脚踏下。黄泽君似乎能听到自己脖颈间软骨的哀嚎,只剩下脊柱支撑,到处都是血液的甜腥味,他木然的张开嘴,却只能灌入大量黄土。胸骨折断,内脏受创,脖颈几乎折断。胜局已定。陆刚将黄泽君拔出,踩断他的小腿骨,又折断臂骨。确认对方四肢全废,失去反抗能力,胡奇从屋顶上跳下,递来一根泛着青光的铁链。青钢链,专缚狼烟武师。陆刚提溜住黄泽君的大腿,将其掼在地上,用链条捆缚住其断裂的双手,双脚。梁渠靠近些,发现黄泽君的鼻梁骨完全断裂,红肿流血,腹部的小孔汩汩冒血,只不过胸膛依旧起伏平稳。明明受到如此重创,没有丝毫要死的模样。这等伤势,任何普通人来了都扛不住。可狼烟武师的生命力何其强大,气血氤氲丈高,仅靠气势就能令人汗毛直立,完全像不死的小强。只需要找个寻常大夫帮忙接上骨,用不了一个月就又能生龙活虎。不对,狼烟武师做不到断肢重生,那肾脏怕是废了一个,不过人不都有两个吗,还是能活的。“接下来要做什么?”徐子帅问。陆刚思索片刻:“先去武馆找向师弟,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师娘,他们两个人应该都很担心,等报完平安就休息一晚,第二天去处理埋起来的山鬼。等全部处理完,师父他们差不多要回来了,到时候就看县令有没有问题,有问题,咱们就去州府上报,没有问题,就交给县令得了。”担心赵洪远诓骗,制定计划时,他们是兵分三路。陆刚与胡奇去找黄泽君,一个主攻,一个骚扰。徐子帅与梁渠去找摆渡人。以摆渡人的实力,梁渠一个人就够,但众人担心有什么后手,或者是连赵洪远都不知道的隐秘,才让徐子帅一道陪同。摆渡人强,自然万无一失,摆渡人弱,就快速抓捕,回转支援陆刚。向长松则是留在武馆策应,以防万一。梁渠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和同学开黑的日子,也是这样,四神带一菜鸡,还能把把赢,次次开宝箱。背靠大树真好。危险皆无,好处全有。跟在一众师兄后,梁渠扛上大枪,拎着侏儒朝武馆去。街道空无人烟,落叶被风卷着从左飘到右,剐蹭着石板,发出沙沙声。梁渠肚子还蛮饿的,结果连做夜市生意的都找不到,家家户户阖上门窗,都被赵府中的大战吓得不轻。也对,谁看见一家三进大院眨眼间成了废墟,谁都怕。到武馆带上向长松,一行人去到杨府,穿过三个院子后便在厅堂内等候师娘许氏。值夜的丫鬟依次斟茶,送来些点心。梁渠肚子饿,默默吃掉大半,就见许氏打着哈欠从廊道内走出,身边还是老面孔南娣。他喝口茶漱漱口刚要起身行礼,抬眼就见许氏转身又回去了。回去了啥意思啊?梁渠摸摸后脑勺,发现师兄们也是一脸懵。片刻后南娣再度出现,曲身道:“太太说了,几位少爷一身血腥味的她不想见,没要紧事就先洗个澡去。”顿了顿,南娣补充道:“我已经让下人去烧水去了,少爷们稍等片刻就好。” 第八十七章 黄州许氏,大丰收(求订阅) 房间内,梁渠泡在浴桶中,一阵舒爽。武师家里,尤其是有钱武师家,最不缺的就是浴桶。五个人一人一个都绰绰有余。师兄们五人跟泡大澡堂子似的,整个房间里都是白雾。洗完澡,血腥味顿消,梁渠抓回藏在衣服中的天水蜈蚣,换上干净衣衫,意外发现衣服还挺合身。徐子帅束上腰带解释道:“师母喜欢给我们做衣服,逢年过节就送上几套,所以我平时都不买衣服的,光靠师母送的就够了。”梁渠一愣:“师母亲手做的?”“那怎么可能?”徐子帅失笑,“师母年纪大了,我们那么多师兄弟,一人一套就要累够呛,别说一人几套了,都是让下人做的,不过师母偶尔会给我们做香囊,手艺是顶好的。”向长松插话:“许家大小姐的手艺能不好吗?许氏的锦缎也是出了名的。”徐子帅大笑:“哈哈,倒也是,今后我要是有能耐,让师娘也给我和许氏做個媒好了。”“我觉得不太可能,师娘可舍不得把自家人推进火坑。”“你这家伙,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我怎么了?啊?”徐子帅揽住向长松的脑袋,曲起中指,狠狠地钻他脑门,“再给你一个重新说话的机会。”“痛痛痛,陆师兄救我!”“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陆刚走出浴桶,黄色药液滴落下来。陆刚与黄泽君一战受了些轻伤,泡的是药浴,比其他人要久上一些。二人闻言停下动作。“向师兄,许家是哪家?”“师弟还在启蒙,不知道那些大姓很正常。”向长松整理好衣服坐在一旁的长凳上,“师娘是黄州许氏的人,许氏在黄州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姓,太祖时候出过阁老的,还有好几位尚书。”梁渠八卦起来:“那师娘是怎么和师父认识的?”“师父年轻的时候从军,一路干到校尉的时候,因为作战悍勇,被徐文烛将军赏识,他亲自给师父做的媒。徐文烛将军可是徐有光国公的第三子,他介绍的人自然不一般,是三品光禄寺卿许容光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师娘,说起来师娘当时嫁给师父,算是下嫁吧?”向长松陷入沉思。胡奇大笑:“让师父知道小心他抽你。”向长松叉腰:“怕什么,师娘会出手。”“好了,都洗好了就出去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去休息。”陆刚起身,众人不再吵闹,重新来到厅堂。此时许氏早已坐到主位,厅堂中不知何时摆了一张大桌子,摆满菜肴,冒着腾腾热气,怕是刚刚让下人做出来的。许氏抿口茶悠悠道:“大晚上的,一身血腥味的就过来了?还拎着一个残废,一个侏儒,让不让老人家睡觉了。”“打扰师母。”师兄弟五人尽皆躬身致歉。“行了,看你们忙活一晚上,小九连半盘糕点都吃个精光,我让下人给你们准备了饭菜,先吃饭吧,边吃边聊。”许氏吩咐,自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一众师兄弟围着八仙桌坐下,各自盛饭。准备时间不是很充足,炖肉什么的根本来不及,桌上以炒菜居多,却也都掺了大肉片,用的猪油,足够下饭。角落里的黄泽君咽了口唾沫,他晚饭都没吃呢,又大战一场,腹中空空,着实饿得难受,火燎似的。许氏并没有着急问话,她扫过一眼,等众人都垫下至少一碗饭后才开口问话。陆刚扒下一口,伸手指向角落里捆绑起来的两人:“好让师母知道,鬼母教,哦,就是水沐教贼人已经全部伏诛,最近应当是没事了。”一众师兄弟看过赵洪远的信,都觉得鬼母的名字比水沐好得多,齐齐改了口。许氏抬起眉梢,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神情。“我就说,几十年前没憋出屁来的家伙,几十年后一样憋不出来,偷摸干点事都要给你师父专门支开。可谓是困在一隅之地,胆小如鼠,躲倒是躲得好,只怕是一代不如一代,丧家之犬罢。”梁渠笑出了声,这话和他第一次来找师娘时得到的形容相差无几。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噗。”角落里的黄泽君咳出一口血,怒目而视。许氏瞥过一眼:“伱们带过来的,等下记得自己打扫干净,把事情详细说说吧,就当大晚上的听个乐子。”陆刚看了一圈道:“梁师弟你说吧,你和赵家接触的比较多。”梁渠咽下口饭,从赵府管家郑向那里拿到纸条开始说起,一直到抓到黄泽君结束,中间还补充了一下他和郑向的渊源,当然,癞头张那事没提。几位师兄听得大为震惊。徐子帅哈哈大笑:“那郑向倒是个有眼光的。”“师弟你之前可没说过起过这茬!”“我只是觉得无关紧要”胡奇思索道:“赵洪远好男色的消息传得很广,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幌子,幸亏当时师弟没答应,不然可能现在都见不到我们了。”“也就是他跑得快,能养出数百只山鬼,不知害了多少人,反正别让我遇到,遇到定然手刃。”徐子帅言语之中饱含戾气。“不可小觑天下人啊。”向长松感慨万分。五年内能与鬼母教周旋如此之久,其中固然有救命之恩在,可连个血咒都没下,事成后更是全身而退“赵洪远!我必杀你!”角落中,默默听到前因后果的黄泽君双目充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暴露,怒火攻心下,又吐出一口血。许氏恼怒:“吵死了,把他给我拎出去!”徐子帅一个闪身,就将黄泽君丢出门外。身受重伤的黄泽君重重地落在石砖地上上,伤口又被牵动,痛苦不堪。屋里众人隐隐能听见他的干嚎,却是比之前要好得多。“对了师娘,那价值两千多两的商铺地契要如何处理?还有这黄泽君和那侏儒该怎么办?”徐子帅坐回凳子上问。“你们怎么想?”“全凭师娘做主!*5”赵洪远的商铺话语中虽然是给武馆的,如何分配却是个大问题。二师兄五师姐虽然不在平阳镇,可他们去潮江县也是对付鬼母教徒,自当分一杯羹。此外还有大师兄,大家全都有,光剩下大师兄没有,也不合适。况且那么多日子相处下来,梁渠已经知道,大师兄就是杨师长子。许氏翻看着地契,沉思一阵:“那我折成现银算,小三拿三百两,小四拿二百两,余下的一人一百五十两,如何?”“自无怨言。”“你们是想要铺子,还是现银?”“现银吧。”“师娘,我也要现银。”“大家都是一样。”大家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没人想去经商浪费精力,自然是要现银最好。“嗯,那我差人去拿银票,折给你们。至于那什么黄泽君,等过两天你们师父回来再说,近几天就放你们那边,别让他死了逃了就好。” 第八十八章 犁庭扫穴,再获灵兵!(求订阅) 得到同意,许氏让南娣去拿白银,按照说好的价格依次发给众人。大顺房屋土地的证明与前几朝都一样,只有一纸房契和地契,由买房人保管,独此一份,没有存根和备案。并且地契上通常没有买房人,也就是房主的信息。有的只有卖房人、中间人、见证人等的姓名,还有全面的房屋信息。签字的时候也一样,其他人都签,买房的人不用签,这样的结果是,房契在谁手上,谁就是拥有者。之所以会如此,并非是没法在官府中备案。大顺是有这个机制的,未向官府备案的称为“白契”,官府备案登记的称为“红契”。唯一的问题是备案有偿,契税在半成到一成六之间,还得打点小官小吏们。如此一来自然没人愿意去搞红契,有风险就有风险。梁渠仔细看过那些契约,全都是无登记过的。他怀疑赵洪远不仅是想规避契税和麻烦,而是一早就想好要逃。如此做法方便他脱身,最后还能像这样,把脱手不了的不动产送给别人。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到手就是到手。这些契约与白花花的银子没区别,转手就能卖掉,或者等着来钱。当梁渠拿到三锭宝银时,沉甸甸的感觉,过于美妙。一百五十两!绝对是梁渠挣到过的最大的一笔钱,从杨府出来时,他都仍旧不敢置信。一锭五十两的宝银成色是高于纹银的,通常会折算为五十二两四钱标准纹银,即每五十两贴水二两四钱,俗称“二四宝”。三锭,实际得有一百小六十两。换做一个农夫,种一辈子的地都种不出来,一个渔夫,打十辈子鱼也打不出来。真是不容易啊。路上,梁渠掂了掂宝银,分出两锭宝银,递给陆刚。“这是?”陆刚不解。其余几位师兄也都看过来。梁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陆师兄替我打造的大枪过于昂贵,之前没钱,现在有了一点,就想先还上一些,不然师弟心里难安。”陆刚并没有收,他反问道:“梁师弟,你觉得我今天为什么能拿到三百两?”“当然是陆师兄出力最多啊。”梁渠理所当然道。最强的黄泽君是陆刚师兄拿下的,该拿大头。陆刚接着问:“那我为什么能出力最多?”梁渠一愣。边上的徐子帅嘻嘻哈哈:“陆师兄的意思是,既然你这一百两还差得远,不如留着多买点宝药,早早提升自己实力,那以后才能挣得更多。梁师弟你那么客气,时间一久,肯定不好意思只还本金,得加利息吧?那自然拖得越久越好,陆师兄可等着你还大钱呢!”陆刚瞪了徐子帅一眼,无语道:“我没有要利息的意思,别听他瞎说,”话已至此,再坚持就显得生分了,梁渠默默收回宝银。“好了,今天回去好好睡觉,剩下的山鬼窝点都没处理呢,这两個人我带回去,徐子帅你就别乱跑了,跟我一起回去,我让人给你腾个厢房,我们两个在一起,能防着点。”“行。”徐子帅晓得轻重,没有意见。五人便在岔路口分开,梁渠和胡,向两位师兄回武馆,来到演武场上,发现陈杰昌还在练桩,和他一起的还有李立波。李立波吃过药后,没两天就好得差不多,又同陈杰昌一样得了宝丹,自然勤奋,几天一早就赶来武馆进步。见到梁渠一行人,两人起身问好,待胡奇与向长松走后,他们赶紧围住梁渠,询问之前镇上那么大的动静是怎么回事。梁渠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清楚,只是模糊道:“和之前的山鬼有关,不过已经没事了。”两人虽困惑,却也没再多问。第二天一早,梁渠来到静室之中,进行过一次炼肉。气血消耗一空,缓缓融入到肌肉,大筋中,暖洋洋的感觉驱散冬日寒风。全身大肉都在缓缓蠕动,生长,更加紧密,更加结实,让梁渠的身体线条愈发清晰。神清气爽。气血超过破关需求,梁渠能感受到自己的破关进展迅速,还没正式破关,身体素质就在缓步上涨,力气越来越大,连带着控水能力都有小幅度增加。不算江淮河眷顾度增加的二百斤,实际也有八百二三十斤。挥舞起伏波也是越来越灵动。完成修炼,梁渠精神奕奕地扛上大枪,随着徐师兄和胡师兄出门打怪,挨个将山鬼窝点消灭。没有被秘法催发,所有山鬼都陷入一种近乎冬眠的状态,感知不到外界,被梁渠轻易刺穿脑门。初开始还比较有意思,时间一长就有些无聊了,既没有奖励,又没有锻炼,就是出枪,收枪,成为没有感情的刺杀机器。且各个乡的距离都比较远,三人忙碌两天才全部清掉。早知如此就应该让另外两家武馆干这活,吃力不讨好。也就在第三天下午,三人回平阳镇时,杨府终于传来消息——杨师回来了!得到消息的三人掉头去杨府。到门口,他们就看见被锁在一旁的侏儒与黄泽君,三人当没看见,径直步入厅堂。偌大厅堂内,其余师兄弟全部到场,杨师与许氏坐在左右上首位。杨师等人精神不错,看不出受伤痕迹,想来在潮江县并无太大的困难,或许鬼母教徒只是派人周旋,并没有想真的起冲突。梁渠左右看看,在右下角坐下,与向师兄面对面,对着来递茶的丫鬟道一声谢。“事情我都听说了,陆刚,徐子帅,胡奇,向长松,梁渠,非常好,干得非常好!”杨东雄对五人挨个表扬一番,喜气洋洋。对于一位老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教出来的后辈有出息,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这便是最大的喜事!“那水沐教,不对,应该叫鬼母教,这名字好,就叫它鬼母教!邪门歪道就不该取正派的名字。”杨东雄一顿痛批。“蠢到顶点的教派,涸泽而渔!本末倒置,没有百姓,哪来的武师?”梁渠也觉得如此。武道通神,也要有衣食住行,不可能自己拿根针线缝补衣衫,自己烧砖去砌房子。即便鬼母教真的成功,得到了大丹,却也失去了全部。“至于那彭县令,他胸无大志,为人胆小,但还是有底线的,目前来看应当没问题。鬼母教派了些小人物制造假象,把我给引了过去,我已经全部打杀。饲养如此多山鬼,试图血祭,此行为称得上是谋逆大案,必然会被三堂会审,等官府来提人就是,过段时间彭县令那边应该就会来人。等三堂会审,上达天听,伱们五人必然有赏!”听到这,梁渠等人皆是神色兴奋。他们破获如此大案,不知当有何赏?“此外还有一件重要事。”杨东雄从桌上拿起一个精致檀木盒,招呼道,“小九,你过来。”梁渠赶紧起身上前。“你大师兄收到了信,这是他送你的礼物,昨天到的县驿站,我顺手给带了回来。”梁渠恭敬地接过木盒,一众师兄皆催促着打开看看。“大师兄出手最大方,快看看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对对,快打开让我看看。”“大师兄升官了,肯定是大手笔!”梁渠同样好奇,他打开木盒,发现里头是一柄极具塞外风格的匕首,弯把,直刃,刀刃上闪着烁烁青光,倒是精美。陆刚对兵器的感知最是敏锐,脱口而出:“灵器!” 第八十九章 战利品青狼 什么?灵器!其余师兄弟全部侧目。陆刚师兄从小就打铁,灵兵都造过数柄,乃至有人千里迢迢过来寻找一把利刃,肯定不会认错。大师兄居然送了一把灵器!忒大方了!灵兵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想要让一柄利器生灵,并非从大妖身上随便挖块好肉就行,必须得像赤火鸟这般,拥有奇特生命能力的部位。一柄材料再烂的灵器,光是可成长,可修复的属性,就都保底百金,千两纹银,稍好些就要翻上四五倍,上不封顶!杨东雄摸了摸胡子,笑道:“没错,正是灵器,是你师兄在战场上生擒了一位都统得到的战利品,用他们的话叫斯卡巴哈,用咱们的话就是青狼。你大师兄回信中说这把匕首留在身边也没什么用,就当做礼物送给你。”生擒都统的战利品!太霸道了。难怪这把刀的形制瞧上去与寻常匕首不同,更偏向游牧风格。梁渠内心陷入震撼之中。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师兄的升迁估摸着与那位被生擒的都统脱不了干系。“这样梁师弟岂不是有两把灵器了?”徐子帅开始怀疑人生,他到现在都没一把灵器,最小的师弟居然有两把了?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嫉妒,他牙都特么的要咬碎了。所有师兄弟里,只有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还有五师姐拥有灵器。三师兄的灵器还在半年前就断裂过一回,至今因材料属性不合未曾修复,不然与黄泽君的战斗不会僵持那么久。梁渠小心翼翼地捧出匕首。匕首修长,六寸长的刃,刀尖微微上翘,刀把最末端同样弯曲,与刀尖上翘的方向刚好相反,上面有着暗金色的纹路,最末端雕着一个狼头,握在手中倒是十分趁手。他轻轻抵在食指上,微微按压,浅浅割开一道白痕,再深一些便要出血,一关武者的防御形同虚设,端是锋利无比。此匕首炼制时加的自然不可能是梁渠的血,挥起来并不如伏波那般称心如意,但用绝对是能用的,比一般兵器强太多。“多谢师父,大师兄!”梁渠从盒中拿出牛皮刀鞘,将匕首插入鞘中,挂在腰上,郑重道谢。杨东雄抚须大笑,大手一挥:“不说那么多,吃饭!赶那么久的路,晚饭都没吃!我下午让他们杀了一头牛,两只羊,吃的就是个新鲜!”众人跟随在杨东雄身后来到另一处厅堂。厅堂中间摆着一张巨大方桌,一旁透过格窗就能看到栽满绿植的庭院,隐隐能闻到一股独特的芬芳。不知道是什么花,大冬天的味道那么浓郁。体型巨大的黑齿趴在院子里,边上围绕着几条体型比它稍小的大犬,各自抱着几根硕大的牛骨啃,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都是好狗。武师家并无那般多规矩,主打率性而为,杨师招呼后便让大家全都坐下。准备的时间足够充足,今天的菜式可比昨天要好的多,各类大肉摆满方桌。师娘拉着五师姐坐在一起,面前的菜多精致些。蒸黄鱼,鹌鹑蛋,糖蒸酥酪,油盐炒枸杞芽儿,切成小片的蒸肉。梁渠等人面前的就粗犷许多,每一块切好的大肉都得将嘴张到最大才能塞下,颜色都是淋满酱油的酱红色,全部用盆盛。那大肉用筷子一戳便能轻松撕开,软烂喷香,热气直往脸上涌,也不知厨子是如何做的。忙过一天,梁渠肚子饿得不行,与众人一道动筷子。“鬼母教闹得最凶的时候,我才十多岁,没怎么打过照面,后来从军也是去打的蛮子,能查到的资料上只说是大乾妖后携着皇子建立起来的,有一群老将支持。那妖后可厉害了,据说是臻象宗师,要真是如此,可能她到现在都还没死。”还没死?梁渠差点咬到舌头。众人认真的听着,这都是他们未曾听闻的故事。学堂里可不会系统性的教历史,许多东西,不主动去了解,查阅,是很难知道的。“一开始,鬼母教的确闹得轰轰烈烈的,大顺又在北方和蛮子僵持,根本无暇顾及,大半个江淮地域都能听到有孩童唱水沐教编的童谣。等到流金海一战大胜后,一举挫灭蛮子二十万大军,终于腾出手来,徐国公调转兵马,一路势如破竹,直接把鬼母教打进水泽之中。可惜江淮水泽太大,岛屿众多,进去后实在难寻,倘若持续下去得不偿失,还有可能引起蛮子反扑,只能留它们在水泽之中苟延残喘。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居然又卷土重来,说不定不只是我们平阳镇,还有许多其他地方有着埋伏,也不知道情况如何。”杨东雄略感担忧,手上的饭都不香了。江淮泽野地域附近的大镇可不止是平阳镇一個,多如繁星。若同样被鬼母教所觊觎,不知能否像平阳镇一般幸免于难?“吃饭就好好吃饭,想那么多做什么,坏了心情。”许氏往杨师碗里夹了块大肉,“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了,彭县令都不急,你急?”“哈哈,也是,也是,反正我在这,咱们平阳镇指定无事。”杨东雄洒脱一笑。他要是再年轻二十岁,肯定是要管上一管的,但他不是。在自己的故乡收几个看得过眼的徒弟,开枝散叶,已然足够,再多的,管不了,也没能力管。吃过晚饭,用茶水漱过口,下人端来暖炉。火生得很大,红炭一闪一闪地发亮,用火钩子拨开,细细的火星飘起来,驱散走严冬。众人围坐在一起聊天,多是讲述各自两方发生的事情,时有大笑。直至亥时,夜色已深,众人开始犯困,谈兴渐消。快要离去时,许氏让下人抱来许多衣物,按照大小一人两套,再加一个香囊。梁渠伸手接过,两套衣服,一套深色撒花,一套浅色印花,都是箭袖。香囊味道很好闻,有股淡淡的药味,微甜,外加浓厚的木质香,一点不腻,闻起来像住在繁茂森林的木屋中,裹着阳光。“不知不觉又一年过去,后天就是除夕夜,没什么好送你们的,趁你们都在,和往常一样,一人两套衣服,一个香囊!”“多谢师娘。” 第九十章 正偏印齐聚! 鬼母教的事情算是全部告一段落。杨师一点事没有,师兄弟等人的猜测全然没错,水沐教只想引开盘踞在平阳镇的这尊大佛,并非真要动手,否则收益与付出将完全不成正比,干一次亏一次,多干几次仅剩的老本都要赔光。接下来朝廷会把人带走,梁渠一行人就能安安心心等赏赐。只不过时间可能要久一些,来回传信,送人,还要三堂会审,做出决定,没一个多月下不来。离别之际,杨师叫住梁渠:“小九留一下,我给你测一下命格。”几位师兄顿住脚步,胡奇问道:“师父你拿到香灰了?”杨东雄点点头:“嗯,去潮江县的时候我提了一嘴,县令连夜去太白云观拿了几份二十年份的香灰予我。”梁渠书读过不少,对命格算是有了些许了解。知道测量命格的一步中,最关键的材料就是香灰。此香灰并非是普通香灰,必须要是命纹香烧结过后,被蕴养过五年以上的才行,时间越久,测出命格的准确度越高。测量出的命格越好,往往意味着此人日后成绩越高,放在武者身上,自然就是实力越强。并且从命格中能看出许多信息,遵循或依照的命格信息去行事,往往能事半功倍。比如大顺最年轻的武圣张龙象,命格中同时具备正印,偏印。正印为大柱神山,偏印为枭神夺食。印者,玺也。偏者,不正或非下统也。此印大正大凶,测命者的断言张龙象日后若想有非凡成就,非遭大凶大险之事不可。跨过去,前路坦荡,跨不过,一切自消,亦或是躲躲藏藏,终生无寸进。其后一十三年,张龙象于北荒之地遇伏,其随身官兵全部阵亡,一人独战三臻象,杀二创一,得证圆满,成就夭龙武圣,时年仅四十有八,再得寿八百。此外还有元极武圣,因命格与荒山有关,独入山野三十六年,于二百八十岁之际证道,创荒山法,枯荣繁岁,返老还童。可惜此人并非散修武圣,归属于大乾,有官身,出来后不思投降还想反抗,没多久就被大顺的武圣给斩了,哦,就是张龙象。两个新晋武圣,终究是大柱神山碾压过大荒石山。大战过的地界都被鲜血浇淋,饲养出繁多精怪小妖,连一只打地洞的老鼠都能有牛犊那般大,尖牙利爪,一口能咬断大树,寻常人根本不是对手,事后大顺派人清理了好久。这些东西都是梁渠在书上看到的,不是什么民间杜撰,是正儿八经有正史记载的。当然,命格一事并不绝对,人与人的命格往往是相互影响的。好命格可能看不出好,未有成就先早夭,坏命格也可能看不出坏,有贵人帮助,同样平步青云。乃至有人天生贱命,遇到贵人后居然连自身命格都能改变,煞是神奇。所以命格主打一个参考,倘若过分迷信,反倒落入下乘。梁渠倒是很想知道自己的命格会是什么。他随杨东雄进入密室,其余师兄弟本来想走,但见此情况,全都选择留下来看個热闹。杨东雄在密室中翻出一个厚皮箱,从中取出五样物件,一只画着大红公鸡的小碗,一册厚实的法册,一个古铜色的小方鼎,一袋鼓鼓的小包以及一张硕大的漆黑纸张。杨师递出那只红公鸡小碗:“来点血,不用太多,用你的左手。”梁渠拔出青狼,小心割开手掌边缘,滴过数十滴后便被杨师拿走。杨师将小方鼎放在桌上,拆开小包,倒入一层黑灰,细细铺上指厚的一层。“按下你的右手印,不要抖,直直按下去,越清晰越好。”梁渠听从建议,直直往鼎中按压下手掌,不知是否是灰的区别,他拿出来时,一点灰都没粘在手上,底下的手掌分外清晰,可观掌纹。杨东雄确认无误,将公鸡碗中的鲜血静置一会,空气中血腥气渐渐消散,取代它的是一股奇特的氤氲香气,他将血淋在那张黑色的大皮纸上。鲜血神奇的没有呈现张力作用,反倒如一个大圆般静静的摊展开,极薄,极大。杨东雄趁势将小鼎内的香灰扣在上面,分毫不差的印在鲜血面上,中间压下手掌的地方塌陷下来,隐隐能看到手掌模样。随后杨东雄用指关节轻扣桌面。倒映在其上黑灰渐渐颤动起来,顺着鲜血飘逸出来,能清晰的看出黑灰左侧有线条纹路。“师弟果真有命格在身!”向长松喜悦道。正印,偏印,不是所有人都有的,绝大部分人两处位置都是空的!能有,不管显现出的是什么,就证明至少这个人会有一番出息!即便是偏印!片刻后,徐子帅伸长了脖子看,疑惑道:“印相是一条河?”线条非常简单,就一条蜿蜒的,曲折的粗线。“还没结束。”杨东雄沉声道。众人凝神一看,果真如此,伴随着杨师的扣指,手掌的右侧也渐渐有黑灰浮出,缓缓勾勒出一道奇怪身影。徐子帅皱眉良久:“偏印是猿?”“师弟居然正印偏印齐聚?!”“正印是河,偏印凶兽是凶猿?”“不对,反了,师父刚刚扣下的方向是朝东,所以这边是左,那边是右,师弟的命格里,偏印是河,正印是猿。”“不可能啊,为什么偏印会是死物?不应该都是凶神吗?”“并非没有,我记得有一臻象老将,偏印就是落日,事后死在夕阳之下。”一众师兄争执起来,纠结起梁渠的正印偏印到底反没反。二师兄俞墩突然出声:“有没有可能,这偏印不是河,是龙?”“龙?”众人再度定睛望去,隐隐约约,竟真看到那“河”末端有些异样,好似一带角龙头!?“真是龙?”杨东雄沉默下来,这测命格法子是他年轻时候跟一位老道士学的,要说多准倒未必,可也不会出大岔子,给弟子测算绰绰有余。所以这正印偏印应当是对的,倒是从没见过的样式。黑灰的前后两侧很快蔓延出其他纹路,他翻出那本册子,一一对照。其余人全部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师父给出答案。片刻后,杨东雄揪掉了几根胡须。“凶,大凶!” 第九十一章 长蛟走江! 梁渠听得心一缩。啥情况啊,怎么就大凶了?正印是猿倒是没什么稀奇的,就该如此,为什么偏印是龙?徐子帅忙问:“师父,到底怎么回事?小师弟的命格怎么就大凶了?”“鳞虫之长,能幽能明,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大江涛涛,天龙夭矫,此偏印是长蛟走江啊!”“长蛟走江?”“没错,此偏印有两解,一解,此蛟代指的便是你们师弟,他日后必定过江化龙!二解,此蛟非你们师弟,更为凶险,是他人化龙,与你们师弟相冲!如此才符合偏印之解!”传说,蛇五百年成蛟,蛟一千年化龙。蛇修炼五百年化作“蛟”,隐于湖泊、深潭、水库、江河支流、地洞之中。“蛟”修炼一千年,便会沿大江、大河入海化龙。所谓“走江”,就是蛟沿着江河干流入海的过程,其间伴随着狂风暴雨、江河暴涨等惊人异象,会淹没沿途一切。无论梁渠是“走江”,还是“被走江”,都是一等一的凶险,比那枭神夺食都不遑多让!“好大的命格!”其余师兄弟听后瞠目结舌。普通人被走江淹死,断然不可能显出长蛟走江的偏印,只会空空如也,惨遭横祸。因此哪怕梁渠真是“被走江”,足以证明他的未来非同一般,至少能成为“龙种”对手。这也是为何,能有偏印都是好事,至少不会庸碌无为。最小的师弟居然有如此命格,实在众人意料之外,虽只是一种可能,乃至非常小的可能,那也非常了不得了!杨东雄都始料未及。到他这个年龄,最是看重弟子品行,天赋次之,再不济日后都是个奔马武师,每月都有粮食拿,比普通人强出数十倍。万万没想到,投眼缘收下的弟子居然是块宝。缓过神来的向长松忙问:“那师弟的正印呢?”“正印就更奇怪,我居然没有找到对照,只能对应到此猿属水,为凶煞之物,却不知为何,此凶物会居于正印之中。可谓是恶神居正,凶正相合,难以推演结果,正印,偏印两者皆是凶物,我才会说大凶!”梁渠了然。无支祁,打服一整条河的水猴子,几个天神都按不住,当然够凶。相柳都被砍掉九個头,它却是得罪大禹还活下来的恶神。至于过江。不是猛龙不过江,不是恶虎不下岗!好事,大大的好事!他嘿然一笑:“师兄们不必过于担心,此命格说明师弟我有化龙之资,肯定是好事。”正主都如此乐观,众人忧心稍缓。的确,命中带龙,如此之大的命格,固然凶险,可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呢。况且信命不认命。命格之法非绝对,多注意多当心即可,倒也不必过分焦虑。徐子帅玩笑道:“师弟今后怕是有大成就,日后发达多帮帮师兄们,至少给我整一柄灵器。”梁渠神色肃穆:“自当如此。”杨东雄点点头:“命格虽大,不可好高骛远,它只是表明今后的一种可能,切不可当成金科玉律。你正印属水,于水泽之地修炼当有益处,机缘深厚,此乃五行相合之法。可你偏印同样属水,于水泽之地易犯凶煞,也当小心远离。是近是远,是去是来,个中思量,你当自行决断。”梁渠郑重点头,长拜而下:“多谢师父为弟子称命,弟子铭记于心。”“嗯,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吧。”月色破云,银一样的光辉投了下来。长蛟走江吗?梁渠暗自思量。众人皆当长蛟中的蛟龙是代称,是某位英雄豪杰,他却想到了江淮水泽中那头渔民们口口相传的蛟龙。江淮泽野蛰有蛟龙,一眠一甲子,苏醒后便会兴风作浪。还有那南石桥下的小河,是蛟龙苏醒后淌出来的。伴随着梁渠眼界越来越开阔,他愈发觉得那条蛟龙真的存在,并非空穴来风。那长蛟走江,或许也并非代称,而是切切实实的“蛟龙”。“胡师兄,我们再练几手吧。”武馆内,梁渠没有去休息,反倒主动请缨。胡奇一愣,点点头道:“自无不可。”梁渠脱下外套,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根两米长棍,气血随弓劲法运转,朝胡奇攻去“陈掌柜!”“梁公子!贵客来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长春医馆内,陈掌柜快步走出柜台,拱手行礼。正求医的几位病患侧目过来,猜测着来者是何身份,让陈掌柜如此相待。梁渠虽被收为亲传,可鲜少在人前露面,外面的人都不怎么认识。此番他来医馆,是听从胡奇的建议,学习草药辨识与基本的接骨,正骨本事。这些东西在哪学习都一样,找个老医师和让师兄们教没差别,没必要去专门劳烦师兄们。医馆里条件偶尔还能来个病人练练手,效果会更好。再加上有了钱,顺带来此抓上几幅增长血气的好药,加快炼肉进度。一番交谈下来,陈掌柜不住点头,招呼来下人去抓药。“梁少爷要来学医那自是欢迎的,您的几位师兄也都来过,甚至看过诊,就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除去未时到申时的这个时间段我要去书院,其他我都可以,掌柜的替我选一个医师们不忙的时候吧。”陈掌柜略作思量道:“那就每天的酉时一刻到戌时一刻吧,一个时辰,下午来看诊的人都比较少,正好九少爷去完书院来我这边,都在东北角上,省得来回跑?”“自是方便的。”梁渠点点头,“那等过完春节我就过来学习?”“恭候梁公子大驾。”陈掌柜躬身一拜,被梁渠扶起。“是我劳烦陈掌柜,此前渠从未接触过此方面的知识,为人愚钝,唯有以勤补拙,望陈掌柜多多包涵。”“九少爷太过客气。”陈掌柜恭维两句。“掌柜的,药。”小厮抓好药包,用细绳捆绑好后拿过来。陈掌柜伸手接过,转递给梁渠。梁渠数了数,确认没问题后掏出银钱。陈掌柜拿起戥子,环顾左右,边称边压低声问:“梁公子可知前几日那赵府犯了何事?这两天镇上人心惶惶的,不知为何偌大一个赵府竟化作废墟。当然,是老小子我好奇,梁公子要是不方便说,也不必为难,若是方便,能否透个底,好让我这把老骨头安个心?”“多的不能说,倒是可以让掌柜的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不用过分担心。”陈掌柜恍然,他点点头,不再说话,一路送梁渠走出医馆。 第九十二章 再获大功,财不外露 离开武馆,梁渠药包都来不及放,马不停蹄赶去书院。明天除夕夜,今天是书院最后一天上课,上完就是连续七天的春节长假,他自然应当来此一趟,露个面,解释一番。否则前前后后半个月都见不到,怕是要被人误会自己仗着亲传弟子的身份怠惫厌学,留下的印象不好。阳光贴着云平铺而下,胡桃木的桌子映着窗户的影子,整个室内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童子们身着统一的服装,坐得笔直,神态专注。正在教书的司恒义余光透过窗户瞥到梁渠的身影,经义都顾不得讲,快步走出来和梁渠撞個满怀。“司先生?”“你可算是过来了,快和我去见山长!”“见山长?”山长,即书院主持人,负责书院组织管理工作,同时还肩负着教书育人的职责,故也有“掌教”“主讲”的称谓,类似于后来的校长。梁渠一时间不知道司恒义为什么要带自己去见山长。“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个‘拼音法’真是绝妙的想法,第二天我就给过山长,山长对你的想法赞不绝口,和堂长、讲书钻研过数天,对你的法子进行改良,昨天开始尝试教学。刚开始接触,暂且看不出来成效,但我相信再过几天,绝对比现在的反切法子教起来要快得多!每天能学的字,肯定会翻上数倍多!”梁渠一惊,没想到司恒义的动作那么快,不过正合他意。他拿出这东西,就是想蹭个发明赏。低等爵位不敢想,赚点银钱或者拿个免税特权都是好的。如此自然是越快越好,赶在五月前搞定就更好,能省下一笔夏税钱。梁渠在司恒义的带领下见到山长,一位衣着蓝袍,坐在小亭中的白发老人,名为赵记。“学生梁渠,见过山长。”“不必多礼。”赵记抬手虚扶,也不多废话,将几叠纸张摆在桌上,“看一看,我与几位讲书一同钻研,改进的,与你最初的想法有何不同?有没有更好的建议?”梁渠伸手接过纸张,一页页看去。这版上的数目比他归纳出来的七十六个读音还少,只有六十三个,其中声母二十三,韵母二十四,整体认读音节十六个。所选的字符也更加简单,有些甚至看不出一开始演变的偏旁部首是什么,和本身字形体系的差别变得更大,一笔就能画完,相互之间的区别也更大,不至于看混。有些读音改的梁渠自己都不认识,不过对着后面标注拼音的字,他多读几遍也能认出来。山长果真厉害,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版本迭代。大修大改,框架没变,内容变化繁多!“渠敬服!比学生那版好上太多!”赵记摇头:“该是我敬服你,若是没有伱的奇思妙想,我恐怕一辈子都想不到用符号去注音,只会陷入用字注字的怪圈,将读音独立出来,不仅不容易变形,还极大简化臃肿的反切体系。”反切法的臃肿有目共睹。光是上切声母就有四百多字,下切韵母一千多字,光是学这一套体系就是够那群小孩头大的。原来世界也相差无几,到宋代才有一位和尚突发奇想,创造守温三十六字母表,大大简化体系。再到元朝才想到用独立的藏文体系创造标音符号。梁渠的出现等同于天神下凡,一下子把规律总结和体系独立都干完,可以说是儿童启蒙之大家!发明奖不颁给他颁给谁?“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赵记感慨一番,“或许只有你这样的初学者没有被文字本身所束缚,才会想出如此异想天开的好办法。在我看来,用另外一套符号代替文字注音,是最为精妙之处,杨东雄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你悟性高,创造性又好,不穷经皓首,今后也能成为一代武学宗师。”敢直呼杨师名讳,看来山长的身份也不简单,梁渠心里想着,表面上连忙谦逊几句。“你再看看,有没有还能改进的地方。”梁渠摇摇头:“学生愚钝,先前那般已经是我所能想出来最好的办法了,此版优于许多,我觉得已经十分合适。”“好,既然如此,我会将你的这份功绩上报,爵位能不能成暂且不知,但以后税收一定是可免除的,我可以在这里给你保证。”“多谢山长。”梁渠躬身一拜,随在司恒义身后退下,又在书院学了一个时辰的书,露过面后到埠头上,划船往义兴市方向去。他去见一见三兽水流涌动,三头水兽再次见到天神喜不胜收,在水面上来回游动,剐出道道旋涡,乌篷船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三兽体型又有明显增长,两兽不用说,长度上完全能和他身下的乌篷船一较高下。“拳头”都长到一尺多高,举起双钳都到梁渠的膝盖位置,寻常鱼类压根逃不出它的双钳。天水蜈蚣阿威感受到浓郁的水汽,缓缓从梁渠手腕上褪下,爬入水中,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很是惬意的模样。到底是“水蜈蚣”。嘎达嘎达嘎达。一对暗红色的小角被“拳头”钳住,它跳到船头上,六足快速移动,平举着双钳,放置在梁渠手中。梁渠接过红角,是那条牛角鲳的角,朱红色,泛着油亮的光泽,乍一看上去都仿若玉质。他握在手中摩挲,惊觉好大一对,都有二寸长,那鱼怕不是有小十斤?之前吃过一条一斤出头的牛角鲳,获得水泽精华1.8。牛角鲳实际出肉率不高,没有专门食用鱼超过五十的夸张比例,只有四十左右,就是说他当初只吃五两肉就有接近两点的水泽精华,含量非常高。是目前三种宝鱼中,最高的品种。一条十斤的牛角鲳,能提供的水泽精华能有接近四十点。拳头只吃到一小点,剩下的大头都是肥鲶鱼和猪婆龙的。昨天梁渠去杀山鬼,两兽又找到一条红血鲈,他想着两兽即将进化,自己又在忙,一样没过来。红血鲈进了两兽肚子,同样得有个五六点。【可消耗6.2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可消耗8.4点水泽精华,使六须鲶鱼进化为虎头鲶】就差个零头。梁渠觉得难受,一共差十四点,运气好一条宝鱼就够,运气不好,得两三条才行。不知道进化契机究竟在哪。梁渠鼓励一番:“附近多探索探索,看到红血鲈或者虎头斑就自己吃掉,能不能进化,什么时候进化,全看你们自己,我等会再回来和你们一起找。”肥鲶鱼晃动着须子,猪婆龙甩着尾巴,都表示自己会加倍努力。梁渠点点头,招呼阿威回来。待阿威来到手腕,化作一枚蓝镯后,他划船去往上饶。二进大院估摸着要开始上梁,得去塞枚压房铜钱,讨个好兆头才行。弄完就回来和三兽探索水域,尽快补上最后的零头。“一二三,嘿呦!”“一二三,嘿呦!”“都加把劲,下午刚吃过干饭,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天色已晚,工人们没有要停工的意思,借着朦胧的月光抬着大柱。木匠刘全福站在房屋上,对着下面几个抗桩汉子吼。几个大汉扛着一根大柱齐步走,气喘吁吁,冬天流热汗的感觉令人难受。忽然间,所有人肩膀上一松。一根需要三四人一起抬的大柱,居然被一个小年轻扛了起来,看上去分外轻松。几个壮汉回头看去,惊呼:“梁爷!梁爷回来了,怎么能让您来呢?快放下,我们来就成!”梁渠扛着柱子退后一步,避开众人手脚:“叫什么梁爷,都是乡亲,生分不是,叫我阿水就好。”“梁”刘全福张了张嘴,见梁渠看过来,硬生生拗过口,“阿水,他们吃了干饭,拿了铜钱,就该干活,用不着帮他们!”“没事,我力气大,干事快。”梁渠独自扛着大柱往院子里走去,回头喊到,“福叔,放哪?”“就放这就好,就放这就好!”刘全福赶紧从架子上跑下来,帮梁渠放下柱子。“阿水是过来看进度的吧,放心,没人偷懒,马上就上大梁,上完大梁我就抓紧时间铺望板,厢房先放着,主屋一准在开春前全给你干完,绝对能住上。”“没事的叔,慢点就慢点,我不着急,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梁渠左右环顾,“刘叔,中堂屋的横梁是哪根,既然要上梁,我先放个铜钱。”“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这茬。”刘全福指着众多堆放起的柱子中最长最粗的一根道,“是这根。”刘全福拿出一个小凿子,快速挖出一个小坑。梁渠见状摸出一枚铜钱,放入其中。刘全福找来黏土糊住,填满周围缝隙,一边填一边把铜钱压平,压结实。这叫“财不外露”,有一定的旺财作用。此外还有挂红绳钱和压钱在下的方法,倒没必要再搞。 第九十三章 大宅,大鲤! 月色清亮。梁渠环顾下来,一共二十位壮汉在替他干活。切木板,架房梁,和黏土。大冬天的,全都一脑门子热汗,汗馊味浓得很。寻常人家冬天想洗个澡条件可不方便,得砍柴烧水,一个不慎还容易受风寒,那就亏大发,大家都是能少洗就少洗,梁渠也不介意。他算是发达起来,腰上挂个香囊,没味还散着香。早些日子一样浑身鱼腥,大哥不说二哥。“吃过饭了吗?”“吃了,干饭管饱,菜里都有肉沫子,哪家哪户都没您这么客气的。”“是啊,冬天没活计,都是吃山空,有饭吃有钱拿,天大的好事。”“肉沫?”梁渠摇摇头,“下次和陈同民说,换成大肉片,每次炖菜得放三斤猪肉进去一起炖。”众人惊讶地活都忘了干。只见梁渠又摸出一两银子塞给刘全福:“明天除夕,今儿早点回去休息,给你们放三天假,大大后天再来干活,福叔你帮忙去买点猪肉,一人两斤,要挑肥的,让大伙过年桌上多個肉菜。”大顺猪肉不过二十多文一斤,反倒是鸡肉,鸭肉,得五十多文一只。该省省,该花花。刘全福接触的银子的手跟摸了炭似的,连连回缩:“使不得,使不得啊!”“有什么使不得,一分肉一分力,十分肉十分力,别跟我在这掰扯,客套来客套去,浪费工夫!”不等刘全福回话,屋顶上的汉子先叫起好来。“梁爷大气!”“好!”“开春前主屋保管完工!”喜悦的呼啸声惹得周边街坊都打开窗户,探出脑袋瞧瞧是怎么一回事。“梁爷,咱们不着急回去,今天晴天,有亮光,还能多干会!”“没错,明天才除夕呢,干他一晚上!好对得起梁爷的饭!”梁渠大笑:“随你们。”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积极性高点,自己能早日住上大豪斯。房子建成,就用余钱再遣两个使唤婆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最后一样能给你规整干净。梁渠伸开脚,坐在木材上伸了个大懒腰,惬意得很。上辈子都没实现的梦想,这辈子居然轻易达成,光是想想那日子就舒坦。“成,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梁爷慢走。”刘全福一路恭送,目送梁渠走出半截院墙,回头对着众人喊。“一个个的,都别给我偷懒,上梁!今个晚上把大梁全给我上好!椽子也都装好,天亮之前,主屋的望板必须铺好!”“得嘞,听您的,福叔!”月光下。长橹搅动水流,卷起道道旋涡,更有无形的水流从后往前涌动,推动着乌篷船以极快速度来到某片水域。梁渠估摸着要是有什么龙舟比赛,自己一人就能拿下头彩。早早等候在此的三兽浮出水面,负责接应。梁渠拿上伏波与青狼跳入水中,先去丈量一番自己的莲藕。自从埋下螃蟹怪的外壳和不知名武者的尸骨,莲藕的生长速度明显快上一些。生长面积变得更大,有把先前被螃蟹怪破坏掉的地方全部补齐的势头。确认埋下东西能带来好处,莲藕生长状态十分健康,梁渠与三兽朝更远的地方探索,主要是水底。许多水兽都有打洞住水底的习惯,这部分物种肥鲶鱼与猪婆龙乃至是拳头都不好发掘。一是难以发现,宝鱼都聪明,会把洞口用淤泥掩盖住,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区别。二是体型巨大,全是小短手,发现也无济于事,除非等着洞里的家伙自己出来。但对梁渠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的感知圈足有二十米,详细圈十米,对泥沙下的感知有所障碍,依旧能探寻到一米左右的深度。探索优势上比三兽要大得多,只是梁渠平时不想浪费时间在找资源上罢,有那功夫不如自己多打两遍桩。沿着水底摸索,见到洞口梁渠就让天水蜈蚣进去探一探,有些是空的,有些偶尔能赶出一些小鱼,都是些普通鱼种。半个时辰后,一个不同寻常的洞口出现在梁渠感知范围中。洞内部构造极长,洞都有人腿粗,最深的地方超过感知范围。一般鱼可没有那么大劲,或许会有惊喜。年少时有过挖黄鳝经验的梁渠没有冒然行动,他先在附近找寻一番,成功找到两个同样不小的泥洞,让肥鲶鱼与猪婆龙分别埋伏在洞口外。所有地方都被堵住,梁渠让天水蜈蚣进洞。天水蜈蚣体型小,又威力十足,关键时刻蜷缩起来,一身硬壳和金属球不遑多让,宝鱼都很难咬动,最适合探洞。阿威得到命令,头顶两根须子晃了晃,百足爬行,顺着大洞蜿蜒而入。精神链接中,梁渠能感知到阿威在不停地往深处移动,抵达地下三米左右的位置后,它突然停了下来,随后飞快后退。“来了!”梁渠手持伏波,在洞口严阵以待。在阿威退到离地面不足一米之际,一个体型修长的家伙闯入他的感知圈中。好家伙,是条鳗鱼!小臂粗的鳗鱼!会是宝鱼吗?梁渠神色欣喜,在天水蜈蚣爬出洞口,大鳗探头的瞬间,一枪扎下。伏波枪头锋利至极,破开水流压根没有波动,大鳗毫无察觉下便被贯穿头颅,乃至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探出一小段距离,从头颅到脖颈处,划开一道大大的口子,溢出的鲜血顺着水波飘散开来。大鳗后知后觉,它蜷缩起身子,疯狂挣扎摆动,结果便是长枪明明没动,它整个脑袋却被削了下来。梁渠:“”有时太锋利也不好,都没办法保证猎物的完整性,稍稍挣扎下就把自己脑袋给卸了。“拳头”夹住大鳗尚在洞中的半截身子,把它给拉出来,见到鳗身上的七颗紫色斑点,梁渠大喜。“七星鳗!”他已不是吴下阿蒙,许多常见宝鱼是认得的。七星鳗就是其中一种,它黏滑,力气大还住在洞里,比寻常宝鱼更难抓。不过难抓归难抓,增益效果却与虎头斑相差无几。眼前一条约莫小两斤,尚不知道能否让“不能动”先一步进化。梁渠让“不能动”过来,将七星鳗全部都丢给它。“不能动”甩着尾巴快步上前,张开嘴大口吞咽,嚼都不嚼,吞吃掉一整条大鳗。肥鲶鱼看得眼热,长须子不停舞动。梁渠耸耸肩:“没办法,阿肥你要八点,不能动只要六点,它吃掉还有进化的可能,你一点都没有,先忍一忍吧,下一次全是伱的。”天神发话,阿肥只能忍耐下来,它甩着尾巴,四处游动,抓了两条大草鱼解馋,吃的时候不忘分两个鱼头给自己的难兄难弟。拳头与阿威不嫌弃,各自抱住一个鱼头啃。沟通泽鼎。【可消耗1.2点水泽精华,使太华鳄进化为角木鳄】梁渠幽幽吐口气。果然。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可实际看到还是很难受。七星鳗与虎头斑红血鲈的效果相似,一条小两斤的大鳗,全部吃掉,提供的水泽精华差不多就是四五点。只能继续找。梁渠并不气馁,带着几头四兽继续探寻,一连到凌晨都没再找到宝鱼,困得不行。陈叔也该在这个时候出船捕鱼了,再留下去不太好。梁渠告知过陈庆江,不用大半夜就出去捕鱼,用他的饵料,晚上白天没区别。陈庆江则坚持认为晚上鱼类活动更频繁,放饵料效果会更好,是祖祖辈辈捕鱼活动传承下来的宝贵经验。逻辑上没毛病,梁渠拗不过,只能由着他来。先回武馆睡觉!第二天。梁渠炼过肉,估摸着陈叔上午还在捕鱼,继续与师兄对练,中午时分才赶往义兴市。胡奇松着筋骨道:“师娘喊我们晚上过去吃饭,你可别忘了。”“放心吧,酉时四刻前一定回来!”梁渠声音消失在门外,胡奇无奈摇头。“今天一定能让不能动进化!”梁渠划着船,信心满满,刚驶过埠头,便听得一阵欢呼声从街道上传来,似有人群聚集。他止住船身,竖起耳朵。“宝鱼,肯定是宝鱼,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宝鱼!”“这鱼太大了吧?你怎么抓到的?”宝鱼!?又有渔民抓到宝鱼了?梁渠大喜。是了,除去自己,还有其他渔民啊。一个埠头,每月都有那么几条宝鱼,自己真是陷入思维死角。他也是武者,还有钱,自己没抓到,买别人的也一样!梁渠等不及想看角木鳄究竟是个什么模样,顾不得和乡民打招呼,快速冲进人群,意外发现被围在人群中的竟然是个老熟人!“陈庆江,你运气好啊!”“老陈,你那个饵料能不能借我一点。”“哈哈哈,老李你做梦呢,也想和武师老爷攀上关系?”“别管老李,快说说怎么抓到的?”众人簇拥的陈庆江浑身湿漉漉,整张脸通红,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冷,兴奋至极,他上气不接下气的笑道。“我今天捕完鱼,回来路上看见水上有鱼浮水换气,远看像鲤鱼,可那鱼背我从没见过,青光斑斓,漂亮的不得了。鲤鱼本来就贵,我一想可能是宝鱼,就赶紧摇撸追上去,手掌皮都磨破了,怕网破,还一下子撒两张网,结果全被撕破。我当时那个急啊,脑子一热摸着船桨就跳下水,照鱼头上狠敲好几下,冻个半死才把鱼给敲晕,抱着就上了船!”人群外的梁渠听得一愣一愣的。我滴个乖乖。两兽进化的契机,感情应在陈叔身上啊! 第九十四章 进化时刻! 陈庆江抱住大鲤鱼,乐得龇牙花。那鲤鱼外形与一般鲤鱼无二,嘴角两根短须,唯独背上散着青光,乍一看是青色,只是看却在阳光下五彩斑斓。个头更是大得惊人,足有成人半个身子那个大,少说十五斤!“青背龙鲤!”梁渠眼珠都瞪出来了。此鱼比一斤二两的牛角鲳更贵,一斤肉要三两银子,眼前一条,少说四十五两!围在里面的人听到一個从来没听过的词语,纷纷转头看去,才发现靠在外面的是梁渠,赶紧让开位置。梁渠的出现也在陈庆江意料之外,他兴奋喊道:“阿水!你怎么过来了,你现在是武师,快帮我看看,这大鲤鱼是不是宝鱼?”梁渠脱下外套,披在陈庆江身上,肯定道:“是宝鱼,青背龙鲤,少见的很,一斤肉能有三两银子,你这一条起码四五十两!”“怪怪,四五十两?那不是够我一辈子挣的?”“比阿水上次抓到的什么牛角鲳都贵?”围观乡民听得热血上涌,他们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不交税才能挣到十一二两。眼下一条宝鱼,抵得上五六年的苦功?“四五十两?”陈庆江惊得合不拢,面庞更红,说不出是冻的还是激动的,比醉酒都夸张。“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梁渠挥手驱散人群,让大家都退开,“这都落水了,要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别堵住路!”听到梁渠说风寒,陈庆江好似才反应过来,浑身打起冷颤。周围人听到梁渠的话不敢不从,早早退开一条路。他们瞧着梁渠带走陈庆江,目露羡慕,重新围聚起来议论纷纷。“老陈家是冲天了啊!”“是啊,阿水成了武师,连带着陈庆江家生活都变好了,他妈的,听说阿水给了个什么饵料,撒下去,冬天都能大把大把的捞鱼,一天能有四五钱银子,是银子,不是铜板!这次居然还抓到那么大条宝鱼。”“怪怪,有那么多?”“有,怎么没有,我上次跟着过去亲眼看见的,结果等他走,我再去下网,毛都没有,都是那饵料的问题!”“啥饵料啊,咱们能不能去要一点?”“那饵料是阿水的师父配的,陈庆江自己都没方子,只是每天拿着去用,你敢去要?当心梁爷削你!”“这叫什么?什么鸡狗来着?”“什么鸡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对对对,说到这我就想起那梁广田,真的笑死个人,之前还想上门讨债,被陈乡老乱棍打了出来。”“哈哈哈,我看到了,他好像一条狗啊!”“狗狗狗,狗你妈的狗!”巷子里偷看热闹的梁广田气得袖子一甩,大骂一声便消失在巷中。梁渠扶着陈庆江到家,顺手打碎院中水缸表层的冰层,放入宝鱼,招呼阿娣嫂子出来。阿娣闻声赶来,见到陈庆江一脸通红,浑身发抖的模样吓一跳,忙问怎么回事。“陈叔今天出船看到一条宝鱼,命都不要了,跳下水就抓,鱼是上来了,命也没半条,阿娣嫂子赶紧给我叔换件衣裳,再烧点热水用毛巾沾湿敷一敷,当心风寒。”“哦哦好。”阿娣闻言赶紧接过陈庆江,搀扶进屋,一通手忙脚乱。等梁渠在出来,发现顺子和他刚学会走路的小奎正趴在水缸边,盯着青背龙鲤看得怔神。梁渠会心一笑,还是小孩有耐心,随便盯着什么都能看上一天。“小心看着,别让人过来拿走了,有事就喊。”顺子郑重点头。梁渠拍拍他的脑袋,出门到乡里医馆抓上包药,带回来让阿娣煎掉。冬天落水不是小事,陈庆江看起来生龙活虎,完全是心里那股气在撑着。待药煎上,换过衣服,陈庆江的脸色才好上一些,眉飞色舞道:“阿水,这宝鱼正好咱俩一人一半。”“那怎么能行,这鱼又不是用我饵料抓到的,应该算陈叔伱自己的才对。”青背龙鲤是陈庆江回来路上看到的,抓也是他自己抓的,中间压根没有梁渠的事,不应该去平分。陈庆江却非常坚持,一口咬定,这鱼是闻着饵料香味来的。啥饵料啊,就是黄泥巴。宝鱼还能被黄泥巴吸引来啊,有那功夫,它自己下河底坑两口淤泥不也一样。梁渠嘴角抽抽,没办法当面点破,只能默认。见梁渠答应下来,陈庆江让阿娣拿出家中的大称,简单一称,十六斤八两!一斤三两银,那就是五十两四钱!阿娣吓得称都拿不稳。半个多月来,陈庆江的确每天能挣不少钱回来,可那冲击力与陡然获得几十两银子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梁渠从怀中摸了摸,掏出三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陈叔,实不相瞒,宝鱼对我现在有大用,银子给你,鱼我就直接拿走了。”“多了多了,这得有三十两了!说好五五分的。”“不多,平分是平分,鱼是陈叔实打实下水抓的,糟那么大罪,多点应该,行了,就这样吧,我真着急用,走了走了。”梁渠说罢拎着青背龙鲤匆匆离去,留下无可奈何的陈庆江。“阿水心疼你哩,有啥不高兴的。”阿娣将银子收起来,撇撇嘴。“你懂啥,刚刚阿水那件衣服呢?快去洗了,晾晒好回头给人家送去!洗干净点,别让上面有了味。”“还用得着你说,一早就泡水里了,你赶紧把药喝掉,我好腾手。”“噗,这也太苦了。”梁渠拎着大鱼,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中回到船上。无人水域,梁渠召来三兽,等待的同时,用青狼熟练地给青背龙鲤开膛破肚,掏出内脏,抽出鲤鱼鱼线,剁去鱼鳍。鲜血流淌在船板上,天水蜈蚣从手腕上趴下,伏在上面大口吮吸。水流声从乌篷船旁响起,三兽依次浮出水面。闻到血腥味,肥鲶鱼与猪婆龙目光死死盯住死去的青背龙鲤。进化之机,就在眼前。梁渠将内脏分成两块,一块大,一块小,掺和着鲤鱼鳞片,分别喂给肥鲶鱼与不能动。片刻后,泽鼎大亮。【太华鳄可进化为角木鳄,是否进化?】【六须鲶鱼可进化为虎头鲶,是否进化?】梁渠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进化,通通进化! 第九十五章 喜获技能 做出决定的刹那,两兽仿若化作透明,体内有光芒散发。脑海中的泽鼎绽放璀璨光华,与两兽体内的光辉交相呼应,进而成百上千的扩展开来。明明现实中不存在,梁渠站在船上却忍不住眯上眼睛。一时间仿佛天上和地下各有一轮太阳,直至有什么东西刺破了水面上凝聚日轮的光华。两兽身上的光芒实质一样碎裂开来,灰烬般随风散去。巨大的身影重新暴露在视线之中,梁渠目不转睛。他眼睁睁看着肥鲶鱼与不能动膨胀起来,一点点改变形态。剧烈的痛楚从两兽脊椎处蔓延开来,喷薄欲出的那种痛苦,像是蛹在挣扎着破茧,蛇在痛苦的蜕皮。庞大的身形搅动起剧烈的水流。乌篷船止不住的摇晃起来,有浪花打进船舱。梁渠站在船头纹丝不动。身为太华鳄的“不能动”鳞片全部立起,从根部到尾部,一点点转变为苍青色,泛着油亮的光泽。四肢越发矫健,脊柱粗如大龙,宽大腹部与下颚稍稍收缩,利爪更是长出数寸,宛若尖刀。更令人吃惊的变化,便是其头部后侧隆起两个鼓包,从中生长出两截青木般的“树墩”。才一段进化就长角吗?二段不是要化蛟龙?梁渠目光大亮。另一边肥鲶鱼同样变化惊人。藏青色的身体如墨渲染开来,变成淡雅的水墨色,身形越来越修长,不再如原先肥大。两侧的鱼鳍不断生长,直至末尾变得十分宽大,飘逸,如云似雾。最明显的阔嘴特征更是收缩起来,不再偏平,肌肉隆起,极富层次,最后竟是有颗颗兽齿从嘴中长出,宛若一张虎口!庞大的身躯溅起巨大水花,长尾抽在水中,声势惊人。宛若雏鸟奋力地撑破那束缚它的蛋壳,对着世界发出第一声清啼。梁渠万分振奋。太帅了!进化后,不能动体型增长至五米二,肥鲶鱼更是达到五米六!威风凛凛!自己的乌篷船才小五米,两兽跟在旁边,水中的阴影比船只都大,换哪个渔民来都要被吓懵。安全感十足!梁渠让不能动靠过来,伸手摸了摸它头上只有半截,像是树墩墩一样不伦不类的双角。质感和树木不能说是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这绝对不是正常意义中的“龙角”,或许它的进化方向不是龙?是另一种长角生物?再摸一摸鳞片,硬的很。梁渠拔出青狼轻轻一划,刀刃上传递而来的阻力不小,他用上三分力才斩切进去,比之寻常钢铁都强不少。再看虎头鲶,原本青色的大鲶鱼变成水墨色,皮肤依旧光滑、充满弹性,只是触摸上去韧性极高,切起来同样有阻力。果然没错。体型还不是最大的改变,两兽整体的质量提升更多,完全是一个天一個地!拳头站在船头,很是羡慕,肥鲶鱼趁机仰起身子,一口水箭飙出,将它冲下船去。此一时彼一时,曾经的拳头个子小,时常中招,近两天“青春期”猛长,六足跟铁钉似的抓在木板上,本不再害怕这招,没想到进化后的肥鲶鱼吐出的水箭更加猛烈,一切又回到曾经。眼见得手的肥鲶鱼翻滚身子露出肚皮,鲇鱼须不停颤动。“不能动”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长出一对“树角”的它更加佛系,飘在水上不注意,真以为是一截大木头。两兽样子变化挺大,性格倒是一点没变。梁渠制止两兽的打闹。“好了,要玩以后玩,转一圈让我看看你们进步有多少。”两兽得令,绕着乌篷船疾驰,巨大的浪花拍进船舱,比原先速度翻上数倍。是不是可以打两幅鞍子套在它们身上,划船就不用橹?梁渠陷入沉思,仿佛看到乌篷船在水面上风驰电掣的场景。“嗯?还有别的能力?”两兽传来的精神链接打断梁渠的思绪。“快,让我看看。”随后肥鲶鱼潜入水中,梁渠紧跟其后。在来到一片空旷水域后,肥鲶鱼张开嘴,似乎发出了莫名的波动,紧接着,它面前鱼类齐齐翻起白肚,浮出水面。“某种波动攻击?”梁渠思索着,不知道这项能力的上限在哪,是否只能震晕一些小鱼小虾?再看看“不能动”。不能动仿佛已经完全摆脱天冷影响,不再迟钝,它游动到莲藕下方,挖洞钻入,一动不动。沉默良久,梁渠一度觉得自己头顶飞过数只乌鸦。“不是,这是什么意思?”梁渠看不太懂,“不能动”是想说自己的隐匿能力非常好?似乎发现自己拥有的能力不能马上生效,“不能动”重新从坑内爬出来,爪子指向莲藕田,一阵挥舞。“是植物,能催动植物生长?”梁渠恍然大悟,怪不得没什么变化,原来是个被动技能。只要是在角木鳄附近的植物,全都可以得到一个生长buff,变得越来越茁壮。不是,才八十点水泽精华,第一次进化就那么顶的吗?拳头和阿威那需要八百和一千的,进化后是什么情况?梁渠觉得匪夷所思。性价比未免太高了些,再看看两兽信息。【可消耗1491.2点水泽精华,使角木鳄进化为角木苍鳄】【可消耗1492.6点水泽精华,使虎头鲶进化为威煞虎鲶】一千五?和拳头、阿威需要的水泽精华差别不是特别巨大,它们是处于同一阶段,不同层次的生物?那为什么明显要强不少?经过泽鼎进化后的更强势?梁渠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他爬回船上,看一看太阳,惊觉天色已晚。再低头凝视船舱里的青背大鲤,梁渠难得纠结起来。这大鲤鱼,是自己吃还是带回去大家一起吃?倘若是平时,断然不会也不必如此纠结,自个吃掉拉倒。可今个晚上是除夕夜,鲤鱼寓意又好,宝鲤鱼更是难得。一人独享实在过意不去,师父师娘还有诸位师兄帮了他那么多忙,他却从来没有过回报。梁渠转头看看肥鲶鱼和不能动巨大的体型,以及它们带来的浓浓安全感。罢了!有两兽在,明天就去深水区宰一只精怪,不怕水泽精华不够。没有再赚就是,扣扣索索成何体统。吃饭!让大家尝一尝水煮宝鱼片的味道! 第九十六章 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夕阳半落在河面上,放眼一片水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层碎金,晃得人睁不开眼。空荡荡的河面上,零星的渔船带着不多的鱼获穿越金海,喝卖着有大鱼,一尾只要两文钱。有路人匆匆从河边经过,喊下渔夫,交谈几句,丢下两枚铜板便拎上一尾大鱼,算作除夕夜的一个肉菜。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长街尽头传来,把渔夫的喝卖声都压了下去。富裕的人家早早就燃起爆竹,从夕阳开始到明天日升,声音都不会断绝。梁渠将船系上,拎上青背龙鲤,跨步上岸朝杨府跑去。买鱼路人见到青背龙鲤那斑斓的青光,默默将刚买的大草鱼别在身后。真是胜景。梁渠环视左右,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亭台楼阁,把天际的浮云都给挡住了。大家大户门口的迎春纸花飘得满地都是,街道上人影稀疏。体面的酒楼早早歇业,只剩下门上的两盏大红灯笼显得有生气,反倒是小酒肆中热闹非凡。此情与原世截然不同,原世此时,正该是酒楼生意热闹非凡的时候,断然不会出现关门歇业的情况。倒不是不想挣钱,是没钱挣。舍得去酒楼的富豪们早就缩在家中,摆上一桌盛大酒席,与家人团聚。一如杨府。梁渠一进入府中便感受到融融暖意,七八位丫鬟穿梭在庭院中,甚是繁忙。这是能看到的,还有许多粗实婆子与厨子在看不到的地方忙碌。大顺开国皇帝规定一般人禁养私奴,许多老财只得以收干女儿干儿子的形式收养奴仆。普通富商,例如赵洪远,薛成全一类,要么就雇佣,没有卖身契,否则当着外人的面可不敢叫老爷,那是僭越。杨东雄自不是一般人,他是真正的老爷!这才是大丈夫,大气派!“你可算来了,大家都到了,你怎么拖那么晚?”门口的向长松见到梁渠赶紧招呼他过去,离得近些才发现不同,“等等,你手上拿的什么?”“好东西!”梁渠撂下一句,兴冲冲跑进厅堂,看到杨东雄和许氏,高高拎起手上的大鲤鱼。“师父、师娘快看,我今天回了趟义兴,买来一条好货!”“哦,什么好货?”“什么好货让师弟那么高兴?”众人闻声好奇望去。青背龙鲤虽被挖去内脏,可外形没有被破坏,依旧是完整的,杨东雄一眼就认了出来。“好大一条青背龙鲤!”向长松比量一番:“那么大,得有十五斤吧?”“十六斤八两!”梁渠喜道,“刚从河里捞上来,新鲜着呢,正好今天除夕夜,带过来大家一起吃,讨个彩头!”胡奇惊叹:“我只在书上看到过青背龙鲤,从来没吃过,今个让师弟赶上了。”徐子帅眉飞色舞:“师父,好兆头啊!鲤鱼寓意好,宝鲤更是好上加好!”“好彩头!真是好彩头!”“哈哈哈,让我们也沾沾喜气!”“大背真漂亮啊,看着青色,五彩斑斓的。”其余师兄纷纷叫好。杨东雄开怀大笑:“小九命格正印偏印皆属水,靠近水泽福缘深厚,现今一看果真如此。青背龙鲤本就难得一见,十五斤的少之又少,要是放在京城,指不定有能出价到百金的富豪!”徐子帅纳闷:“百金一条鱼?那不是冤大头吗?青背龙鲤我记得价值就二三两一斤肉吧?”“话不能那么说,别说是宝鱼,就算是普通金鲤鱼,都有的是人抢着要,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就好这口。”曹让道:“还是钱太多,不如都给我。”“天还没黑呢就在这做梦?”听得师兄们的话语,梁渠意识到自己光记得书上所写,居然忘记结合实际。一条青背龙鲤实际价值没那么高,从武者角落看,就一斤肉三两银左右,比它效果好的宝鱼多得是。可碰上过年此等特殊日子,必然是有溢价的。越是有钱,越会信气运之说,也越舍得在上面花钱,一斤十两都不稀奇。谁不想买回去讨個吉利?乃至于有人买回去舍不得吃,当观赏鱼养,以至灵性渐消。“今天当真是热闹日子,什么好事都赶上了。”许氏挥挥衣袖,“快把鱼放下去吧,让下人处理,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吃饭了,都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好的师娘。”梁渠应下一声,将青背龙鲤交给一旁小厮,与众人坐在一起。除去大师兄外,其余师兄全都到齐。并非是其他师兄家庭状况全都和梁渠一样,据他所知,所有师兄弟里,只有徐师兄和自己差不多情况。之所以大过年都到这来吃饭,原因很简单。半个时辰后,一道道精美菜肴端盛上来。闷炖地牛肉,红烧锦彩鹿,清炒山灵蛇,炙烤黄歇鸟当然,还有最后梁渠送来的清蒸青背龙鲤。每一道菜肴都是灵肉!很显然,不来不行啊,在家哪能吃到这些好东西?实力提升倒是其次,主要是菜品过多,搭配起来滋味十足。一年就那么几次饱口福的机会,外面根本就吃不到。香。真香。梁渠吃过几口肉肚子就有几分饱意,脸上微红,除去没有水泽精华外,带来的气血能量十足。徐子帅夹上一块鱼肉放入口中,香甜无比,惊叹道:“这青背龙鲤不错啊,比红血鲈之流好吃得多!”“小九多吃点,这鱼可是你拿来的,鱼腹给你。”“谢谢师娘。”梁渠起身接过厚厚的一筷鱼腹。“师娘我也要!”徐子帅端起碗伸过去,结果被许氏一筷子打回去。“小九可不是空手上门,哪像你,那么厚脸皮?就知道带着张嘴来?”“师娘伱怎么厚此薄彼,我要闹了,我真的要闹了。”“闹吧闹吧,越大声越好,省的我让人去放爆竹了。”“好了,都别光顾着吃,我说几句。”杨东雄酌一杯小酒后开口,打断众人谈话。众人纷纷停下筷子,认真听话。“和往年一样,我给你们定几个考校,免得你们过于怠惫。”“俞墩,你如今已是”“陆刚,一年内,我要你进入狼烟中境”杨东雄挨个点过众师兄,师兄们接连起身应下。梁渠有种公司下达任务指标的既视感,快轮到自己时,赶紧挺直腰背,侧起耳朵。“向长松,梁渠,你们二人入门最晚,提升空间也是最大的,我对你们的要求会更高一些。”“明年一年内,向长松你要成为真正武师,乃至是奔马武师,能做到否?”向长松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勤加修炼,绝不辜负师父期待。“梁渠,你学武刚满一季,我只要求你明年这个时候破三关足矣,能做到否?”梁渠起身抱拳:“师父放心,弟子有信心在一年内成为武师!”“哦?一年内成为武师?”杨东雄有些意外。其余师兄弟全部侧目。梁渠继续道:“弟子半月内就可再破肉关,余下足有一年时间,有信心破开剩余两关。”“那么快?”向长松脱口而出。三月半破两关?这是什么速度?大家全都默默对比一番,发现自己当初绝没有如此快的速度。陆刚若有所思:“师弟命格不凡,进步速度非同一般倒也正常。”听陆刚那么一说,大家才想起梁渠命格,莫名觉得合理起来。长蛟过江,比之枭神夺食都不遑多让,进步快些可能,似乎,好像不是不应该?坏事,压力到我这了。向长松擦擦脑门,觉得今天暖炉烧得火太大,怪热的。杨东雄振声:“好,既然你有这个信心,自然是好事!大家举杯!”众人齐齐抬手。“愿新年,胜旧年,顺遂无虞,皆得所愿!”“愿新年,胜旧年,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第九十七章 武学小成,水中泥沼 江淮泽野。肥鲶鱼畅游在水中,水流在身侧划过的快感极爽,如翱翔于天际。所有大鱼都没它游得快,它就像一道黑水闪电穿梭在水下,成团的鱼群仓皇逃窜。肥鲶鱼长尾一甩,眨眼间冲到一条十几斤大的草鱼身侧。浩大的声势吓得草鱼转身即逃,刚转过弯,肥鲶鱼再度出现在它身前,咧开嘴,露出一副尖牙,作势欲咬。一连转动几十次,草鱼精疲力尽,再也游不动,恹恹浮在水中。又逗弄一会,草鱼始终没太大反应。肥鲶鱼觉得无趣,尾巴一甩,巨力将其抽飞。草鱼直直冲出水面,在阳光下带出一连串晶莹水花,飞出好远。砰的一声。草鱼砸入渔船之中。船上渔夫亡魂大冒,差点就要跳入水中逃生,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船上莫名多出一条大草鱼。明明活着,鱼鳃盖板在动,却好似没有半点力气,一动不动,毫不挣扎,宛若自愿来到船中,等待着自己被捕回去的命运。大半天没抓到鱼的渔夫望向空荡荡的江面,呆滞的他思索片刻,突然间跪倒在船头,磕头跪拜。“感谢河神大人的恩赐!”水下的肥鲶鱼不明所以,长须子挠挠脑门,觉得十分好玩,又钻入水中,一连击飞好几条大鱼到船上。嘭嘭嘭。大鱼被迫从水中飞出,不停落在船板上,砰砰作响,那是渔夫此生听到最悦耳动听的声音。神迹!真正的神迹!每落一条,渔夫跪拜一次,神情激动无比,近乎虔诚。“河神显灵了,河神真的显灵了!”正月初七。学徒们尚在春假中,明天才会回来,武馆演武场上只余梁渠与胡奇。木棍击打声不绝于耳,棍棍化作残影。约莫半刻钟,梁渠体内气血消散一空,手中短棍撑地,气喘吁吁。胡奇揉揉手腕,心中惊涛骇浪。他放水不少,攻势并不密集,可居然没有乱掉梁渠半分节奏。其体内气血并非是节奏被乱后耗空,而是扎扎实实的,从头打到尾,一点一点消耗掉的。师弟接触劲力法多久,半个月?半个月一门劲力法炼入本能,达到小成,不为节奏所乱?未免太夸张,寻常人少说也得两三月才行,可胡奇是一点一点看着梁渠从笨拙到熟练,慢慢起来的,尤其是最初几天后,好似突然掌握窍门,进步尤其快速。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这事做不得假。甚至不只是劲力法,连打法都是,只要梁渠战斗时能克制住情绪冲动,就能够打得有模有样。师父的第九位弟子,不得了啊。不管是过江还是被过江,都是龙种。胡奇想到梁渠命格,心中感慨,接着就莫名想到年夜饭上杨师给定下的目标。向师弟已经被剑指,来年怕不是要轮到他。胡奇心中没有不高兴,师弟厉害是好事。独木难成林,师弟又是个有情义的,他能耐大了,对所有弟子都有帮助。朝中有人好做官,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梁渠撑着棍子喘粗气,还是觉得疲惫,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嫌脏。“不行了师兄,没力气了,今天到这吧。”“还有大半天呢就不练了?明天学徒回来就没现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你命格虽好,万万不能怠惫懒惰,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梁渠嘿嘿一笑:“实不相瞒胡师兄,我准备今天下午尝试一下破肉关。”胡奇瞠目:“那么快,你年夜饭上不说尚要半個月吗?”“是啊,但我昨天又抓到一条宝鱼,天天坚持泡药浴,银子都花掉小几十,进度比原来想得要快不少。”梁渠的理所当然让胡奇沉默下来,半晌,干巴巴道:“那就准你半天假。”“哈哈,多谢胡师兄,我先走了,等回来给你带条好鱼吃吃。”梁渠身上又来了劲,翻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灰尘走人。实际上他并没有要破关,原来半个月的预期就是按照泡药浴,吃宝鱼的条件下预估的,一番操作下来不可能提前一半。梁渠真正要晋升的。是泽灵。两兽近些天一直在帮忙找大家伙,今天早上终于有所收获。梁渠有预感,泽灵晋阶后,带来的变化一定极大,身体素质会有飞跃式提升。顺带之下,破肉关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倒不算骗胡师兄。二刻钟后,梁渠已然架着乌篷船来到水面上。休息一阵,他召来三兽。肥鲶鱼与不能动依次浮出水面,紧随其后的是拳头。拳头体型越来越大,再趴不能动脑袋上不太合适。“这两天没出事吧?”肥鲶鱼想到前两天跪拜的渔民,和在那之后那片水域许多渔民经过,每次路过都要行跪拜之礼的行为,它甩了甩须子,坚定地摇摇头。无事发生。渔民们自己太奇怪,朝着空气跪拜。梁渠点点头,他就怕两兽进化后忘乎所以,尤其是肥鲶鱼,最是憨批,不小心被人看到影响不好。大麻烦倒不至于,水下怪东西多的是,只不过梁渠一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欣慰地坐在船边:“这两天我思考过几回,既然你们两个进化了,再取那么幼稚的名字不太合适,所以我决定给你们两个换个名字,原来的名字就当做小名吧。”换名字?两兽不明所以,从来没对比过,它们不觉得自己名字有什么不妥,但是也没拒绝。天神给的,那就是好的!“不能动,以后伱的大名就叫铁木山!肥鲶鱼,以后你的大名就是凶牙将!阿不,阿肥这两个,以后就是你们两个的小名!”梁渠洋洋自得。他想了好多天才想出来的新名字,既贴合两兽特征,又显得霸气十足。铁木山,凶牙将?两兽不明觉厉。似乎比自己原来的名字要好听一些?不管怎样,表现出高兴的样子就好了。两兽拍打起水花,绕着乌篷船转圈圈,一旁没它啥事的拳头都敲起双钳,助起威来。梁渠更加觉得自己名字取得那是一绝。“走,去你们两个发现大家伙的地方看看,今天能不能成,就看你们找得对不对了!吃香喝辣就看今朝!”梁渠拿上伏波与青狼,跳入水中,先从腰间抽出一根麻绳,系在阿不身上,让阿不带着自己走。现如今除非梁渠操纵水流助推自己,否则自然游动速度比不上不能动。可操纵水流需要消耗体力,还不少,不如让不能动带。这家伙个头大,劲也大,猛得不行,一条鳄拖一条船都是小意思。阿肥见状把脑袋凑过来,也试图表现。梁渠想着二驱未尝不可,结果实验下来依旧不行。阿肥表皮太光滑,绳子拴上去就自己滑下来,除非日后打造一个专门的鞍子,套在它嘴上,不然挂不住。他将绳子缠绕在手腕上,“拳头”顺势夹上,不能动奋力前行,拖拽着一人一蟹快速前进,速度极快,阿肥紧随其后。很快水深便超过五十米,梁渠没丝毫不适。融入水猴子泽灵,让他不仅水下氧气消耗大减,连带着压强都不怎么惧怕。他能感受到的强度就和普通人下潜到十米左右差不多。两兽就更别说,都是小意思。可伴随着不断深入,奇怪的地方出现。周围的水草越来越多,十分茂盛,能到人的腰身处,如同行走在一片茂盛的草甸之中。他摘下一根尝尝,就是普通水草,真是奇怪。底下淤泥更是松软,一脚下去,踩在沼泽地里一般。水底之中,真是各类千奇百怪的地域都有,一点不比陆地上差。梁渠被拖拽着来到一片周围没有水草的淤泥地。他的感知圈中模糊感受到,有一只体型巨大的家伙就藏在淤泥之下。 第九十八章 截杀披甲兽! 周边一片都有茂密水草,唯独眼前一块缺失,又没有乱石堆积,明显就有问题,非自然形成。梁渠躲在水草丛中询问两兽:“你们在这发现的?”阿肥点点头。阿不使劲用爪子比划,示意对方有肥鲶鱼那么长的体型,却比它的身体还要宽大,背上有厚厚的甲壳。梁渠绕着直径十米的大泥坑一圈,情况与阿不说的相差无几。长条形,无四肢,有尾,背上长满凸起尖刺一般的厚甲,吻部很长。乍一看和没有四肢的鳄鱼一样,从没见过的水兽,但既视感很强。从气息上判断,比不能动略强一些,但不多,应当是岁数比较大的老精怪。那能对付,梁渠暗暗琢磨。除去许多常见精怪,大部分精怪没办法用明显特征来界定实力。无他,种类太多。每一个种类的精怪特征都完全不同,根本没法从外观上总结。真要总结出来,光是学就能要掉老命,得一卷一卷的去死记硬背。生搬硬套肯定是不行,只能从气息强度来界断。狩虎武师毫不收敛自身强大,气场全开,体质弱些的普通人能当场骇晕。没有完整发达的社会组织结构,大妖们不像人类可以开发出多种多样的技法,达到无数神奇效果,偶尔会一些,那也无比粗糙。除非真正的泼天大妖,智商奇高,否则是强是弱,往往凭感觉就能知道。此基础上,气息强度与狼烟武师相仿或不如的,就叫精怪。此等生命已与寻常生物区分开来,有一些不同寻常的特征,鳞甲硬如精钢,气力大增,速度奇快角木鳄,虎头鲶,石鳌蟹,天水蜈蚣,都在精怪一流,迥异于寻常生物。比精怪更强,就能称妖,出现一头可作乱一方县域,若是大妖,非朝廷出手不可。好在大妖往往有自己的地盘,也不屑于去吃寻常百姓,对它们来说,普通人就是没营养的糙粮,还裹着麻烦的包装纸,更加难吃。比较有一点有意思的是,小精怪不一定比寻常生物强。江淮泽野中不只有太华鳄,也生存有其他大鳄,它们非精非怪,体长却能长到五米,重逾两千斤,可轻易掀翻小船,吞食渔夫。如此大鳄碰上成精草鱼,不一定就弱势。梁渠在武馆学的东西很多,包括对气息强度的判别。几个师兄曾挨个给他展露过一番不同境界的气息区别,尤其是从三师兄开始的狼烟境,当真气势骇人,让人印象深刻。过两天梁渠还要学会如何收敛自己的气息波动,不教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阿威,你偷偷过去咬它一口,最好对着它肚子咬,那里没披甲。”梁渠下达指令,天水蜈蚣舒展开来,化作一条百足蓝蜈蚣,潜入淤泥之中。淤泥地鼓起一個小包,延展出一小段就消失不见。梁渠与三兽静静潜伏在草丛中,半刻钟后,平整的淤泥地陡然鼓起一个巨包。“得手了!”泥水如流沙般倾泻而下。体长六米,背部披甲的巨兽从泥地中拔出,狂龙舞动,沙尘翻涌,将周围一片全部淹没。它甩动长尾,愤怒地抽打泥浆,大地波浪般震颤起来,把整个泥沼地敲成一面弹性大鼓。一个蓝球从泥沙中被弹出,划出道道白痕。天水蜈蚣造成的伤口剧痛无比,披甲水兽目光死死盯住弹出的蓝球,疾射而出,搅动起来的水流如海啸般汹涌而来。蓝球在水中变化身形,化作一条蜈蚣迅速游回梁渠手腕。梁渠抓住天水蜈蚣,身后水阻骤然消失,无形推力蓬勃而出,一个纵跃闪出三丈之远。披甲兽扑了个空,一头栽入泥沙之中。它疯狂地撕扯水草,庞大身躯抽动水流,击碎乱石,就要再度冲出,一股刺耳的波动递入脑海,如利刃般搅动脑髓。剧痛让披甲兽双目通红,丝毫没注意到身侧异动。青色猛兽从草丛中冲出,精钢似的鳞甲狠狠掼击在披甲兽腰腹。“不能动”埋伏已久,庞大身躯左右腾挪,接着水力顶住披甲兽如箭矢般冲出,将其折成对半。披甲兽扭头回咬,尾部却传来剧痛。肥鲶鱼死死咬住披甲兽尾巴,利齿撕咬血肉,鲜血飚射而出,它借披甲兽被冲撞的惯性甩头猛扯,竟硬生生将其三分之一的尾部撕扯下来。半截断尾在水中甩动,披甲兽狂性大发,反首咬住“不能动”脖颈。“不能动”不甘示弱,同样咬住披甲兽,双方开始拉锯。披甲兽背部的尖刺刺破“不能动”吻部,可它同样不好受,巨力挤压骨骼,发出脆弱的崩裂声,它想用力撕咬下血肉,身体却传来阵阵无力感。毒液起效了!时机已到,不能动拼尽全力将披甲兽抬起。披甲兽剧烈挣扎,长尾甩过水草,如镰刀般成片割下,截面整齐。肥鲶鱼张开大嘴,无形的波动再度如尖刀插入披甲兽脑中搅动,让它痛苦不已。梁渠闪到其身下,小臂肌肉紧如钢绳,递出伏波。枪刃切开水波,流转无形,洞穿软腹。梁渠一手抓杆,一手压杆,扭腰转旋,长枪横扫过巨大的半圆,切开白腹,留下一道深邃血痕。鲜血迸溅出来,逸散在水中,连带着大片内脏从伤口中探出。无力回天的重创!“撤!”梁渠再度闪身。阿不,阿肥紧跟其后,还有一只躲在草丛中的拳头,一人三兽退出六丈外。披甲兽双目泛白,彻底失去意识,仅凭本能抽动了一番,便不再动弹。梁渠缓缓靠近,手持长枪,对准披甲兽的瞳孔刺入,贯穿整个脑仁都无任何挣扎。干掉了。太简单了。比起第一次对付螃蟹怪的凶险,此次完全没有任何人,任何兽受伤。不对,阿不受了伤,它撕咬时,吻部被披甲兽背后尖刺伤到,流了不少血。总体而言是一场大胜!“走,带上去,吃肉!”梁渠连续使用三次水纵跃,体力消耗颇大,让两兽驮住披甲兽上浮。阿不,阿肥用脑袋顶住披甲兽,将其翻个身,免得内脏全部掉出来,接着一同使力,将披甲兽顶出水面。水草丛中,拳头晃悠一番,成功找到一截断尾,用钳子夹住,紧跟在两兽身后。 第九十九章 龙筋虎骨 披甲兽庞大的身体浮出水面。梁渠先架好铁网,掏出火折子点燃火炭塞入网底,大口慢吹,火星飞扬。这一次换换口味,不再水煮,吃炭烤。老是水煮,吃什么都没滋没味。梁渠拔出青狼,没着急给猎物大卸八块,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片刻后,梁渠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有在哪看过披甲兽的既视感。这家伙有点像四肢退化后变成鳍的厚甲龙!小时候梁渠经常看恐龙题材的影片,里面一遇到危险就大量逃窜的食草类背景板,就是这家伙!唯一的区别就是披甲兽没有四肢,完全变成鱼鳍,貌似还成了肉食生物,嘴里一口尖牙利齿。梁渠顺着披甲兽的背甲插入青狼,顺着缝隙,割乌龟壳一样将偌大的背部切开,将手指插入其中,用力掀开。筋脉血管粘连着背甲,实在顽固,都被梁渠用匕首挑断,他将整片背甲全部揭下,扔在船上。披甲兽猩红的血肉组织暴露在空气中,乃至能看到有部分肌肉尚在跳动。无比“新鲜”。闻到味的阿肥和阿不口水直流,却没法动弹,船上放不下那么大的家伙,只能它们两个充当临时桌子。这家伙的出肉率有点低啊。梁渠扫视一眼。披甲兽的内部构造很简单,这家伙的重量,一大半都在身上的背甲,里面的骨头也是又大又粗,出肉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十。再除去内脏,他能吃的仅有三四成左右。万幸个头够大,用来进化泽灵绰绰有余。梁渠手法熟练,一点点将披甲兽的肉割下,有的厚切,有的薄切,全摊在铁网上边烤边吃。拳头趁机夹上几块内脏,在船头上大快朵颐。天水蜈蚣阿威则钻入披甲兽体内,大口吮吸鲜血,腹部一起一伏。天水蜈蚣是四兽中最奇特的一只,明明体型最小,偏偏吸食鲜血时,能灌下数升之多,让梁渠好奇那么多血液到哪去了。空气中,味道越来越浓厚。阿肥,阿不更馋了,顶着一脑袋的肉,自己吃不了半点,口水不断淌进河中。梁渠拿出一个小布袋拆开,里头是白花花的细盐,是他从杨府的厨房里拿的。与寻常百姓买的粗盐相比,苦涩味极淡,不仔细品都吃不出来,单纯的咸鲜味。实打实的好东西。他捻起一撮,往薄切肉片上撒一层,待肉片稍一变颜色,就夹起来塞入口中。滋味尚可!淡淡的咸味夹杂着肉本身独特的口感,有种同时吃羊肉和鸡肉混合的感觉,非常奇妙。【水泽精华+0.1】【水泽精华+0.2】【水泽精华+0.2】肉片小,水泽精华一点不少。吃了一刻钟,梁渠嘴都快要被烫麻,已经顶到嗓子眼。沟通泽鼎。水泽精华还差十几点。比起上次吃螃蟹,破关后的梁渠胃口大增,可即便如此,他都没想到一次吃撑还不够,得继续。想一想上次腹胀,胃部就开始难受起来。没办法,一切为了更好的将来!梁渠顺顺气,将一整节断尾切成数段,放在铁网上炙烤,自己站在船尾上练起桩功。拳头见状来到炭火炉前,学着梁渠的做法,用钳子帮肉段快速翻面,好让它受热均匀。血肉能量不断消耗,源源不断的投入到身体之中,化作薪柴,将气血这把火煅烧地越来越旺。现如今的梁渠知道如何炼肉,不用强行将气血锁住,流转。体内每有气血生成,便在他的引导下融入肌肉,大筋中,化作最好的甘露,飞速强化自身。气血强度不断高涨,浓郁的生命力蓬勃而出。胸腔鼓动,鼻喷长烟。仅过片刻,梁渠热的脱光上衣。大冬天的江面上,他全身皮肤发红发烫,整個人冒着腾腾热气,如同刚蒸完桑拿。每一块肌肉都在缓慢的蠕动着,膨胀又收缩,越发的凝练,线条越来越完美。打完一整套猿拳,炼肉两次,火炉上,断尾肉的香味彻底激发出来。顾不得烫,梁渠拿起一块厚肉片咬下。没有薄片那么好咀嚼,中间还有一块粗大的骨头,像牛皮糖,但还能吃。【水泽精华+1.1】【水泽精华+1.2】当最后一点略带焦糊味的尾巴尖被塞入口中,梁渠肚子涨得难受,再也动弹不得,靠在船板上喘气。沟通泽鼎。梁渠心中默默计算一番获得的水泽精华,已然足够填补掉最后的空隙。他将这些水泽精华全部用在提升融合度上,每隔数分钟,融合度上的数字便会跳动一番,不停上涨。全部转化尚且需要一些时间。“剩下的都是你们的了。”梁渠挥挥手,他不怎么担心阿威毒液残留的危害。阿威的毒需进入血液生效,披甲兽的血又基本被喝光,就算不能动嘴上有伤口,吃生肉能摄取的毒液也非常微量。顶多拉个肚子?阿不,阿肥闻言不再顶着披甲兽,欢天喜地的沉入水中,拳头与阿威不甘落后,接连跳入水中。四兽在水底大口分肉。披甲兽粗壮的骨头只有阿肥和阿不能咬的动,虽然费劲,可它们丝毫不觉得麻烦,啃得津津有味,猛吸骨髓。半个时辰后,融合度终于跨过最后一丝门槛,达到百分百!泽鼎大亮。梁渠身后浮出一道灵猴虚影,毛发根根纤细生动,彻底与他重叠,浑身光芒大亮,莹润如玉。每一个毛孔都在放肆呼吸,每一个细胞都在茁壮成长。他的周身腾起浓厚水汽,如云雾般氤氲散开。乌篷船下水浪无风自动,朝两侧徐徐扩散。【泽灵水猴子(白)完全融合】【泽灵晋升条件:获一丝河流眷顾,完全融合泽灵水猴子(白)。】一丝河流眷顾?梁渠眸光一闪,随即意识到,自己误打误撞下,已然满足全部晋升条件!再度确认一番没有看错,梁渠几次深呼吸,平复下心情,心神勾动,沉入泽鼎之中。泽灵晋升!无数光华从鼎中飞出,融入进灵猴虚影,化作薪材,助长火势。一行古朴大字缓缓出现在梁渠眼前。【泽狨:天生异种,力大无穷,凶猛非凡,为河流所钟爱,融合可获龙筋虎骨。】【龙筋虎骨:筋大如龙,骨强如虎,气无穷,力无限,倒曳九牛,势不可挡。】 第一百章 内炼,外炼 “天生异种,龙筋虎骨?”梁渠眸光一动。无支祁,天地间第一头神猿。除去淮水水神的身份外,最鲜明的特征就是气大无穷,谁也束缚不住,天神面对它都束手无策。水猴子的源头是无支祁,泽狨更进一步,出现相同特征合情合理。筋大如龙,骨强如虎,势不可挡。此等特殊体质,必然是天大的好处!轰!泽鼎高悬于识海之上,光芒大亮,无尽光华投入到与鼎前的灵猴虚影上。灵猴吸收无尽光华,抱膝成丹,圆融一体。水波无风自动,轻轻荡开,向宽广的江面扩散。起初只是小涟漪,很快便延伸出去,形成一道道起伏的波纹。波纹相互撞击,又产生了新的涟漪,不断交织,层叠。阳光从云层中照射下来,映在江面上,形成一片闪烁的光斑,水波的起伏,光斑不断变化,片刻。方圆千米水面,似乎都有点点精光从那粼粼光斑中飞出,汇入到虚影之上。抱丹状的灵猴虚影吸收光华,心脏般跳动起来,每一次跳动,都壮大一分。于此同时,梁渠莫名心悸,他按住胸口,里面心脏剧烈搏动起来,节奏与灵猴跳动频率完全相同!此种现象,不免想到上一次泽灵垂青不是吧,还来?心绪汹涌起伏之际,龙筋虎骨加持于身!宛若抽筋拔骨的痛感瞬间袭来,寸寸血肉陡然暴动,如波涛般起伏不定。骨骼生长,碰撞发出细密声响。头颅,胸腔,脊柱,四肢,腰胯。从头到脚,每一寸,每一截都在异动,不断进行自我调整。骨头内部都如同塞满蚂蚁,不断的啃食,蛀空,又迅速在内部生长出全新结构。酸!麻!痛!草!剧痛与强烈的痒麻感使梁渠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汗腺与开了闸门的水库一般无二,颗颗汗珠汇聚一切,接连滴落,打湿船板。皮膜下的大筋更是跳动不定,竭力贲张!它们如群蛇般绞合在一起。伸缩!缠绕!拧结!最终化作一条虬结大龙游走于体内,缠绕于骨骼龙柱之上,舒张身躯,凶戾咆哮。抱丹灵猴舒展身姿,再度出现的它与先前姿态截然不同。凶!灵猴不过半人高,眼前的泽狨,壮似大猿,高逾一丈,尖牙利齿,威严强悍。凛冽的白色毛发与江面上的粼粼白光融为一体,双目精悍如火炬!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野性与霸气,让人在它面前既感到恐惧,又无法抗拒。立于梁渠身后,恍若神灵护体!无尽的气势散播开来。水底中,大快朵颐的四兽猛地缩起脑袋。肥鲶鱼将面前的肉用尾巴揽住,躲在不能动身后。阿威团成一个小球,顺着披甲兽尸体起伏滚入泥沼。拳头将眼柄缩入壳中,双钳护至身前。不能动一边用爪子往地下刨坑,一边紧张地张望四周。“呼,呼,呼。”梁渠喘着粗气,从船板上缓缓站起,他立于船头,张开双臂,缓缓吐出一口白雾。前所未有的力量感涌上心头,体内血液喷薄如汞柱。气血之强,竟陡然翻出三倍之多!弯腰拾起一块背甲,握住拳头,大筋蠕动,背甲捏裂成碎块,继续捏合,碎块互相磨合间化作筛粉。“这就是龙筋虎骨?”梁渠松开手掌,粉末顺着江风飘散入河中,浅浅的覆盖在水面上。目视掌心,完好无损。力生于骨,而强于筋,筋长力大,骨重筋灵。龙筋虎骨,当真不凡!猿臂蜂腰螳螂腿,不过是普通人范畴内的天资绝顶,是凡骨极致。可梁渠听说过,在凡骨之上,还有武骨!拥有武骨者,乃是天生的武道种子!好似那数千年前那位霸王,板肋虬筋,目有重瞳,便是天生绝顶武骨。未曾习武之际力能举鼎,力压同辈。年不过而立破为武圣,横压群雄,断一国之气运,誉为古往今来第一武神。据传其最后已是化虹之境,气血激发,犹如万里长虹!乃至后人编排出其母乃天上神女,为助儿子取得天下,偷取神物无双勇力给其子,才有如此天资。霸王功败垂成,也被视作是化虹后归位天庭,与母团聚。龙筋虎骨,差那板肋虬筋,天生重瞳几成?【完全融合泽灵水猴(白),领悟天赋技能——水呼吸】【融合泽灵泽狨(青),领悟天赋技能——腾水驾浪】【领悟天赋技能——水牢】【得水泽眷顾,水蕴生机,于水中缓慢吸收水泽精华,补足水兽进化之不足。】泽鼎大字不断浮现,梁渠心绪浮动,却顾不得体会一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趁此机会。破关!蓬勃血气在梁渠体内游走,通体泛红,好似火烧。敛神静气,引导气血。这一次,梁渠并没有摆出桩功,却是盘膝而坐,五心朝天。“血气,为武道之根本,血气越盛,武道越强,蕴养五脏,内修外炼,生生不息!”故而武道四关,共有三个修炼阶段。以体炼气,体气双炼,以气炼体。皮关,肉关,体内气血微弱,以炼体而催发出气血,带动气血蕴养,形成体强气生之循环,修行最快。骨关,气血略盛,可持纳气决,习内功,反哺强体,间或夹杂炼体法门,齐头并进,修行最快。至血关,气血充盈,单持内功,修行速度已然超过外炼!值此之际,单纯依靠吐纳,便可达至修炼的最佳效果,且内炼比之外炼,能蕴养到更多无法触及之地,如腑脏,血液。梁渠得龙筋虎骨,天资超绝,血气翻出三倍有余,已然能在未达骨关之际,先行修炼内功心法,吐纳气机!一门内功心法,放在外面能被寻常武者抢破头。无他,外炼功法有人指导固然是好,可若是没有,那自己摸索下来,对照着册子上的图画一点一点试错。慢慢的总能研究出点东西,届时只需食补跟上,不损益自身之气机,十年二十年,持之以恒下总能成。可内炼,若无人指点,反容易出现大错,弄得五劳七伤,修行进度不进反退。故而学习内炼,需有人指点,不出丝毫错漏。皇亲贵胄,将种勋贵自然无需担心,家中武学浩瀚如烟,选择面极广。大顺虽时有战争,可境内承平,镇压天下数十年。无靠山,无师承,寻常泥腿子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内炼呼吸法。万幸,梁渠不属此列!年后,胡奇得知梁渠即将破开肉关。一早传授过他一门内功心法! 第一百零一章 如臂使指 前期不内炼,是气血强度太弱,反哺效果太差,不如由外及内。眼下气血强度足够,自然要选择更快的内炼法。胡奇教给他的内炼法,名为《行气铭》。气息中正,平稳至极,等闲不必担忧走火入魔。是杨师诸多内息法中,最适合新手练习的一门,比之另外两家武馆更是高明许多。“气乃人身生命之本,气行则血行,气泄则血凝。息乃炼功之根蒂,气与息合而为积性,存命之本源。”“夫脉者,血之府也。上盛则气高,下盛则气胀,代则气衰,细则气少,浑浑亟至如涌泉”梁渠肉身端坐不动,心中默念口诀,体内气血随着《行气铭》中路线运行。呼!吸!十万八千毛孔都在都在吐纳呼吸,体内气血如熔炉高涨,生生不息,似有闷雷炸响。鼻孔之中喷出白汽更似利剑,盘坐在船头,气息便可抵至江面,压出两个小坑。梁渠体内气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练出来,融入肉身。殷红血气几乎透体而出,在白光反射的湖面上,照出一抹鲜艳的红光。仅片刻。梁渠全身肌肉流水般波动,如充气般膨胀起来,肥胖肿胀。又在下一刻收缩回去,瘦如枯骨,一来一回足有三次。换做寻常人,早已肌肉撕裂而死,可放在梁渠身上,不仅没有不适,反倒越发舒爽,浑身气息强大非凡。自己练功乃是量变积累而成质变,有的只有变强的快感,没有丝毫不适。泽鼎赋予却是直接质变,猝不及防下,欲仙欲死。梁渠再吐一口气,肌肉收缩回来,不再瘦如枯骨,却是与最初的正常模样一般无二,线条有致!成了!肉关已破!如今梁渠是扎扎实实的二关武者!不仅是二关,三关也是指日可待。龙筋虎骨,让梁渠体内气血翻出三倍,全力激发下,一尺宽,六尺长,透体而出。破开肉关,尚能再涨一截,直接炼骨!梁渠睁开眼,深深吐出一口气。常人练武,只能感觉到无比枯燥,认真锻炼一个月,看不到丝毫进步,久而久之,自然怠惫。好似望着十多年前的几十b的网速下载一个几個g的游戏。手指甲掐在进度条上,半天不见冒头,心浮气躁。又像是舔自己心心念念的女神,却始终对你不假辞色,亏空钱包一无所有,最终都会放弃。梁渠练武一季,连破两关,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反馈,网速完全是mb为单位,女神主动来舔他。乃至以如今的速度,两月内就可以再破骨关,等同于半年连破三关,平均两月一关!爽,真的爽。年夜饭上目标都定小了,何止是一年内成为武师,他一年内能成奔马武师!“气息强出一大截。”梁渠站起身来,船头木板吱嘎作响,发现自身视角有些许改变。“又长高了,已经逼近一米八,体重也增加不少。”梁渠从船上拿起伏波,结实的小臂传递力量,轻松翻转大枪。顺手,太顺手了!劈、截、拦、撩、砸,刺,挑。龙筋虎骨,让他比同级武者力量高出一大截。百斤重的伏波拿在手上,再也不用依靠腰跨力量才能带动,仅凭手腕就能完成翻转挑刺等一系列技法。行云流水,沉稳有力。伴随着梁渠动作,肋骨两侧的前锯肌如鲨鱼鳃般起伏呼吸,线条优美清晰,充满爆炸性的力量。百斤,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成年女性的体重。相当于梁渠仅凭借手腕力量,就把一个成年人当做武器随意挥舞。此般重量,光砸人身上就能砸死对方!终于能如臂使指的使用这柄灵器,接下来就去找徐师兄,让他帮忙训练一下长枪的使用法,再学两门相关武学。梁渠情绪高涨,悍然挥下长枪。气流搅动,波澜微兴的江面裂开一道缝隙,长逾数丈!早已将披甲兽吃干抹净的四兽浮出水面,见到这一幕瞪大双目。“咳咳。”意识到有兽在看,梁渠咳嗽两声,收起长枪。假的。都是假的。他哪有劈开水面十几米的本事,都是操纵水流模拟出来的。水猴进化为泽狨,梁渠能操纵的水流量暴涨数十倍,超过六百钧,近十吨!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1‰)】【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一重(川主帝君)】【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0.0001】【统御水兽:角木鳄,虎头鲶,石鳌蟹,天水蜈蚣】【评价:泽狨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激发极低,稍值一提的小人物】梁渠眼尖,一眼看到融合度后面的百分之变成了千分之。如此算来,再次晋升要十万点水泽精华?况且这一次出现了晋升条件,是获得一丝河流眷顾,刚好他有,下一次会是什么?还有水蕴生机。于水中缓慢吸收水泽精华,补足水兽进化之不足梁渠跳入水中。水呼吸的技能让他彻底摆脱换气烦恼。只要不剧烈运动耗氧,例如战斗,逃跑,全身毛孔能自主与水中的氧气交换,呼吸,不再需要换气,长时间生活在水下。梁渠一边尝试吸收水中无形的“精华”,一边沟通泽鼎,进一步了解水蕴生机的含义。半晌,他终于梳理清楚。今后只要待在水中,自己就能以一天一点的速度吸收到水泽精华。还真是缓慢按照十万水泽精华算,他得在水里泡小三百年。还有伤势恢复会比陆地上会快上一些,但快得不多。在水中真不会感染吗?梁渠犹疑。这些都是小事。消耗水泽精华,补足水兽进化之不足,才是最大的改变!梁渠招来四兽,挨个探查过去,发现拳头与阿威都能进行补足,且需要的水泽精华不多,一个要十三点,一个只要十点。不能动与肥鲶鱼反倒不需要。对此,他的理解是,两兽并非由水泽之鼎进化而来。倘若有一个进化图谱可以对照的话,等同于两兽并没有选择到最优的进化路线。导致作为同一层次的精怪,再次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反而更少。一步落后,步步落后。有点像暴龙兽没进化成机械暴龙兽,反倒成了丧尸暴龙兽,也厉害,但没那么厉害。没什么好说的,补足,接着补足!拳头与阿威体型小,披甲兽肉吃的不多,但十点的水泽精华积攒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完全能支撑起补足需求。泽鼎大亮。 第一百零二章 真正的腾水驾浪! 泽鼎光芒大盛,抖落出点点精光播撒在阿威与拳头身上。进化情形与不能动和肥鲶鱼相仿,声势稍小。片刻后,光芒灰烬般散去。拳头原本六足逐渐前移,在六足后又生出一对节足,合计四对八足。双钳更大,尖端闪烁寒芒,比之匕首更为锋利。探出体腔外的眼柄缩短许多,灵动异常,不易被攻击。原来拳头是八足?梁渠陷入沉思。拳头六足两螯,他一直以为属于帝王蟹之流,本该如此,没想到是进化不足的缘故。此番补足,拳头的弱点减少,攻击力有所加强。阿威尚在泥沼中扭来扭去,外形上没什么变化,仅是甲壳变得更有光泽。进化结束,阿威停止扭动,游动到梁渠掌心,头上触角上下摇动。它体内多出一条解毒腺!今后不仅能放毒,还能解毒!完美的进化。目前对付的都是精怪,用不着解毒,但难保以后不会对人使用。再不济,吃肉也更方便。梁渠烧熟吃披甲兽肉,一点不碍事。不能动就比较惨,吃的多,嘴里又有伤口,现在脑袋晕晕的,趴在沼泥里没什么精神。披甲兽的血不是洒落在水中,就是被阿威吸光。仅肉块中的毛细血管有少量残余,毒素已经十分微量,再进入到不能动伤口,居然还能让那么大个家伙头晕。当真是猛毒。有了解毒腺,阿威跑到不能动身边,给它扎上一口。一炷香时间,恹恹的不能动从地上爬起,甩着脑袋搅动水流,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肥鲶鱼立马凑过来,甩着须子冒泡。梁渠看到不能动不住点头,紧接着就和肥鲶鱼一同钻进水草丛,一个转身,长尾甩动间割断大片水草。断草纷飞,截面整整齐齐。两兽比较一番,又来一次。梁渠看半天发现,两兽是在比赛谁扫出来的面积更大,更整齐。赌注是承认对方更厉害。不知道那么大一片水草丛,能被它们祸祸多久。【可消耗1495.6点水泽精华,使岩鳌蟹进化为岩鳌蟹王】【可消耗1494.7水泽精华,使天水蜈蚣进化为双翅天水蜈蚣】进化需求从八百与一千,提升到一千五水泽精华。数据都对上了。拳头连名字都有变,石鳌蟹变成岩鳌蟹,进化方向也是岩鳌蟹王。阿威名字倒是没变,不过进化方向从大翅变成双翅。两兽未来变得更加光明!说起来自己能不能对非统御的水兽进行补足?梁渠略感兴趣,只可惜水泽精华永远不够,拿来实验太过奢侈。两兽进化完毕,梳理一下自身。沟通泽鼎。【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天赋技能一次多出三个。水呼吸不必说,字面意思,水下呼吸。水牢和腾水驾浪不好理解,不过作为天赋技能,大致效果心里有数。梁渠环视左右,对一丛漂浮的水草发动水牢。水域瞬息间发生改变,随水波飘动的水草凝滞在原地,与其余波动水草迥异。拳头大为惊奇,它来到水草旁,伸出钳子想拨动水草,却发现自己的“手”跟探入泥沼一样,不,比泥沼凝滞感更强。梁渠按压水牢,内部阻力极高,手指插进去像陷入一团凝胶。目前十吨的控水能力,意味着他能制造出十立方的凝胶场,让其中生物动弹不得。体力消耗不算多,一立方米的水牢,持续一分钟消耗体力一成左右。测完水牢,到梁渠最期待的环节。腾水驾浪!梁渠敛声静气。使用天赋技能如抬手伸脚,顺利至极。水下暗流涌现,螺旋缠绕在梁渠身下,一股巨大托力从脚下传来。梁渠借着托力上升,从水底冲至水面,直至完全浮出,整個人如同踏着浪花!心神一动,水浪便会自行改变方向,在宽阔的泽面上疾驰。梁渠飞驰一阵又停下移动,尝试起另一种玩法。水波自下而上涌出,化作一口涌现的泉水,大量白色水沫翻起。水柱越升越高,翻涌的水花落入江中,如一条人造瀑布,轰隆作响。浪花如水中升龙,梁渠高出泽面数米,视野陡然开阔,与天边大日遥遥相对。腾水驾浪,真正的腾水驾浪!不是操纵水流的冒牌货!操纵水流模拟腾水驾浪时,是梁渠通过搅动水流的方式让自己浮出水面。要是拿上重物,例如伏波,一下子就沉到水面以下,根本托举不起来。可腾水驾浪,托举的重量越大,消耗的体力越多,只要体力够,都能保证浮在水面之上!“芜湖!”四兽浮至水面,目露羡慕。不能动与肥鲶鱼觉得用尾巴割水草一点都不好玩了。水龙柱缓缓下降,梁渠落回水中。今天这趟出船,绝对是他所有收获中最大的一趟。泽灵从白泽灵水猴晋升为青泽灵泽狨。武道从一关突破至二关,马上三关。阿威和拳头补全自身不足。江淮泽野,真正的福地!到处都是机缘!何愁大事不成?爽完,梁渠招呼不能动和肥鲶鱼去搬残骸。披甲兽肉都被吃光,剩下几块骨头实在粗壮,咬合力最强的不能动都啃不下,得带回去作肥料。埋完肥料,梁渠划船经过义兴市。一到埠头,便听得纷纷议论,来往乡民全都愁眉苦脸,似乎是遇上什么事,全都围在一起相互交谈。梁渠停船,仔细看看,发现街道上多出许多陌生面孔。义兴市上千号人,梁渠不敢说自己每一个都认识,但基本上都面熟,叫不出名字也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乡民。无他,现在是和平时期,自然对人口流动有严格的限制和管理。谁都需要遵守户籍制度,不能随意迁徙,更不能逃亡。可凭空多出许多陌生人,不少还大包小包拎着,拖家带口,像是逃难的。梁渠第一时间就要去问林松宝。林松宝是地头蛇,消息灵通,最为清楚怎么回事。谁知林松宝眼尖,一早就看到梁渠,不等他过去,就主动上门,解释起怎么回事。“都是从别地逃难来的,咱们这算是少的了,只有一二百号人,县太爷派人来说了,让咱们乡凑点米粮,交给他们赈灾用。”梁渠眉头一皱:“灾,什么灾?咱们附近能有什么灾?莫不是那群当官的想诓骗咱们粮食?”他从没听说有什么天灾,再者既然是附近镇,乡,没道理他们出事,义兴市和平阳镇没事啊?林松宝左右扫视:“哎,我听说,只是听说啊,你别当真,他们遇到的不是天灾,是人祸!” 第一百零三章 灾民,捐粮! “人祸?”梁渠眉头一皱,“细说。”“我也不知道,都是听说,听说啊。”林松宝压低声音,“上次那山鬼你知道吗?他们生活的镇子和水乡,一下子冒出来好多那鬼东西,死掉好多人!”鬼母教!梁渠勾连起前因后果。那狗东西果真不止在平阳镇一处地方养大丹!梁渠和师兄们一早就猜测过,觉得鬼母教再次露头,不会仅图谋一地,应当是多地同时进行。对此,他们一早就将消息上报上去,如今来看,还是没来得及。平阳镇血祭,那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黄泽君选择提前行动,显然认定哪怕消息传出去,其他地方也来不及反应。大顺没有电话,地域广博,用上传信飞鸽,消息传递依旧缓慢,遑论中间需要验证消息真伪。黄泽君是蠢,蠢在从小没接触过社会,脑子不灵光,容易被忽悠,但做事的基本逻辑是有的。人越多,赶路速度越慢,孤寡老人比例大的情况下尤甚。眼下逃难的今天才刚到,但可能五六天前就启程,一路跋山涉水。“一个大乡,死掉的人近三成!还是壮男子死得多,余下的哪还敢继续留着,全都逃难出来了!那么多人,当地县官都不敢强留,怕事情闹得更大,就全放了出来,让人领着往周边的乡镇走。我问过了,哪的人都有,华珠县,丰埠县,周边一片好像都出了事,就咱们潮江县这边没事,水哥,你说咱们这不会也要出事吧?”“放心吧,咱们这的事情都解决了。”梁渠拍了拍林松宝的肩膀。林松宝一脸懵。“解决了?什么时候的事?”梁渠离开渔栏,走在街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臭味。逃难者数量极多,光是到义兴市里的就有小二百号人,拖家带口,后面还在陆续赶来。小吏站在人群中努力维持秩序,让队伍不至混乱。好几个披头散发的人,疯疯癫癫,嚷嚷着鬼,鬼来了,被小吏一鞭子抽得倒在地上,才不再叫唤。三成死亡率,已经是极其夸张的比例,足以导致社会秩序崩溃。还是被山鬼开膛破肚,产卵的死法,任谁都不敢在原来的地方居住,哪怕冒着被治罪的风险都要逃离鬼蜮。有了逃难的出头鸟,剩下的三三两两就都跟着一起出来,举乡迁徙。人潮涛涛,县令哪里敢拦。不拦,只是反贼闹事,还是徐国公都没法彻底扫绝的前朝反贼。徐国公没办到的事,我一个小小的县令更不行,情有可原,至多被摘個帽子。可若是做的绝了,激起民变,摘的就不是帽子,是脑袋了。堵不如疏,上报州府列为灾民,引至附近乡镇县,暂时安抚,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梁渠走在队伍一侧,目视灾民,灾民们也在目视他。猜测梁渠是镇上哪家豪强子弟,乃至有几位女子使劲抛媚眼,可惜都是抛给瞎子看。“水哥,水哥,可算是找着你了!”陈同民跑到梁渠面前,用手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我爷爷让我去平阳镇找你,结果没找到,终于在这看到你了,快和我去一趟议事堂吧。”“陈里老找我什么事?”“和灾民的事情有关。”陈同民压低声音,“县里老爷想要咱们乡里家家户户都去捐粮,再分给灾民!”“乡长们,本官受县令之命,来向你们征收粮食,以赈济从邻县逃难而来的灾民。这是县令的命令,代表着朝廷的旨意,希望伱们能够积极配合。”一位身穿长袍官服的精瘦中年男子坐在议事堂上首,朝一众乡老拱手。陈兆安与其他老人对视一眼,无奈道:“不知卞巡检这次来,要征收多少粮食?”“一个壮年男子人头算一斗米。”“一斗米?这,这是不是太多了?”陈兆安皱眉,“眼下时令寒冬,别说乡里的农夫没有收入,渔民也是啊。每天出去能捞到的鱼获都卖不到十文,粮价我也去看了,这闹了灾,价钱已经涨到二十六文一斤,翻出三倍都多,一斗米就得四五钱银子了。”“我也没有办法,都是县令下的命令。”卞巡检双手一摊,“你们也知道,这一次附近几个县都受了灾,好大一部分灾民都涌到潮江县内。陈里老是不曾去县城看过,那里灾民更多,储备粮完全不够,号召大户也不够,只能出此下策。”巡检已经是官,不再是吏,他们和县太爷一样,都是朝廷命官,在吏部里面挂号,穿官袍,戴官帽的。主要职责是率领手下士兵维护当地的治安,查处盗贼、奸伪等犯罪行为。权力范围很广,属于实权官,轻易不能得罪,否则有的是法捉弄。陈兆安没得办法,正要出门召集乡亲们纳粮。“巡检大人,乡里自是愿意出粮赈济灾民,不如咱们换个法子,经手县里再分发就不必,那么远的路,一来一回多麻烦,我们直接在乡里搭建粥棚帮助灾民。一来省却你们的麻烦,二来速度更快些。”一道颇为年轻的男声从议事堂外传来。听得卞巡检眉头直皱。不经县衙手怎么可以。他和底下人吃什么,喝什么?正要厉声喝问来者是谁在枉顾法度,余光却瞥见底下几位乡老面露喜色,立即憋住话语。情况不对!“卞巡检以为如何?”梁渠跨过门槛,来到议事堂中,声音平静。少年身材高大非凡,束着刻满云雷纹的腰带,猿臂蜂腰,剽悍的像只花豹。虽然衣服有些潮湿,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冷,乃至拉开半边衣襟裸了右臂散热。那只暴露出来的右臂线条清晰,异常的健硕,筋骨分明的手指搭在挂在腰间的匕首上,似乎方便随时拔刀。武者!品级不低的武者!卞巡检第一时间感受到梁渠身上气场,再者寻常人家的子弟哪有这般高大的身材?意识到不凡,他侧头看向一旁的陈兆安:“陈里老,这位是”陈兆安笑道:“容老夫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们义兴市俊杰,平阳镇杨馆主的第九位亲传弟子——梁渠。”平阳镇,杨馆主,还能是谁?杨东雄!那么多人看着,一群乡老怎么敢去欺骗朝廷官员,还是如此容易查证的消息。卞巡检眼神变了,话锋一转:“真是少年出英雄,自从周边县城受了灾,县里人手始终不够用,忙得脚不沾地,我都已经三天不曾回家睡觉。仔细思量下,梁公子的话语是极有道理的,只是本该府衙做的事,是否太过麻烦?实在有愧,还是让咱们的吏员来吧。”梁渠摇头,手指一拉一合,似是无意识动作:“不麻烦,乡亲们冬日里没有活计做,县里人手又不够,正该是我们尽一份力帮忙的时候。”卞巡检嘴角一抽,刀锋反射的寒芒都快射到他脸上了,已是不敢再坚持:“梁公子此法甚好,那就多多劳烦乡亲们了。”“不妨事不妨事,卞巡检真是太过客气。”陈兆安等人连连摆手,示意这是他们应该做的,大家都是大顺子民,合该团结互助。卞巡检心下不爽,却不得捏鼻子认下,他年前亲眼见着杨东雄是如何大发神威的。事后更是知道是鬼母教故意声东击西的行为,好歹是前朝余孽,都要避开大武师,分量可想而知,县令都需谦让三分。梁渠虽仅是弟子,可他一个小小巡检也不是县令,得罪不得。“时候不早,我还要赶在太阳落山前去其他乡市安顿灾民,就不作多留。”讨了个无趣,什么都没捞到,卞巡检意兴阑珊,不顾乡老们留下吃饭的请求,留下一句话便告辞离去。乡老们连忙起身,分分握住梁渠的手。“阿水,你帮大忙了阿水。”一斗米对乡老们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乡老乡老,乡中之老,人要认准自己的屁股坐在哪张凳子上。上头说什么就办什么,时间久了是要和乡民离心离德的,到时候一斗米就会成问题了。“应该的,乡老们不必客气。”梁渠拱手,并不揽功。县城里那么多官,那么多吏,经手一遭,半斗米能干成的事,就成了要一斗。甚至最后发出来的还是半斗糙米。免去这一遭,对乡民,对灾民,都有好处。“既然不过县衙的手,那灾民们咱们也得安顿好,不然就两相难看了。”“那是自然,阿水这你放心,我处理这种事有经验。”陈兆安拍着胸脯保证。他活七十多岁,年少时大顺建国,期间遇到过不知多少回天灾人祸。战争,瘟疫,洪水,他全都经历过,最是清楚如何安顿流民,经验丰富。管理人才很难得,乡老不全是倚老卖老的货色,至少有的是有真本事的。“陈里老有主见,我就不掺和了。”梁渠点点头,知道陈兆安的能耐。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由远及近。是战马?梁渠走出议事堂。战马与驽马的奔跑声截然不同,他只在杨府的几匹马身上听到过如此有力的奔蹄声。一匹黑马的剪影沿着青石街极快地逼近,马蹄震起土尘,跃入到义兴市的中心。“义兴市梁渠何在?” 第一百零四章 六扇门邀我入职? 黑马化作一道残影,尚未抵至,骇人的气势便化作一柄利剑,将街道上的人群生生凿开。骏马立起,前蹄有力地踏着地面,浑身肌肉水波般流动,鼻孔中喷出肉眼可见的长气流。一身重锦战袍,纹着银丝云鹰的骑士高声呼喝,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压下数百人的哄闹声。云鹰缇骑!来者着装太过鲜明。白锦战袍,银丝纹着。云鹰服!与大顺锦衣卫飞鱼服齐名!来者是三法司衙门的捕头!说三法司衙门比较陌生,但换个说法或许会更加熟悉。“六扇门!”大门是屋宇式建筑中最醒目的一处特点,形制受到法律、礼制的严格限制。无论多大的州县,大门都只能是三开间,每间各安两扇黑漆门扇,就是六扇门。六扇门,代指的便是三法司衙门的合称,即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所谓三堂会审,便是这三个部门的首脑: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御史组成的联席审判会议。因此,负责各类重大案件,抓捕犯人,提拿审问的三法司衙,自然有专属的武力团体,那便是云鹰缇骑。每一位云鹰缇骑都有奔马实力!如此大的来头,跟随着梁渠出来的乡老们皆是被吓了一跳。别说小小的乡市,便是县里都见不着如此大人物。梁渠快步上前,恭敬一礼:“不知缇骑大人寻我何事?”“你就是梁渠?”黑马上的年轻缇骑审视。“是,我就是义兴市梁渠,乡里没有与我同名之人,诸位乡老可以作证。”陈兆安等人连连点头。梁渠这时候才感觉到马皮肤下的血管剧烈地跳动,这匹马的心脏如同不休息地跑过数百里那样剧烈地跳动。未满奔马,只能是云鹰候备,也可着白色战袍,可衣服上断然没有云鹰花纹。眼前的缇骑绝对是奔马武者,当真不凡。或许乘坐的马匹里都掺杂了精怪血统。梁渠在观察缇骑,缇骑同样在观察梁渠,心头微讶。好精悍的气息!资料上所言,梁渠今年才十六,乍一看怕是有三关近四关的实力了,可仔细分辨,又好似在两关?天生不凡?没想到一个小小乡市,都能卧虎藏龙。张志云稍稍起敬,翻身下马,腰间摘下腰牌,示给众人。“三法司铜牌捕头张志云,前来问询鬼母教一事!”原来是来问话的,众人恍然,放下心来。“渠知无不言。”杨师一早就说过,可能会有三法司的人过来问话,对此心中有数。“大人不如进去说吧。”陈兆安指向议事堂,“我让下人沏茶。”“也好。”张志云点点头,进入到议事堂,找到一张桌子,掏出一张硬皮小册子展开。早有人送来研磨好的砚台,他拿出狼毫小笔,沾了沾墨道。“姓名,籍贯,性别,年龄。”“梁渠,淮阴府潮江县义兴市,男,年十六。”“你第一次遇到山鬼是什么时候,当时在干什么”张志云有板有眼的提出问题。接着又询问在场的一众乡老,还随机从外面找了几個人验证,在小册子的末尾签署上自己的大名。又将笔递给梁渠,让他签名。梁渠看过一遍,确认信息无误后,签署上姓名。“好了,事情已经问询结束,聊一聊咱们之间的事情。”张志云洗干净狼毫笔,搁置在一旁等待晾干。“咱们之间的事情?”梁渠不解其意,“我与张志云大人先前见过面?”“当然没有,你我是第一次见面。”“那张大人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张志云目光炯炯:“有没有兴趣加入三法司,跟我一样做个云鹰缇骑?”“云鹰缇骑”梁渠陷入沉思。云鹰缇骑,锦衣卫,缉妖司,从军,几个武人最好投身的去处。大师兄不说,在西军里一路干到从四品了,算得上是中品军官。其他师兄其实或多或少也都有挂职,五师姐和六师兄平时都不在平阳镇上。可他没有什么天大需求啊,想要资源,去水里捡就是了。“没错,我观你尚为二关武者,可气血浑厚,非比寻常,又能被杨大人收做弟子,奔马武师指日可待,不出一年,必然能从云鹰候备转为云鹰缇骑!”张志云孜孜不倦的推销起来。他当然不是单纯的见猎心喜,有一部分影响因素,但不是大头,更多的因为是举荐后,有奖励拿!举荐过来的人通过考核,奖励至少是一门中乘武学!若是转正,乃至获得功劳,铁牌变铜牌,铜牌变银牌,一路晋身,他都有后续奖励。在张志云看来,梁渠绝对是个好苗子,天生不凡,通过考核轻而易举。自己动动嘴皮子就能拿到一门中乘武学,哪有这好事。其他几位同伴还觉得来义兴市问话是个麻烦事,没想到给他捡到了漏。“杨大人身为狩虎武者,的确声名远扬,由他指点不会有错,可他终究是一个人,能教导的东西有限。咱们云鹰缇骑,那可是一个庞大势力,资料,武学,秘闻,宝药浩瀚如烟,只要有功劳,什么都能换到。”一旁的乡老们听得羡慕不已。云鹰缇骑,官身啊!还不比寻常官身,乃是国之利器,压根不怕县城小官,想拿人就拿人。要是自己的子侄辈能有如此大出息,那得大摆三天流水宴,去祖坟地看看冒没冒青烟。梁渠思索半晌,并没有当即拒绝,只说要和杨师商量商量。“好吧。”张志云微微叹气,他已经感受到梁渠意愿不高,多半是托词。不应该啊,三法司多好的去处,梁渠又是清白身,为什么会不愿意去呢?不止是张志云,一众乡老都想不明白。学成文武艺,不就该去当官吗?到时候义兴市说出去,也有人当大官,那些个小吏哪敢放肆,收税踢斛都要轻上三分力。梁渠倒不是不想当官,只不过他觉得为了一个图书馆放弃一片宝地,有点舍本逐末。江淮泽野如此之大,就他个人体量而言,可谓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福地。要是有个水官之类的职位当就好了。大顺对水域统治是很看重的,当初打赢大乾最重要的一战就是淮湖水战,一举定乾坤,摧毁南方顽固势力。此外还有大名鼎鼎的河泊所,总领的水河总督可是实打实的从一品大员。一旦有河妖上岸,精怪泛滥,只要在河水流域附近,都是河泊所负责清理的。当个水官,那就两不耽误,又能捞好处,又能待在水边,可惜没什么机会。 第一百零五章 平阳县?平阳府? 长街两侧鳞次栉比,数不尽的亭台楼阁遮住浮云,掩住地平线。远处便是靛云泊,若是春夏秋季,便有无数轻舟划过。可在冬天,江面上就只剩下能供起暖炉的楼船与商船,即便如此,湖上大船不下数十。这是独属于帝都的繁华,楼阁连云,遍地都是黄金。可现在,整座帝都都被飕飕冷风吹着。行人回望东边的天空,发现成片的乌云黑压压地推了过来,小跑着往家赶去。云层推进得极快,半个天空都被乌云盖住了,远处高台上响起敲击云板的苍苍声。缇骑们带着龙血马狂奔,一跃数十米,可是乌云追得更快,空气中裹着一股浓厚的水汽。就在乌云即将追上之际,缇骑终于验明身份,进入皇城。厚重的大门阖上,似将乌云隔绝在门外。整个帝都朦胧在雾气中,皇城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仅是空气变得湿润些。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傍晚,侍女捧着焚香的炉子经过勤政殿前,似听得一声怒吼,紧接着便停歇下来,悠沉的声音从殿中传出。“召中极殿,建极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大学士过来!”片刻后,几位身着皂青官袍的老者匆匆赶来,进入殿中,翻阅文卷,大惊失色。“罄竹难书!水沐教竟干出如此天怒人怨之事!血祭六千八百人,伤亡人数过万,流离失所者十数万,剿!必须得剿!”“苏学士把鬼母教称为水沐教,莫不是还念着大乾的荣光?”“你血口喷人!我只是书读得多些,对旧称印象深刻些罢!”“不见得罢?”“闭嘴!云鹰传讯,缇骑带龙血马接力奔行二旬不曾休息,至今昏迷不醒,是为了等你们在这里放嘴仗的?”五位大学士齐齐跪拜在地上,噤若寒蝉。“起来!”无形力量扩散出去,将大学士们齐齐扶起。“说说吧,都什么想法。”大学士们面面相觑。“鬼母教已是顽疾,先帝未竟全功,非战之罪也,乃国力不足,现如今国富民强,当秋风扫落叶,一举扫除!”“徐大学士说的比唱的好听,如今西军,北军都在对抗蛮国,修长城,开支甚大,西北三府闹旱灾,澜州又要挖运河,哪来银钱出兵扫你的落叶?”两位学士喋喋不休争吵起来。“陛下,臣有一事不明。”“何事?”“舆图上,为何数個大县之中,唯独这潮江县下属诸多镇,乡没有受到丝毫侵扰,如同被包围一般?”又一份密报甩至众人身前。“原来如此,国有老将,当真是幸事!此事当有重赏!”“这梁渠一名略有耳熟?”“哦,不过是一小小的渔家子,苏大学士为何能觉得耳熟?”苏学士翻个白眼,懒得理会攻讦,转身道。“臣有一好友,与臣乃是同科进士,他又有一好友于一镇上担任山长,时常互通书信,前些日子于臣递来一份书信,讲了一个识字的法子,是一小乡渔夫发明的,说学习之后卓有成效。臣看后觉得有趣,正好我孙女也到了识字的时候,便教了一教,效果极好,约莫一年左右,便可识得大半文字了。”众人心中微惊。一年识得大半文字?孩童一般从八岁左右的“龀年”开始学习识字、书法、方位、时序、礼节等基础知识。然后通常要满十五岁才能开始接受经史子集的系统教育。其中固然有不全在识字的原因在内,可即便如此,识字也要五六年之久。什么法子能有数倍效率之提升?众人言语互不相饶,那是工作,可在具体的事情上,苏以庚是断然不敢欺骗圣上的,也就是说,这是真的!一旁的总管太监出声道:“便是同一人,此法名为拼音法,前段日子已让六皇子学习起来,颇有成效。”苏以庚恍然。“此子有才,或可一用。”何止是有用,还有大用!康总管看了一眼五位学士,心中暗道。近几月陛下一直在思考税制改革一事,其中最困难的一点便是皇权不下乡,缺乏政策执行的人,那需要几万,十几万识字的吏员!识字成本一直是个大问题,可如今看来,似乎有了解决的苗头?“不止,再看这版报。”“长蛟过江命?”命格不凡乃是好事,甚至于可以作为资本提前吹嘘出去,好拉来“投资”。一如科举榜下捉婿,虽尚未做官,可谁都知道最优秀的几位今后将有广大前程。杨东雄自是明白此等道理,在云鹰缇骑寻话之际,就让其写入进入报道,也许不经意间,就能帮弟子博得一份前程。“那当重用!”果不其然,听闻此言后学士们纷纷改口,从或可一用,变为应当重用。“长蛟过江命,亲水,善水,不如于河泊所任职?”“奖赏之事不必着急,现如今是如何应对鬼母教,若是让他三番五次来一遭,乃是损我国运,涨他威风!”徐学士突然出声道:“康总管可知这平阳镇一共有多少户?”“一万六千六百余户。”“潮江县呢?”“一万四千三百余户。”有学士不解:“平阳镇竟有如此多之人口,比之县城还多?”一户人家,没有瘟疫,没有战乱,没有天灾,祖孙三代少说有六口人啊!康总管答道:“杨武师的二子乃捐生殉国,此后他便告老还乡,仅留一子在西军,开设武馆已有二十年之久,至此平阳镇治安极好,人口便慢慢的多了起来。”“徐学士问这话是何意?”“陛下,既然我们无可腾手,鬼母教又来势汹汹,那何不撤潮江县为镇,改立平阳镇为县,再立义兴市为镇?臣观舆图,平阳镇位置乃为所有事出之县位置中心,或为离鬼母教最近之地。镇中武者数目众多,杨武师及其弟子皆是不凡,可作枢纽,设一河泊所,缉妖司于此,为反攻之桥头堡。且此事过后,淮阴府治下数县元气大伤,流民众多,淮河一片多富裕之地,可让周边数府出粮出钱,帮助平阳县广纳流民,待人口完全消化,未尝不可再取代淮阴府,撤县立府。”勤政殿内陷入沉思。徐学士此话颇有道理。纵观整个淮阴府,只有平阳镇挡住此次袭击。无法腾出手来之际,另立一高台与鬼母教打擂,是最为合适之做法。淮河一带乃富庶之地,否则一条鞭法下,不会留此地数府交粮,供给皇都。不用自己出钱还能安置流民,可谓是一举多得。“可!” 第一百零六章 改弦易张 水下。粗壮的青藤莹莹发光,石壁上波澜闪烁。梁渠盘膝而坐,五心朝天。浑厚血气丝丝缕缕渗入骨骼之中,带来酥酥麻麻的快感。待血气完全消耗一空,梁渠幽幽吐出一口长气。距离破开肉关过去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内,他吃掉四条宝鱼,一头精怪,外加每日药浴,回气丹供应,全力蕴养骨关。龙筋虎骨的存在不会帮助破骨关。破关等同于特殊强化,普通人破骨关是骨骼+1,他是虎骨+1,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是为何天生武骨受人推崇,它不止是先发优势,后劲更大,是在滚雪球。水蕴生机更是妙用无穷。梁渠不断挖掘尝试,发现在水中,他不仅能以每天一点的速度吸收水泽精华,引导血气流转也会更加顺畅。运转《行气铭》,速度要比陆地上快上一分!别人需要凝神香帮助,梁渠只需泡在河流中即可,生长有水灵芝的巨石内部更是天然静室。安静,无人打扰,水汽充足,还有光。气血恢复也变得更快,原来每天能恢复三次,现在能有三次半,意味着每天比常人多炼一次关。时间一长,等同于在破关花费的时间上,要领先他人三分之一。这一点梁渠尚不清楚是水蕴生机的缘故,还是龙筋虎骨带来的恢复力加强?亦或是兼而有之?照今日速度与情形,他不消旬日即可破关,成就三关武者。胡师兄最开始在武馆教学徒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关武者,后来才成就四关,登记造册成为真正的武师,吃上皇粮。三关武者放在小家族中,足以为座上宾。更别说龙筋虎骨加成下,梁渠感觉自己力量比胡师兄都不差多少。至于根骨变化,杨师的说辞是,许多特殊体质初始是隐性,尤其是在贫户家中。先天供养不足,会致使一些非凡武骨沉寂下去,内敛起来,是一种自我保护功能。否则消耗过甚,贫户家又得不到充足的食物供养,会把人消耗致死。颇有点像气血不足,强行炼关。梁渠破开肉关,强烈的气血刺激,得以让武骨再度显露。这不是瞎编的,《余观修性命有感》白纸黑字有写!正是如此梁渠才敢大大方方出现在武馆中,他知道自己这个有解释。加之“长蛟过江”,本身凡骨极致的佐证,众师兄没有不信的道理,认定小师弟未来不凡。有個好命格是真的爽,什么都能解释。梁渠从巨石中游出,绕着石块巡逻的肥鲶鱼凑上来,将他带出水面。破开肉关,精神力量又上涨一截,只不过尚无统御需求,暂时先攒着。深水区边缘并没有想象的危险,大多精怪都如披甲兽实力相仿,可以继续深入。平阳镇上的小河也能去探一探,看看究竟是不是真的蛟龙趟河。这便是接下来几天的计划。回到船上,天空灰蒙蒙的,空气又沉又闷。电光撕裂了灰蒙蒙的天空,雷声像是敲打着一面硕大无比的铁锅,而这面铁锅,就扣在世界的上方。细雨飘落。惊蛰。春天到了。梁渠淋着雨回到埠头。明明没有遭到袭击,整个义兴市却像是百废待兴,在原本的乡外,到处都是正在搭建中的木屋,面积翻了数倍。也有流落过来的豪强,大包小包,买下了几座大屋,差人修缮。可大家脸上并没有笑容。本以为灾民们只是待一段时间就走,没想到前几天有消息说灾民们不走了,后续会在这定居。闹得人心惶惶。只因在此期间,灾民每日吃嚼除去官府发来的赈灾粮,其余的还是要他们来负担。听说其他各府都在筹措粮草运送过来,尚需一定时间,不知道这粮什么时候能到。“梁爷!”“梁爷好。”“水哥。”“梁爷又出船啊。”行人撑起衣服,躲着蒙蒙细雨都不忘打招呼。梁渠一一点头。里面有他不认识的,也有他认识的。很多从别地来的灾民都是第一次知道,小小的义兴市,最有能耐,说话最厉害的居然不是各位乡老。而是梁渠这位小年轻。头一次听说时,别提有多吃惊了,哪地都没有这样的,但习惯后也跟着乡人一起喊梁爷,水哥。二进大院的主屋和主屋旁的两座耳房已经完全盖好,只剩下两侧厢房与后院大屋还没垒砖。只不过主体框架都已经搭好,不会淋雨。人力足,速度自然快。自从灾民来后,好一部分人来讨活做,不要钱,只要口饭吃,搞得本来的乡民紧张兮兮。梁渠也不吝啬,给了一口饭吃,只不过待遇和本乡人不同,那十枚铜板就没了,只有饭吃。即便如此灾民也是感激涕零。再要一个月就能住上了。梁渠简单看过进度,赶回平阳镇。听杨师给他的内幕消息说,今天下午就会有使者赶到,派发赏赐。中午,梁渠换上一身最体面的衣衫,在杨府中与一众师兄们静静地等待着。厅堂中,杨东雄耳朵一动。“来了!”众人鱼贯而出。奔马疾行声由远及近,一队人马从长街上浩浩荡荡穿过,人群避散。在距离杨府二百米位置时,又勒马减速。直至府前,为首太监携众人下马,大衣翩翩,从怀中掏出一侧黄卷轴,高喝宣召。“平阳镇杨东雄接旨!”“平阳镇杨东雄在此。”杨东雄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撤潮江县为潮江镇,立平阳镇为平阳县,义兴市为义兴镇!另于平阳县设一河泊所,一缉妖司。因杨东雄及其弟子阻鬼母教有功,任河泊所,缉妖司掌故,赐黄金百两,龙血宝马三匹!俞墩,任平阳县县尉陆刚梁渠,献拼音法,阻鬼母教妖人有功,任河泊所河伯一职,从八品,赐白银百两,龙血宝马一匹!尔等当奉行朕旨,维护朝廷安宁,守土有责,安抚民心,勤政爱民。钦此!” 第一百零七章 龙血马 当真入职河泊所?还立在县里?想什么来什么啊。梁渠单膝跪地,听得喜上眉梢。整件事就好比人在家中躺,吃吃喝喝睡睡,原本心心念念的高福利摸鱼工作突然砸到头上。更离谱的是,上头观察后决定将周边地域划作开发新区,另在你家附近开一间分公司,就近入职即可。上下班的交通工具都给你备好,大顺出品的龙血宝马!远销多国,驰名商标,百公里加速消耗一把草料!使者宣读完毕,合上卷轴,平举递出。杨东雄站立起身,双手托举接过圣旨,行礼后退。“恭祝杨大人,贺喜杨大人。”使者拱手道喜,严肃的气氛忽地融洽起来。杨东雄小心收好圣旨,笑道:“使者舟车劳顿,我已让人备好饭菜,不妨进屋歇息?”倒不是杨东雄手眼通天,对携带圣旨的使者行踪了如指掌。使者团昨天便分出一人快马加鞭,提前通知杨府,以免接旨者圣前失礼。进入平阳县后,使团也是掐算时间休息过片刻,确保准时准点抵达。都是惯例。面对杨师邀请,使者礼貌推辞,三推三让才答应下来,携众人进入杨府。梁渠及一众师兄弟退列两侧,夹道欢迎。待使者携跟随者全部进入,向长松用胳膊肘顶了梁渠一下:“拼音法是什么?怎么没听你说过?”大家都是抗鬼母教有功,官职加银钱。怎么到你这就多出一个拼音法?一匹龙血宝马?给的官职都好上一些。背着兄弟们偷偷发财?龙血宝马可是大顺特别繁育出的标志性宝马,根据表现分成六个品级。虽不知道赏赐下来的是几品宝马,但最次的六品龙血宝马都胜于普通骏马数倍!义兴市到平阳镇十六里路,龙血马一炷香能跑两个来回不带歇息的。平常人压根接触不到龙血马,通常只供给在职官员,退休后一律收回。在退休后能继续持有的,那是作为殊荣奖赏。梁渠空咳一声:“就是一個识字的方法,比反切法好上一些,识字更快,我在书院上报过山长,就想着拿个什么发明奖。”在场众人都读过书,知道反切法是个什么东西,更疑惑了。祖宗辈就开始用的东西,还能革新?向长松追问:“比反切法好?好上多少?”“额”梁渠挠挠鬓角,“识字快上四五倍?”“???”什么法子能让人学会读书写字快上四五倍!?师兄们匪夷所思。眼见众人要接着问,梁渠赶紧打断:“不说了不说了,使者还在等咱们呢。”“嗯,先进去吧,这事待会再说。”二师兄俞墩发话,众人不再追问,紧跟着进入杨府。剩下几位牵着马的仆人跟在最后,将赏赐物搬抬进来,再将龙血马牵至马厩。梁渠望着那高头大马很眼热,想近距离看看自己的新座驾,只碍于不是时候,得先陪使者吃饭。杨府门前空旷下来,看热闹的镇民们一哄而散,四处说着天使来时的威风。厅堂内,八位师兄弟轮流给使者斟酒,使者皆是一番夸赞。轮到梁渠时,却被使者拉住手腕,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这位便是杨大人的九弟子吧?当真是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卓尔不凡啊!”梁渠不知使者葫芦里是什么药,连道过誉。“非也。”使者摇头,“陛下对你的拼音法赞不绝口,此次龙血马并非是全部奖励,再过数月帝都学堂彻底推广开拼音法,验证效果,必能惠及后续。”“这拼音法究竟是什么?”一时间杨东雄都好奇起来,什么法子能换来一匹龙血马?还不是全部奖励,只是开头?话说到这份上,梁渠赶紧解释,当场画出几个拼音符号给众人看过一遍。使者补充道:“此法相较于寻常的反切法,学习起来能快上四五倍之多!一年内便可完成识字。”杨东雄眉毛微抬:“如此之多?”使者点头。陆刚皱起眉头,思索道:“师弟此法,一共只要记住七十多个发音,比起反切的数千组合,光读音上,就要简单上百倍。”徐子帅纳闷:“为何我学字时想不到如此方法?”“要是师弟早些拿出这法子,我识字也不会识得如此辛苦。”使者大笑:“正是如此陛下才会大加赞赏,此举可谓是简在帝心啊。”闻言,众人皆慕。觥筹交错,天渐渐地黑了。几个丫鬟悄无声息地搬来几盏兽首九枝铜灯,照得房间内一片通明。直至最后,使者又透露了两个重要消息。“县衙班子已经选好,正在赶来的路上,尚需大半月,河泊所与缉妖司稍快些,旬日内可抵达,其中河泊所的提领,还是杨大人的老熟人。”“哦,我的老熟人?”杨东雄微讶,正要询问是谁,却见使者摇头不语,卖了个关子。杨东雄只得压下好奇。“除此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淮阴府周边几府的粮草明日送达,届时便是平阳县广纳人口之际,杨大人需多多上心。今圣说了,若是接下来数年平阳县发展得足够好,人口达至十万户,未必不能称为平阳府。”众人心中一凛,这可是个大消息。不论是由镇变县,还是由县变府,例子都极少,遑论是从镇变到府。其中机遇不知繁几。朝廷是要和鬼母教打擂啊,梁渠心想。此番做法,一如在边境地区险要之地建立雄关,抵御蛮族,保护大后方。虽没有平地起雄关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难怪会特意设立一个河泊所,一个缉妖司。普通县城哪有这两个机构,府才有。现在平阳县就像被重点扶持的地区,大的支援没有,朝廷没有那么多精力和财政,但小的支持肯定源源不断,成为风口上的猪,吸引来许多有志之人,抓紧机会一跃成为食利阶层。待使者离去,众人皆有醉意。梁渠跟随杨东雄一同来到马厩。脚底下是枯草的碎裂声,淡淡的牲畜味顺着夜风钻入鼻孔,几个下人举着火把提供光亮。马厩中,所有马匹都下意识避开最中间的那四匹高头大马。据使者所说,四匹马皆是五品龙血马,无所谓哪匹是赐给梁渠的,哪三匹是赐给杨东雄的。杨东雄让梁渠自己挑。“这”梁渠挠挠头,“师父您帮我挑一头吧,我对马匹知识一点都不懂啊。”进阶的太快就是这样,很多配套的东西都跟不上。胡奇三关时就能教导其他学徒,梁渠马上也要三关,知识储备量却差好多,教也能教,但必定不如胡奇仔细,全面。杨东雄笑着摇头,接过一根火把,从马厩前一一看过去,翻翻牙齿,抬起蹄子,顺顺马毛,感受骏马的肌肉纹理。最后他牵出从左往右的第三匹枣红色大马:“就这匹吧,大公马,性子会烈一些,要你多花点时间磨合。”梁渠大喜:“多谢师父择马!”即便是不懂马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一匹极为难得的神骏。跟随使团月余,毛色依旧光亮如新,眼睛炯炯有神,充满警觉,丝毫不见疲惫。浑身枣红色的毛发,跑起来定然如烈焰般飘舞。虽然其他几匹同样看不出来疲惫,但就感觉上而言,不如眼前这匹有活力。“无事,不过我要提醒伱,马无夜草不肥这话可不是说说,当真是要起夜喂马的,还有饲料的配比,什么时候该吃,什么时候不该吃,一天四次还是五次,你都知道吗?我年轻时候也骑过龙血马,虽不如普通马娇气,可也是要好生喂养的,顿顿不离鸡蛋,大肉。”养马是件顶麻烦的事,需要注意的点极多,包括每天掐准时间起夜喂马,不是一般人能干的,不然稍微掉点膘,那就是几十两的损失。大户人家往往都有专门马仆,得是信得过,能吃苦的人才能担任。杨府上就有三个马仆,确保马匹能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梁渠嘿嘿笑:“这我知道,但我义兴市那的宅子还没修好,也没个马棚置马,养马的事还是得请师父帮帮忙,帮我喂上个把月。”“哈哈哈。”杨东雄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成,给你养上俩月,到时候你要是不牵走,马可就是我的了。”“多谢师父!” 第一百零八章 三局一胜,鲟鱼王! 清晨,浓密的雾气仿佛一张贴地卷来的席子,冷气直往衣服缝里灌。浓雾中人影绰绰,二三十号人结队走出,身后跟着五辆板车。大部分都是年轻男女,衣着干净,但也不乏穿着粗布麻衣的下人。唯有一人最是引人瞩目,个子极其高大,超过六尺高,面相却十分稚嫩。“师父,这里就是平阳镇?好大啊,感觉比咱们的县城都大。”精瘦青年背着包裹,好奇地张望四周。带队走在最前面的庞清河叹口气:“该叫平阳县了,日后说不定得叫平阳府,总之以后我们今后就得在这讨生活。”高过六尺的男人瓮声瓮气:“为什么一定要搬走啊,华珠县不好吗?”“大壮,没法不走啊,鬼母教把我们祸祸惨了。”精瘦青年悲伤地拍拍大壮手臂,“县里的百姓逃的逃走的走,咱们武馆也死了不少人,不搬走的话,根本没人来学武,日后就没收入,没收入,你就吃不上肉了。”“那我以后不吃肉了。”“大壮别听蓝台瞎说。”庞清河作势欲抽,蓝台猴一样跳出,远远跑开,庞清河也不好真追着打,无奈道,“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待会还要靠你出力呢!”“师父,是要打架吗?”“不打架,是切磋!华珠县跑掉的人太多,剩下的人太少,养不起咱们一大帮子人,只能来平阳县,不过另立山头,得把名声打出去才行。”瘦猴蓝台从大壮身后冒出头来:“我们去踢馆?师父我记得平阳镇原来是三家武馆,有两家武馆馆主是奔马圆满,另外一家杨氏不好惹,馆主是狩虎,太厉害,咱们去另外两家?”“踢另外两家有什么意思,要踢当然踢最厉害的!”“哇,师父你狼烟打狩虎,不怕被打死啊?”“你怎么就生了张嘴呢?”庞清河很恼火,“肯定不是我去踢,是大壮去踢,我打探到消息,杨大武师新收一位弟子不到五个月,正好大壮学武半年,相差不多。将对将,兵对兵,大壮天生壮骨,几近武骨,是我开武馆以来见过根骨最好的,绝对能赢,到时候名声就打出去了!”蓝台咽口唾沫:“师父,你这样子做,我感觉很危险呐”“你傻啊,到时候咱们出三人,除了大壮,我也不指望伱们能赢,到时候打出个三局一胜,就已经成功了。”“嘶,师父聪明啊!”车轮碾压地面的吱呀吱呀声吞掉了蓝台后面的话。偌大的木车从浓雾中驶出,组成长长的车队,鼓鼓囊囊的麻袋垒至一人高。身着官服,手持长鞭的吏员跟随车队,目光凶戾,护送着车队。“是粮车!”庞清河抽动鼻翼,浓厚的谷子气清香芳郁,让人在这個清晨食指大动,直想去吃上一碗香喷喷的卤肉面。“真是百废待兴,合该我们登场!走,先去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吃饭,再挑个好地址建武馆,下午就投拜帖!先到先开张,晚到闻屁香!”“这河比我想得要长得多啊,怎么那么深?”梁渠冒出水面,周围森林浓密。他本是顺着平阳县里的小河蜿蜒而下,看看到底有没有蛟龙留下的痕迹,没想到越走越远,都出了镇子也没到头。不仅没到头,河流底下更是越来越深,都要四五十了,河面宽度依旧只有七八米。翻身下潜,河面上留下一道水波。“有没有发现什么?”水中,不能动与肥鲶鱼摇摇头,拳头跟着甩了甩钳子,示意自己也没有发现。整个水底什么好东西都没有。“难不成真是传说?”梁渠叹口气,找点龙骨龙鳞的梦想破灭,正欲打道回府,一旁的拳头挥舞起钳子。“一路上发现许多小鲟鱼?”梁渠皱起眉头回忆,发现似乎的确如此,一路下来,河道里发现过不下七八条鲟鱼。鲟鱼,江淮河的特色物种,不少百姓都管他叫鲟龙,是民间传说里最接近龙种的生物。一条小河里,为什么有那么多鲟龙?这东西可不是很常见呐。“再往里面看看。”梁渠带着四兽往深处走,又游过二里,河道突然宽阔起来。浮出水面,一片静湖出现在视线中,左右纵深至少半里,岸边树木郁郁葱葱。梁渠心脏莫名快跳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个小湖不简单。回头让四兽藏好,梁渠孤身游去。有泽灵加成,他在水中隐匿能力非常强,反观四兽没这个能力。湖外鲟鱼数量便已非常之多,像把小湖当做它们的大本营,这绝对不正常!正要深入,三头巨兽兀得出现在梁渠感知圈内。巨兽具是鲟鱼种,体长五米以上,游动有序,一如看家护院的大狗。寻常鲟鱼顶天三米出头,精怪,绝对是精怪!三头精怪看门?梁渠惊得不敢再往前。草!湖里不会有一条鲟龙鱼妖吧?这湖看着大,可绝对容不下三头鲟龙鱼精怪共分地盘,只能是有一头更强的家伙镇压着它们。以他现在的水平,打大精怪都够呛,更别说是妖。撤了撤了,不小心探到高级副本了。梁渠迅速退出,头也不回地带着四兽离开。湖中心,石柱搭建的简陋“宫殿”内。一头沉睡中的大鲟鱼触须微动,呼吸间陷入沉寂。梁渠顺着河流一路回到平阳县附近,回到船上才松口气。一个湖出口居然就有三头精怪看门,这谁顶得住……“如此说来,蛟龙趟河真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可能有人见过鲟鱼妖?又或者”梁渠心脏砰砰直跳。或者是某一条鲟鱼妖得到过龙遗物,发展出了自己的族群!任何一条传说中,龙身上的残留物那都是好东西,哪怕是尿。他在川主帝君的视角中,更是亲眼看到过吞吃到蛟龙血的鱼是如何成为精怪的。“只是那鲟鱼妖有点难搞啊。”梁渠能肯定湖中心有大家伙,不是妖也是大精怪。“算了,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再想。”半天思索不出解决方案的梁渠饥肠辘辘,他将船停在埠头,准备回武馆吃饭。“梁师兄!”“李师弟?有什么事?”一位进门不久的学徒躬身:“梁师兄,向师兄让我和你说一声,各府筹措的粮食已经运到,让你帮忙搭把手,去义兴镇找人把他们那部分的粮食运回去。”“行,我知道了。”片刻。枣红色大马自街道上疾驰,马鬃和马尾散开如火焰飘舞起伏,铁蹄踏起尘烟,狂风般离去。赶来武馆投拜帖的蓝台抬头,心中升起羡慕。不知是哪家富贵公子,骑得起那么俊的高头大马?当真是驭着团火一样奔跑。到底是大县城,光景不同。 第一百零九章 代打高级副本 红色的骏马带着疾风,奔跑时马鬃和马尾散开,如同野马奔跑在荒原上。马背上的少年衣袂飞扬。快,非常快。人群的缝隙中,火红马翩然而过,像是一团燃烧起来的火焰!这匹马太聪明,聪明到像是装载了最顶级的自动避障系统。指明方向,便能将人带到任何一个地点。杨师说这匹马性情会很爆裂,梁渠没有感觉到,从乘骑到飞驰,温顺得像是一条家犬。梁渠伏低身子,风声在耳边呼啸,身侧的光景好似无限拉长,火焰一起一伏,像是跟随着他的呼吸。十六里路,寻常人走要花小一个时辰。梁渠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可抵达义兴镇时,沿途所花的时间决计不够喝上一盏茶的。龙血马身上分量可不轻,马鞍旁还挂着伏波,少说三百斤总重,足见性能之优越。奋斗半年,开上超跑,在规划新区拥有一套自己的一千平大院,挂职重要单位从八品官员,靠山是本地最大豪强,前途无量。褡裢里钱不是太多,先前师娘给的一百五十两花掉大半,剩下大头是皇帝给的一百两,可该有的全都有。啧啧啧。梁渠骑在龙血马上,腰杆挺得更直。来过搬运木材的路人投来艳羡,敬畏的目光,继续将柱子搬去搭建自己的新屋。马鬃油光水滑,摸起来手感极佳。梁渠抚着龙血马的脖颈,感受着其血管的跳动,思索一阵:“又高又壮,红得像团火,以后就叫你赤山吧?”赤山打个响鼻,抬起脑袋拱了拱梁渠的手掌。“不知道赤山能不能被统御?”梁渠拔出青狼,割破手指,将鲜血均匀在指腹上抹开,分开马毛,划下水符。红光闪现,鲜血并没有如往常般迅速渗透入皮肤内,过去许久才缓缓融入。赤山接着打响鼻。脑海中并没有太大感受。什么都没变,精神链接没有出现。失败了。因为不是水兽?梁渠收回手指,打开半包莲藕粉末混着水袋中的清水咽下,伤口渐渐愈合。随着武道精进,莲藕效果没有以前好,但小伤口恢复起来还是很快。统御赤山失败,梁渠没有太失望,赤山不是水兽,他一早就有失败的心理准备。没有精神链接也能接受,以赤山的智慧程度,一些简单指令很快就能学会。到了地方,梁渠拍拍赤山的脖子,翻身下马。一早得到通知的陈兆山从屋内走出,询问梁渠发生何事。听到终于有粮食运来,消息长了翅膀似的漫天飞,整个义兴镇沸腾起来。粮价一直在涨,再让捐粮,他们都要成灾民了。粮食送来,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青壮劳力听说要去帮忙搬粮,一个比一个积极,家家户户推着板车出来,争相赶往平阳县。一百斤的石头搬起来费劲,但一百斤的粮食扛在肩上,那就是健步如飞!一辆辆空旷的板车从义兴市出发,再回来时,装满粮食的板车将泥地都压出深痕。夕阳铺洒下来,大地流淌着一层沉郁的深红。女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人影倒映在土墙上,翘首以盼粮车的到来。见到装满粮食的板车,一个个的冲上来搭手,帮忙运到埠头上去。陈兆安等一众乡老拿着册子,清点人头。分粮可是门大学问,尤其最近涌进来那么多外来户,登记就是一件顶麻烦的事。不过这也是重新树权威的好机会。上千人的市里,年长是一种极大的资本,可放在上万人的镇里,这资本就没那么吃香,更多的是看自身实力。涌进来的上万外来户里不乏有过江猛龙,外地富商,豪强,大家族。以前的义兴市武者都没几位,遇到个山鬼就惊慌失措。可现在,梁渠骑马从义兴镇经过,感受到好几位实力不弱的武者气息,至少在两关以上。人口是一切的根本,市里当豪强与镇里当豪强,那是两个概念。能不能继续占据原来的生态链,还得看自己能耐。为首的精壮汉子擦擦汗道:“陈老,一共三十六车,全都在这了,我都看着,没人敢偷拿。”“辛苦你们了,待会分粮,每人多拿一斤。”“不辛苦不辛苦,乡老您没看见,咱们镇是第一个去拿粮的,别个地,像潮江县,哦,现在得叫潮江镇,那都得跟在咱们后面!等他们搬回去,估计都天黑了,今天怕是又吃不上饱饭。”“那你们都得谢谢阿水。”陈兆安抚须大笑,“不然你们以为自己为什么能第一个搬粮运粮?”“哈哈,忘了这茬,是得谢谢水哥!你们都听到没有?”“谢谢水哥!”“梁爷牛逼!”埠头上青壮年一片响应,声势浩大。“行,那我先回去,陈老早些分粮,大家晚饭也能吃得好些。”“自该如此。”梁渠翻身上马,赤山在夕阳下化作一道红光,消失于天边。义兴镇人口已经过万,许多刚来的外来户在心中记下了梁渠,各自心思不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梁渠回到杨府,一众弟子尚在分粮。登记粮食数目的陆刚一把拉来梁渠当壮丁,他宁愿去抗粮袋,也不愿意再拿笔杆子。县衙班子尚未到来,能主持大局的只有杨府。遑论二师兄俞墩还是县尉,虽然分粮的事不归他管,但人手紧缺,不得不顶上。今天的车队只是第一趟,后面还有二三四五,源源不断送粮食过来。向长松跟梁渠坐在一起,狼毫笔勾连不断。向长松边记录边透露出一个好消息——他马上要破四关成为武师了,就在明后两天内!梁渠祝贺一番:“那是不是要请吃饭?我可听说了,胡师兄之前就是请的浪云楼。”“那必须是浪云楼。”向长松大手一挥,狼毫上的墨汁都甩出去几滴,心情很是愉悦。“对了,我那边还有几枚牛角鲳的角,向师兄你要用吗?”“啊,那倒不用,这东西就是起一个药引作用,胡师兄上次只用掉小半截,剩下的都给了我,拿来做凝血丹绰绰有余。”“我那边有两枚更大的,狼犬牙那么大,做药引效果应该会更好。”向长松眼睛一亮:“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没问题,等下我去拿给你。”分完粮已至半夜。师娘歇息得早,在场只有师父和师兄们闲谈。丫鬟端来茶壶,正要斟茶,梁渠顺手接过茶壶,从师父开始,挨个给师兄们倒茶。杨东雄与几位师兄弟对视一眼,似笑非笑。徐子帅抿上一口,若有所指:“小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徐师兄说笑,我辈分最小,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杨东雄一口饮尽,将杯子放回茶托:“好了,什么事情直说就好。”梁渠上前再度斟满:“师父,平阳县上的那条河,您知道多少?”“过龙河?你问这个干什么?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听老一辈说是蛟龙趟出来的,怎么了?”“我也一直听这个传闻,就很好奇,今天白天顺着过龙河一直往上游走,途径一片密林时发现一个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纵宽都有半里。”“半里?那还真不小啊。”杨东雄皱眉,“伱是不是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不瞒师父,那湖里面的鲟鱼特别多,到处都是,这东西吃肉,按理不该聚在一起。最奇特的是,那湖入口处有三条大鲟鱼,个个五米多长!气息上绝对是精怪,看门狗一样晃!”俞墩,陆刚等一众师兄全都坐直身子。精怪如猛虎,都有自己的地盘,能聚集在一起和谐相处,就只有一个可能。更厉害的东西在压着。一头鲟鱼大精怪,又或者......鲟鱼妖?几位师兄舔舔嘴唇。鲟鱼精怪可是好东西,尤其是体内那根大筋,吃完能增加筋骨力!鲟鱼妖的大筋就更不得了,幼年时吃,有增进天资之功效!只可惜水中大妖实在难对付,稍不留神就会被跑掉,一条鲟鱼妖的大筋何其难得。但听得师弟的描述,这个地形也极好。人在水下跟鱼斗很吃亏,可一片有口的湖,一旦堵住出口,再抽水,岂不是任人宰割?杨东雄听后都食指大动,怀念起鲟鱼肉的鲜美。梁渠趁热打铁:“还有师父,湖里能有那么多鲟鱼,其实很奇怪的,那么多食肉鱼,需要的食物必然不少。”“你的意思是......”“鲟鱼鲟鱼,长相酷似龙,所以渔民们又称其为鲟龙,我觉得,真要有大精怪乃至是妖,不应该会屈居于一个小湖,我怀疑里面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过龙河,过龙河,蛟龙趟河,这传闻我听过不知多少遍,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里面真的有蛟龙残留下什么东西,才让那鲟鱼王恋恋不舍?”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高级副本,不一定要去死磕!还可以找代打啊!梁渠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有些坐不住,浮想联翩。要真有蛟龙残留物那还得了?龙血龙肉不说,龙鳞龙骨都是非凡的宝物!“沉住气,急什么,湖就在那还能跑了?修身先修性,这都忘了?”杨东雄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纷纷调整坐姿,平复下心情。只是心中的惊叹怎么都止不住。长蛟过江命,恐怖如斯。梁渠觉得自己的长蛟过江命真是一个百搭借口,只会让人觉得,他在水泽里是真的容易捞到资源。“蛟龙的事情,暂且不急,到底是水兽,若真是妖,我也要费上一番功夫,需从长计议,倒是后天就有一件重要事。”杨东雄从袖中抽出一张烫金贴,递给左下手的俞墩传阅。“今天下午有人送来拜帖,说是要在平阳县里开武馆,想来找我们切磋切磋。”“那不就是踢馆吗?什么来头,不怕被师父你打死啊?”徐子帅接过陆刚手里的拜帖扫过两眼,递给一旁的五师妹。老实说他挺意外的,不是意外有人要来开武馆踢馆。平阳镇一下子变成平阳县,人口翻出十数倍,武馆收徒最吃人口,必然有不少能人跟着过来,出现踢馆是必然的。可踢谁不好,你来踢杨氏武馆?没听说附近几个县有比师父更厉害的人啊。“徐师兄你都没仔细看,上面都写了,不是师父之间比较,是要比徒弟的本事。”五师姐看得就细致许多,指出上面的内容,“拜帖上说,师父厉害,教出来的徒弟不一定也厉害,既然是开武馆,那就要比教徒弟的本领。”“嗤。”徐子帅翘着个二郎腿,瘫在太师椅上,“那他不怕徒弟被我打死?”六师兄曹让接过拜帖后摇摇头:“非也,我看这人怕是冲小九来的。”“我?”梁渠接过请帖,仔细查看,发现还真是如此。对方明确提出,双方各自挑选三位徒弟比试。从收徒的时间段挑出最大,中间和最小的三位。大师兄不在,换言之就是二师兄,五师姐和他。自己入门不到五个月,显而易见是把他当成了突破口?徐子帅也明白过来:“这家伙是清楚自己实力,压根没想赢,打着三局里胜一局的算盘啊?我猜他是收了一个天赋很好的最小弟子!”杨师何等人物,教出来的一众弟子自然不差。三局里能赢一局,胜过全赢其他武馆,在旁人看来,便已经是成功了!打赢小孩,赢过大将军半招,两者是截然不同的概念。踢馆者倒是个精明人。只可惜......徐子帅摸摸下巴。教梁渠长枪的时候他就感觉得到,自己的小师弟一身气力比之四关武者都要来的刚猛。事后有师父认证是天生武骨,力大无穷。武学天赋更是异禀,招式什么一看就懂,一上手就会,一个多月能将打法练得七七八八。更别说命格还是长蛟过江,生猛异常。对方确定没选错人吗?换八师弟来都算他有点赢面啊...... 第一百一十章 比武切磋 雨水冲刷过青灰色的瓦片,汇聚于瓦垄间,冲到屋檐角上,沥沥而下。“惊蛰后,天气回暖,雨水渐多,研磨最好用油烟,不用松烟。”“下雨天空气潮湿,纸张也是,初学者用松烟,容易涸墨或者不好控水,用油烟就好把控得多。”室内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窗外的雨水气混合在一起,宛若雨水冲刷的不是积尘的屋瓦,是人的腑脏。梁渠深吸一口气,提笔沾墨,刮墨三下,香气在宣纸上晕染开。司恒义于梁渠身后站定。比起两个月前的狗爬,进步非常快。梁渠没想到武道天赋翻倍,对他练字也有帮助,手指手腕力量控制极为精准,虽无个人风格,可在模仿书法上,进步飞快。非书法鉴赏家,都会觉得梁渠能写得一手好字。一幅字帖写完,司恒义出声:“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司先生何出此言?”司恒义轻笑:“整个平阳县闹得沸沸扬扬,没有不知道的人,看来你是成竹在胸,明天能否恭候佳音?”梁渠立马明白司恒义在说武馆比武的事,谦逊道:“倒也没成竹在胸那么夸张,只是有一定信心罢。”“那我明日可要赶过去看看了。”“恭候司先生。”司恒义点点头,踱着步子去检查其他学子。梁渠捻着狼毫纳闷。一天内消息传那么广吗?书院的都知道?下拜帖的家伙真是不遗余力的宣传啊,恨不得告诉全县人,自己来了,就要找本地最厉害的武馆比试。是笃定自己会赢?梁渠倒是期待起来了。雨水停歇,他收拾好东西来到马棚,一众学子正绕着赤山啧啧称奇,都是十六七八的年轻人,最是稀奇骏马。有人很想上手去摸摸,可都被赤山凶猛的目光给逼退,手痒难耐。毫无疑问,谁敢来摸,绝对要被狠蹬一脚。以赤山的脚力,人不会飞,只会身上多出一個大洞。“这是龙血马吧,这一定是龙血马吧?前年我跟我爹去淮阴府,路上也看到这样一头龙血马,只不过那匹是黑色的,眨眼间就没影了,现在看看,还是红色的好看,威风,多吸引人。”一锦衣公子打开折扇,春寒料峭在他身上似乎不起作用:“非也非也,骑马就要骑白马,白衣白马三尺银剑,那才风度翩翩,够吸引女孩子目光。”“你可真臭美,身上都挂几个香囊了,呛得我抠鼻子,恶不恶心?”“狗屁,我今天就挂一个好吧,你就是嫉妒我。”“这么大一匹马得一千两银子吧?”“一千两?来来来,你在哪买的,我让我爹出两千两,翻倍收!来多少都吃得下!”“诶诶诶,别吵了,人来了。”梁渠身高五尺五,比书生们高出半个头,一身气质也截然不同,习武之人核心力量极其发达,行走站立间都和普通人有着显著区别,自然而然透露着自信,昂扬的气势,男子气概十足。众人不在一个班,不怎么认识,可也下意识觉得,梁渠便是龙血马的主人,气质相合,纷纷让出路来。如此客气,梁渠也是拱拱手,翻身上马,正要拉绳离开,却被一位青衣公子喊住。“兄台留步!”青衣公子上前一步拦在马前,拱手行礼,“敢问兄台,这匹马可是龙血马?”“嗯,御赐五品龙血马。”嘶!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五品!御赐!梁渠年龄就和大家差不多,正常要么读书,要么习武,一般都是秀才未到,武师未到的水平,怎么就你能得到御赐龙血马?外来户都那么厉害?怕不是祖上袭爵?众人高山仰止,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没怎么见过梁渠,还以为是从其他县过来的过江龙。青衣公子接着问:“敢问兄台大名?”“义兴镇梁渠,杨馆主九弟子是也,诸位若有习武念头,尽管来投!杨氏武馆欢迎每一位学子,我还有事,就不多留,走!”梁渠缰绳一拉,赤山调转方向,一跃而出,独留盯着马屁股的众人。“原来是武人,怪不得感觉不一样。”“杨氏武馆?今天早上我听说他们今天好像要比武?”“是明天午时一刻,正好午休,不如去看个热闹?”“同去同去!”梁渠骑马走在街上,约莫走出半里,他一只手松开缰绳,缓缓摸上挂在一侧的伏波。右腿轻靠马腹,赤山心领神会地转入小巷,马尾消失在围墙后。梁渠默数三个呼吸,伸手抄起伏波。风声戛然而止,长枪横扫过半圆,围墙上的鸟惊飞而起,乌金色的锋芒刺破了下午的阳光,空气被枪刃破成两半,枪锋直至来者胸膛。百斤重的大枪带起的呼啸声震慑住了对方。“抬头!”枪锋上抬,逼着来者愕然的间隙抬起脑袋。药包掉落,蓝台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脸上残留的惊愕尚未退散,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地就被发现。梁渠整个人靠在墙边,笼罩在阴影中,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盯着。蓝台憋不住,抢先告饶起来:“抱歉抱歉,实在是情不自禁,昨个下午我就看到伱了,骑着这匹赤红马,羡慕的很。今天去买药回来,才发现原来你就是杨馆主的九弟子,是我师弟的比武对象,一个没忍住就跟了上来,见谅见谅。”蓝台去医馆抓药,路过书院,正好听到梁渠说自己是杨馆主第九弟子。等人出来他才发现,原来昨天下午那个骑枣红马的,就是小师弟要挑战的人。梁渠挑眉:“昨天投来拜帖的就是你?”“写拜帖的是我师父,送拜帖的人是我,我叫蓝台。”蓝台讪笑,他扭了扭,显出一个小布袋,“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我这袋子里有十几两银子,全送给小郎君,权当赔罪。”都是自己鬼迷了心窍,太好奇。说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给师弟打探敌情呢,赢了也不光彩。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腿呢?蓝台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梁渠上下审视。人若瘦猴,举止乖张,倒是和早上学徒们形容的来投拜帖的人一样。再看看蓝台掉在地上的十几包大药包,上面写着长春两字,勉强信了对方所言,收回伏波。蓝台松口气,不是怕梁渠,只是不想对方误会。他赶紧摘下自己钱袋奉上:“这十几两银子”“你自己留着吧。”杨东雄的九弟子连这等小钱都要,说出去丢人。梁渠侧拉缰绳,调转方向,头也不回地离开。“那感情好。”蓝台美滋滋地收好钱袋,从地上捡起药包,拍拍灰尘,望着梁渠的背影感慨,“到底是大师父教出来的,气度不一样啊,骑的马都俊。”到了长春医馆。梁渠牵马入后院,找到陈掌柜,抬手比划:“刚刚有没有一个个子那么高,穿灰衣服,像个瘦猴的人过来买药,数量很多。”陈掌柜略作回忆,点点头:“是有一个,买的大多是些强身健体的,有十几包,应当是练武之人。”梁渠点点头,那就对上了。“怎么了?”“没什么事,路上遇到点事,过来问一问,陈掌柜不用担心。”梁渠挽起衣袖,“张医师呢,今天是跟他学吧?”“对的,正好刚来一个小臂骨折的,张医师说让你去试试手呢。”“成,我先去了。”武馆比试,并没有打乱梁渠的学习计划。上午去河流中修炼,与四兽一同寻宝,炼骨一次。中午回武馆找胡师兄,徐师兄切磋,增进武艺,再炼骨一次。下午去书院,识字已经基本完成,主要是研读书籍典故,许多功法上习惯用典故,没有一点文化知识很难看懂。傍晚去医馆,简单的骨折损伤梁渠已经很容易独自处理,现在正在啃一些简单医书。夜晚入睡前,第三次炼骨,绝不把血气留到第二天。杨东雄见了都说梁渠勤奋认真。第二天一早。梁渠做过一些简单热身,便在武馆等候起来,甚至不曾炼骨,确保处于巅峰状态。整个武馆的气氛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踢馆啊,这种事可不多见。平阳镇成为平阳县后,人口越聚越多,相应的,武馆新学徒也越来越多。如今已经有小一百号人,整个后院都住不下,雇了十来个工匠在扩建。当初杨东雄建立武馆,整个平阳县还是乡,已经是往规模大了建,没想到二十年过去,居然还不够。杨东雄计划将演武场也搞大一些,最好是分成两块。一块供学徒们使用,互相交流,第二块供武者使用。午时。乡人们聚集在杨氏武馆附近,趴墙头看热闹,旁边的歪脖子树上都挤满人。乃至有人抢占好位置,出价三铜板卖给别人。“那么贵,要不要脸?”“爱买不买!”“嘿,我这暴脾气,老子把你树给砍了!”“别吵了,人来了人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生武骨! 几个青年书生拉拉扯扯,怎么都蹬不上墙。武馆一百多位学徒聚在一起,占据武馆四周,自然没他人的位置。拿折扇的锦衣公子气要死,环顾左右,举起伞骨指向一人“你你你,过来!”偷空过来看热闹的农夫指着自己鼻子:“我?”“对,就是你。”农夫见对方锦衣华服,不敢违抗,只得过去。却只见那锦衣公子甩手扔出一粒银豆:“一两银子,把我抬到墙上去!”农夫眼神大亮,用牙咬上一下,确认咬痕,欣喜地托举起锦衣公子,将他扶到墙上。其余书生见状也是有样学样,挨个出钱来到墙头上。他们兴奋地骑在墙头,眺望远处,突然有人扶住众人肩膀:“快看快看,来人了来人了!”“嘶,好大的个子!这得有六尺吧?”“我的天啊,从来没见过那么高大的人,感觉有六尺一,他拳头都要比我脑袋大了吧?这是第几弟子?”“我听说武者里面分根骨,普通人都是凡骨,真正的天才都是天生武骨,生来与众不同,这不会就是武骨吧?”“杨师的弟子能赢吗?”“杨师出手自然没问题,平阳县第一高手,狩虎大成,镇压一切宵小,可他的弟子,我感觉危险呐?”“听说这次比武的,是杨师最大,中间和最小的弟子,哎,你说咱们书院那個九弟子,是不是最小的?”“不知道啊,杨师弟子到底有几位我都不清楚。”“我觉得那位庞馆主说的也对,馆主厉害,教出来的徒弟不一定也厉害,毕竟这是两码事,他说的那么自信,谁输谁赢都说不准。”几位书生已经是对武馆了解颇多的了,换作是普通人,就更不清楚其中的道道,这是觉得热闹。街道上,庞清河携一众弟子从长街上走来,一路对着一众父老乡亲拱手致谢。梁渠见了定要吐槽一句明星走红毯,十米三分钟。庞清河身边,一位女学徒显得很兴奋:“师父,好热闹啊。”庞清河点点头:“惊蛰天,春耕春种,大家都忙,但午时一刻正好是午休的时候,得了空闲,大家肯定不会错过热闹,我特意选的这个时间段。”大壮环视左右,那么多人让他有些紧张。女学徒见状拍拍大壮肩膀,转头看向蓝台:“蓝师兄,你昨天不是和杨师的九弟子照过面吗?感觉他实力怎么样?”“没感觉出来,他敛气敛的很好。”蓝台摇摇头,“武技上肯定有优势,不过我对大壮有信心!武技练的再好,那也是锦上添花,武者归根结底是看气血强度的。他习武五个月,顶了天是二关武者,和大壮一样,但大壮可是天生壮骨,半份武骨的天资,几乎譬拟四关武者,所以不要怕,伱肯定能赢!”“没错大壮。”庞清河抓住大壮肩膀鼓励,“用不着怕他,你的实力一定比他强!”得到师父师兄们的鼓励,大壮脸色稍缓,握紧拳头,振作起信心。杨氏武馆门口,向长松与胡奇一早等候在此,见到大壮的身形也有些吃惊。这般夸张的体格,体质绝非一般!见人到门口,两人来不及细想,齐齐抱拳:“庞馆主!”庞清河抱拳回礼:“二位如何称呼?”“杨师七弟子,胡奇!”“杨师八弟子,向长松!”“幸会幸会。”“庞馆主请吧。”庞清河再度一礼,携众弟子鱼贯而入。走过廊道,见到坐在演武场一角的杨东雄。“杨馆主!敬慕已久。”庞清河跨步鞠半躬。杨东雄并未起身,抬手指向一旁的凳子:“庞馆主,请坐。”庞清河可不敢坐:“打扰贵地,真是多有得罪,只是初来乍到,实在是难以打开局面,在下不才,可也想与贵方切磋一番。”“无妨。”杨东雄抚须,不在意那些场面话,伸手指向一侧,俞墩,卓绍,梁渠都在一旁。“按照你说的,本该由我的大弟子,五弟子和九弟子出场,只可惜,我的大弟子尚在西军之中,不得抽身,只得由我二弟子代劳。”“没关系没关系,为国效力,当是英雄。”庞清河根本不在意,另外两场怎么换都是输,重头戏最小弟子这一场人没换就行。他让自己的弟子依照顺序站出:“这便是我的大弟子蓝台,五弟子葛伯春,九弟子寇壮,说来也巧,我收的亲传弟子数目与杨馆主一般无二,小弟子都是入门不到半年。”见到那位最高大的弟子居然是最小的九弟子,围观群众一片哗然。这怎么打?对面的九弟子起码六尺,这边的梁渠虽然也很高大,可就五尺五的样子,差出一个头!人是立体的,身高差一个人头,那肩宽,臂展,壮实度差的地方海了去了。杨东雄点点头:“三场怎么比,顺序怎么来,你说吧。”“赤膊战!不携任何兵甲,从最小弟子开始!”庞清河清楚,论装备,自己的肯定没有对面富,首先提出要赤膊战,赤膊战不是真的赤膊脱衣服,代指徒手。其次便是顺序,先胜一场,再输两场与先输两场,再胜一场感官是完全不同的!做都做了,自然要做到最好!“你们有问题吗?”杨东雄看向自己的三位弟子,得到的都是摇头回应。“完蛋,这不是要输吗?”“这怎么赢啊,对面块头那么大,又没有时间优势。”“阴谋,肯定是阴谋!这庞馆主好深的心机!”墙头上,几个书生抓耳挠腮,锦衣公子急得扇子都扔飞出去。他们很嫉妒梁渠在同样的年纪能得到御赐龙血马不假,可都是平阳县当地人,当然不希望梁渠输!别说外面人,不少武馆内的学徒都干着急。他们可不想看着自家武馆第一场就输,以杨东雄的地位,三场里输任何一场那都是丢人!徐子帅叼着根草茎靠在立柱上:“这老小子瞧着不像好人啊,明打着计谋来的,那大高个应该是天生壮骨,凡骨之上,武骨之下,和我猜得一样,收了一个好弟子。”陆刚点点头:“不过他是打错了算盘。”梁渠在旁边听庞清河在那商业互吹,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他拍拍屁股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与寇壮一同站至演武场中心。寇壮站到梁渠面前,梁渠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之中。两相对比下,给人视觉冲击力更甚。一时间场外所有人都不看好梁渠,情绪消极。庞清河一边的学徒则欢呼雀跃,胜券在握。这家伙得两米一了吧?阴影中的梁渠纳罕。镪!庞清河抓起锣锤大挥一记,锣声震耳,第一场已经开始!梁渠抓住手腕活动,笔直的站着,寇壮竟退出几步,跟他拉开距离,两人侧眼看着彼此,久久不见动作。演武场内的学徒与演武场外的观众略微有些骚动。庞清河给予眼神鼓励,自己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不会主动出击。蓝台大师兄也在一旁挥拳助威。寇壮点了点头,他伏地身子,深吸一口气,浑身肌肉起伏,整个人化作一尊即将爆发的铜铁野牛,块块肌肉鼓胀到衣服隆起。极其恐怖的力量在寇壮的呼吸中积蓄而起,吵闹的观众渐渐地不做声了,心头似乎被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所压抑住。梁渠眉眼稍低,他看到地面上的灰尘都在对方的呼吸下起伏不定。砰!平地炸雷!被无数学徒踩踏夯实过的黄泥地居然被踏出数道裂纹!浑重的空气陡然发出巾帛撕裂般的闷响。寇壮体内力量好似无穷无尽,每一步都用尽全身的气力,踩的演武场寸寸炸开,黄土塌陷。气流滚滚炸开,可怖压力潮水般汹涌而来。墙外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口鼻,空气好似化作最坚实的凝胶,根本无法让人呼吸。短短十数米,眨眼间跨过。所有灰尘都在寇壮跨过的刹那间被卷起,站在墙头上看,演武场上好似升起一条龙卷横贯而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面对如此惊骇绝伦的一击,梁渠竟不避不退,压低身子,反手一拳迎上。疯了!怎么和这种怪物硬碰硬!观众几乎要惊叫出声,墙头上的书生更是恨不得跳下墙来将梁渠拉开。可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没有任何人来得及阻止。轰!刺!一前一后两道雷声炸开。前一声,是双拳碰撞,后一声,是衣衫尽裂。“什么!?”庞清河瞳孔猛缩,一旁的蓝台心头更是一跳,心中难以置信的情绪剧烈翻滚。无论梁渠以什么办法,什么手段去躲开这一拳他们都不会震惊。现在是什么!梁渠整个人都被打得后仰,双腿完全陷入泥地之中,上半身的衣服条条炸开,又到腰带处戛然而止。他没有倒下去!接住了!不躲不避,接住了!庞清河心中翻涌起极其不妙的预感。下一刻,更加惊骇绝伦的场景出现。梁渠前锯肌如鲨鱼鱼鳃般起伏,拧腰带拳,力量层层递进,竟是顶着寇壮的拳头,一点一点地推了回去!庞清河目眦欲裂。怎么可能,如此不易发力的姿势,怎么可能推得回去!??天生壮骨,天生壮骨啊!寇壮双目赤红,气血沸腾如火,脚下黄土如脆弱的泥沙般块块碎裂,不断前进,试图将拳上力量顶冲回去,但一切都是无用功,无用功!他做不到!梁渠腰身弹杆般一点点抻直,赤裸着上身,众目睽睽下,以绝强的姿态将对手一点点压回!如流水中的礁石,任凭波涛如何发力都分毫不退,反倒将水流劈开!寇壮的手臂颤抖起来,对方拳头只有他的一半大,可力量却远胜于他!梁渠以拳抵拳,平视寇壮,他咧嘴一笑,露出猩红的牙床。“好大的力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绝对碾压! 夯实的黄泥地碎成拳头大的硬块,正午阳光堂堂正正的照在演武场上,细小灰尘在光柱中飞舞,在急促的呼吸中起伏而又下落。人影交叠,不知道多少人扒在演武场的围墙上。鸦雀无声。蓝台低头,脚下是晃动的影子,他又转头看自己的师父,发现庞清河面无表情,或者说,呆滞到做不出任何有生气的表情。小师弟输了。对拳,要么一方碾压,强势打回!要么互相弹开,双双退避!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黏在一起。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梁渠对力量的掌控远胜于寇壮!他上半身并不是被打得后仰,而是在消力!以距离换力度,黏住寇壮的拳头,再以铁板桥的姿势暴力压回!技巧与蛮力的绝对碾压!只一拳,小师弟就输得非常彻底!蓝台望着场上咧嘴笑的年轻人,顿觉口干舌燥。对方是故意的,就是要摒弃一切花里胡哨。小师弟体格壮硕无比,宛若巨人,那他就与小师弟比力量!将最具视觉冲击力,最盛烈的对拼展现给大家看!梁渠比寇壮差出一个头还多,可却用拳头硬生生将其压下,使对方不得不抬头仰视自己!什么你来我往,拳打脚踢。对方来踢馆,就要用最强势的姿态碾压回去。外面那些书生,农夫,少爷,老爷哪看得懂对招间的凶险,他们只知道,谁力量大,谁就强!现在梁渠就很强!绝对的强!杨东雄抚着胡须,嘴角带笑。徐子帅一截一截咬断草茎,哼哼道:“天生壮骨,力大无穷,二关境界媲美四关武师,天生非凡,只可惜终究是媲美四关,非是超越。梁师弟是真正的天生武骨,二关强过四关!这大个子,可惜了。”“啊!”寇壮双目赤红,额头暴汗,手臂颤抖不止。他又伸出一手,却在半途中被梁渠截落,手掌对轰,空气中扬起微不可查的冲击波。黄土灰尘顺着截面飞扬不定,贴着地面翻滚出去。双方化身铁蛮牛,不断角力,可一个脚下生桩,任凭另一個如何踏碎地面都无济于事。龙筋虎骨,筋大如龙,骨强如虎,气无穷,力无限,倒曳九牛,势不可挡!梁渠口鼻中喷出长气,双脚拔出地面,全身大筋如蟒蛇般虬结缠绕,为其提供爆炸性的力量,骨骼更似铜浇铁铸,刚猛无双,一步步推着寇壮向前挪动。寇壮想脱开,可他根本挣不出身。两米一的大个,被梁渠一人顶得不断后退,围墙外的观众看得心潮澎湃,武馆内学徒更是大声叫好。墙头上的书生激动之下,更是掏出怀中的银元宝,掷入院墙之中。赤膊战,梁渠懒得耍小心思。衣服是最普通的布衣,仅一个对拳就在激烈的气血绞动中炸裂开来。粗腰带上挂着撕裂的布条,露出极为精壮的上半身,胸膛宽阔,肌肉强健,可并不结块,线条如流水般流畅。原始的野性扑面而来。武馆中的几位女学徒都捂住眼,又忍不住露出一条缝偷看,就连庞清河带来的都同样如此。但要说在场众人谁最激动,无疑是抱在一起的李立波和陈杰昌。他们是看着梁渠从小小的渔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水哥牛逼!!!”寇壮头晕目眩,学武的半年,师父夸他天资非凡,每一个师兄弟都说他力大无穷,天生的练武种子。华珠县待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对这一次的比武给予厚望。不能输,不能输!更强悍的力量从寇壮身上爆发出来,肌肉块块隆起。梁渠脚步凝滞下来,可他不会惯着寇壮,骤然将其双臂回至胸前,一个扭身,甩腿踢在寇壮侧腰之上。脚尖带起的气流发出尖啸,如鞭子般抽打在空气之中。寇壮试图伸手阻挡,可根本挡不住。恐怖的力量洪水般宣泄而出,自手臂,肩背,腰腹扩散。寇壮全身肌肉如水波般震颤,张力震颤不息,最后齐齐炸开。犹如投石入湖,溅出水花。整个身子飞至半空中,最后砸落到在地上,翻滚不息。其后的学徒纷纷退让,寇壮擦着地面撞到石柱上才停下翻滚。一脚将一个小巨人踢飞,杨师武馆的学徒们脸色涨红,只觉得一股亢奋的气机充斥在胸腔之中。寻常百姓也是难见这番场景,心潮澎湃。不愧是杨师的弟子!厉害!!有义兴镇的乡民专程跑过十六里路来看比武,口中高呼梁渠姓名。寇壮捂住腰腹,所有五官糅皱在一起。剧痛如蟒蛇噬人,沿着筋骨,血肉寸寸蔓延。可他屏住呼吸又重新站起。梁渠站在原地,微微皱眉。天生武骨,武道通神,不管是技艺还是实力,双方差距都十分巨大。他看在对方师父还比较客气的份上,已然留手,否则刚刚一脚就该踹在对方脑袋上。如此不识趣,早知道就该划个场地,出线算输。寇壮重新调整呼吸,体力,内息,血气,通通催发到极致。地面凹陷,巨人天降,再次袭来。梁渠几乎是同一时间相向冲出,右手如电,横劈而出,砸在寇壮用来格挡的手肘上,左手化拳为掌,劈向寇壮脖子,气势陡然爆裂起来。澎湃内息激荡,寇壮收缩身体,双手护至身前,不顾裂骨般的剧痛,撞开梁渠左手,探出自己的右臂,去抓梁渠的肩膀,试图侧身撞击。不料梁渠及时收手,手掌按住寇壮右臂,轻而易举的别在腋下,整个人以此为中心,左脚踏入地面,右脚如龙升天,踢得寇壮脖颈侧歪,几乎要与身体分离,双脚更是脱离地面。寇壮腾飞在半空中,梁渠出拳如箭,连轰数击,最后一个侧踢再次将其踹飞。力从地起,寇壮如飘飞的柳絮,破落的布娃娃,无力地顺应狂风,擦着地面弹起,再次砸中石柱。血水混着汗水迸溅而出,石柱裂开指宽的裂痕,白灰簌簌落下。围观者放声叫好,响起山呼海啸的尖叫和呐喊。时隔数月,梁渠早已不是那个凭借蛮力挥舞拳头的吴下阿蒙,对方试图贴靠的伎俩根本不奏效。寇壮天旋地转般倒在地上,呼吸中吞入大口尘土,粘连在喉管粘膜之上,他想咳嗽,可肺腑里一口气都没有。梁渠最后一脚直直地踢在他的胸腔上,打得他彻底闭气。他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可是他撞击的,却是无边的大海,只是溅起了细碎的水花。“大壮,可以了,我们认输。”庞清河突然出声。他已经看明白了,梁渠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大概率有真正的武骨在身。一府一州之地,数十年难出一位的天骄种被他们碰上了,只得捏鼻子认下。“我还没输。”寇壮喘着粗气,咬着牙关蹦出一句话来。他出生的时候十二斤六两,母亲难产大出血,产婆用磨光的石刀破腹才得以存活。九岁那年父亲上山打猎,被落石砸中脑袋,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野狼啃得支离破碎。十二岁长到五尺五,乡里所有小孩都把他当怪物,村民都说他是扫把星,出生就克死亲娘,长大克死亲爹。十五岁周边大旱,里老说是他得罪了上天,要为村民赎罪,套上犁,每天像牲口一样挨家挨户耕地。后来山匪来了,他们杀掉了村民,解放了寇壮,又想让他去杀人,是师父路过,把他救了出来,教他习武,说他不是怪物,他的天赋是上苍赐予的礼物。终于,终于能帮师父师兄们做一件事。“怎么能输,怎么能输,怎么能输!”寇壮吐出一口血沫,手臂撑在地上,指关节泛白,捏着石柱缝隙,摇摇晃晃重新站立起来。灰尘被气流搅动起来,呼吸间化作旋风一般起伏不停。脖颈上的血管像是红色细蛇一样浮凸出来,不断地搏动着,寇壮全身都殷红起来,几乎是在渗血!一时间,叫好的观众都沉默下来,为骇人意志所震撼,更是难以理解。再起来,真的要被打死了,不就是一场切磋吗?梁渠都感到吃惊。这是什么情况,仰卧起坐?我是反派?紧接着他察觉到身前黑影一闪,回过神来,寇壮消失不见。庞清河站在场边,只手抱住弟子,一掌拍在寇壮后脑上,将其拍晕。“这一场,我们认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梁师兄天下无敌啊! 镪!铜锣震耳。“我们认输!”庞清河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锣声翻滚,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一旁的俞墩,陆刚,徐子帅放松下来,重新靠在柱子上。他们刚刚还以为庞清河输不起,打算捣乱呢。武馆内的欢呼排山倒海,庞清河一边的弟子面色晦暗。他们清楚,寇壮是他们唯一的胜利机会,也是最大的胜利机会。看似只输一场,实际已然全败。“水哥牛逼!”“我梁师兄天下无敌啊!”李立波与陈杰昌两人冲上前来,递上一件新衣服,梁渠顺手披上。其余学徒也全都围住梁渠,嘴里满是惊叹赞美之词。归根结底一句话,梁师兄牛逼!“厉害!太厉害了!阿镔,阿伟,你们看到没啊,看到没啊?”“看到了看到了,别挤我,当心掉下去。”几个公子哥坐在墙头上手舞足蹈,差点掉下去,幸好下面帮忙将他们抬上来的农夫没有离去,及时扶了一把。随手扔下一粒银豆子,锦衣公子收起折扇:“我决定了,我也要去学武!”“你不是最讨厌舞刀弄枪了吗?让你去踏青都嫌累,你吃得了这苦?”“这怎么能一样,踏青那毫无乐趣可言,习武多厉害,一拳一脚皆是威风!”“是啊,看得我也心痒难挠,咱们一起去报名吧,先试一试,五十两银子又不是拿不出来。”不仅是书生几人,许多人都动了心思。这场战斗当真是酣畅淋漓,反转不断。大个子学武半年,六個月,梁渠才堪堪五个月,体型上的差距更是犹如成人与孩童之巨。没想到最后不仅赢下,还赢得如此干净利落。从一开始以高超的消力技巧接拳,再到用铁板桥的姿势将对方强势压下。最后面连消带打,壮汉完全不是对手,和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一脚踹开。以“弱”胜“强”,以“小”博“大”,惊爆人的眼球,冲击力无与伦比。平时总听别人说武师有多牛,有多厉害,但都没有今天这般震撼人心。许多人初来乍到平阳县不知该如何选择,现在很明显,就选杨氏武馆。不管是自身实力,还是弟子实力,都是杨馆主更胜一筹。选他,选他,不会有错!庞清河将寇壮递给一旁的蓝台,对周遭的围观群众抱拳致歉,最后面向杨东雄:“杨馆主弟子入门不足五月,惊才艳艳,庞某人输得心服口服。”杨东雄满脸笑意:“侥幸罢了,接下来两场先休息一下,还是继续?”他知道梁渠天生武骨,不怯对方,没想到武艺都增进的如此之快。武艺有时候比实力增进都要难,换一个愚钝的人,或许一两年都练不出名堂。梁渠赢得干净利落,尤其是最开始纯蛮力的比拼,实在惊艳,给足他惊喜。“实在惭愧。”庞清河深鞠一躬,“庞某学艺不精,浅薄自大,如今见杨馆主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倒是连累一众弟子,实在惭愧。”他转向一众乡亲父老,高喝:“庞某承认,杨馆主实力高绝,技高数筹,教导出的弟子更是人中龙凤,在下敬佩不已,接下来两场,庞某和庞某弟子就不再丢人现眼,贻笑大方了,告辞!”说罢,庞清河在杨东雄身前长桌上留下一张三百两的银票,言明为修筑演武场之所偿,便带上一众弟子匆匆离开。徒留欢呼得更加大声的学徒。一时间,门口涌现一大批人进来报名,向长松急忙铺开纸笔,挨个登记。路上,庞清河租来一辆板车,铺开褥子,将寇壮平放在板车上。寇壮个子太过高大,谁来背都会把双脚拖在地上,不如找辆板车推着走。一位学徒心有余悸:“师父,寇师弟刚刚的样子好可怕,血管都要爆裂一样,怎么回事啊。”庞清河叹气:“那是急火攻心造成的血液逆流。”“有什么危险吗?”“轻则走火入魔,重则全身血管爆裂而亡,还好被我及时打断。”庞清河拍拍寇壮的背。“为什么那位梁姓弟子如此生猛,他才学武五个月,境界应该和寇师弟差不多,寇师弟可是天生壮骨啊!我三关力气都没他大。”“如果我没看错,那小子应该是天生武骨了。”“武骨!?”一众弟子哗然。武骨之强,威名赫赫,难怪表现如此夸张。“嗯。”庞清河点点头,“我学武那么多年,只在年轻时见过一位,没想到三十多年过去,还能再次遇见,大壮输的不冤,怪只怪咱们运气太差。”原来的计划多好,交流切磋,赢一输二,杨馆主也不失脸面。他最后再打着修缮演武场的名义,奉上一千两银钱,事情就算体面结束。大家和气生财,自己的武馆也能挣点名声,说出去是能在杨馆主弟子手下胜上半场的人。谁知道会如此发展。天生武骨,同境界的人根本难以胜之,越是前期越是如此。大壮的天生壮骨,说到底只是伪武骨,比不得真武骨啊。“那师父怎么办,咱还开不开武馆?”“开,当然要开,不开武馆咱们哪来的收入,地址都选好了。”“那我们现在处境不是很尴尬?”“酒香不怕巷子深,慢慢来吧,总有办法的,行了,别想那么多,走吧,今天都累了,先回去给大壮吃点药,等他醒了,师父带你们去吃好吃的!”“好耶!”杨氏武馆。整个演武场算是不能用了,本来整整齐齐夯实过的黄泥地到处都是坑洞。杨东雄索性给所有学徒放上五天假,不算在学期内。“梁渠,你出力有功,这一百两,就当是给伱的奖励,剩下二百两,我就留着扩建武馆。”杨东雄从袖中摸出两锭宝银,面色笑意。“多谢师父!”梁渠双手接过,美滋滋地收下两锭宝银。成为武师后挣钱真轻松,尤其是跟着大腿混,什么机会都有。哪怕是拼音法,没有杨师安排,他也进不去书院读书学习。今日踢馆同样如此,要不是杨师弟子,这种机会轮得到他?很多时候,不是人没有才华,只是缺少一个能供他发挥的平台。“嗯,门口那么多人,你去帮个忙,我先回去了。”“师父慢走。”“师弟,那我也走了。”“好的师兄。”武馆内,只余下梁渠与向长松一道在门口招生,给人登记信息,胡奇则带人参观武馆环境。闻到空气中留下的余香,规整着纸张的梁渠很纳闷:“怎么好多女学徒啊,有钱没地花?”女性学武可不容易,未曾达到奔马武师之境,气血比较于男性武者都偏弱,非常吃亏。看看自己的八位师兄就知道,只有一位五师姐。向长松嘿嘿笑:“还不是因为你?”“我?”“刚刚你在演武场上比武,身材那叫一个板正,好多女学徒叫得多大声你都没听见。”“啊?”“啊什么啊。”向长松顶了梁渠一肘,“快和我说说,为什么你身材那么好?线条也太顺了。”“我不知道啊,没刻意去练过,可能是我经常下水游泳?向师兄你知道的,我渔民出身嘛。”“游泳有这效果?”“有的,向师兄可以去试一试。”“下次再说,下次再说,今天登记完,下午我就要着手破关,血气充盈啊,晚上浪云楼的包厢我都定好了!”“那感情好,中午饭我先饿着。”“不至于吧师弟” 第一百一十四章 换血丹,凝血丹 忙碌到申时五刻,报名武馆的人群稀疏下来。梁渠五指执笔,写下姓名,晾干放在一旁。他手边积累上一叠厚厚的报名册,少说一百多位。每位最低档七两,保底都是一千两白银,若按中间档二十两计算,那就是三千两。先前书院遇到的几位学子都来报了名,说要奔着文武双全的方向发展,都是选的五十两最高档。难怪庞清河要来投拜帖切磋,输了都能扔下三百两银票。有名声,当真是财源滚滚。向长松从正门走出,拎起桌上的茶壶倒水,连灌三杯,猛舒一口气:“渴死我了,嘴都说秃噜皮了,走吧走吧,去师父府上,破血关!”“好。”梁渠整理起纸笔。武者前三关都不危险,唯独第四关涉及浑身血脉,稍有不慎便会丧命,是最为凶险的一关。甚至要三枚凝血丹,三枚换血丹的帮助才能顺利过关,他得跟过去长长见识。胡奇也收拾好东西,回头道:“李立波,陈杰昌,你们两个帮忙看一下武馆!”“好的,胡师兄。”*2上次武馆没人,胡奇临时找鲁少会顶了一下,闹出来的事情至今记忆犹新。算是给他长了记性。学武之人血气方刚,许多人又没读过书,都是家里有点余财送进来的。十七八岁聚在一起,最容易出事,找人要靠得住才行。李立波和陈杰昌两人马上要破皮关,压得住新学徒,为人本分,还也合适。说起来多亏梁渠,李陈二人本来过了三个月的学习时间,是梁渠打着武馆招下手的名义才让他们留了下来。武馆扩张,动辄百多号人,仅凭胡奇和向长松,再加个梁渠都看顾不过来。目前每天只管饭,没有工钱,得等破关后才有三两银子的月钱。杨府静室内。向长松盘坐于地,仅穿一条黑色宽裤,吐纳气机。片刻,吞下一粒火红药丸。梁渠目不转睛,学习先进经验。火红药丸为活血丹,掺杂了牛角鲳的角粉,能起到活络全身血液之效,为破血关预热。预热结束,便真正着手破关。向长松长舒一口热气,打开药瓶,服下又一枚火红药丸,此丹丸比先前的更大,却不是活血丹,而是换血大丹!换血丹,同样掺杂了牛角鲳角粉末做药引,但两者药理截然不同,能将人之血液充分激活。破血关,先吃换血丹,再吃凝血丹,如此三轮。感知中,向长松服下换血丹,几個呼吸间,浑身气机骤然激烈起来,气血红光透体而出,静室内气流搅动起来,几乎成风。向长松皮肤赤红,额头微微冒汗,呼吸急促,杨东雄喝道:“刺阳明,出血气。”向长松微微皱眉,呼吸渐渐平缓,胸膛按照固有节奏起伏起来。赤红皮肤愈发殷红,泛着淡淡熏香味的静室中蓦然升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源头正是向长松!令人惊骇的一幕出现。其殷红的皮肤上,大粒大粒的血珠滚落,竟然是从他的毛孔里渗出来的!可没有人感到震惊,这便是血关中的换血。三涌三凝!三次涌空鲜血,三次凝结鲜血!皆要一鼓作气在一个时辰内完成!寻常人失血二成便会手脚无力,脸色苍白,失血三成就有生命危险。失血十成,必死无疑!没有前三关的基础,只涌一次便会当场暴毙!武者前三关,可谓都是为三涌三凝做准备。血如凝露,滚滚而下,又在高温下来不及坠落便干涸在皮肤上,结成厚厚的血痂。半柱香后,向长松气息微弱到极致,他颤巍巍抬手,身上血痂簌簌掉落,艰难地服下凝血丹。咽喉涌动,丹丸入腹。向长松跌落至谷底的气息逐渐回升。直至气息平稳,强度却是刚开始的一倍!向长松服下第二粒换血丹,与先前一般无二的场景出现,静室内的血腥味愈发浓郁。四周地面已然结出一层厚厚的痂盖,宛若剥落下的松果,层层开鳞。接着是第二粒凝血丹,第三粒换血丹,第三粒凝血丹,反复三回,每一回都让向长松的气息迅速增长。若是换一个心理脆弱的人来观摩,怕是会吓到肝胆俱裂,浑身冒血过于恐怖,涌血后濒死的无力感更是如沦深渊。正是如此,破血关才需要有人看护,给与精神支撑,也是防止意外,不至于死得悄无声息。杨东雄让梁渠来观摩就是打个预防针,熟悉一下流程。当向长松气血第三次回升,气息强度已然翻出三倍!武者较量,气长者活,气短者死!一口气机回不上来,可能就被当场打杀!可一旦破开血关,便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浑身气力难竭,难衰!向长松微微晃动着脖颈,血痂块块掉落,摔在地上碎成粉末,最终睁开双眼,似有精光射出:“成了!”“好!”“恭喜师兄!”“恭喜师弟!”众人面带笑容,起身祝贺,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在场的人几乎都经历过血关,怎能不知道其中凶险。如今跨过这个门槛,便是真正的武师,都是发自内心的替向长松感到高兴。向长松从地上站起,气劲鼓动间,将结块的血痂全部震碎,露出本来的样貌。透体而出的血气完全收敛,非是变弱,而是更强,是气血凝练的体现,非刻意催发,不会再显露于外。他握紧拳头,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徐子帅一把揽住向长松肩膀:“别急着高兴,赶紧去洗澡,把血腥味洗掉,然后去吃饭,我都饿一天了,就等你今天这顿!我要狠狠地宰你!”“应该的,今天我做东,大家想吃什么点什么!”向长松眉飞色舞,兴冲冲地跑出静室。浑身血腥味,他也难受流水拍至礁石,卷起水花。“换血滋味感觉怎么样?”“太难受了,真的感觉要死了,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吃丹药差点咽不下去。”“哈哈哈,那破关后很爽吧。”“嗯,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一大圈,呼吸都轻快了。”“那现在我们里面就剩小九不是武师了,要赶紧啊!说不得今年内能再吃一顿。”梁渠等人行至南石桥,正开玩笑的徐子帅眼尖:“咦,那不是庞清河?”“还真是,他们也来浪云楼吃饭?”“他们看到我们了。”众人没想到那么巧,中午照过面,晚上又碰到了。另一边,庞清河也发觉杨东雄一行人。寇壮发觉目光后还摸了摸后脑勺,憨笑一下,脸上带着淤青。“庞馆主也来浪云楼吃饭?”庞清河尴尬一笑:“是啊,今天大家都挺辛苦,我就带徒弟们出来吃顿好的,那正好,今日之事多有得罪,杨馆主这顿算在我庞某人身上。”“庞馆主不必破费。”杨东雄摇摇头,“今日是我的八弟子破血关,来这庆祝的,”“真是可喜可贺,那我就不多打扰诸位雅兴了。”双方简单说过几句,没有过多寒暄。梁渠一行人进入包厢,兴高采烈地点起菜来。“咦,多出来不少新菜式啊!”铛头弯腰笑:“都是托杨老爷的福,镇上的商行是越来越多,以前难得的食材现在三天两头就能见着,就给都加菜单上了,还有各种精怪肉,各位爷尝尝?”“好,我要让八师弟狠狠的出血!”向长松来者不拒,大手一挥:“尽管来,我腰包鼓鼓!”“先上酒,来上十坛醉仙酿!一人一坛!”“好嘞!”“这个什么山竹猪,来半头!”武者吃饭有武者的风格,胃口大,不可能一道道菜点,往往是点半头货,让厨子各拿手艺制作。“徐师兄是在给我省钱吗?吃什么半头,要吃就吃一头!”“好!那就一头,我再尝尝这个”“可以了可以了,来点素的吧,不然太腻。”厢房内气氛热烈。美酒一坛接一坛的上,各色菜式也是在行菜手中接连端上。耳边尽是碗碟声,梁渠也不客气,埋头大吃,反正今后也要轮到他。相较于之前渔栏老板请的那顿,桌上菜式的确丰盛太多。大地方果然有大地方的好,犄角旮旯里哪有这些东西。一个时辰后,向长松晕晕乎乎地扶墙结账。“什么,已经被人结了?”“是啊向少爷,就是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位武师大人结的。”“哦,是这样啊。”向长松扶着脑袋,缓了一阵,回到包厢告知杨东雄。“倒是个心思玲珑之辈。”杨东雄听后摇摇头,他转头看向梁渠,“你尚有多久破骨关?”“今明二日内。”“等你破关,我们就去伱说的小湖中,探上一探。” 第一百一十五章 破骨关! “鲟鱼妖!”听得杨师所言,众人恨不得现在就去往小湖,放水抽干,将那鲟鱼妖逼出来,当场做成铁板烧。无他,鲟鱼奇特,好处太大。梁渠也是心头火热。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高级副本留着有什么用,尽早让那头鲟鱼妖狠狠地爆金币才是真的。吃下那妖,指不定今年上半年就能成为真正的武师,不再是别人口中的敬称。再者河泊所马上就到来,一个小小的二关武者担任从八品的河伯,说起来名不正言不顺,难以压服下属。哪怕他的实力足以媲美四关武师,可外人不会那么想江淮湖面被蒙蒙细雨所带起的水雾笼罩。乌篷船停歇在水面之上,随水波轻轻摆动,船头被雨水浸湿,浸润出清晰的木头纹理。梁渠跃出水面,带着水花将跳动的宝鱼抓入船中,拔出青狼,熟练地剥鳞取骨,把鱼肉切成鱼片下入锅中。当渔民那么久,一手杀鱼的本事是炉火纯青,整个宰鱼过程都不用二十个呼吸。天水蜈蚣阿威吮吸鱼血,拳头在船头吸着鱼肠。一旁的肥鲶鱼和不能动全部张开嘴,梁渠顺手把鱼骨和部分内脏丢到它们口中。以两兽庞大的体型,这点东西都不够塞牙缝的,但它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鱼片翻腾在滚水之中,梁渠抄起筷子捞入碗中,冷却后扒饭一样大口吃下。肥鲶鱼与不能动进化后,捕捉宝鱼的效率变得更高,再用不着他亲自出手,抓住后往石洞中一扔,不能动往入口处一堵,宝鱼就无可遁形,只能在石穴内打转。眼前宝鱼便是昨天抓到,今天宰杀,水满则溢,距离武馆比斗已然是第三天,吃下宝鱼,该是一鼓作气破关!梁渠回到巨石之中,盘膝而坐。石穴顶部蓝光闪动,静谧无声,胃中鱼肉研磨成糜,精纯血肉能量源源不断浸润全身。又在《行气铭》的指引下不断流转,壮大,生生不息,在达至巅峰的刹那,顺应引导,融入全身骨骼之中。浑身气血越发充盈,流转不定,好似积蓄至极点的露珠,下一刻便要挣破张力,倾泻而出。血气如熔炉,心擂如大鼓。滚滚白气自口鼻间喷吐,密闭的石穴中好似秋日清晨升起薄雾,将梁渠身形渐渐掩盖。一呼一吸之间,雾气更是在风中搅动,化作条条长龙。当第三次将血气融入骨骼之中,细密的变化在全身骨骼中如链式反应般迅速发生。起初是淡淡的温热感,紧接着就变得发烫,发痒,似有液体流动,且越发明显,从涓涓细流,一跃成为大江大河!烫!痒!梁渠全身赤红,体内隐隐有海潮声,体温迅速升高。他恨不得撕开血肉去抓挠一番,可还是强行忍住。因为很爽!好似饮下一口滚烫的浓汤,将口舌烫掉一层薄皮,火辣辣的疼,却依旧能感知到那汤中无与伦比的鲜美!从头盖骨到脚趾间,每一根骨骼都在舒张,放松!在海潮的冲刷中被不断打磨,愈发的晶莹剔透!梁渠全身骨骼接连发出脆响,一连串密集爆响过后,不仅是骨骼内部,就连外部都开始软化!接连变化让梁渠气喘吁吁,双臂胳膊如同脱臼似的软绵无力,连脊椎都无法支撑起身体重量,不由自主向后倒去。整個人宛若液体那般要摊张开,又在皮囊的拉扯下被兜住一个基本形状。一刻后,全身骨骼恢复正常。梁渠累得满头大汗,他深吸一口气,撑住石台面轻轻站起,宛若无需用力。身体变重又变轻。变重是整体质量变重,变轻却是力量进一步加强,行走间越发轻盈。整个骨骼更似铜浇铁铸,用力摩擦好似能迸发火星,举手投足间,可更肆意的释放力量。成了!梁渠握住拳头,神色兴奋。骨骼,人体最为重要的基础支撑结构,基础结构得到提升,那便是整体性能的一次大飞跃!在虎骨的基础上强化,就更是如此。肌肉完全不必顾忌自己释放出的力量骨骼是否能经受得住,将力量阈值大幅拉高。好比一块完全不用顾忌散热的芯片,完全能得到数倍功率的提升!过两天去河泊所报到,算是有点底气,虽仍有不及,但好歹没二关那么寒碜。一二三品可算作权力中心,平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四五六是手摸着圈子人在外,一定程度上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七八九算是基层管理,特别是七品,已经是无后台无背景,个人能凭自己努力达到的天花板。正七品知县,正八品县丞,正九品主簿,便是绝大多数人打转的范围。便是从八品,那也不是一二关武者所能担任的,基本都要四关,加个正,更是要奔马武师。梁渠不及弱冠,从一介渔夫到从八品,已经殊为不易,等到平阳县要修地方县志,都是要专门派人过来记录,大书特书一番的少年英杰!既然破关,那就该去告诉师父,他想吃鱼了梁渠站在船头,衣袂猎猎,他操纵水流推动乌篷船快速前进,完全将这艘五米小船当做了一块大型冲浪板。以梁渠的体力,划船都无需用橹,直接御水就好,比正常划船要快得多。临近埠头,隐隐能见到渔船出没,梁渠拿起长橹装起样子,来到埠头系上船绳,环顾四周,心中涌起豪迈之情。平阳镇原先只有一个埠头,现在一个埠头不够用,不仅原来的在扩建,旁边还计划再建三个,地方大出不少,有大商船靠岸。各类茶铺都开设在埠头四周,里头坐满船工。梁渠走在街上,看过许多不曾见到的新奇玩意,甚至有卖猫粮和假发的,街道显得越发拥挤。很多大商铺,大酒楼和镖局更是闻讯赶来,开设分局,楼宇越建越高。无利不起早,这群人来的比朝廷官员都快,尤其是知道平阳县有成府潜力,早早地赶过来投资,地价都翻出好几倍,很多居民听得心动,把房一卖,大赚一笔后搬到附近的小乡小镇上去了。“真是越来越繁华。”穿过街道,梁渠通知过胡奇与向长松,便回到房间换上一身装备,肩扛伏波,腰跨青狼。“师弟又突破了。”梁渠适才突破境界,气血尚未完全收敛,胡奇感知到后哪还不明白,未免心生感慨。梁渠的境界速度实在是快,估计自己突破到奔马之际,小师弟就要换血?比之胡奇,向长松的紧迫感更甚,如此看来,他和小九,谁先进入奔马境界都不一定啊? 感觉杀鱼的情节写得很烂,今天应该码不出来了。 感觉不太行,对付鲟鱼妖的情节感觉写得很烂,今天应该是码不出来了.......非常抱歉。《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杀鱼! 浩瀚的江风为淮南带来了水汽和温暖,青茸茸的细草钻出地面,仿佛从大地深处涌起的春水。树根下,橘色的小花最先盛开,繁密的苔藓沿着窄小的洞口向更深处蔓延,细蛇经过一冬天的沉睡,略显僵硬地爬出洞穴。鸟儿振羽的声音由远而近急速地逼来,一只雕收拢羽翼,探出尖爪,利箭般穿梭过枝叶,勾连起一道长影,张开翅膀扑飞到树干上。尖喙撕开蛇腹,暗红的血液顺着枝干滴落到小花上。疾烈的马蹄声撕破平静,震落倒挂着的蛇尸,惊得大雕逃窜出树林。梁渠一马当先,细碎的小黄花被马蹄踏得飞扬起来,落地化为碎片。他侧头瞥了一眼飞蹿的大雕,余光尽头是一身漆黑铁甲,腰间悬挂一柄方头直身大刀的杨东雄。再往后,七位师兄皆身着劲装,骑着大马,接连跟进,将落地的黄花掩埋在尘土间。约莫一刻多钟,梁渠勒马。透过树林缝隙,已然能看到不远处阳光下闪烁粼光的湖面。杨东雄抬手,众人行令禁止。“就是这里?”梁渠点点头:“就是前面那片湖,湖口就有三条鲟鱼精怪巡回,再往里面我就没敢进去,怕出意外。”“没敢进是对的,你亲近水泽,当有福缘,可也会有危险。”徐子帅驱马上前:“师父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一点,但还不准,估计真是一头开了灵智的妖,都会敛气了,下马!”众人翻身下马,找一处稍远些的树林系上缰绳,来到湖边。碧蓝色的清波荡漾,湖水深邃,足见其深。杨东雄丈量一番湖口,五丈宽,是个小口。再看一下湖口河道水位,近来天气时常下雨,可都是蒙蒙细雨,河道水位上涨不多,远低于河岸高度,若是再过一月,估计就要持平了,如今倒是正好。思量比较下,杨东雄心中已有决断。“俞墩,陆刚,子帅,你们三个去准备堵住湖口。”“是!”*3三人问询分开,陆刚与俞墩分列在湖口两边。徐子帅跃到河对岸,将整个湖口呈三角状包围起来。“其余人等,顺着河道藏好一点,保护好自己,看到有漏网之鱼,就出手拦下!”“是!”梁渠肩扛长枪,在河流上游找了一片枯黄的芦苇丛。三月中,尚未到芦苇生长的时候,都是过冬留下的黄草,踩进去咔嚓作响。蹲在草丛中,梁渠聚精会神。对付妖,他们几位是帮不上大忙,可近距离观看狩虎强者出手,也是多有裨益,能够极大拓展人的认知。许多东西,光靠书本描述,是无法亲身体会到的。梁渠敛气凝神,看到杨东雄走至湖边站定,浑身气血内敛至极。若不是清楚知道杨东雄是狩虎大武师,寻常人等看到,或许真要将其当成一個精悍的小老头。“许久不曾全力出手了”杨东雄手伏刀柄,五指根根捏合,深吸一口气。轰!滚滚细草剧烈摇摆,最终坚持不住,被拦腰撕断,飘飞在半空中。呼!飞至半空中的断草又被重新压至地面,滚滚尘埃扩散,所有植物被整齐压下,整个地面宛若凭空陷下数寸。杨东雄一口长气吐出,沉肩坠肘,跨出一步,荡空一切杂念。筋骨摩擦拧结之音似闷雷之声,血液奔涌沸腾似惊涛骇浪之形。明明隔开百米之远,实质般的压迫感依旧扑面而来!长刀出鞘,寒光催吐。锵啷!乌金色的实质刀芒从刀身上徐徐飞出,似快似慢,似疾似缓,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从梁渠心中陡然升起。方圆数里群鸟惊飞,打洞的地鼠仓惶抛弃积粮,就二里开外,拴在树干上的马匹都惊惧嘶鸣。简陋“宫殿”内,沉眠歇息的鲟鱼王被骇人的气势惊醒,甩动身尾试图逃离,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刀鸣炸响,瞬息而至,滚滚罡风呼啸,贯穿空气与湖面,无物不破,无物不斩,几乎将整个湖面斩切成两半。梁渠清楚看到一座宛若乱石堆砌,但仍能看出是“宫殿”模样的建筑出现在湖中心,眨眼间就被飞来的刀芒斩碎“屋顶”,直直劈入其中。乱石堆砌的宫殿坍塌,一股分毫不弱的气势从湖中升起,居然是一头体长超过六十米的庞大鲟鱼!那鲟鱼侧身裂开一道数米大口,汩汩流血。“果真有妖!”梁渠目光炯炯,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能有精怪看门,还和谐相处,必然有个大家伙镇压着!六十米,前世最大生物蓝鲸的两倍!身上更是隆起五列骨板,宛若披甲,浑身沉凝如胶,常人望之都难以呼吸。若是让那义兴市的渔民瞧见,指不定高呼龙王,再办场河神祭。如此鲟鱼妖,身上必有大筋。鲟鱼龙筋,幼儿吃了可增进天资,武夫吃了可增加筋骨力,老人吃了可温养大髓,强盛生机,凭空增寿!如此至宝,怎么能不惹人心动?何况整个湖的大小只有半里多,相比于寻常妖的统御范围可谓是小之又小,完全是蜗居。一个狩虎强者,没有其他原因,会去住地洞?必然有更大的秘密!睡梦中被人偷袭砍伤一刀,鲟鱼王自是震怒,长尾甩动间,道道冲击波扩散,大地都要裂开缝隙,湖水如海啸般滚滚而来。可见来者居然在岸上,当即改变策略,翻身往水中遁去。“好聪明的畜生!”杨东雄大笑一声,岸边树木都被震断枝叶。许氏年岁渐高,正是需要这鲟鱼大筋滋补之际,想逃,问过他手中的刀了吗?杨东雄翻腕转刀,雄厚气血冲天而起,眨眼之间又是劈出数道,道道刀芒交织,竟是交汇在一起,宛若一张渔网凭空罩下。无数锋芒压下,整个湖面陡然下降,无尽湖水倒灌入河流之中,轰鸣之下犹如海潮。刀风割面,梁渠耳膜都要被撕裂。整个湖面水位下降足有数十米,最中心更是接近百米,彻底将整个乱石宫殿暴露在空气当中。无水阻挡,刀芒锋锐更甚,鲟鱼王引以为傲的背甲根本起不到抵挡作用,全身裂开数道见骨伤痕。鲜血与湖水混杂在一起,剧痛难耐,四根吻须犹如利鞭,抽打空气发出阵阵尖啸。大量湖水顺着湖口涌入河流,化作两股波涛水锤朝着河流两侧涌去。俞墩,陆刚,徐子帅知道时机已到,齐齐发力,使出浑身解数轰塌湖口。两侧泥石倒灌,宛若土龙翻身,形成一道阻拦。随后在三人的不断加固下,迅速垒出高于河面的简陋堤坝。涌入河中的水流无法回灌,水位下降到不足原来一半。大量小鱼被绞杀成肉沫,化作血水与湖水融汇在一起。梁渠还看到几头精怪翻着白肚皮,在宫殿前的“广场”上蹦跶。就连他脚边都被湖水浸润,许多水流来不及渗透进地底,又回流至湖中。整个湖坑边缘涌下幕布似的白色水流,梁渠恍惚间好像站在了一处瀑布景观点。这也算是改变地形之威了吧?鲟鱼王望着周遭几乎被排空的水域,全身形体骤然变化,竟是生生长出四肢!湖口被堵,它要往陆上逃!妖化人!梁渠没料到鲟鱼王能做到如此程度。精怪实力达至妖的地步,是有可能变化成人形的,但往往只有大妖才能自如变化,寻常妖能做到的例子很少。此化人非是话本中变成俊男靓女,那根本毫无意义,谁会想要变成另一个物种?为了爱情?妖看人,一如人看猫狗,或许会觉得可爱,但绝不会想要变成同类生物与之寻欢。极个别人和妖除外。究其原因是为了实力。大妖化人,乃是生出四肢,得手足之便,却全然不是人的长相。妖物非天生开智,是超凡脱俗后自然获得的智力增长,注定它们没有社会性。没有社会属性是极难发展出高等智慧的,一如前世所谓的“狼孩”。从小被狼抚养,没有在社会中长大,基因与常人无差,表现出的智力水平却与野兽无异。据说江淮的渊底有妖庭,大妖彼此互通有无,有社会雏形。除此之外,大部分妖根本无法积累前人经验,更开创不出武学体系,仅凭一身肉体作战。部分有灵智的妖兽就会选择变化出四肢,学习人类武学,使用兵器,以求实力增进,同时也能尽量摆脱水的桎梏,多一条生路。只可惜,眼前的鲟鱼王差得太远。连梁渠都能看出来,它压根没有脱离水域的战斗经验,变出四肢,只会不伦不类,更显愚笨。杨东雄纵身一跃跳入湖中,刀锋所向,无可阻挡。在江淮泽野鲟鱼王凭借水中优势,谁输谁赢尚未可知,但在这里,结局一早注定。这是一场狩猎,而非对决。如来时路上见到的雕食蛇。鲜血四溅,巨大的肢体齐根而断。鲟鱼王撑不住了!劲嘢,开锅起油!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龙筋,残骨 方圆数里,鸟兽皆走。偌大鱼头鱼身分离,鲜血淌入湖中,看得梁渠心痛不已,那么多血,全让天水蜈蚣喝掉,不是原地起飞?杨东雄站立在乱石之中,掏出一块绢布擦拭刀身,抹上油后收刀入鞘。“行了,都下来吧!”梁渠迫不及待地跳入湖中,爬上石台,观摩起鲟鱼王的庞大尸首。即便死去,尸体上依旧散发着浓浓威压,常人难以靠近。六十米,至少上千吨重,压根吃不完,得送入到冰窖中去。最好的选择是卖掉大半,留下小半,在腐烂之前吃光它。“这鲟鱼王还挺会享受,给自己搭了个窝?”徐子帅左右环顾,对鲟鱼王的智慧表示惊叹。杨东雄喊道:“别管那么多,先过来搭把手,把最重要的龙筋取出来!”鲟鱼大筋,乃一身血肉最精华的部分。妖兽级的大筋足以让人延年益寿,因此又称龙筋。取龙筋是最令人期待的部分,大家兴冲冲地分割起鱼尸。梁渠用青狼插入鱼皮,砍得气喘吁吁都收效甚微,只划出个不到一厘米的小口子。鱼皮太硬了最后还是俞墩师兄出手,将鱼皮鱼肉剖开,显露出鲟鱼王的脊背。杨东雄伸手进去,抓掏一番,感觉到一根与寻常血肉组织截然不同的触感,伸手抓住,用力往外拖拽。“出来了出来了。”“怎么那么细?”“颜色有些不对啊,和书上记载完全不同,不应该是乳白色的吗?”出乎所有人意料,杨东雄拽出来的大筋通体泛着淡金色,仅有人手腕粗细。寻常龙筋质白如玉,可眼前这根,为何泛着金色?遑论以眼前鲟鱼王的体型,按比例来说,大筋至少得有人腰身粗吧,怎么还缩水啊?大筋展露的刹那,梁渠手腕上的天水蜈蚣传递来极其强烈的吞噬欲望。水中侥幸未死的小鱼更是接连跳到平台上,挣扎着往鲟鱼王的尸体靠近。那是生命最原始的吸引力!是沙漠旅人最渴望的绿洲!抓住筋头的杨东雄对眼前一幕难以置信,他完全没想到会从鲟鱼王身体中抽出来那么一根东西。“这不是鲟鱼大筋,是半根龙筋”众人大吃一惊,疑窦丛生。“龙筋?”“怎么会是龙筋?”“一条鲟鱼为什么会有龙筋?”鲟鱼体内大筋叫龙筋,那是名称上好听,是假的,现在怎么还真抓出来龙筋来了?“不是完全的龙筋,但绝对带了龙种气息,否则不会有那么强吸引力。”杨东雄指向湖中蹦跳的大鱼。它们的表现简直和疯了一样。梁渠看不懂,但大受震撼,他猜测道:“是不是和鲟鱼蜗起来的原因有关系?”六十米大妖,住在长宽半里多的小湖里是非常蹊跷的,整个比例就跟猫钻纸箱一样。他最开始就怀疑湖里面有东西吸引着鲟鱼王,才会甘之如殆地蜗居在其中。“八九不离十,走,下去看看。”杨东雄将筋头塞入鱼身,有血肉做阻隔,湖中众鱼平歇下来。众人来到宫殿内,顺着石柱缝隙进入其中,一路往下,见到一处近乎竖井的构造,里面蓄满湖水。他们憋气潜水,一路下游,在距离地面足有两百米的深度有了惊人发现。一块残破的巨大兽骨平躺在水中,上面布满孔洞,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漫长的历史长河下,这块巨大兽骨早已没有了任何生机。杨东雄从淤泥中拔出残骨,四处寻找一番四周,确认没其他东西后,带着它离开水底,回到“宫殿”前的石台上。徐子帅望着那巨大的残骨,抓耳挠腮:“师父,这是什么?”杨东雄摇摇头:“看不出来,不过我猜测,可能是一块龙骨”“龙骨?”梁渠陷入沉思。要真是龙骨,那鲟龙鱼的徘徊就解释得通了,也符合过龙河一直以来的传说。难怪一头妖物甘愿缩在这小小的湖中,不愿离去,又为何能长出不符合它身份的半根“龙筋”!“此鲟鱼怕是很早之前就意外发现这块残骨,不断吸收龙骨中残余的养分,茁壮自身,”杨东雄触摸着残骨,感受不到任何生机,几乎是半报废的状态。完整的龙骨绝不会自然腐朽,眼前这块千疮百孔,里头的好东西显然都被吸干。仅靠一块残骨,硬生生养出一头妖兽,不可谓不夸张。若是整条龙骨,岂不是能造就一两头大妖?再加上龙肉,龙血,当真是一座移动的宝库。向长松不解:“那它为什么不带走残骨,偏偏要缩在这個小地方吸收?”杨东雄指向湖面:“你看到刚刚龙筋露头的一幕了吗?全部陷入癫狂!龙种的气息太过浓烈,对它们有着致命吸引力,鲟鱼要是带着残骨回江淮泽野,只会被其他妖兽撕成碎片,压根轮不到它来独吞。我们来得很巧,要是再过几个月,指不定这头鲟鱼王吸干龙骨,就要回归泽野,到时候龙游大海,怎么都不可能找到它。它再借着自己的半根龙筋,慢慢转变全身血脉,我还真不一定杀得掉它。”此情此景,梁渠莫名想到那个狐狸为了吃肉钻进树洞,却因为吃得太胖,无法从树洞中爬出,最后被猎人杀掉的寓言故事。众人听后都觉得侥幸,不禁将目光投向梁渠。陆刚话从来不多,此时都难免感慨一句:“师弟福缘,当真深厚啊”龙筋放在外面,臻象宗师都要心动,哪里轮得到他们?没有梁渠,如此重宝只能从书中见识到。众人将其余精怪打捞上来,抽出其他大筋,不能浪费。不过重中之重,还是那带着一丝龙种气息的鲟鱼王大筋。杨东雄将整根龙筋全部抽出,好在龙筋细,但足够长,三十七米多,一只手都拢不过来。他一脚将一头蹦跳过来的大鱼踹回河里:“我拿五丈半,梁渠拿二丈半,俞墩,陆刚,徐子帅各拿一丈,剩下的一人三尺如何?”大家没有意见。说到底,出力气的都是师父一个人,梁渠功劳大些,其他人就是过来搭把手的。梁渠都觉得东西像白捡的一样,给出一个位置信息,一天下来手上就多出一根二丈半的鲟鱼龙筋。上哪找这样的好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应龙纹 杨东雄将整根龙筋拉开,按照份额切成数段分给众人,又割下部分鱼皮,用来包裹龙筋,隔绝龙种气息,避免鱼发疯。梁渠收好自己那段龙筋,小心翼翼地将它包裹在鱼皮之中。不知道吃了它会有什么不同?巨量的水泽精华,或是有其他什么意外惊喜?杨东雄看着剩下的巨大躯体,想了想道:“陆刚,鱼皮你拿走,给大家一人做一件内甲,剩下的鱼皮就都归你。”“鱼骨我过段时间找个炼丹师,看看能不能将内髓凝练成丹药,到时再分。”“至于龙骨......”龙骨内的精华都被鲟鱼王吸光,转移到它体内的龙筋上。本身残余的精华极少,几乎只剩下材质够好这一个优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杨东雄将目光看向陆刚,在场唯一一个炼器大师。陆刚沉思一会:“仅剩的精华做灵兵远远不够,我拿来给梁师弟的长枪做个添塑吧?剩下的骨质材料,我试着打几柄匕首,短剑。”梁渠握住伏波,心中欣喜。灵兵的成长性便在于此,只要操作得当,是能够加入其他材料的,且无需拆开重炼。炼入龙骨精华,即便是一丝,也是值得期待一下的,更别说还能得到一件内甲。大丰收,真的大丰收!杨东雄点点头:“辛苦你了。”梁渠也赶忙道:“多谢陆师兄!”陆刚摇摇头,锻造兵器是他除去练武外的第二大爱好,乐在其中。能用龙骨锻造,无数兵器锻造者求之不得的材料,谈不上辛苦不辛苦。鱼皮也是,那么大一张,上面伤口虽不少,可都是利器伤,没有大面积损毁,给师兄弟们做完内甲,剩下的材料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好!等出去后,咱们就说只杀掉一头普通鲟鱼妖,龙筋,龙骨,对外就不要谈了,知道吗?”光是一头鲟鱼王不是什么大事,但龙筋龙骨,臻象宗师都要心动,可不是开玩笑的。“师父你就放心吧,闷声发大财,我们都懂。”徐子帅一把揽住梁渠肩膀,嘿笑道,“小九,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可别忘了你师兄啊,随叫随到!”梁渠嘿然:“就怕到时候真找到了徐师兄你不敢上。”“我不敢?你就是找到真龙,我也得冲上去撬它一块鳞片下来,咱们兄弟五五分!”六师兄曹让大笑:“徐师兄你吹牛本事见涨啊!”俞墩喊道:“好了,别顽笑,都过来搭把手搬鱼,这一段徐师弟伱来扛,别拖到地上。”......傍晚,霞光似火烧。犁完田的老农踩着影子走在路边,突然被身后水牛拉个踉跄。回头一瞧,大家伙驻足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他如何吆喝都不再动弹,甚至退出几步,拉着老农要往回走。“绌,起了性子你!”老农挥鞭欲打,水牛哞叫起来。阴影当头照下,执鞭的手僵在半空中,老农怔怔回头。鲟鱼头探出林间,横亘在道路上,一对死鱼眼散发着令人惊惧的气势。老农骇得一个腿软跌倒在地:“鱼!鱼上岸了!?”“别怕,老乡,死的!”徐子帅扛着大鱼头大大咧咧走出林间,转了个身,将鱼头截面展现出来。断面平整,鲜血淋淋,还能看到筋肉在里面跳动,老农两眼一翻,向后倒去,陆刚一个闪身,用小腿顶住老农后背,瞪了一眼徐子帅。徐子帅讪讪一笑。梁渠起哄:“徐师兄,你又干坏事!我可都看见了。”他搬着六米长的大鱼尾,努力不让它拖地上,像一只搬食物的蚂蚁。“瞎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干。”“那他怎么晕过去了?”“是啊,不是你吓的?”各扛一肉段的师兄弟陆陆续续走出林间,纷纷出言取笑。“不干我事啊,不干我事!”杨东雄骑着马,手边牵着连成串的马队,无奈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丢给陆刚。陆刚一手托举肉段,一手接过药瓶,掌心托住瓶底,两指捻开盖子,伸手放在老农鼻子下晃了晃,老农眼帘抽动。“走吧,几个呼吸他就会醒,别再去刺激他。”杨东雄马鞭一挥,其他人紧随其后。待老农悠悠然睁开眼,身边仅有一头趴伏的老牛,挠挠头。“奇怪,我怎么躺下了?”......一个人见血淋淋的大鱼头,那会害怕,但一群人见,就成了热闹。梁渠托着大鱼招摇过街,见到的百姓个个呼朋唤友,恨不得让所有认识的人都过来看个新奇。等到众人进了杨府都不舍得离去,在门前跟没见到的人比划着那鱼究竟有多大。许多新来的武者也是暗惊不已。那大鱼死去多时都散发着强横气息,杨东雄这地头蛇果真不凡。不过水兽向来难抓,不知是从何而来?杨氏武馆众人抓到一条妖鱼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平阳县,乃至越传越离谱,连说把龙王钓上来的都有,是为平阳县除一大害。可怜鲟鱼妖从小就没露过头,如今仍要被扣一顶“祸害”帽子。倒也不能完全说错。待鲟鱼王彻底吸收完龙骨精华,必然会顺着过龙河回到江淮泽野,龙归大海。届时穿过平阳县,一举一动间,伤亡不会少。梁渠也算是间接救了许多人一命。深夜,庭院内只剩下一具偌大白骨,最肥美的鱼腹,里脊,贴骨肉等宝肉都已经藏入冰窖,方便随取随用。剩下的精怪尸体,包括鲟鱼王身上吃不掉的部分,杨东雄本打算卖给商行,许氏却提出了另一个分配方法。她将剩下的鱼肉分成三部分。一部分卖给商行,得到银钱再分。一部分标出价格,供给武馆学徒,增加武馆吸引力,间接快速扩大影响力。最后一部分则是做成肉粥,施给灾民。“许多灾民一路颠簸,过来后小毛病不断,又看不起医馆,只能拖着,说到底是身子骨不够壮,你把这大鱼做成肉丝粥,来上一碗,保管什么病都能好。如今不比当年,之前你在平阳镇上开过二十年武馆,大家都信服你,说一不二,现在人口翻出那么多,信你的倒成了小部分,你不能干看着。一碗粥几根肉丝,加起来用不掉多少,但保管他们能一辈子念你的好。”杨东雄当场拍板同意。流入来的灾民并非是寻常灾民,准确说,是吓得不敢在原地方居住的“流民”,都是身体健全,能跑能跳的“高价值”百姓,是一块好肥肉。谁先咬,谁就能吃到最多的油水。又学到一招。梁渠记在小本本上,深感师娘的智慧,不愧是黄州许氏的大小姐。在义兴镇混那么久,他最是清楚民望作用,很多时候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官府想要动你都得顾忌着点。杨东雄吩咐下人去取肉,明日早晨施粥,随后看向众人:“你们是要留在这吃鲟鱼肉,还是先炼化龙筋?”“炼化龙筋!”“嘿嘿,师父,我就等着炼化龙筋呢,鲟鱼肉都在冰窖里,不着急。”鲟鱼肉虽好,可也抵不上龙筋的诱惑,众人没有迟疑,全选择要先炼化龙筋。“哈哈,你们啊,好,快去吧,要回去炼就回去炼,要在我这的静室随你们用,记得龙筋生吃效果最好,别回去煮了。”梁渠将伏波留给陆师兄添塑,又额外要上一堆鲟鱼王肉,准备拿回去喂给家里的四个崽子,便带着今日全部收获,骑上赤山赶回义兴镇。三个月的修建,他的新屋主体终于建完,不用再蹭武馆房间,为了私密性,自然要回新家炼化。龙筋对水兽吸引力太强,水上吸收是行不通的,容易出意外。工匠专门打造的静室内,梁渠点燃蜡烛,解开鱼皮,腕粗的龙筋在烛光下泛着金光,动人至极。“延年益寿的龙筋,等你这一口可真不容易。”梁渠抓起筋头一口咬下,味道半点没有,极其难咀嚼,口感很肥,像咬一块出油的橡胶。...... 第一百一十九章 肥鲶鱼历险记(上) 烛火幽幽,人影烁烁。梁渠盘膝而坐,无数光纹闪烁交织于识海泽鼎。【汲龙种气息一缕,得应龙纹一条】他的脊背痛得像是被烙铁烙着,似有什么东西生生撕拉皮肤,持续足有一刻钟之久。痛感消散,梁渠撕开衣物伸手去摸,什么都没摸到,身上没有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到静室外,屋内空空如也。主宅昨天建好,除去床铺,里头什么东西都没置办,更别说是镜子。梁渠转头跑到院中,御出水缸清水展成平面,靠过蜡烛。烛光发暗,水流上隐隐能看到身影。只见梁渠后背脊柱上方皮肤多出一条淡金色长纹,是个拉得极长的“s”,从颈部一直延伸到腰腹,极细,和狼毫勾线笔勾勒出的笔纹差不多,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出来。这就是应龙纹?有什么用?【纹生应龙,周游六虚,层数:一】【得河流眷顾0.01】梁渠脑海轰一下炸开。只一个恍惚,眼前已是一片明亮,日夜翻转。高山巍峨,青松挺拔,云雾在他上面和下面翻滚流动。梁渠发现自己没有了四肢,没有了身躯,好似化作一缕清奇气,只剩一丝念头,徐徐上升,轻盈地掠过天空,穿过山川河流,大泽原野。从白天到黑夜,从深海到耸山。晨光,日暮,星辰,流云,青松千万年雪山永不改变,风雪往南方去,就变成水进入江河,江河的水进入大海,无穷无尽。岩浆在水下面流淌,永远弥漫水汽“变动不居,周游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风云漫卷,落叶纷飞。星月的光辉流泄下来,屋顶缓淌着一层水银。梁渠站在飞檐上,衣袂轻轻摇摆,脚下檐铃随风轻响,惊飞栖息的春鸟。自己是怎么上来的?梁渠环顾四周,面露茫然,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来的,只好像化作一缕清风,再睁开眼,就到了屋顶。周游六虚梁渠在书院读书并不是白用功。周游六虚,充沛天地,乾坤定位,六卦作“虚”,所谓六虚,便是上下四方。其中上下无常,升降无常,增减无常,运转无常,聚散无常,离合无常。刚柔相易,阴变阳,阳转阴,动生静,静复动。应龙为有翼之龙,其赋予的应龙纹,才会与静动变化有关?明悟个中变化,或可周游上下四方无所碍幻想中化身清奇气的奇特变化栩栩如生,那时自己天下之大无处不去,无处不可达,任何地方只需一個念头。一切流动之物,皆有其形,加之突然来到飞檐之上,这应当是他可以掌握的能力。梁渠暗暗思索。此外河流眷顾度出现,也是一个意外惊喜。一条应龙纹眷顾度就有0.01,先前他举办一场河神祭才0.0001,差距足足是百倍。再去往江淮河中,会有什么变化?江淮泽野。肥鲶鱼独自游荡在水域之中,严格按照梁渠的吩咐探索四周。认真寻找“非常大的船,但是在水底”,“没见过的鱼,见过的长角鱼,红皮肤鱼,花斑鱼也要”,“会发光的东西”,“没见过的硬石头”。东西太多,有时候它记不太清楚,总之找没怎么见过的东西就对了。游动巡视间,肥鲶鱼的侧尾突然不受控制的偏向一边,像是被人拽住尾巴猛拉一下,失去方向摔倒在淤泥之中。肥鲶鱼大怒,尾巴抽动四周,泥浆飞溅,整个水底蓬起大片泥沙,生生被抽出一个大坑,却都没有找到偷袭者。事情很棘手。是个厉害家伙。肥鲶鱼匍匐在泥浆中,警惕地张望四周,一点一点向前移动,突然间,又一股巨大的力道砸在它的大背上,肥鲶鱼甩身回咬,仍咬了个空,四周除了水便是泥浆,再无其他。肥鲶鱼心生惶恐,黑暗的水域好似隐藏着莫大危机,神不知鬼不觉的敌人藏在暗处,完全察觉不到!太可怕了。它不敢再探索,长尾击水转身离开,可黑暗中的敌人似是不再隐藏,不断袭来,力道极大。巨力拉扯中,肥鲶鱼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被裹挟着左右摇晃。它这时才看清,四周压根没有什么敌人,一切都是水流在作怪!肥鲶鱼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那么奇怪的水流。里面一定有宝物!找来献给天神!肥鲶鱼想起梁渠叮嘱,几根须子殷勤甩动,找准乱流袭来的方向,如蛇般蜷缩身子,竭尽全力摆动身体,一个猛子扎进乱流最深处。强大的水流中,肥鲶鱼起初尚能挣扎一番,可到后来暗流愈发激烈,每一击都堪比不能动的长尾抽击,打在它身上疼痛不已,再也没法掌控身形,顺着水流向不可知的地方飞去。它像被抓着尾巴狂抡出三千六百圈,快晕厥过去之际,终于被乱流甩出,一头栽进泥沙之中。好硬的地。窒息的肥鲶鱼想从淤泥中出来,却发现这里的泥土和之前河里的淤泥截然不同,一点都不软,费好大劲才把头拔出来。甩甩头,将脑袋上的泥沙甩掉,晕头转向的肥鲶鱼完全没了方向,跌跌撞撞贴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它索性靠在柔软中歇息好一阵,等缓过神再抬头,发现自己靠着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青黑色的一大片,根本望不到头,非常光滑有弹性。肥鲶鱼甩着尾巴抽在上面,整堵墙波浪一般涌动起来,煞是好玩。它一连用尾巴弹上好几下,再转头看其它地方,刹那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晕头脑。船!非常大的船,但是在水底!肥鲶鱼欢天喜地游向沉船,可尚未抵达,身边水流剧烈搅动起来。擎天立柱般的巨手猛然砸下,整个水底宛若地龙翻滚,数十米高的泥沙翻涌而来。肥鲶鱼被水流冲击得往后弹去,狠狠砸回软墙之上。再抬头,泥沙中亮起两盏巨大的黄灯,不断逼近屋檐上。梁渠舒展双臂,风从指间擦过,感知着无处不在的流体变化,他有水下呼吸之能,全身十万八千毛孔自有舒张,每一丝气流变化了然于心。顺应先前的感觉,周遭气机迅速变化,宛若在水中使用水纵跃,世界静谧无声。再睁开眼。水缸荡漾起轻微涟漪,显着枣树倒影。又下来了。梁渠略微平复心情,他有龙筋虎骨,较之同境者力大无穷,可身法上欠缺许多。本想过段时间讨要一门身法类的下乘武学,没想到今日居然无师自通,且较之所谓的身法武学不知高明多少! 第一百二十章 肥鲶鱼历险记(下) 水泽眷顾与权限无异。眷顾越多,梁渠能在水泽中做到的事情也越多,自然是多多益善。眼下只是一层应龙纹,身影飘忽如鬼魅,若是二层三层又是何光景?乘风而起,翱翔于天际?梁渠心向往之,只可惜获取难度同样很大,需要汲取龙种气息,一条鲟鱼王机缘巧合下能长出半根龙筋已经够巧合的了,下一次难保是什么时候。还不待仔细琢磨,梁渠腹中一片火热,转瞬间蔓延至全身。龙筋难以消化,比泽鼎慢上不知多少拍,此刻才真正显露作用。梁渠回到静室中迭迦而坐,双手自然垂于丹田处,起伏自然,成体内气血大循环。龙种气息沿着血管经络扩散至四肢百骸,初时所到之处畅通无阻,直至途径窄小之地,便如惊涛拍岸,虽略有阻碍,却依旧能迅速冲开。强烈的酥麻感从周身传来,越来越多的经络参与到大循环中,体内气血运转愈发流畅。这是梁渠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居然还能提升资质?要想靠鲟鱼妖的大筋改变资质,往往要在十二岁之前服用才能起效,在生长最旺盛的阶段改变自身。梁渠早就过了生长最旺盛的阶段。半根龙筋的缘故提升了上限?急速流动的血液甚至透体而出,顷刻间便全身赤红,于静室内发出潮起潮落声。咔吧。梁渠嘴里弥漫出铁锈味,他不敢置信地用舌头去舔舐,居然舔下一枚硬物!“我的牙!”梁渠豁然睁眼,捂着腮帮子,心头一沉,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掉牙下来。他不是三岁小孩,牙掉了不会再长的啊!嘴中铁锈味越来越浓郁,梁渠不敢再用舌头去舔,可牙齿接二连三的掉落。几个呼吸间,梁渠牙齿全部掉光,嘴唇瘪下。完蛋,以后可怎么吃饭?鲟鱼王肉还没下肚呢!念头刚起,梁渠牙床一阵酸麻,激得他口水止不住的分泌。一颗颗洁白的新牙从牙床中冒出,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生长,比原先更加整齐,有序。凭空生牙?梁渠匪夷所思。人的牙齿数量,可是在母胎就定下的,一副乳牙,一副恒牙,这是回归胎元,再造牙胚?不管怎样,能重新长出来就是好的。梁渠平复下心情,龙筋的效力还在持续,全身每一处毛孔都在呼吸,整个静室内涌起狂风。渐渐的,那些淤堵经络的杂质不断代谢,伴随着油脂,汗液与废血从诸多毛孔挤出,粘稠腥臭。静室内,呼吸悠长深水区。肥鲶鱼滚皮球般滚砸回软墙,再抬头,两盏巨大的黄灯穿透泥沙,照射下来。肥鲶鱼翻个身,浑身鱼皮都打個冷颤,它觉得那两盏灯笼好像在看它!可两盏灯怎么会看人?肥鲶鱼在梁渠的船上见过油灯,很烫,会晃,须子伸进去痛得要命,可那是死的。它转身逃遁,没游出数米,又一根擎天巨柱砸下,水底泥沙翻涌,再度将肥鲶鱼掀翻。一连数回,想要逃走的肥鲶鱼都被无情掀回。两根立柱轮番轰下,不管它怎么游都会被水流冲回来。肥鲶鱼游不动了,瘫倒在地上。被捉弄那么多次,它终于反应过来,那落下的根本不是大柱,是腿。完蛋,碰上大妖了。就这样吧。心累。肥鲶鱼抬头望天,不知何时,青黑色的软墙成了白色。大妖坐起身,挠一挠屁股,望着一动不动的肥鲶鱼,伸出两趾拈起。肥鲶鱼浑身鱼皮紧缩,它看到自己离那两盏大灯越来越近。要被吃掉了!它用须子紧紧遮住眼睛,等待最终命运,可等了好久,身上都没觉得痛。被生吞了?肥鲶鱼悄悄挪开一根须子,发现自己被捻高处,并没有被吃掉。它低头一看,大妖展露全貌。一只巨大的蛤蟆!比它见过的所有动物都要大!被蛤蟆捻在手中,它就像是一根小水草!蛤蟆甩了甩闯入自己领地的家伙,很好奇它是从哪里来,又为何不惧怕它的威压。换做任何一只同等实力的精怪,早就因为极度恐惧原地去世,眼前的家伙居然能跑能跳。肥鲶鱼只觉得脑浆子都要被甩出来,过了好一阵,它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从哪里来?”肥鲶鱼疑惑地用须子挠挠脑袋。天神在和他说话?不太像啊?又一股巨力从尾巴上袭来,肥鲶鱼被晃得恹恹,它终于明白,说话的是那头大妖!肥鲶鱼有气无力地晃动了几下须子。“浅水区?”蛤蟆很疑惑,疑惑肥鲶鱼是怎么穿越那么多妖兽地盘,来到深水核心区的。“你是怎么过来的?”肥鲶鱼接着甩须子。“一处暗流?”肥鲶鱼将脑袋转向一侧,指指点点。蛤蟆挪动着身子从洞中爬出,肥鲶鱼看到蛤蟆身下赫然是一张巨大鸟皮,火红色的羽毛恍若火烧,整个洞穴都散发着不低的温度。难怪那么亮!只是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只大鸟。肥鲶鱼陷入沉思。蛤蟆体型庞大,走出几步来到肥鲶鱼说的暗流处,伸出手,只觉得自己的前肢被拉了一下,然后就没有然后。暗流激烈涌动,可无论怎么使劲,都传不了蛤蟆一丝。暗流能传送肥鲶鱼,传不了它。难怪从来没发现过,暗流太不起眼。蛤蟆顿感无趣,本以为能找到什么好玩的。它将肥鲶鱼带回洞中,用另一只爪蹼扒拉着自己的巢穴。巢穴里杂物极多,破碎的船只构件,各种动物残骸,泛着奇特光泽的金属,长得奇形怪状,分拢在不同地方的发光水草。找寻许久,蛤蟆翻找出一个巨大的蓝纹砗磲壳,打开后把肥鲶鱼扔进去。这精怪它从来没见过,尾巴和鱼鳍蛮好看的,和云朵一样,养着。蛤蟆放完就躺下呼呼大睡,贝壳都不合。肥鲶鱼心中窃喜,这个蠢家伙,不如不能动聪明,刚要偷偷游出去,就撞到一层透明屏障上。肥鲶鱼:“?”须子触摸着透明屏障,来回摸索。没有缝隙!这个贝壳看似打开,实际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罩住了!肥鲶鱼在贝壳里面团团转,忽然看到四周沉船。蛤蟆巢穴附近沉船极多,每一艘都很完整,整齐摆放在巢穴四周,水藻都没生。一个模糊的计划出现在肥鲶鱼脑海中。趁着蛤蟆翻身,它疯狂甩动起须子。半晌,蛤蟆注意到情况,翻身坐起:“外面有很多好看的船,你要帮蛤带过来?”肥鲶鱼用力点头。“你不会跑掉?”肥鲶鱼使劲摇头,用鱼鳍拍着自己的腹部作出保证,白肚皮水波般发颤。蛤蟆大喜,它把肥鲶鱼放出来,立即让眼前的精怪帮自己去找船。结果肥鲶鱼游出一段距离,又转过身摇了摇头。蛤蟆大怒。肥鲶鱼赶紧甩须子。蛤蟆沉思。“要拿东西换?” 第一百二十一章 钱到用时方恨少 天光破晓。梁渠静坐于室内,轻轻一颤,荡下一层黑灰。一晚上未曾歇息,丝毫不觉疲惫,神完气足,虚室生白。伴随着起身,全身筋骨更是连珠炮似的脆响,血流流淌间,不觉丝毫春寒。畅快!梁渠来到院中,水流卷上全身,清洗过一遭后浇上,伏在水缸前,手指撑开口唇。水面倒映下,牙齿颗颗饱满整齐,洁白光亮。虎齿健弓,没有蛀牙,没有奇形怪状,堪称梦中情牙。梁渠原身在营养不良的环境中长大,饭都吃不饱,别说是呵护牙齿,没少几颗都能去烧高香。如今消化龙筋能长出一副新牙真是意外之喜。运转一番《行气铭》。周身气血运转圆融如意,沐浴在温泉中一般,调动起龙筋虎骨流畅写意,真正成为“天生”武骨,无一处不协调。随手抓起院角堆砌的方砖,轻轻一捏,整个青石砖化作齑粉,随风纷纷扬扬落在在地。一点感觉都没有。梁渠再催使气血盘亘于泥丸,双耳,双眼之上,五感敏锐度骤然提升一个等级,加之应龙纹加身,空气中气流如有实质,能被“看到”。他伸出手,气流从指间擦过。周身水汽逐渐浓郁,几个呼吸间,掌心渐湿,不过半盏茶时间,便凝结出露珠。控水神通变得更强,都能将空气中的水分凝聚出来了,虽然速度缓慢,但却是一個巨大进步。梁渠将水珠撒去,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82‰)】【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一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0.0101】【统御水兽:角木鳄,虎头鲶,岩鳌蟹,天水蜈蚣】【评价:泽狨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激发极低,稍值一提的小人物】融合度上涨到千分之八十二,接近一成的水平。半根龙筋,还只是其中的两丈半,五分之一的部分。除去给四兽各自小留一尺,大半都进到梁渠自己的肚子里,效果居然如此生猛,贡献水泽精华七千六百多点!而且龙筋最大的作用不是增进实力,是延年益寿!增寿。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这两个字面前无动于衷!只不过梁渠当下十分年轻,乃至在成长期,根本感觉不到其中效果,倒是头发更有光泽圆润了,不知道是不是龙筋的效果?若是换许氏服用,作用应该会更明显一些。寿命涨了,资质涨了,融合度涨了,牙齿换了。唯一的遗憾是,境界没涨。吃过龙筋,等同于梁渠再一次扩展了水缸,里头的水没怎么增加,甚至提高了再一次扩展水缸的要求。上一次龙筋虎骨同样如此,只不过那次泽灵进化,带来的气血增持同样猛,彼此抵消掉了。不过没关系,实力涨了!舒坦!梁渠神情振奋,正要耍一耍伏波,挥洒气力,猛然想起来昨天晚上伏波被他交给陆师兄添塑去了,只得作罢。梁渠站在院子中间,像是站在了一片世界的中央。风在流动,带来四周的声音。耳房前的两棵枣树抽芽长叶,所有枝丫上都挂满绿点,后院种下笋在泥土下慢慢顶了起来,露水无声地润入土地,更远一些的地方,波涛起伏,潮起潮落舒服啊。梁渠坐在枣树下的树池上。周边一圈都是抄手游廊,通往东西厢房和正房。人生第一次住那么大的地方,伸得直脊梁,迈得开腿,心中自有一股豪气。只不过二进还是不够,得三进。倒不是梁渠已经觉得二进不够住,是赤山不够。有了赤山,就得建一个马棚。马棚不可能直接建在院子中,得在后院和正房之间的位置,旁边开一道小门,如此才方便进出,也不容易有异味。梁渠之前已经在正房后面划出一片地,用围栏围起来,马厩搭了一半,只等建完后再搭后罩房。相当于是为了一个马厩而建的三进院,到时候可以把后罩房做成书房,竹子也该长起来了,别有一番趣味。梁渠已经听到后院处有工人谈话的声音,以及木材铆合的摩擦声。他们早早的就过来干活了,都没要涨工资。真是难得可贵。自从平阳镇撤镇立县后,过来许多颇有家资的大户人家,都买了院子暂时住下,但肯定不舒服,都是要建房的,一时间就出现了非常奇特“用工荒”。吃不上饭的灾民多得是,但他们拿不到这份工作。原因很简单,不可靠,或者说,大户人家们觉得这群人不可靠。对比之下,这些大户当然觉得有家室的本土居民更值得信赖,加之春天,农忙,鱼获也渐渐多起来,整个义兴镇的工价上涨了三分之二,将近一倍!接下来要办的事情还很多啊,梁渠回到房间,铺开纸笔,一一记录。院子大了总用水缸不是个事,所以院中要挖一口井。靠近江河的地方只要不是太离谱,只管打洞,哪都能冒水,说不定能直通江淮河。其次是很多东西需要置办。桌椅板凳,烛台,笔墨纸砚,碗筷,茶具,茶叶都得要,昨天晚上找个镜子都找不到,床铺得多备些,再去雇两个佣人。现在要佣人可不便宜,哪怕是卖身的,动辄都要四五两银子,还是七八岁的毛丫头。钱到用时方恨少啊。梁渠摸摸口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回到了赤贫状态。开销太大。习武医药是一方面,工人得出工资,材料要花钱,置办东西什么都要银子。除去鬼母教、皇帝赏赐和比武三次过百两的意外收入外,梁渠目前每天进账是鱼获,加尚未完全入职的河泊所给他发放的薪俸。如今梁渠不止是让陈叔一个人帮忙捕鱼,他把李立波和陈杰昌两人的父亲也拉了过来,李立波还有两位大哥,那就是总共是五个壮劳力。也算是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鱼帮,只不过他的鱼帮不靠压榨其他人获利,靠的是“技术”取胜。开春鱼渐多,这部分收入每天在一两二钱左右。薪俸的话,大顺薪俸分成四部分,武师身份的补贴,寻常月俸,还有岁禄以及职田。以梁渠从八品的身份而言,补贴暂时吃不到,岁禄和职田不算,光月俸每月能有十二两银子。只不过大顺现在的薪俸有那么一点坑爹,它会折物!把香料根据市场价折算给官员!归根结底都是大顺海贸的锅! 第一百二十二章 船模 大顺海贸非常发达。以至于大顺皇帝非常喜欢用香料折俸。以前不当官,不吃皇粮没什么感觉,现在梁渠就觉得这东西真他娘的缺德。就相当于你上着班,突然老板跟你说,从今天开始不发工资了,大家从仓库里领点库存回家。干这事的人还是皇帝,你不答应也得答应,典型的强买强卖。比如胡椒是一百斤二十两,你月俸禄是二十两,就给你十两银子加五十斤胡椒。要是这样也就算了,大不了多费点事,再换成钱。但最坑的是,发的时候,的确是按照市场价折算的,可拿着折俸的胡椒出去卖的时候,就会发现香料已经不是这个价了!香料进价一百斤一两,转手折给官员翻赚二十倍差价不说。海贸的存在更是让市场上香料供给陡然增多,市价暴跌。海贸本该是利国利民,促进发展的好事。可是海贸的成本大家出,钱都进了皇室的口袋,虽然听说这届皇帝还不错,钱都用在正事上,但是真的难绷。据说现在朝野上下,对海贸的抗议声很大。梁渠只希望自己领工资的时候,不会领到一大包不怎么值钱的香料。一个十岁,什么都不会的毛丫头就要四五两。会技术,长得白净的少则一二十两,多则上百两的都有,压根不是他目前所能考虑的。还是得雇使唤婆子,管饭一天就几个铜板,不管饭十個铜板也能拿下。便宜又好用。梁渠在纸上勾勾画画,计算支出和收入,算后好折叠收好,拿上龙筋,鲟鱼王肉,前往江淮泽野找三兽。天气不算热,约莫在十度左右,加之妖兽肉腐败会慢许多,一晚上过去,依旧很新鲜。等划船行至莲藕处,梁渠敲击船桨,不能动与拳头浮出水面,天水蜈蚣阿威从手腕上爬下,自由自在的漂浮在水面上。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的缘故,拳头如今都长到一米四五的高度,非常迅猛,加上一身甲壳比精钢都硬,完全可以加入到精怪战斗中去了。坏处就是拳头没法再上船,站到船头上去,它太宽太重,容易把船头压下去。梁渠把鲟鱼肉分四份,一小一中两大,按照体型分给阿威,拳头和不能动。当他把最后一份鱼肉拿出时,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肥鲶鱼的身影。“奇怪,怎么没见到阿肥?”梁渠挠挠头,在脑海中主动感知起肥鲶鱼的位置,随后懵逼的发现,肥鲶鱼距离自己这边极其遥远。这个位置是深水区中心位置?阿肥是怎么过去的?跨过众多精怪,大精怪,妖的地盘,一路来到深水核心区?最关键的是,生命体征非常好!梁渠实在想不通,正要联系肥鲶鱼,然后他发现,肥鲶鱼正飞速脱离深水区,迅速朝浅水区靠近,整个移动速度非常恐怖!梁渠:“???”飞呢?一刻多钟后,收到梁渠召唤,告别蛤蟆大哥的肥鲶鱼再次穿越暗流通道,晕头转向地栽入淤泥之中。从水中拔出脑袋,肥鲶鱼东倒西歪晕了一阵,缓过神辨认出方向后迅速朝梁渠位置靠近。等肥鲶鱼靠近船只,已经小半个时辰过去。水面涌起弧线,巨量水流顺着肥鲶鱼的黑背滑落,化作白色水沫。它刚冒头,不待梁渠发问,就探头到船上,将一根火红色的羽毛丢下,随后狂甩鲶鱼须,在精神链接中叽里咕噜传来一大堆话语。“暗流”“蛤蟆大哥”“交易”蛤蟆大哥的称呼太抽象,梁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尤其是看着那根眼熟的火羽。这不是赤火悼羽吗?怎么又来一根?梁渠眉头皱成八字,大脑疯狂运转,尽量通过肥鲶鱼不多的词汇量推演出整个事情经过。“你发现一处暗流,是个通道,进去后会被传到一只大蛤蟆身边?”肥鲶鱼点头。“伱认了蛤蟆作大哥,答应给它带完整的船只过去,它就会给你一些东西交换?”肥鲶鱼使劲点头。梁渠独自站在船头转圈,又拿起那根赤火悼羽查看。热量远不如上次见过的那根烫,气息也不强,很弱。看得出来,这不是注入赤火鸟精华的赤火悼羽,就是一根很普通的赤火鸟毛发,材质不错,能用来编织衣物,卖给有钱人家的阔夫人,但没法用来锻造灵器。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扑杀赤火鸟的球状黑影,梁渠历历在目,他差点被余波干翻,当真是惊为天人。当时他就猜是一只蛤蟆,没想到真的是。见过鲟鱼王强度的他可以肯定,那只蛤蟆的强度绝不是普通妖,而是大妖,甚至是大妖里比较强的一档!从阿肥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来,蛤蟆智慧极高,甚至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审美,喜欢收集好看的船只。只是一个晚上,一只大妖和一只小精怪是怎么称兄道弟的?甚至于给出一根赤火鸟的羽毛做见面礼?似是看出梁渠疑惑。肥鲶鱼拍拍肚子,表示自己新认的大哥在它心中地位远不及天神崇高。梁渠:“”他把鲟鱼肉拿出来,让肥鲶鱼先吃,自己坐在船边思考。在他来看,所谓的交换,就是通过给蛤蟆船只模型,换来一些它不要的东西。那可是真正的大妖!大妖不要的东西,那也是宝物!肥鲶鱼这次是认不出什么是普通羽毛,什么是赤火悼羽,才拿错羽毛,要是它认出来,岂不是叼回来一根价值数百金的羽毛?一艘船换几根羽毛,那就是上千金,上万两白银!只是,要去哪里找完好的船只梁渠大致猜到蛤蟆现如今的船是哪来的,大概率就是之前古战场里的。说明古战场其实也在深水区,靠挖沉船是行不太通的了。那造一艘大船也不便宜啊,要是生造一艘二桅大船,那也得好几千两,不亏不赚的买卖能不能缩小点,造个船模?一艘二桅船几十米,他等比例仿制个六七米的,花个百两银子,也不是什么问题吧?反正蛤蟆又不是用来乘,是用来看的,袖珍一点还能造得更精致一些,给桅杆上雕个花。而且除了船之外,蛤蟆对不对其他东西感兴趣?比如鲁班锁什么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流通道 梁渠琢磨着怎么从阿肥的蛤蟆大哥那置换来东西。光是船模的话问题就变得简单,不用考虑现实航行,海船河船都能整,战列舰都不是问题。再整一点其他的东西混搭,看看蛤蟆感不感兴趣。此外还有一个点梁渠很在意。暗流能过去,能回来,天然形成的双向通道?可能性未免太小。梁渠想到传说中的妖庭,怀疑暗流是传说中的妖庭所创造出来的某种径道,可听肥鲶鱼转述,蛤蟆此等级别的大妖都不知情,显得前后矛盾。妖庭格调再高,不可能连蛤蟆大妖都没法加入,成为边缘人物吧?若是如此,那岂不是妖庭里妖均夭龙武圣级别?可能性和暗流是天然形成的一样小,不,更小。妖庭有这实力,统治天下的就不应该是大顺,甚至不该是人。也许是某些势力遗留下来的遗迹?曾经的暗流通道说不定不止是能传送小精怪。世界太大了啊,未知的地方太多。梁渠余光瞥见肥鲶鱼将鲟鱼肉都吃了个精光,从怀中拿出用鱼皮包裹的龙筋。一兽一尺,天水蜈蚣的份量早在家里就尝过,剩下三兽没吃到,他都带了过来。“排好,张嘴。”三兽浮在水面,围着乌篷船排排分开,张大嘴巴,俨然有序。梁渠见四下无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鱼皮包,将三段龙筋扔到三兽嘴中。三兽吃到龙筋,都不嚼,生生吞下,在龙种气息散发之前全部入肚。头一次吃到这样的好东西,味道很一般,可其中蕴含的生命精华极为不凡,研磨消化后源源不断的流向四肢百骸,极为舒适。三兽兴奋地在水中直打滚,水沫翻涌,滚滚不息。数刻钟后,梁渠感受着三兽的气息,并无龙种气息,只是威势浓厚了些。本就是一块破损残骨养出的“伪”龙筋,整根长逾十一丈,又取其中一尺服下,如此都能孕育出龙种气息,那太过逆天。倒是水泽精华贡献不少,一尺就有将近四百点水泽精华,三兽一千五的进度条已经累计过半,再吃两回鲟鱼王肉就能二次进化。梁渠站起身,脱去上衣。“阿肥带路,让我去看看底下的暗流是怎么回事。”阿肥翻身下潜,一马当先。梁渠与其余三兽紧随其后江淮河上波光荡漾,两艘百米楼船劈开波浪,朝平阳县方向缓缓驶来,往后更是拖着一连串“长尾巴”。大小,款式皆不相同的大船紧随楼船,跳板连着跳板,风帆鼓涨,轻功矫健的武者来回穿梭,去时拿着钱袋,回来时臂弯下便多出两坛美酒。这是一支人数过万的庞大船队,商船,战船乃至画舫应有尽有,简直是一个移动的海上坊市。低头往江中望去,更能看到白色的江豚背脊,却没人觉得恐惧。足足有上百只体长在五米以上的江豚拱卫着船队,每每遇到精怪,便会一拥而上,将其撕扯开来,吃干抹净,徒留下翻涌的血水。有好事的船客扔出一袋铜钱,从捕鱼船上买来一整筐大鱼,倒入河中。江豚们张开大口将整条大鱼吞入腹中,立起身子拍击水花,围观的船客们发出喝彩。江豚是河泊所驯养出来最成功的一种妖兽,江中地位堪比陆上马匹,上百头江豚,在头兽的带领下,搏杀妖兽不在话下。这也是商船围拢在楼船周围的原因,只需获得河泊所同意,便能跟在楼船身后获得庇护,省下一笔购买驱妖膏的庞大银钱,安全驭驶在江淮河上,无需担心妖兽来袭,血本无归的场面。楼船上,身穿盔甲的近卫从一艘船上跳到另一艘船上,大声喊着人名,始终无果,无奈回到船上,对临栏眺望的男子抱拳躬身,满是歉意。冉仲轼叹口气:“我大哥又不见了?我小妹那找过了吗?”近卫低下头:“卑职惭愧,附近的船只都找遍了,都没发现徐提领。”冉仲轼挥挥手:“不怪你,估计徐大哥又上哪钓鱼去了吧,下去吧,马上就要靠岸,去准备一下。”“是!”近卫躬身后退,转身统筹起水手。冉仲轼靠在栏杆上,江阔云低,江风徐徐,鬓角的两缕黑发随风飘晃。江底。梁渠伸手虚握,五指捏合,上百立方的水牢凭空成形,将四周水流牢牢禁锢住。可下一個瞬间,水牢凭空碎裂,居然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能坚持住。融合度上上涨,眷顾度增加,加之突破骨关,如今梁渠所能操纵的水流早已超过百吨之巨,挥手间使出水牢便能禁锢住上百立方的空间区域,如今居然一点用都没有。汹涌的暗流依旧汹涌,较之禁锢前没有任何变化。“果然非同一般。”梁渠体力消耗并不多,并非是体力透支而取消水牢,是暗流本身突破了他的禁锢。他闭上眼,全力催发感知,每一道水流都在脑海中留下痕迹。整个暗流在他的脑海中渐渐化作有形之物,恍惚间,梁渠似是看到一个巨大的“唢呐”。前面是唢呐碗结构,随后不断收缩成唢呐管,形成一个长长的甬道。只需靠近唢呐碗,便能在水流的带领下通过甬道,进入到另一个地方。力量极其之大,梁渠试了一试,都感觉有鞭子抽打在手上一般,不使用御水手段,轻易就能被卷走。梁渠没有冒然靠近,通道的另外一边就是蛤蟆的地盘。他对蛤蟆了解太少,不知道它对人的态度如何,指不定一过去就被当成臭虫捏死。能不能过去,得看肥鲶鱼接下来的接触。“真是巧夺天工。”一个通道居然能双向穿梭无所碍,自由在浅水,深水区移动。不知是何方神圣所创造,又是用的何种手段,能量来源是什么。自己以后能不能做到?眷顾度达到百分百,或者真正化身无支祁,说不定也能驱使水底出现一道如此奇妙的水流。不过那时候他都能用神通水行千里了,所以暗流是专门用来传送手下和物资的?上古时代的江淮河底要比现在要热闹得多?为何现在又消失了?梁渠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冰山一角,可惜问题太大,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事。阿威游动着来到手腕处,自动贴合,化作蓝镯。梁渠与三兽回到莲藕地,独自回到船上,正要御水回去,他忽然停下动作,转而握住长橹。一道人影从远处架船从江面上飘来。“划船小哥等一等,问你件事,平阳县是在哪个方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徐“副”提领 梁渠停下摇橹,等待着来者。待靠近后才发现,来者立于一艘极其狭长的独木舟上,颇有些像单人赛艇,只不过稍宽些,旁边挂满类似鱼竿一般的活计。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不摇船桨便能向他快速靠近!是个高手!梁渠心中凛然,警惕起来。常人可没有他御水的手段,能无风自动,定是某种奇特劲力。想来也是,他被喊的时候就应该注意到——常人在开阔地带能传出的声音顶了天有个百米,先前对方距离他至少在一里开外,声音却是清晰无比。以梁渠如今实力,手段上差一些,好在底子够厚,与初入奔马的武师约莫能五五开,但在江上,奔马大圆满也未尝不可一试。来者年龄在三十岁上下,鉴于青年与中年之间,一身灰衣绣着金色的花纹图案。可武者并不能简单地从外观上判断年龄,有些人青年模样,可能已经五十出头。行至梁渠身前,徐岳龙拱拱手:“小兄弟,你可知平阳县是在哪个方向?还有多远。”“那边,差不多十二里路。”梁渠伸手一指。“多谢小兄弟指路。”徐岳龙拱拱手,正要离开,无意间多看了梁渠两眼,目露意外。接着他上下仔细打量,见其船上渔具齐全,颇为好奇,“小兄弟渔夫出身?功夫练得不错啊?当了武者还出来打渔?应当能找到其他更好的活计吧?”梁渠愈发警惕。对方居然能一眼看出他练过武。他自认敛气水平尚还可以,除非是狼烟境界,否则不该轻易看出自己跟脚。大高手!不料对方接下来的表现让梁渠摸不着头脑。徐岳龙自顾自的分析完后不住点头,架着小舟绕船一周:“渔夫出身的武者,不错不错。”他从楼船上下来,独自乘扁舟钓鱼,钓着钓着入了神,再反应过来,船队已经消失不见。徐岳龙身上没有舆图,只能独自架船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好半天才见到人影,想着上来问個路,竟然那么巧,碰到一个好苗子。如此年轻,又是渔民,气血强度不差,天然当河官的好料啊!正愁自己手下人手不够呢,眼前又是本土人,再合适不过。徐岳龙发出邀请:“有没有兴趣来河泊所,从小吏开始,等多干几年,指不定能捞个河长当当,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身。”河泊所?!那么巧的吗?梁渠颇为意外:“敢问大人是”“平阳县河泊所新任副提领,徐岳龙。”徐岳龙撩起衣服一角,露出画着一个大大徐字的腰牌。我的上司?梁渠很懵。算一算日子,河泊所的官员们也的确该在最近两天抵达。可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巧,出来一趟就碰上了!河泊所的人都那么有风格的吗,架着艘小船就在河上飘?梁渠赶紧行一礼,掏出形制相似的河伯腰牌:“河泊所新任河伯梁渠见过徐大人。”徐岳龙扫过一眼腰牌:“梁渠,杨东雄杨叔的弟子?”对方对杨师的称呼很奇怪,但梁渠还是点头:“正是。”徐岳龙很是诧异。他今天出来可是随性而为,遇到梁渠也是巧合中的巧合。想要身份造假来场偶遇,根本不可能!眼前的渔夫,真是杨东雄的弟子!联想到先前看过的邸报,徐岳龙大喜:“发明拼音的人就是你小子啊,我说好端端的为什么武者会来捕鱼,感情是自己人。”梁渠没太听懂,什么自己人?见梁渠不解,徐岳龙解释道:“我的父亲是冠英伯徐文烛,我的爷爷是魏国公徐有光,当年杨叔在战场上冒死救过我爹,打我记事起,我爹就让我喊杨叔了。后来杨叔的二儿子在战场上牺牲,想要告老还乡,也是我爹拍板同意的,不然以杨叔当时的实力是很难退下来的。”原来如此!梁渠恍然。杨师先前在徐文烛将军麾下做事,他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想到杨师有如此辉煌的过去,更没想到自己的上司会和自己有如此渊源。好事啊!天大的好事!自己的上司管自己的师父叫叔,梁渠上辈子要有这么硬的关系,早就平步青云,不至于成为一条加班狗,喝之即来呼之即去。徐岳龙叹口气:“可惜。”梁渠暗感不妙,怎么还带转折的?“本来我该是正提领的,哪曾想半路被人横插一脚,成了副职。”“本来是?”梁渠嗅到了硝烟的味道。徐岳龙坐在自己的小船上,从旁边掏出一根鱼竿,熟练地挂上饵料,抛入江中,又拍了拍船身,示意梁渠一起坐下聊。梁渠坐在自己的乌篷船船头,听徐岳龙说话。“你觉得鬼母教能赢大顺吗?”“当然不可能,鬼母教不过明日黄花,仗着自己躲在水泽之中才能苟延残喘。”“所以这是一场必胜的仗,是这样吗?”梁渠点点头,又摇摇头。“哦?你这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从大趋势上看,的确是必胜的仗,但从具体的事情上来看,并不一定,当年魏国公未尽全功,水泽难攻是一方面,鬼母教烂船上有三颗钉也是一方面,要真那么好对付,朝廷不会专门设立平阳县,乃至今后的平阳府。”徐岳龙大笑:“你小子倒是有点见解,读过书?”“读过半年。”“嗯,的确是这样,但归根结底,这场仗会赢的只可能是大顺,可是这赢下来的功劳,谁来领?”梁渠思绪如电:“大家都把剿匪当成肥差?”徐岳龙点点头:“正是如此,我爹让我来当河泊所的提领,就是想领份功,本该是定好的,谁知中间凉国公横插一脚,派了他的孙子当正提领,那我就只能当个二把手。”梁渠有点懵,他在书院读书,对大顺的朝廷关系是有了解的。没记错的话,凉国公应当不如魏国公厉害吧?魏国公可是立国之初册封的国公,凉国公则是后来立功补的,含金量完全不同,徐岳龙那么容易就被顶下去?“我猜你在想为什么我那么容易就被顶下来是吧。”梁渠点点头。“原因很简单,就是我爷爷比凉国公要厉害,我爷爷的几个儿子,也比凉国公的几个儿子厉害,所以反倒是抢不过凉国公,伱能明白吧?”梁渠思索一番,略有所悟。感情是这么回事。太厉害,反而抢不过不那么厉害的。当家做主的,毕竟是那位天子。“要我当提领,你小子就舒服了,可惜,凉国公的孙子不好对付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过江龙,大漩涡(求月票) 凉国公横插一脚,双方平日关系显然不好。徐岳龙与杨东雄以叔侄相称,梁渠作为杨东雄的亲传弟子,天然就被打上魏国公一脉的标签,是无论如何洗脱不掉的。不过梁渠不在乎。有得有舍,至少在河泊所里,他能登得上台。很多人一辈子连登台的机会都没有,唱得好,唱的赖,无人在意。浮漂微沉,徐岳龙轻轻抖杆,然后就没有然后。鱼没有咬钩。徐岳龙不觉尴尬,接着道:“你是不是以为就是单纯正副提领结梁子?”“不止?”“不止。”徐岳龙摇摇头,“你知道你师父的二儿子是怎么没的吗?”“不知道。”“当年西军北征大漠,我父亲和凉国公的儿子卫剑鹏发现了一支蛮子偏军的踪迹,约莫八千人,合计以各自五千黑甲卫以包夹之势共歼敌军。一万打八千,还是突袭,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等到三天后,我父亲真的追上蛮子偏军,卫剑鹏的部队却迟迟不见踪影。我父亲不是贪功冒进的人,即便是突袭,五千打八千也太过冒险,正想撤退,却被蛮子打了一个反埋伏。万幸的是,我父亲指挥得当,一场被伏击战被他拖成了拉锯战,最后惨胜,活下来的士卒不到一半,杨叔的二儿子便是那时候牺牲的。”梁渠默然。“事后我父亲责问卫剑鹏为什么支援不及时,他却说他在大漠里迷了路。我父亲不信,卫剑鹏乃是老将,从来不曾发生过如此儿戏延误战机的理由,可没有证据,最后卫剑鹏也只被罢免官职。当年为什么会救援不及时,现如今已经成了一笔糊涂账,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了。”浮漂二度微沉,徐岳龙手腕一抬,再次抖杆。水面荡起涟漪。还是没中钩。尴尬的气息冲散了静默的氛围。梁渠忽然觉得,徐岳龙的钓鱼技术好像很一般。按理说不该如此,徐岳龙至少是狼烟境界的武者,甚至有可能是狩虎。此等级别的大武师,虽然没有和自己一般的水下感知能力,可一定范围内是能感受到鱼类气息的,水下七八米,对他们来说洞若观火。徐岳龙特地解释一句:“钓鱼嘛,钓的是鱼,可实际过程呢,却是修身养性,玩那些手段就没意思了,我每次都是屏蔽感知的,所以起起伏伏很正常。”“徐大人境界高雅!梁某佩服。”徐岳龙高兴,便多聊了几句:“其实这一次平阳镇变平阳县,甚至大概率变成平阳府,大顺开国至今尚是独一份,很多人都盯着这块肥肉。河泊所就有我和卫子休两个国公爷爷,麾下又带来不少亲信,个個都有背景。缉妖司那边同样不简单,厉害的狠人同样不少,就连再过两天才到的县令,你猜是谁?”我哪能知道梁渠摇摇头。“是青州简家的简中义,二十一岁就高中榜眼,诗词赋写得极好,一身武学天赋更是惊人,幼年吞服过龙蟒大丹,气力骇人,三十四岁就已入狩虎大境,修炼的简家天元含首功更是攻防一体,难有敌手。”梁渠吃了一惊:“那么厉害来当一个县令?”状元多县令,榜眼当个县令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既然是大世家,本身又是狩虎,就显得不太可能了啊!说不过去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徐岳龙摇摇头,“平阳县真成了平阳府,府主谁来当?原来的县令去往何处?道理上来讲,县到府,离不开县令的推动。这就是机遇啊,多少人想要都要不来,只要简中义略有才能,安安稳稳发展,以他的资料,背景和实力,来日的府主位置必然是他的,直接从七品县令,跳到三品大员,大不必去苦熬那资历。”好多过江龙!梁渠咋舌。原先他的师父便是平阳镇这一亩三分地,乃至放眼周边几县都是最厉害的豪强,可如今一改,倒显得弱势了。一个小小的县域,狩虎武者不下六人!“不过就像你说的,讨剿鬼母教,大方向上是赢的,可具体到事情上来看并不一定。江淮泽野,就是一个大漩涡,可劲的转,谁能转上去,谁又沉下去,都没个准。我听说你的命格是长蛟过江?天生水命,有这回事吗?”“是有,杨师给我测过。”徐岳龙点点头:“所以机会有很多,只要静静等待即可,那么大的命格,我很看好伱的发展,是龙是虫,就要看你自己把握了。”梁渠躬身一礼:“多谢徐大人提点。”徐岳龙说的话可都是干货,几句话就点明关键人物背景。这是真的把他当自己人,一种交心的笼络,换作别的河伯,指望提领提醒你?然后梁渠就硬生生陪着徐岳龙坐了半个多时辰。情况不对啊梁渠侧眼看了下天色,屁股有点麻。一个多小时,一条鱼没上来,境界高雅到这种地步?又等上两刻钟,梁渠在精神链接中与肥鲶鱼沟通一番,面色不变静坐在一旁。片刻,浮漂剧烈晃动起来。徐岳龙精神一振,连忙提竿,一条华丽的大白鱼跳出水面,阳光下水珠四溅。翘嘴!半人长的翘嘴,少说十二三斤重!徐岳龙大喜,收杆抓鱼,将整条大翘嘴抱在怀中,轻轻一掂:“十一斤六两!”“恭喜徐大人!”梁渠适时发出恭贺。“哈哈,梁渠你真是福星,以往我钓上两三天都不见得钓得上鱼,没想到和你在一起,一个时辰不到,就上来那么大一条翘嘴!定是你那好命格起了作用!”两三天不见得钓得上?热情还那么大?梁渠眉头微挑,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徐岳龙偏偏要来河泊所了,感情是天天与河流打交道,方便钓鱼?“过瘾,太过瘾!”徐岳龙将翘嘴收入鱼篓,收起鱼竿,“今天先到这吧,船队估计已经靠了岸,咱们快些回去,你再领我去拜访一下杨叔。” 第一百二十六章 摆谱 义兴镇上饶埠头,江风徐徐,细碎连绵的浪花拍打在青石上,映着天白光。楼船从埠头前经过,旌旗招展,引得渔民侧目,渔网都忘了收。“好大的船!得有三十丈吧?哪里来的大老爷气派成这样?”“怕是有四五层,比平阳县最高的浪云楼都高!那么高不会倒吗?”“等等,跑!快跑!有妖兽!快跑啊!”一声惊惧的尖叫声扩散在埠头上,渔民们定睛望去,那船队边上,竟全是大江豚,密密麻麻!一辈子捕鱼没念过书的渔民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五六米的江豚,比渔船都大,人哪里是对手,抓起船桨慌忙往岸上逃。“老乡莫慌!江豚不是妖兽,不伤人!比狗都温顺哩!”一艘商船离埠头近些,上头的年轻人放声大喊。渔民愕然。有胆大的再打眼一瞧,那江豚乱中有序,还真是在拱卫着中间两艘楼船。再见那商船上的人,表现得习以为常,饮酒的饮酒,吹江风的吹江风,没有一丝瞧见妖兽的惊慌。“怪怪,鱼都能驯服?武师手段真是神通广大!”逃窜中的渔船接连停下,窃窃私语。“听说江豚不是鱼嘞。”“胡扯,不是鱼为什么在水里游?瞎叫唤。”“江豚江豚,江里的猪嘛!”“啥时候我家小子也能有那出息,李家和陈家那两个,昨个和今个都破了关,也是武者,说是要摆酒呢!”“李家和陈家两個算什么,梁家那个才厉害呢,听说都当上官了!天天骑着大红马,威风八面!原来的小屋子都修成了三进大院,垄瓦的时候我过去搭过手呢!真是祖坟冒青烟。”“可不是,我家几个小子能有他一半厉害,我晚上觉都睡不着,半夜都能乐醒。”“哎,变化太快,今早上有人在集市上买东西不给钱,找乡老理论,嘿,你猜怎么着,人家啐口唾沫,理都不理。”“有这事?”“人忒多,乡老面子都不顶用喽。”“可不是,我隔壁搬来的听说还是武者,武者能听乡老的?”有渔夫站在船头,扯着嗓子喊:“兄弟!船打哪来,到哪去啊?”回话的依旧是那位喊老乡莫慌的年轻人。“打帝都来!到平阳县上去!看到楼船没,里头都是河泊所的大人!”“河泊所,那咱们以后是不是不用怕水妖了?可以到更深的地方捕鱼?”“平阳县啊,快快,咱们去瞧个热闹去!”“叫上人,那么多船,去当个劳工,能挣不少!”渔船加入船队。有商人询问收获,渔夫们趁机卖上一两条大鱼。等快到平阳县,县里家家户户都来到岸上,与义兴镇一般无二的看热闹。上万人,排成排都能看花眼,遑论是一支上万人的船队,繁华无双。远远望见埠头,两艘楼船用铁索勾连,各放下两艘走舸,一艘两个军汉,摇着桨,箭一样朝岸边驶来,滑进刚搭建不久的船坞中。军汉掏出几杆长竹插入水中,确认水深,对着另一军汉点头。几枚赤色小旗被军汉握在手中,站起身来打出信号。楼船上的信号兵甩旗回应,一道道口令传递下去,风帆落下,沉下船锚,长橹从船侧伸出,在水手们的把控下,楼船极为平稳地滑入到船坞中。当上百米的巨舰滑入船坞,岸边众人被那气势骇得齐齐后退。长梯滑下。“穷乡僻壤,乡野愚夫。”船头上,身披雀金裘大氅的卫麟居高临下,整张脸掩在船楼阴影之下,瞧不出喜怒。平阳县在整个淮阴府中是一等一的繁华大县,应有尽有。可对于从帝都来的国公孙卫麟而言,那便是穷乡僻壤的乡下。放眼望去,高逾十丈的亭台楼宇都没有,那等用宝木搭建的百丈高阁更不必说。整个县里,数他身下的这艘楼船最高,立于顶点。向下看去,掌故杨东雄,县尉俞墩得到消息,一早恭候于此。良久,无人下船。百姓议论纷纷。俞墩看过杨东雄脸色,低声问:“上使不是说是熟人吗?这”真是熟人,怎会如此摆谱?仇人吧?杨东雄摇摇头,示意他也不清楚,上使只说有熟人,并未说明是谁,他又久离官场,朝廷里能打探到的消息十分有限。船上,一袭黑衣的卫绍孜单膝下跪。“义父,要下船吗?”凝视江面许久的卫麟大臂一挥,带起大氅,走入房间。“脏了我的战靴,告诉他们,我奔波许久,身心俱疲,不下!”“是!”另一艘楼船。冉仲轼看向近卫:“还没找到徐大哥吗?”“卑职惭愧。”身着淡青色长裙的女子立于一旁:“哥,我们要先下去吗?”冉仲轼摇头:“不可,正副提领不出现,我们下去像什么话?真要做了只会被嘲讽不知礼数,那群人等着看咱们好戏呢。”卫麟不下,他们怎好越俎代庖?河泊所不下,连带着商船上的商人都没法下。一时间整个埠头陷入诡异的静默,数不尽的大船靠岸,愣是没人下来。冉璎郁闷道:“难道要一直等?”“只能等。”“哎,徐大哥怎么回事,一到关键时刻就不着调。”冉仲轼苦笑:“若是能着调,徐将军就不会让徐大哥过来砥砺一番。”“我不在就偷偷说我坏话是吧?”略带调侃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冉仲轼与冉璎惊喜回头。“徐大哥你可算来了。”冉仲轼长松一口气,官大一级压死人,没有徐岳龙在,他的压力非常之大,又见到徐岳龙身边的梁渠,“这位小兄弟是?”“介绍一下,我杨叔的弟子,梁渠,河泊所任河伯,这两位是奉宁侯的孙子,孙女,冉仲轼和冉璎,冉仲轼算是你的上司,六品水衡卫。”整个河泊所的最高首领乃是水河总督,从一品,朝中大员。其下水河巡抚,正三品。水衡都尉是地方河泊所提领,正四品。再往下,则是五品水衡使,六品水衡卫。七品都水郎,八品河伯,九品河长。每一品都分正副,便是正品级和从品级之分,间或夹杂着许多文职,例如杨东雄的掌故。掌故非掌教。故事,前事也,昔事也。在邦国,有掌故治,若今之郡有决曹,以掌刑禁,其法已备陈于史。其职位等同顾问,正五品,类似“舍人”,“洗马”,说是虚职不为过。并非是朝廷给不到更好的,以杨东雄的资历,当个实权官绰绰有余。主要考虑到杨东雄本是请辞回家,小儿子又在战场上战死,实乃奉献良多,皇帝不忍操劳,才给出一个掌故之职。河泊所中,徐岳龙作为副提领,那便是从四品的水衡都尉。冉仲轼身为水衡卫比梁渠高上两个品阶,的的确确是顶头上司。徐岳龙此举,便是让他认一下自己派系人物都有谁。双方心里门清,抱拳施礼。冉仲轼略一思索:“阁下可是拼音法的发明者?”梁渠微微躬身:“雕虫篆刻,不值一提。”“梁兄弟过谦,可不是什么雕虫篆刻。”冉仲轼笑道,“我有一胞弟,正是读书启蒙的日子,习得拼音法,如今只要是注过音的书,他都能看得,识字极快,数倍于反切法,实乃大才。可惜,当初我识字时没那么利索的方式,学过二三年才把字认得七七八八,着实惋惜此法出现得太晚,不然不会三天两头被我阿父用棍棒教训。”双方距离一下拉近许多。梁渠再度一拜:“冉大人过誉。”“今后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我们赶紧下去,莫让杨叔久等!”徐岳龙打断话语,率先走下楼船。见到终于有人下来,埠头上吹冷风的众人终于歇上一口气。连带着商人们都欢喜起来,他们可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搞政治的。生意做不成,那不是白来了吗?“杨叔!”徐岳龙登上埠头,第一时间上前参拜杨东雄,双手拢至身前,一个九十度大鞠躬。杨东雄被这声叔喊得发愣,他仔仔细细打量徐岳龙几番,试探道:“岳龙?”“哈哈哈!杨叔你还记得我啊!”徐岳龙并无官威,生在军伍世家,从小便飞鹰走狗,无法无天的主,大声应着。“原来是你小子!我走的时候,你才十多岁吧?一眨眼长那么大了?壮了,俊了,可曾娶妻?徐将军可安好?”“未曾娶妻,家父安好,送我来之前他还让我多看看您,真是宝刀未老,和我小时候的印象一模一样!”“好好好!”杨东雄见到老熟人心情愉悦,一连道出数个好字。他万万没想到上使说的熟人会是自己老将军的儿子。寒暄过后,杨东雄快人快语,问道徐岳龙为何久不下船,让他难堪。徐岳龙躬身作歉,他俯身到杨东雄耳边,一番耳语。杨东雄双眸露出一丝精芒。怪不得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原来正提领另有其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挖一口连通江淮河的水井 正提领是凉国公的孙子,一切都合情合理起来。千人千面。魏国公刚毅武勇,尤长于谋略,行军间井宴然,民不苦兵,风评极佳,其第三子徐文烛更是继承下魏国公的性格优点,尤胜于大哥二哥。徐岳龙作为孙子隔出一辈,懒散一些,却也是个沉稳性子。凉国公则截然相反,极度骄躁,彻头彻尾的武将,有名将的本事和名将的脾气。干过的荒唐事数不胜数,守将开门开的太迟,发兵攻破自家城池。把部下当私兵来养,军中将校的升降进退完全由他一人说了算,完全绕过朝廷。不止一次杀俘,触犯太祖禁忌。换做其他将领,死一百遍都不够,偏偏太祖异常宽容,只是把他降职处分,封号从梁国公改为凉国公。其孙卫麟长相肖似凉国公年轻时的模样,偏受其爱,更是无法无天,曾经去合川历练,几乎闹出民变。本身更是喜欢杀降,为杀贼屠村灭族,放火焚山,纵马踏田。武者寿长,更是能大幅延长身体巅峰时间,卫麟不过三十五六,哪怕从此境界再也不进,往后都有至少七十年的巅峰期。像徐岳龙年龄相仿都未曾婚配,卫麟却已经在手下养上十数位义子,安插在军中。若非有个好爷爷,他早该被军法处置。这也是为何徐岳龙会说梁渠不会好过的原因。一方面,两家素有仇怨。另一方面,卫麟此人性格极其糟糕,睚眦必报,桀骜不驯,对不服管教的手下非打即骂。梁渠都觉得,皇帝让卫麟为正提领,却坚持让徐岳龙作副手,许是藏下些其他什么心思。只是没有证据,太过模糊些。徐岳龙的下船,打破了整个埠头的静默氛围,人群再度嘈杂起来。徐岳龙所在楼船的官员,军士纷纷下船。跟着河泊所的商船终于能活动开来,花钱雇人卸货,整個埠头热闹起来。唯独卫麟的楼船冷冷清清。今天一天尚有许多事情要做,一是河泊所办公点的选址,二是对人员做一个简单的安排。没有卫麟的首肯,仅凭徐岳龙一人同意是无法做决定的。可卫麟此时一副“你别来惹我”的麻烦模样,梁渠都觉得不好对付。哎。鬼母教都没开始整呢,就闹那么麻烦的事。好在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河伯,负责执行任务就好,他也不是全无靠山。这年头,哪都不好混啊。那个有国公爷爷,这个有伯爵爸爸,随便拉出一个军汉,都是祖上三代从军,根正苗红的嫡系。晚上,卫麟那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故作高冷有些耽搁事,终于派来一位义子商谈河泊所地址。经过一番交谈,众人决定就近建立在江淮河边上一处高地,位置倒是处于义兴镇与平阳县的中间。决定好后,军汉们开工建造。在未来的数个月里,河泊所暂时的工作地点,都会在两艘楼船之上,地方足够大。能到河泊所任职的,也没有不会水和晕船的,乃至有不少武学都是专门借助水域施展,有倍增的效果,如此才能在水中搏杀妖兽。徐岳龙当天晚上来到杨府,一番觥筹交错。期间梁渠再次见到师娘,师娘原先花白的头发竟是一夜反黑!果然,他吃下龙筋,看不出多少效果,是因为太过年轻,寿数增加也不可能变成幼儿。可龙筋用在许氏身上作用就太过明显,几乎返上二三十岁的模样,看上去仅有三十出头,再配上饱经风霜的气质,更显端庄秀丽。不知如此效果要用掉多少龙筋?杨师足有五丈多,全用掉不太可能,但一丈应当是有的。一顿晚宴吃到戌时五刻,梁渠才叫来赤山准备回去,刚要伸手牵缰绳,赤山居然张嘴要咬。梁渠一巴掌拍在它的脑门上,力道之大,拍得赤山摇头晃脑,眼神再度清澈起来。他看向一旁的马夫:“什么情况这是?”马夫弯腰道:“回九少爷的话,我没看错的话,赤山这是发情了,现在已经是四月,算算日子也对,赤山是大公马,闻着味就会受激,脾性爆裂些。九少爷您是不知道,其实赤山脾性只在您面前好,在我们这些小的面前,那叫一个烈,今天险些冲出马厩来。”“哦,还有这种事?”梁渠挑眉。打拿到赤山起,他从来没被忤逆过,还以为是大顺育马自有一番手段,实际看来是见人下菜?会不会是和自己的泽灵有关?梁渠想到自己修炼进阶时,四兽也会时常感到不安。或许能给赤山喂一点鲟鱼王肉,指不定吃过两三回水兽肉,赤山就会发生些改变,变得可以统御也说不定。梁渠骑上赤山回到义兴镇。他来到院中,正感受着底下水脉变化,思索在哪里打井好,突然一阵木锤声将他思绪拉回。梁渠翻身上墙,见到院子中尚在铆合木材,搭建马棚的刘全福。“福叔,那么晚还在干活?”专心工作的刘全福被梁渠的声音吓一跳,回头见是梁渠,拍拍胸膛:“害,吓我一跳,不是闲着没事干嘛,阿水还没睡?我吵到你了?”“倒也没有,我刚回来。”梁渠从墙上跳下,“福叔,问你件事,船你会造吗?”“船?”刘全福一愣,“什么样的船?”“今天的楼船看到没?就那样的。”刘全福都听傻了,赶紧摇摇头:“那我哪会,虽说都是木匠手艺,但造船里面的门道可多了,你让我造舢板还行,但稍微厉害一点的,乌篷船都不行,术业有专攻的。”“不是要造那么大的,缩小一点,造个七八米的,而且不用能下水,就有个样子就行,里面再随便插一点构造。”“造船不下水?”刘全福当木匠当了半辈子,没怎么造过船,可也知道这要求有多离谱。造船不下水,用来看啊?“福叔你要是能造,我就不找别人,现在走到哪都是外乡人,靠不住,说到底还得是自己乡亲,我也不亏待福叔,材料钱不算,一艘算伱一百两人工费。”一百两?刘全福咽口唾沫。那可太多了啊,一艘七八米的小船,只要造个样子,应当不算太难吧?他嘀咕一阵:“我没试过啊,打不了包票,阿水要不这样,你让我回去先试一试,我先造个更小一点的,你看看行不行,要行的话,这活我再接,不行就算了,叔也不能白坑你钱。”“行,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了心,天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成,铆完这根椽子我就回去。”刘全福将木条立起,插入到另一根木条当中,严丝合缝。梁渠点点头,再翻墙回去,沿着水汽感知,找定一处水脉就地打井,拿出回来时买的一把铁锹,吭哧吭哧开始挖坑。寻常人挖井可不容易,井底寒,运土也不方便,但是梁渠别的没有,就力气大,没多久就挖到十四五米的位置,泥土底下迅速潮湿起来,不断渗出泥浆水。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渗水井,这种井要边挖边铺砖,挖出来后还要淘两天的泥水,那口井才能用。另一种是打通阴河的,就是直接通到地下河里去,有时候甚至能在井里看到鱼。梁渠自然不会去挖第一种,他要在家就能去江淮河,得挖直通地下河的大井。亥时六刻,十七米的位置,井底尽是坚硬的岩石。梁渠索性放弃铁锹,硬生生地用拳头砸,将碎石砸碎,又往下挖出三四米,潺潺的水流声终于透过石缝传来。梁渠铆足劲,气血运转间一拳轰下,大量碎石崩裂,块块掉入暗河之中,溅起水花。井壁湿滑,梁渠骤然发力下,一个没踏稳掉入到河流中。 第一百二十八章 杨师传法 岩壁湿滑,一双铁拳轰击下,整个通道轰然砸通,梁渠脚下石面全部崩裂,连同自身一同落入水中。满耳的水声,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下雨。梁渠将发丝向后捋顺,向上浮去,伸手触摸到冰冷湿滑的岩石,并没有找到水面。四周是绝对的漆黑。换做普通人,乃至是低等武者,那都是两眼一懵,再难出去,活活溺死在水中。也就是梁渠仗着水下呼吸和感知的能力,才敢放心探索。此处地势很低,水流与岩壁完全贴合在一起,连水井中都漫出水来,本身二十多米的深井,水源一下漫到离地表三四米的位置,若是遇上夏季暴雨,指不定会成为喷泉,涌到地表。“那可以挖一口鱼池。”梁渠思索,他完全可以将整口井扩大成一个小水塘,在里头养上植物。赵府家的那口寒潭就是如此做的,在里面养角菱宝植,可惜后来众人在搜找的时候,那株宝植早就被人带走,估摸着就是赵洪远。梁渠下潜到地下河中,感知范围中有许多小鱼,乃至有体长半米多的大鱼。寻常地下水长期处于一個低氧状态,暗河里的水氧含量非常有限,所以大多数地下水或阴河中,生态环境都比较糟糕,很难见到鱼类等生物的影子。有源阴河不同。它的水源是从地表河流流入,水中有足够的氧含量和大量物质,为生物生存提供了合适的环境,生态丝毫不差,很是丰富。预感是正确的,此条暗河应当是能直通到江淮河中。梁渠重回井口,判断出江淮河方向后,沿着暗河方向前进。这条地下河不知分出去多少支流,他一路游出,见到不下四五个分叉口,像是蜘蛛的巢穴。期间梁渠发现许多不曾见过的鱼类品种,还有自身散发着幽光的,聚集在一起,一如河流中的萤火虫群。约莫游出一里多地,两侧的道路狭窄起来,收束到仅有原先的一半宽,且最前方隐隐透光。梁渠控制水流,刹那间游出百米,感知圈骤然空旷起来!回头一望,身后便是一处狭长扁平的入水口。他一路上游,踏立水面之上。江面平静,江水倒映着新月光辉。江淮河!他真从自家小院里挖出一条通道!梁渠兴奋之余前往莲藕水域,唤来三兽,让三兽随他前往地下河认路。三兽入洞,拳头抓着不能动的尾巴,肥鲶鱼好奇地打量四周。漆黑一片,还有会发光的鱼,从来没见过。体长二尺的大光鱼从它面前游过,肥鲶鱼歪着脑袋看过去,一个不慎撞到岩石之上。“别乱走!”梁渠拍了一下阿肥脑袋。地下水域错综复杂,肥鲶鱼走岔路,他有方位感应都不敢说能轻松找到。或许仅一墙之隔,都愣是看不到对方。肥鲶鱼老老实实跟在旁边。梁渠一路潜游,找到自家小院挖出来的深井,只不过洞口太小,肥鲶鱼和不能动尚好,拳头就挤不进去。三兽与梁渠开始对深井进一步扩大改造,挖开洞口,很快井洞就被扩张到直径两米。梁渠带着点强迫症,用青狼将坑坑洼洼的岩壁洞口给削得笔直,圆润,看上去就舒服得多。三大兽一路挖出二十五米还多,梁渠沿着井道向四周平推开。如此一来,就能在院中造出一个深三米的大水池,届时找泥瓦匠来垒上一层青砖,把泥土层全部垒住,夏天再种上浮萍,相当于是一个简单的造景。拳头沿着洞口爬出,第一次来到如此深的内陆土地上,挪动着八条腿跑来跑去,进进出出。四周都是高大的院墙,是它一生中从来没见过的景象。不能动也跟着爬出来,沐浴在月光之下,享受着那股新奇的感觉。肥鲶鱼探出大脑袋,觉得天神住的地方比蛤蟆大哥的要精致得太多,装饰用的斗拱都显得无比玄妙。这就是神境吗?人与动物的区别便在于此。在这里,梁渠能住上舒服的大院,可缩在水泽之中,那等待他的只有泥洞和岩洞,连一床软和的被袱都没有。人努力的根源就是为了不努力,是为了舒服。练武同样如此,无病无灾,寿数悠长,没人敢惹,那就获得了更久不努力的特权,更多享受舒服的时间。拳头爬上树池,用钳子夹下一根枣树枝,向梁渠挥舞,询问是什么东西。“是树!枣树!再过两年它会结果子,就能吃上枣子。”拳头脑海中头一次拥有“树”的概念。原来这就是树,水里没有的东西。不能动爬到一根巨大的立柱旁,用爪子扒着。“那也是树,不过是死掉的树做的,叫木材。”不能动将爪子拖在下巴上,露出思索的神色。肥鲶鱼想到蛤蟆大哥的船,还有在江面上漂浮的小船,原来船也是树变过来的。梁渠站在院子中,觉得或许真的有必要给三兽上上课,拓展一下认知。人并不能想象出真正没见过的东西,动物更是如此,作为水兽,三兽的认知就更加狭隘。好在现在江淮河能直通院子。打个招呼,就能让三兽从江淮河直接到家里来,投喂,收获宝物,一切都方便太多。夜深人静,四周无人。如今整个二进大院是被围墙围起来的,还没有连通三进院,没人会将视线放过来,梁渠放任三兽在院子中玩耍一阵才让它们回去。其实被看到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见到河泊所驯养的江豚,给了梁渠不小的震撼。他发现自己养的几兽压根算不上什么,就连天水蜈蚣也是,苗州十万大山都有巫蛊者,能驱使毒虫,他有时候太过小心。据说河泊所还有其他驯养的水兽,只不过目前为止,江豚是所有驯养水兽中最为优秀的品类。江豚本身就聪明,成群结队,整个社会结构近似于狼群,一个江豚群能有三十只到四十只江豚。作为精怪的它们就更聪明,只需要驯养首领,整个族群都在掌控之中,能够稳定繁育,量产,性价比非常高。河泊所此次带来的江豚族群共有四个,由四头顶级大精怪统御的族群,带领族兽搏杀一些妖兽都不算太难。唯一的缺点就是江豚繁育缓慢,与马匹相差无几,一次要一年,精怪更久,一胎通常还只有一个。恰好梁渠当初突破骨关后,精神强度又有提升,留出一定空间。可以找个时间统御一头江豚,利用水泽精华进化成江豚王,小挖一下墙角。做好规划,梁渠回主屋睡觉。第二天一早,梁渠去河泊所报道前被赶来的李立波叫住。武馆的胡师兄让他今天去一趟杨府,说杨东雄有东西教他。梁渠兴致勃勃,拜师以来,都是几位师兄代师授课,倒也没什么不妥,他学到的东西是实打实的,没想到今日杨东雄竟然要亲自教他东西。纵马来到杨府,梁渠让马夫牵走赤山,见到杨东雄后,与他一起来到园中空旷之地。杨东雄开门见山:“运转《行气铭》给我看看。”梁渠盘膝而坐,浑身气血顺应行气铭运转,圆融如意。杨东雄一掌按在梁渠后背,感知着其体内的血气运转,微微点头:“不错,看来你没有偷懒。”梁渠抱拳道:“都是几位师兄教导有方。”“昨天喝得太晚,我给忘了,今天叫你来没别的事,主要是传你一门功法,名为《万胜抱元》。”“《万胜抱元》?”梁渠咀嚼词汇,只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回忆过往看过的书籍,灵光一闪,吐口而出。“煌武帝万胜功?”“不错。”杨东雄抚须,“看来你在书院也没有白用功,万胜抱元,正是在煌武帝的《万胜功》基础上所创作出来的功法。”大煌,那是在大顺,大乾之前的古老王朝了。其开创者煌武帝更是赫赫有名,尚未崛起,任中下官员之际,就曾有一人追杀数千人的彪悍战绩。他所自创的《万胜功》已经失传,但大煌武帝曾经将此法精简改编,流传于军队,成为了当时大乾军队修炼的主流功法《百战法》,此法并未失传。上千年过去,现如今在大顺军队的主修功法里,依旧能看到它的影子。《万胜抱元》,听名字似乎是以《万胜功》为基础的再度改编?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万胜抱元! 运气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更是一项难度较高的事。正常世家子弟有条件的,都会选择先修一门中正平和的简单功法,打上一段时间的基础,当做“童子功”。少则数月,多则以年计算,通常就是骨关到血关的过程。《行气铭》便是如此,此法气息中正,平和至极,等闲不必担心走火入魔,伤及肺腑。唯一的缺点就是,它只有平和这一个优点对上世家大族的子弟,若非天生根骨绝前,几乎都是被碾压的命。杨东雄今日所传的功法,才是真东西!“真正的《万胜功》早已失传,如今留下来的仅有《百战功》,然天下何其之大,英雄有如过江之鲫。人过留影,雁过留声,早有楼观台道主葛建泰推陈出新,以《百战功》为基础,逆推《万胜功》,得数分万胜风采,取名《小万胜功》。其又将之与道门功法《抱丹功》结合,开创了这门《万胜抱元》”梁渠精神一凛。楼观台!天下有数的五大真统之一,绵延数代王朝不曾断绝传承。当然,大顺马踏江湖,就算是真统也得仰仗大顺鼻息,打起来分分钟被灭,可论到传承之渊博,不得不说,五大真统是有点东西的。能当上道主,自然就是楼观台中的最强者,实力强横不说,学识更是深厚无比。虽说大顺在五大真统中抄过不少好东西,几乎搬空,可学识不是放几本书在那就有的。书上的内容是死的,归根结底得看人。有的人看本高数教材上手就能做题,举一反三,有的人带着手把手教都学不会。众多道家典籍,非从小培养熟读,是不会有那份感悟的,更别说推陈出新,开创功法。“当年大顺灭大乾并非一帆风顺,魏国公也曾吃过败仗,可当天夜里,葛道主便孤身入营,与魏国公夜谈许久,最后留下三本书卷,其中一卷,就是这《万胜抱元》。再后来,我从军入伍,跟了徐文烛将军,偶然救他一命后,将军便将我收作亲卫,传我这《万胜抱元》,与我诉说葛道主的事迹,如今想来,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杨东雄思绪连绵,眼神中满是回忆之色。四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四十年,换做贫苦百姓,那就是一辈子。半晌,杨东雄摇摇头:“不说那么多了,如今你已骨关圆满,将破血关,我就将这《万胜抱元》传给你。”梁渠双膝跪地,磕下三个响头:“请师父传功。”“不必如此,快起来罢。”杨东雄把梁渠扶起,未再多言,正式传功。“《万胜抱元》,核心在持人之精、气、神,使之不内耗,不外逸,长期充盈体内,与形体相抱而为一,以一发万,万势涛涛,叠之无穷,更有延年益寿,修复暗伤之效。寻常狩虎不摄外物,寿数为一百二三,为师约莫能有一百四上下。”这個好!梁渠眼神一亮。增寿的东西谁不喜欢。“敛神静气!注意听!”梁渠端正坐姿。“力不内耗,气不外逸,眩目内视,以心内理,阴明反洞于太阳,内独得道要。犹火令明照内,不照外也,使长存而不乱。”待梁渠将整套行气路线,口诀要领记住,已不知过去多久。“你是渔夫出身,当明白逆水行舟用力撑,一篙松劲退千寻的道理,望戒骄戒躁,恒行之,终不改矣。”“谢师父传功!弟子当勉励!”梁渠感受着体内流转的《万胜抱元》,比之《行气铭》不知要高明多少。哪怕只是学会不久,发劲搏杀之际,怕是都要比他修炼两三月的《行气铭》要来的强,配套的劲力运转法门也是非同凡响,气血收放之间明显更快,增幅更大。他就好似换上一个全新的内核驱动,此内核还有极大的上升空间。光是修炼层次就有定神,内视、存神,罡炼四重,层层递进,玄妙无穷。只不过如今他刚刚学会,连第一层的定神都没掌握,尚需时间磨合。见梁渠没有其他问题,杨东雄挥挥手:“时候不早,你时任河泊所,早些去吧。”他是掌故,相当闲散的职位。再者河泊所不受地方管辖,乃是河泊总所垂直管理,无考核一说,他去与不去无太大差别。梁渠不行,他资历不够。梁渠闻言再施一礼,退出花园来到马厩,正好赤山喂完草料,骑上便走,一直向埠头上去。路上听到行人说话间谈论到缉妖司。“缉妖司的人也到了?”梁渠听过后察觉到这一事实,拦下一人仔细询问后才知,缉妖司的人是今天天不亮的时候到的,与河泊所的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同样带来大队人马。办公的选址地并不如河泊所一般靠近江淮河,而是在平阳县的西南角。人口一多,武者就多,干什么都方便,不至于买份药材都要找三四家药店。带来的后果便是人气,血气太旺,许多山精鬼怪便会被吸引而来。一只田鼠吸引不到大狼,可若是一群田鼠,里头还有个头巨大肥硕的,狮虎路过都有可能动心。除去山精鬼怪外,修炼邪门功法的妖人祸缉妖司也管。但是这些都与河泊所无关,河泊所只管水上各项事宜。埠头上光景繁华,停歇着众多大船,搬运货物的庸夫川流不息,茶肆里更是热闹至极,许多疲惫的庸夫扔下一枚铜板便咕嘟咕嘟饮下一整壶茶水,缓解一上午的疲惫。船上的商品一路上边卖边补,来自各个地方的都有。梁渠看过一遍,见到许多新奇玩意,让他大开眼界。比如一只荷花叶模样的小碗,整个造型如同一片树叶,中间凹陷下去,最边上的叶柄却是空心的,底部连通到碗底,成了一个天然的吸管,专门用来饮浆酪,叫什么花吸杯。诸如此类的新奇东西数不胜数。赤山龙血马乃是御赐,在一众关系户里都显得比较独特,刚到楼船下,梁渠就被人认出,验明身份后被人带上楼船。昨日见过徐岳龙,可那没有登记造册,不算是正经报道。来到船上,不待梁渠细看,他就被走出来的冉仲轼拉走。冉仲轼显然料到梁渠会来,早早地等候着,亲自带他进入船内房间登记,领取衣物与制式武器,还有一份月俸与信物。梁渠拿着一袋十二两足额银钱,不太好意思:“这,这不好吧?我今天第一天来就领月俸吗?不是每月初才发吗?”冉仲轼神色多有亲近之意:“欸,这有什么关系,上了船都是一家人,一份月俸而已,早发晚发都一样,再说了,你看看,今天船上有人吗?”梁渠回忆一下,虽没仔细看,但船上的确只剩下一些军汉。“这是为何?”河泊所的办公地址都没建好,他们能去哪?冉仲轼冷笑:“那群人,不正经的就去画舫,春楼,正经一点的就去买宅子,住客栈,谁愿意呆在一艘船上过活?你能看到的,七品以上的,家里都多多少少有点背景,压根不在乎那点月俸,大头都是拿功绩换丹药,功法,宝器。月俸多点少点都无所谓,别说给伱多发一个月,给你发两三个月都没事。”合着只有我一个乡下人稀罕这点工资是吧?梁渠嘴角抽抽。“正好趁没人,我带你到船上逛逛,给你介绍一下楼船,还有你的职务内容。” 第一百三十章 统御第五只水兽! “平阳县的河泊所是初立,但有其他河泊所在前,咱们只缺一个正儿八经的地方办公点,其他的都一模一样,规章制度不会有变。不过放心,河泊所里并不严苛,毕竟咱们不归州府管辖,而是听命河伯总所,强制性的职务内容不多,主要是针对性的任务领取。像你这位河伯,管辖范围就是义兴镇及周边几市,内容是巡视附近水域,确保管辖范围内没有水兽作妖,发生灾祸后一次伤亡人数不能超过一定数目,否则就要接受三法司审核,调查你是否存在渎职行为。判别方法主要从水域范围,深度,还有妖兽实力和伤亡人数等方面来决断。若是小精怪,还在浅水区,伤亡人数超过十人以上,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渎职,轻则会被鞭杖,重则要被贬官流放,甚至是要掉脑袋。”冉仲轼特意告诫一番。徐岳龙是和梁渠有关系不假,只是目前来说,这关系没到能随意包庇梁渠的地步,更别说边上有一个官更大的卫麟,他绝不会放过徐岳龙手下出错做文章的机会。梁渠点点头,他不是容易得意忘形的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过他有另一个问题。“那要是没有水兽作妖,岂不是天天待在家也没事?”“哈哈,梁兄弟机敏!要不大家怎么都觉得河泊所是個好差事?就是因为忙的时候很少,主要就是接取特定任务,累积军功,换取报酬。”冉仲轼边走边介绍,带着他参观整个楼船内部。“军功呢,主要是分小功,大功两类,在卷牍室领取。得小功可从小功清单上换东西,多是些补血丹,益气丹,寻常兵甲与武功。得大功,那就能从大功清单上换东西,东西会好很多,天材地宝,上品功法,上乘武学,灵兵灵甲。需要注意的是,大功,小功之间是不互通的,你立下一百个小功,也换不到一件大功单上的东西。喏,这里就是卷牍室,等以后河泊所落座,就会搬过去。”冉仲轼推开一间船舱室,梁渠走进去。里面是一个二十平的房间,立着几块大木板,上面钉着很多纸页。最中间的长桌上坐有两位主簿,见到冉仲轼与梁渠纷纷问好。梁渠轻轻点头。主簿是九品官,梁渠为从八品,比他们大出半级,受礼很正常。“登记军功,需要反复确认,必须有一位主簿,三位同僚在场,且杀人需有人头,杀兽需有兽首,否则无法作数。”梁渠来到木板前,粗略扫过几眼。任务都已经整理好,根据不同的实力层次放在同一块木板上。剿灭水兽占据一半,剿灭鬼母教占据另外一半,上面写着接取后将会判断是否有领取资格,确认无误后才会告知更具体的信息。梁渠目前没法独自接取剿毁鬼母教的任务,除非跟着别人一起接。看来那位鬼母教上使与摆渡人,被迫吐出不少消息。“我们东西带的不少,除去两艘楼船外还有两艘货船,不过真正的顶级货没有,那些都需要上报后才能送过来。”冉仲轼带着梁渠接连逛完杂物室,卷宗室和兵甲室,最后带着他去领舟船,确认所要统领的江豚。这是八品河伯的特权。九品河长所能领取的不过一身制服,一艘小舟,一柄精钢矛。八品河伯的东西则要好上数倍,除去制服与舟船外,还能有一杆玄水矛,一头精怪级别的江豚。玄水矛是短矛,一米五左右,锻造时掺杂入玄水铁,整体造型像是一整个方条被扭曲成螺纹状,最后一头拉出一个矛尖。轻轻一扔就能在水中笔直投出,自行旋转增加威力。至于江豚,梁渠从八品河伯,能拥有一头江豚作为帮手。先前他领取的信物便是控制江豚的证明,一块近乎白玉质地的迷你江豚,拇指大小。梁渠本还想着偷偷靠近江豚,统御一只,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在冉仲轼的带领下,梁渠先去看了舟船,形制和他的乌篷船相差不多,但是要大出不少。长度在七米出头,船体更深,里面甚至能放下一套桌椅板凳,顶棚也更高,不需要弯腰就能进入,两边是木制窗户,可以翻转打开。最重要的是,它是新的!每一块木板都是光洁亮丽,比梁渠布满划痕的乌篷船要好上许多。载具再次升级。“那是什么?”梁渠绕船一周,发现在舟船的另一侧挂着一艘三米多长,二尺宽,非常狭长的小舟,像支梭子,堪堪能容纳一人躺下。“那是江豚船。”冉仲轼打开船头的防水隔层,从中拿出一套奇怪的鞍具,“这是专门套在江豚身上的鞍具,你可以坐进小船,像赶马一样让江豚拉着你走,非常快速,因为足够小和梭形结构,完全能在水中穿梭,只不过需要伱事先屏气。”好家伙!梁渠没想到自己曾经让水兽拉船的念头,居然被河泊所抢先一步实现了!他放眼看去,旁边几艘船都大差不差,仅是一些小地方略有区别,不再纠结。“就这艘吧。”冉仲轼点点头,自有两位军汉将舟船托起,帮忙放入水中。两人再乘船来到某片水域,水豚嬉戏其中。梁渠拿出信物,抓住挂绳,垂下玉制小江豚,血气灌注其中,一头江豚探出脑袋,飞快朝船边游来。每一块信物都是用江豚身上的角质层压揉制成,血气激发便能撒发江豚所熟悉的气息波动,很难认错。受到召唤的江豚绕着舟船打转,非常兴奋。体长在六米到七米之间,和小船一样大,吻短阔,脑袋很大,江豚最厉害的就是它的头,冲击力非常强,成群结队后犹如一枚枚的炮弹,能给敌人带来极为严重的内部创伤。“看来信物锚定的江豚就是它,是公的,梁师弟运气不错。”冉仲轼恭喜道。公江豚体型更大,更有力,作为帮手而言会更好一些。梁渠点点头,伸出手摸了摸江豚的脑袋。就决定是你了!等带回义兴镇就偷偷统御上。梁渠抱拳致谢:“冉大哥一路指引,多有打扰,感激不尽。”冉仲轼身为六品水衡卫,带他一个从八品河伯登记造册,选船选江豚,完全称得上是屈尊。冉仲轼按下梁渠双手:“诶,梁兄弟不必如此客气,你我本是同僚,自当互相关照一番。那卫麟本就不易相处,若是我们一盘散沙就更不像话,我有一小妹,今日已去县中购宅院,安定下来后要多多来往才是。”梁渠与冉仲轼并不熟,两人之间最大的关系纽带就是徐岳龙。冉仲轼也不是对每个徐岳龙派系的人都表现得如此友好。没错,梁渠是杨师弟子,但杨叔是徐岳龙的杨叔,不是他的杨叔。他和徐岳龙关系好,不代表和梁渠也要关系好。否则那么多人,祖辈多多少少都有点渊源,难道他要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归根结底,都在于梁渠自身有投资价值,冉仲轼亲近梁渠,看重的是梁渠的未来。所谓“门槛”,能力够了就是“门”,能力不够就是“槛”。人生的沟沟坎坎,多半是能力不足所致,展露出足够的才华,总会吸引来所谓贵人。冉仲轼并非国公孙子,但他爷爷那也是侯爷,身份非凡。梁渠并未拒绝邀请,直言有空一定登门拜访,随后便辞别冉仲轼,划着新船,带上江豚赶往义兴镇,来一片无人水域。目前为止梁渠总共统御过四头水兽。不能动与肥鲶鱼,都是在凡兽层次统御,拳头与阿威虽说是精怪,可那情况也属特殊。拳头是幼崽时期,几乎没有自身意识。阿威作为爬虫,脑容量也极低,自我意识不强。统御开智后才变得聪明。江豚是梁渠真正意义上统御的一头精怪,尚不知道能否成功。他拔出青狼,割破食指,中指,无名指,招来江豚。江豚静静的浮出水面,不知道梁渠要做什么。群居动物的智商普遍高于独居动物,它们拥有简单的社会性,精怪就更是如此,江豚凭借信物就能知道自己要听谁的话,显然是聪明到极点的表现。为此梁渠没有马上统御,只是摸着江豚的背,让它无论如何都不要惊慌。江豚似乎听得懂,点了点头。梁渠见状不再犹豫,将手指往江豚背上划下,水字符缓缓浮现,凝而不散,散发出蒙蒙血光。一股强悍的精神力量轰入脑海,这股力量的抵抗并不强烈,只是单纯的雄厚,似是先前的安抚起了作用,梁渠能感知到的情绪中仅带着些许惊慌。梁渠轻拍江豚后背,安抚水兽,在数十个呼吸的对峙后,抵抗的精神逐渐松懈。第五股精神链接如蛛网般链接相通,在梁渠识海中稳固建立,占据剩余全部精神空间。第五只水兽,统御成功!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专属船位 原先神志蒙蒙的江豚好似眼前被擦去一层灰雾,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江豚见到站立于船头之上的梁渠,本能告诉它,这是比江豚首领伟大上无数倍的唯一存在。面对如此神明,它唯一能做的便是顶礼膜拜。梁渠站在船头,吃惊地望着鱼鳍合十,弓起身子匍匐在水中,虔诚无比的江豚。礼仪!毫无疑问,礼仪是生命个体经过思想洗礼的社会化过程,也是生命进化历程中的重要节点,意味着道德的萌发,社会文明的象征。江豚的智慧未免太高了些。看一眼进化需要的水泽精华,一千四。梁渠顺手将其补全,他昨天吃过鲟鱼王肉,留下过几十点水泽精华以备不时之需,恰好用上。泽鼎大亮,光点分散,许久过后,江豚体型改变,似乎变得更加流畅些。【可消耗一千五百点水泽精华,使江豚进化为江豚王】这下舒服了。梁渠心中甚慰。“你脑袋那么圆,以后就叫你圆头吧?”江豚喜获姓名,对着梁渠双鳍合十,再度一拜。梁渠哈哈大笑,随即便收到了圆头的信息。“哦,你还有个老婆和孩子?”梁渠讶然,它没想到圆头会有这样的要求,它想让自己的孩子和老婆一同跟随于他。并不是要统御,只是想追随。江豚与海豚不同,它是一夫一妻制,圆头体型庞大,显然是成年豚,有老婆和孩子不足为奇。“现在没办法啊,我只是八品河伯,只能拥有一头江豚帮手。”梁渠对此无能为力。每一头江豚都有自己的“信物”,相当于是一个编号。圆头的老婆孩子不知道有没有被其他河伯领走,没领走还好,可以抽空过来玩一玩,要是领走,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等我升官了,多要一头了,到时候一定让你老婆孩子团聚,”圆头再次发来讯息。“哦?你孩子刚出生?没有制作信物?”梁渠这下是真的惊喜。他当初想统御江豚,就是因为它是群居生物,有個老大,等同于间接统御一群小弟。可梁渠的想法是慢慢发展,去收拢野生江豚,没想到圆头那么快就给他带来惊喜,当即同意下来。“先去看看你的其他几位伙伴,见过面后伱再去领回来,就和它们一起住就好。”正好昨晚抓到两条宝鱼,顺带着去收获一下。圆头激动不已,点头致谢。梁渠带上江豚前往莲藕水域,让它与其余几兽汇合,打个照面。肥鲶鱼兴高采烈地带上宝鱼吐进船中,见到江豚圆头时危机感大冒,绕着圆头不停地转圈圈。这家伙,比它和不能动都要大一圈!天神手下第一猛将位置不保!但是阿肥想到了自己的蛤蟆大哥,又放下心来,有蛤蟆大哥在,它就始终是与众不同的!不能动一如既往的无所谓,春江水暖,可它丝毫没有活泼起来的势头。梁渠以前一直以为不能动是天气原因才不喜欢动,现在才知道,它只是单纯的性格无所谓。拳头倒是对圆头的到来表示十足的欢迎,去河中抓来一条大翘嘴当做见面礼。天水蜈蚣盘踞在拳头的脑袋上,也打过招呼。圆头一一致谢,表现出了高度的礼貌,和原生态的几兽完全不同,有点“精英范”在里头。圆头作为江豚,是社会动物,又作为精怪和人类接触过许多年,见识不凡,经过他的统御开智,就目前表现上来看,和人几乎相差不多。此等水平,完全能做四兽的老师了啊!梁渠想到这茬,他昨天在院子里就想过这回事,没想到今天问题就迎刃而解。还以为自己要亲自上阵,没想到无形中又解决一个麻烦。和圆头沟通一番,圆头当即揽下重任,表示今后自己会担当四兽的老师,拓展它们的认知。阿肥挠挠头,不明所以。不能动一动不动。拳头吐了一连串泡泡。阿威在拳头脑袋上团成球,滚落在水中。“阿肥,记得带圆头去认一下地下通道的路,今天宝鱼就不喂给你们了,我准备去卖掉。”梁渠当前手头有点紧,和陈叔结过账后,也只有九十多两银子,他列过清单,用来置办家具雇佣佣人什么的还差点。四兽当然没意见,它们现在对宝鱼的渴望没有以前那么大了。梁渠划着新船回到岸上,找来林松宝认一下船,顺带着卖掉宝鱼。林松宝望着那崭新的舟船,好奇道:“水哥你真当官了?”“是啊,任职河泊所,从八品的河伯,今天去登了记,刚领的船。”“真气派,这是我见过渔船里最好看的了,等等水哥,我带你去个地方。”林松宝给完钱,领着梁渠来到埠头,指着几个水泊位,“如今埠头不够用,我爹在扩建,还专门搞了这种一船一个的位置给有钱人,现在已经建好几个,后面还在扩,我做主,这两个位置就给水哥了,以后你的船就专门停这,我眼皮子底下,保管给你看得牢牢的!”“多少钱?”“不收钱!”“不收钱?”“嗯。”原来的埠头就是往水里插上很多木桩,家家户户的渔船往上面一系,大风一刮,那就全撞在一起。现如今林松宝所说的船位,有点像船坞,两边用木板隔开,成了“单间”,自然要好上太多。梁渠思索片刻便答应下来。真堕落啊。这算不算受贿?梁渠连连摇头,那是乡亲的互帮互助,怎么能算受贿?薛成全先前施粥,林松宝还帮忙看过场子,正是得益于此,少掉许多扯皮,真正让困难户喝上了粥,一整个冬天,义兴镇的孤寡都活了个七七八八,心眼不算坏。他摇摇头,临走之际突然问道:“松宝,你有没有想过去学武啊?”“学武?”林松宝一愣,随即摇摇头,“没想过,学武要不少银子吧,我爹出得起,但他不会供的,我阿弟倒是可能会去,到时候水哥还得多多关照。”“别说什么供不供,你就说你想不想学吧。”林松宝一愣,心中有所悸动。学武,真的有人不想吗?除去那真正的纨绔子弟,谁不愿意习武?“想,当然想!可是”义兴市变义兴镇,县镇里多出大量鱼肉缺口,林棣混得很开,压根不是钱的问题,都是吝啬与礼教在作祟。嫡子和妾生子有时真的差距太大,小妾失宠,许多人甚至都不把妾生子当成儿子看。“没啥可是的,你回去和你爹说,我觉得你有天赋,是个学武的苗子,就这样吧,我走了。”梁渠如今已经开始学习根骨知识,虽不曾上手摸骨,可大概也能看个四五成,林松宝根骨不算太差,至少是个及格分。加之年纪不算大,与陈叔那般的中年人不一样,可塑性尚在。别的不敢说,只要林松宝足够努力,一年内成个一关武者不算难。说罢,梁渠转身便走,只留下愣神,随后激动万分的林松宝。能学武谁又想天天待在渔栏之中,和鱼打交道呢?现如今梁渠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能一句话决定他人今后的命运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排场 留下改变人生的林松宝,梁渠回到家中,拿上全部积蓄,骑上赤山往平阳县最大的集市赶去。“瞧一瞧,看一看,帝都来的瓷器,买回去倍有面嘞!”“酪浆,加牛乳红糖的酪浆!”“云锦,上好的云锦,买回去给夫人做件衣裳吧。”集市上,梁渠穿梭于人群之中,他牵着赤山,身后跟着两位拎夫。只要花三枚铜板就能雇上一位壮汉,一个时辰内帮忙拿着各种东西,再多两枚还能送到雇主家中去。换做原来的平阳镇,绝不会出现这样的职业,或者说很少。真正的大户都有下人去采购,穷人又不舍得花这钱,只有稍富裕的家庭才会用,干这活计会饿死。现如今人口够多,倒是有了不小的市场,眼色好些,一天下来能挣上几十枚大钱。当然,大部分都是兼职,比方渔民夜里打完鱼,下午便过来挣几枚铜板。“那双木屐给我包上。”“这镜子不错,我要了。”梁渠拿起一面半身高的大镜,光洁明亮,很是满意。铜镜铜镜,其实是铜锡合金,且锡的比例较高,打磨抛光后,透光情况与玻璃镜无异,照人清晰,基本没有色差,压根不会是黄铜色。只不过一段时间后就会氧化,蒙雾,需要再次打磨,所以有个工种叫磨镜匠,走街串巷打磨镜面,是个危险工种,因为专门的磨镜药里头掺杂着水银。可以说,和后世的镜子除去耐用度上有差异,别的几乎一模一样。梁渠在集市与各类店铺中逛过一圈,购买的物品极其之多。蚊香,生火的火寸条,火镰,扫帚,簸箕,生漆,木蜡油,地毯,厕桶,木炭,澡桶,擦屁股的棉纸,枕头,屏风,灯具,香辛料,香油,灯油,铜锁这就是生活。想过得方便舒服,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少不了。等买完东西,梁渠让两人送到自己的宅子里,顺道再去一趟县里的牙行,买上几件大家具,雇佣几個下人。牙行就是一个中介,要买大件或是雇佣下人,最好都是找牙行,贵是贵一些,但等同于有一个第三方保证。“一个做饭,做饭要好吃,一个打扫洗衣,人要老实,手脚利索,被人退过的我不要。”“敢问大人您家住何处?占地几方?介不介意多家共雇?”“义兴镇梁宅,三进院,占地两亩二分,有个马厩,介意共雇。”所谓多家共雇,便是一个婆子照顾两家以上的人,上午去你家洗衣服,下午去我家洗衣服。至于问占地面积,当然是根据地方大小来结算工钱。问地方也是必要的,雇人首选本地人,有家室在此,做事更能放心。本来梁渠还需要一个养马的马夫,只不过杨东雄帮忙解决了这件事。他家三个马夫,有一个马夫的儿子年纪尚小,只有十三岁,正好给他当马童,按月付工钱。梁渠欣然同意,马夫是很重要的活计,得找靠得过的人才行,通常都得要家生子。牙行动作很利索,人选都在脑子里,很快就找来符合梁渠要求的人选,将信息给他看。梁渠简单看过一遍,选出四个面谈,等人过来彻底商议定下,已经是快一个时辰后了。两个婆子都是原来义兴市的本地人,梁渠很面熟,只是叫不上名字,加起来一个月八百文,能接受。两个婆子见到是梁渠雇佣也很高兴。梁渠的大名谁不知道,年纪轻轻就当了老爷,日后那是要平步青云的大人物!最关键的也是梁渠名声好,当年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都是声名远扬,有口皆碑。大冬天去干活不仅管饭,还给钱!这样的主顾上哪找?雇主挑佣人,佣人挑雇主。她们这种佣工,最怕的就是雇主家里有人喜欢斤斤计较,明明说好只做饭,偏偏要把劈柴也算作是你的活,还不给加钱,有的不加钱也就罢,甚至还有数落一番,扣上几十枚大钱!这谁能受得住?梁渠便是所有雇主中,能见着的最好的一档。人大方,和善,家里人还少,破事不多。定下人,梁渠从怀中摸出两把钥匙。三进院的大门入口有不少,他自不会给大门钥匙,给的是侧边板门的。“我买了点东西,已经派人送到家中去,二位先去帮忙规整一下,灶台也整理一下,准备一下晚饭。”都是一个镇上的,两人都知道梁渠的新家位置,接过钥匙便回去干活。钱包瘪瘪的梁渠婉拒牙人推荐的婢女,走出牙行,听到路边有百姓的欢呼。梁渠跟着往外看去,面露惊讶。好大的车辇!三匹足有四米高的庞大骏马如山般从街道尽头驶来。每一步踏下,浑身肌肉水波般颤动,鼻孔喷出长长的白汽,稳步拉动着堪称府宅一般的车轿。幸亏街道够宽,否则这辆大马车根本就进不来。梁渠略一估量,那车厢至少有八十个平方之多,有三个起伏的屋顶,周边宝盖随风晃动。就连其下的车轮都有半米之宽,左右各四个,用来承受绝大的重量,碾在地上不留痕迹。寻常木材根本做不了这车的车轴,怕连制作的木材都非同一般。身高四米,小山般的骏马移动到牙行门口,淡淡的熏香味从车辇上传来。近距离观摩下,车辇更显气势惊人。梁渠的赤山在此马面前就是一只鸡仔,那么宽厚的背,盘膝坐在上面都可以。“那是什么马?”“回梁大人的话,小的没见错的话,那应当是青州雄血马,最为瘦弱的,身高都在一丈以上,宽厚的背部让它根本无法被乘骑,只能用来当挽马。”“青州马?”梁渠当即想到徐岳龙曾对他说过的平阳县县令——简中义!他便是青州大世家简家出身。车轿里的,便是简县令?排场居然如此之大?一旁牙行的人也如此推测:“河泊所,缉妖司的大人都来了,三法司理应也会设一个办公点,但他们来不会有如此排场,许是那县令老爷来了。看样子,应当也是那家的大人物,我去过很多地方,都不曾见过如此大的马车。”别说牙行,梁渠自己都没听说过人能造出那么大的马车。真是材料改变生活。这个世界有宝木,宝材,只要钱够,什么材料强度都能给你整出来。这样一艘马车,怕是寻常铁杆都承受不住车轴压力,偏偏在这里就能稳定运行,牢固异常。那么大一架马车,简中义能在里面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阴杀水老母较之雪山大士如何? 车辇内。博山炉爇着水沉香,轻烟于炉中徐徐飘出,缭绕炉体。炉体上群山朦胧、众兽浮动,仿佛真的是传说中的海上仙山“博山”。只可惜,车辇内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破坏了水沉香中那独有的花香与甜味。简中义端坐于车辇中心,发须如瀑,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飘散的青烟顺着气流吸入口鼻之间,又再度呼出,搅动平稳的烟云。微微颤动,他睁开眼。“下去。”少女伏起半身,手脚轻快的收拾起来,她拭过嘴角,披上锦衣,步履轻移,不带一丝声响,凉衫薄如蝉翼,朦胧着动人心曳的窈窕身姿。又一位女侍进来,端走博山炉,换上铜铸的龟鹤炉,燃上一层味道更浓厚的熏香。缥缈的香烟从龟鹤的嘴里喷出,渐渐弥散开去。简中义向后靠去,脊椎贴上软肉,浑身都松懈下来。身下的“莲花椅”分出两条手臂,端来一盏温茶,轻起茶盖,拨撩开浮叶,顺着简中义的呼吸缓缓喂下。这是一张六位女子交叠缠绕组成的“莲花椅”,随着缓慢的呼吸,她们的胸口在破敝薄纱下起伏,露出玉质一样华美的肤色。简中义饮完茶水,长舒一口气,闭上眼。莲花椅缓缓蠕动,盛开。简中义整个人平躺下来,不再动弹,恍若陷入沉睡。不知过去多久。一位僧侣穿过幕帘,步入房间。他头戴金色锥帽,身披丝绸红衣,脖颈上挂满厚厚的念珠,耳垂上厚重的金坨坠耷拉下来,将耳洞拉得极长,晃动间贵气逼人。僧侣站定,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皮囊,拿出两个扁状物放在案上。“幸不辱命,总计一百零七天,炮制已成,是为天地一体的法器。”简中义睁开眼,案上是两個几乎一模一样的扁物。他挺起身,借着透过帷幕的微光仔细端详。两件法器非常相近,一样的黝紫油亮,摸起来柔韧厚实,像熔铸出来的器物般浑然一体,不过边缘处隐隐能辨认出刀割的痕迹。“如何圆满?”“精磨细揉九年,便能真正像祖传法器一样圆润柔韧,流传千年,彻底圆满。”“那两个人死了吗?”“只活了一夜,中午送她们升了天,砸碎骨头和肉一起喂了天鹰。”简中义双手合十:“多谢大师。”僧侣微微躬身:“阿弥陀佛!”简中义爱不释手的把玩法器,好似将两名漂亮少女完全握在掌心。强烈的征服感与满足欲弥上心头,连食欲都从胃里涌了出来。“饿了!”一道道命令向后传去,整个后厨迅速行动起来。简中义满意的靠下,随口问道:“大师,如今我走马上任,奉命对付那鬼母教,不知那教中信奉的阴杀水老母,较之雪山大士如何?”僧侣躬身一礼:“不及我佛远矣。”“哦?可有依据?”“贫僧曾与鬼母教教众打过一次照面,其身上有怨力缠绕,精纯不散。那大乾妖后据史料记载实力不凡,所谓阴杀水老母,恐是其死后怨力与广众信徒愿力结合而成的怨神。人食五谷,五畜,凡怨神,没有不汲取生灵血气的,那鬼母教内应当深受其害。他们血祭来的胎珠丹,贫僧所猜非是为再造高手,扩张教中实力,而是为了供养那尾大不掉的鬼母。如此怨神,无根无据,无形无体,自不如我门得道真佛,只需大日金刚经所修持的佛力一激,无所遁形,合当溃散。不过此等怨神颇为少见,实力高绝,或可将之炼化,成为简大人的护法天神。”“护法天神”简中义长长一叹,“人道长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卫麟暴虐,徐岳龙怠惰,缉妖司不善水中作战,当真是误我修行,何时才能得道?”僧侣躬身一礼,忽地心神一动,他来到窗边,揭开一角帷幕。帷幕外尽是百姓瞻仰,他的目光越过百姓,看到一高门大户,牵着红马的高大少年立在门檐下。“好一身硬骨!”僧侣眼神一亮。“大师此言何意?”僧侣伸手一指:“那人一身大骨堪比虎骨,用其骨头制作刚洞,法碗当是绝佳!知命不入臻象,一生难成武圣,简大人四十有三,若是下定决心转修我法,那法碗愈好,灌顶愈强!”简中义透过一角帷幕,见那少年身边赤红宝马:“龙血马?大师,龙血马乃是朝廷御马,非官职,赏赐不得拥有,不好妄动。”僧侣双手合十:“平阳县,你为县令。”“话是如此。”简中义眸光微闪。县令,县太爷也。武道一途,知命未入臻象,终生难望武圣。夭龙武圣,天寿八百。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然……“初来乍到,不急一时。”简中义摇头。持龙血马,不好杀。此地终究不是那大雪山域。法器人选尚需思量,谋定后动梁渠摸了摸脑袋。不知为何,他有点顶上发凉,回头望去,只几位偷瞧过来的少女,并无他人。许是春天乍暖还寒?雄血马踏着石幔,拉动大车。整个车队除去最前方八十平的巨大马车,身后还跟着十数辆同样不小的车架,浩浩荡荡,甚至有两辆马车顶上在冒炊烟做饭,真是夸张。足半刻钟,漫长的车队才从梁渠眼前经过。牙人叹口气:“哎,这才是真富贵啊,大人物的生活,想都不敢想,一匹车驾比常人住的房子都大,一匹马,伤点毛发都不是常人能经受得住的。”梁渠不禁点头。扎根半年,本以为已然混得不错,但在真正的大人物面前,他依旧只得站立在街边,等待车队离去,宛若喽啰。什么义兴镇乡豪,根本拿不出手的身份。前路漫漫,尚需努力!眼见车架驶过,梁渠不再逗留,去往书院与医馆学习,两个时辰后,骑上赤山回家。跨入大门,雕刻影墙的工匠起身问好。影墙上,偌大的巨猿形象初见雏形,威武不凡。梁渠点点头,跨过影墙,院内有两位泥瓦匠,正在垒砌他挖出来的那口水池。井口被梁渠用石头堵住,多余的井水控出,整个井内便干燥起来,如今井壁已经垒上一层青砖,变得更加规整。出了井口,整个水池也颇具规模,青砖块块垒起,泥瓦匠正在锤砖,击碎半块完整地嵌入其中。等过两天干透后移开石头,就能变成一口真正的水池。屋内买来的东西也都规整好,饭菜的香气从灶房处传来。舒服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青天? 梁渠立于院树下,浑身气血圆融如意,收敛如一,流转之间,越发强盛。万胜抱元修行的第一重便是定神。达此境界,便可使浑身力量混元如一,达到劲往一处使的效果,使得原先同样的一拳爆发出更强的威力。乃至于达成更好的气息收敛效果,便是隔开一个大境界,都不会被人轻易看出实力水平。“说不说?”“现在不方便吧,梁爷看上去在练功啊。”“应当不碍事,要是不想被打扰就不会到院子里来了。”“等等,梁爷呢?”“不知道啊,刚刚还在树下呢?怎么不见了?”边上几位泥瓦匠纳罕,就交谈的一会功夫,晃眼间梁渠就不见了。“等等,快看,还在树下!”“奇怪,没动吗?刚刚怎么没看见?”梁渠睁开眼,起身看向几人:“你们有事?”几个人说的话他一早就听见,只不过是想试一试利用《万胜抱元》收敛气血到极致会有什么效果。听说高手收敛气血,能达至常人将其视作死物,下意识忽略的境界。没想到《万胜抱元》也有如此效果,只不过被人认真瞧还是能瞧出来。几个工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站出一位来到梁渠跟前,搓着手尴尬道:“梁爷,我们几個听说新来的县令要重新度田定税,今天就开始了,想着能不能请一天假,过去看看是个怎么回事,您看”“请假就请,不用担心,回来这份工作还是你们的。”梁渠欣然允许,他又不是黑心老板。几人欣喜若狂,正要收拾东西离开,却被梁渠叫住。“能不能先和我说说,度田定税是怎么回事?”“啊,这个”出来解释的又是那位出头者,“说是县令要校定编户的户口田亩,重新确定每个人要交的税。”“没错,我听说要让大户把侵占的田地给吐出来呢!然后把补交的粮税用来重建巡检队。”“原来那个卞巡检贪污都被查了出来,已经准备让三法司处理,指不定再过段日子就要抓起来了。”“我有个邻居就是多占了两亩,听说早上被查了出来,要打杀威棒,还要补交税钱,我一早就看他得意的样子不舒服了,真是痛快。”说到新县令的举措,几个工匠都非常高兴。农夫交税可和渔夫不一样,渔夫基本是固定的,但农夫就得丈量田地,根据田地大小制定税额。田里头的门道可多得很,没过几年原先定下的就能变得乱七八糟,每一次重新丈量,都是莫大的好事。“你们还有田?”梁渠惊讶,他以为这些泥瓦匠就是专门的手艺人,没想到家里还有田地能种。几人嘿笑:“是有几亩薄田,但这几天砌屋工价上涨的太多,挣到的钱比种地多得多,今年的就租出去让别人种了。”梁渠了然,挥挥手:“没事了,去吧。”“多谢梁爷。”几人连连道谢,离开梁宅。下午,梁渠骑上赤山去平阳县,路上都能听到百姓对简中义的称赞。什么一到任就翻看县志,了解当地地形,人口与风俗,今早上就升堂断掉两个陈年旧案。还有发出告示要修路,每个镇乡县之间要做到道路连通,只要来帮忙修路,就能吃上一顿饱饭。路边更是能看到有小吏在张贴告示。梁渠过去看了看,大抵都是一些鼓励百姓向好的顺口溜。主旨是让大家要向善,鼓励百姓之间检举揭发的举措,只要说出邻居犯下的恶行,验证得实,便能得到一百文到一两银子不等的奖赏,相反,要是虚报,也要处以一百文到一两银子不等的惩罚。路边有识字的书生将榜上内容念给大家听,所有人交口称赞。“我听说那县令来的时候坐的车辇可大了,本以为是个贪官,没想到啊,以后有好日子过了。”“你懂什么,新县令是大家族子弟,本来就有钱,坐的车辇大那都是正常的。”“是极是极。”“我家就有两亩水田被占,不知道能不能拿回来,正好春耕,我看都种好了,能拿回来就太舒服了。”怪雷厉风行的。梁渠心想。想从大户手里重新丈量土地可不容易,对大户来说那是抢劫。可看样子,好像是从今天早上就开始了?新县令太过迅速,反倒是让他觉得怪异。梁渠想到前世的一个词。营销。就是不知道是纯营销,还是一边营销一边干实事。完全清廉梁渠不指望,古之县令连完善的财会系统都没有,一句话就可以得到所拨的银两,真正的地方太爷,完全是相互比烂。只希望不坏得太过分。坏人不会把我要做坏事写在脸上,干的坏事也不会大肆宣扬,让别人知晓。一个人是贪官是好官,没法剖心出来看,只能等时间来检验。若是能干事,二师兄俞墩作为县尉倒也能与他相处的好一些。那简中义又是榜眼又是武学天才,希望能有真本事在身。梁渠摇摇头,不再多想,惯例前往书院读书,医馆学医。完事他没有回家,绕道去找了陆刚师兄。伏波添塑完成了。陆师兄宅院内热火朝天,铁匠们俱在打铁,锻造武器。梁渠环视一圈,感觉比之前更加繁忙。屋里有好几把锻造完成,却没安装刀镡,刀柄的粗胚。陆师兄的店铺与铸造处是分开的,但即便没看到店铺里的场景,也能想到武者人数暴增后,对兵器需求的增长。见到梁渠,陆刚走入静室,双手捧出一杆大枪,“一百八十六斤,除去重量,别的基本没变,看看怎么样。”梁渠接过长枪,枪身上的气息愈发强悍。倘若说原本的灵性是逸动的燕鸟,那现在便是雄鹰,更加顺手。一百斤涨到一百八十六斤,从挥舞小女人到挥舞壮汉,又一个跨跃性提升。梁渠抱拳:“多谢陆师兄。”“是我该谢谢伱。”陆刚稍稍放出气息。狼烟中境!陆师兄实力又迈上一个台阶!陆刚在狼烟初境本就滞留许久,一丈龙筋正是最有力的临门一脚,可谓是顺理成章。“我听师父说你服下龙筋,资质又有提升,可惜,许是我年龄太大,并没有这方面感受,便全炼化用来提升实力。”梁渠也奉上一则消息:“恭喜陆师兄,来时我去过一趟武馆,胡师兄也顺利破关了,如今已经是真正的奔马武师。”陆刚点点头:“算算时间是差不多,还有子帅,他也在奔马境蹉跎许久,包括六师弟,你那根龙筋作用不小。”梁渠很高兴。平阳县大佬太多,杨师这边的高手自然越多越好。能入狼烟,已经有了一定资本。梁渠与陆刚闲谈一番便拜别回家,此时家中晚饭已经做好。日子是真舒服。不管练武练得如何汗流浃背都不用担心污秽,脱下来自有人浣洗。吃饭也是,想吃什么知会一声,都能安排好。每天处理琐事的时间便这样节省下来,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些富翁精力怎么可能不充沛?吃过晚饭,梁渠静坐修炼消食,等到戌时带上伏波准备出船。他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呢。晚上是渔民捕鱼的高峰期,他自然要去巡逻一番。昨天梁渠还在楼船上领了一个驱兽任务,目的是将渔民的捕捞范围扩张出去。义兴镇的渔民捕鱼范围一直受限于水中精怪的存在,只能在浅水区中捕捞,个别胆大的会去深水区边缘。每一个河泊所建立的第一个任务,都是推进渔民的捕鱼范围。最简单最常见的任务。 今天请个假 请个假。昨天高速走了快六个钟头,晚上回来吃完晚饭就赶紧码了两章,累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浑身发虚。结果一三三章好多差评,更累了。主要就是皇帝为什么会派这么一个人来,还有反派太恶心,以及动机问题。首先解释皇帝为什么会派这么一个人来。很简单,因为皇帝没有上帝视角,看不到《从水猴子开始成神》这本。在他眼里,某人就是文榜眼,武狩虎的天才......要是忠奸那么好分辨,岳将军就不会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来,赵高也不会有篡改遗诏的机会,更不会有那么多奸臣在历史舞台上粉墨登场。人的好坏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得后人纵观整个历史才能定性。至于反派恶心,七月份我去XZ旅游,大部分寺院我都去过,扁物这個的确真实存疑,但罡洞和法碗都是证据确凿的,里面的黑暗只会更深邃。包括一些享乐行为,可以了解一下严世蕃的美人盂,玉屏风、温柔椅、白玉杯,这些都是权贵的常规操作。杨国忠,王济,小德张都是这么干的。我只是套了点现实的皮。还有反派的动机。所谓法碗,在密*里面就是用来灌顶的仪器,是一切之始,重中之重。此外,一个人有想法,不代表着他就会去做!我在路边看到一条很可爱的带项圈的小狗,想把它带回家养,甚至和周围说,我想要把它带回去,但不意味着我真的会去偷狗。简到底会选择谁本来也是一个伏笔。就算真要偷狗,我也不会跳出来大喊一声告诉所有人我要偷狗了,记住我这张脸,这条狗,就是我偷的,旁边那个有过前科的偷狗贼和这件事没关系,大家不用怀疑冤枉他,我一点都不会栽赃嫁祸挑拨离间借刀杀人的手段。连党争都会死不少皇帝的亲信,更被说是一个近战场的地方,以主角现在的地位,别人居然连想法都不能有了?还有包括简的为什么会去接触这种东西,也不是单纯的被忽悠,而是先去接触其中的部分东西,才会有后来僧侣。“知命不入臻象,一生难成武圣,简大人四十有三,若是下定决心转修佛法,那法碗愈好,灌顶愈强!”“法器人选尚需思量,谋定后动。”本来这两段话是没有的,搞得我现在只能提前加上去。还有别说什么太监,一更了。我每天至少两更,目录上都有更新时间。熟悉的老读者都知道,我只是单纯写得慢,一章至少得三个半钟头。第一本书均订个位都写到了五十万字,第二本两百追订同样坚持了一年多顺利完本,我本身就不是个会太监的人,只是请假可能多一点。养书的可以开个自定,上架只有,开自动订阅和追读是一样的。还有开了一个书友群,在简介最下面,点开来可以直接跳转过去加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河吏 梁渠翻出河泊所制服。河泊所的制服通体藏青色,上半身布满海浪与祥云的白色纹饰,袖口收束,腰间一条皮制黑腰带。乘船临风,自然不可能搞一身宽松大服,不然呼呼啦啦,整套衣服该收束的地方都收束住了,很显身材,梁渠人高马大,穿起来威风凛凛。倒是有那锦衣卫飞鱼服的意思在里面。梁渠在官皮箱中取出腰牌,挂在腰间,又从兰锜拿下伏波,领着玄水叉,去厨房包上几个牛肉馅饼以备宵夜,便朝上饶埠头上去。出大门没几步,梁渠就被街头赶来的李立波喊住。“水哥!等等!”梁渠顿下脚步,等李立波跑到跟前:“怎么这么急,找我有事?”“不是看你要走吗?正好当面说。”李立波喘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张红页纸,“是喜事!我和杰昌破了关成武者了!托水哥的福,家里这几个月挣钱不少,本想着这一天要大办酒席的,谁知道冷不丁义兴市变义兴镇了。来的能人太多,破个关大办实在上不来台面,就想着只请关系要好的人到家里来吃喝一顿,我过来给你送请帖。”“什么时候?”“就三天后的晚上,我们两家合一起办的,啥都不用带,光来吃饭就行,水哥看看有没有空。”有师娘送过的两瓶血气丹,李立波与陈杰昌二人本身根骨中上,又足够努力。在武馆帮忙吃喝不愁,牛羊肉管够的情况下,花上大半年终于破关,成了一名武者。可惜,要是原来的义兴市,一关武者称得上是有头有脸。谁能想到片区划成重点镇了,小小的一关武者压根不起眼,至少得二关三关,那又得好几年,当真是时运不济。不过对于李,陈两家来说依旧是了不得的成就。再怎么不起眼,那也是武者啊!哪怕是小小的一关武者,在天赋尚可,足够用功的情况下,付出的成本都至少得小一百两。寻常人家供养一位男子完全脱产修炼小一年,且攒出一百两白银以作成本,堪比天堑。与原来的义兴市乡民们相比,李、陈两家已经迈出了最难的一步。这都是托梁渠的福,两人一切顺利,还能留在武馆当杂工,每月有银钱拿,可谓是彻底翻身,从此哪怕是河里,地里刨不到饭吃,也不至于饿死,摆酒不请他说不过去。“三天后”梁渠思索一番,觉得自己应当有空,就收下请帖,“成,三天后我过去”李立波喜笑颜开:“梁大人赏脸!”梁渠咧嘴,只觉得李立波一点没变:“咋,还有事没,没事我出船去了。”“出船?水哥你这身份还要出船?八品可是大官啊!”“啥大官,九品是芝麻,我从八品,就比芝麻大上一丁点,也得干活。”梁渠伸出小拇指,透过指甲尖,见到李立波那张以往打渔晒黑的大脸,突然间灵光一闪,“你们两個要不也来吧,当个河吏,给我当下手。”九品河长他没法去弄,但招两个河吏简单得很。“我?”李立波指着自己鼻子,“我能干啥。”“不用你干啥,就照顾照顾老乡,多去水上逛一逛,发生什么事就来告诉我,我来解决,河吏都是干这个的。”河泊所并非是一整个完全空降。七品以上的官位的确填充的七七八八,没留几个,可往下八品河伯,九品河长乃至河吏这种要真正干活的反倒大多空着,准备当地招收,当地人也对附近水域情况比较有经验。这也是为什么徐岳龙一见到梁渠就发出邀请。实力不错,是当地人,还是渔民,水性不会差,条件都拉满了,非常优越。李立波与陈杰昌相比起来,除去实力差,别的条件一模一样。当河吏也不需要太高的实力,否则堂堂一位奔马武者来当小吏?所以河吏的主要职责就是巡逻,上报情况,河长到河伯才是负责动手的,李立波和陈杰昌两个人干这活绰绰有余。李立波搓搓手:“当河吏,一个月多少啊?”梁渠回忆道:“一两三钱吧好像。”河伯河长有福利,河吏就什么都没有了,船得自备,月俸也少,年禄更是没有。“啊,才这么点,我在武馆当杂工都比这多得多啊。”“你这不是废话,伱去别的武馆能有这价?别蹬鼻子上脸啊。”李立波嘿笑:“成成成,不嫌少不嫌少,不为那点工资那点权,只为给水哥帮点忙。”“不过你要去当河吏,武馆给你的就要少了。”大顺就没有八小时的说法,身体不垮,翻个倍都没问题。不怕活累,就怕没活。从白天到晚上,大家都是能干多少活就干多少活,废点力气,能多挣一个铜板都高兴的要死。河吏巡逻主要在晚上,刚好和白天的武馆杂工错开,但两份工时间上还是太紧张,武馆那边得缩减时间,不可能还是原价,不过总体肯定要比一个武馆杂工加起来多。“没事,苦我能吃!杰昌肯定也没问题,我回头就和他说。”“行,那我走了。”河泊所配的船比他的乌篷船大不少,主要是船体更深,里面摆了一张长桌和两排连在船身上的长凳,没有凳角,不会随意晃动。梁渠只需要坐在新船中,就能控制水船方向便能想去哪就去哪,甚至还能在桌上泡上一壶好茶,不知舒服多少。在精神链接中沟通一番,江豚圆头迅速浮出水面,来到船边,旁边还跟着一只一米不到的小江豚,和圆头六米多的庞大体型比起来非常袖珍。“这就是你的小孩?”圆头晃着脑袋,又用鱼鳍拍了拍小江豚的头。小江豚对着梁渠合起小鱼鳍,似在作揖。梁渠眉毛微挑。太聪明了,没统御启灵,表现的智慧程度都和肥鲶鱼它们差不多,可以和同类之间进行简单的沟通。也算是他成功撬到的第一个墙角。“让小江豚去肥鲶鱼它们那边休息,我们去周围晃一晃,杀点水兽做任务。”肥鲶鱼三兽也要休息。它们凌晨帮陈叔几位渔夫捕鱼,上午空闲,下午到再次捕鱼前抽空睡觉。梁渠找三兽一般也是上午找,午时之后,非必要不会去寻它们。圆头转身与小江豚叫了几句,似乎是在交流什么,只不过梁渠听不到它们的声音,随后小江豚就离开水面,朝水下游去。梁渠没有统御小江豚,感知不到它的方位,但看圆头的样子,应该是说明清楚了,就带着它一同去猎杀水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鱼换功 水中,蓝球从淤泥中弹射而出,被梁渠一把抓住。被咬中的水兽疯狂甩动身体,激起的水流宛若水鞭,凭空将数米外的水草割断。这是一头生有长吻的水兽,锐似利剑,嘴里颗颗尖牙利齿,身上硬鳞片片,强健有力。水兽见到水中的梁渠,泛白双目充血,一个甩尾冲至面前。梁渠伸手一握,无尽水流滚滚而来,数立方空间凝滞,将来袭水兽禁锢在原地,如同开启了慢动作,它在水中游动变得艰难无比,就连呼吸都异常困难。水牢。这一招对付与自己实力接近或不如的水兽极其好用,梁渠体力耗尽前,水兽游动的阻力与泥土无二。梁渠抓住套在圆头身上的绳索,快速离开,几个呼吸间解除禁锢,当水兽再度逼近,又是一发水牢。一驰一紧,有效节省体力。如此数次,水兽如同一张满是划痕的老光碟,播放起来异常卡顿。阿威的毒液在水兽体内快速作用,水兽渐渐无力起来。梁渠对此感觉明显,初始水兽在水牢中还能缓慢移动,可二十个呼吸后就没法动弹,三十個呼吸不到倒在淤泥之中。梁渠站在原地等待一阵,等足六十个呼吸,差不多三分钟后上前。水兽尚且活着,换气间喷出的水流将淤泥掀起,但全身麻痹,它根本没有任何力气移动。鳃盖下喷涌出的水流越来越轻微,沙尘能扬出的距离很快不足数寸,梁渠靠过来一枪插入水兽脖颈,彻底了结它的生命。鲜血喷涌而出,阿威趴伏在伤口上,大口大口的吮吸鲜血,摄取水泽精华。梁渠本身实力其实超过这头水兽,他完全能强杀,只不过很多时候多花点时间一样能无伤解决,强杀就完全没必要了。留下一块鱼腹肉,连脑袋切下,梁渠将头带回船上。新船上已经摆着两个差不多大的脑袋,这是梁渠今天杀的第三头水兽。寻常河伯就算是奔马武者,杀水兽都没他容易。感知力寻找水兽,水牢控制水兽,自身在水中存在感还极低。一套组合拳下来,水兽逃无可逃,就连水中呼吸,游动优势也没有。梁渠比水兽更会呼吸,更会游,他还有一票的手下帮手。光一个阿威注入毒液就够它们受的,稍微拉扯几次,拖延下时间,兵不血刃。不过正因其他人没那么好杀水中精怪,在河泊所,一头小精怪就可以算一个小功。清单上能换到的好东西可不少,至少今后的药材钱能省下大半。梁渠将鱼头摆好,清理出空位,再度入水。星河璀璨,残月在江面上照出一道狭长的光。江淮泽野足有万里,想要将渔民的捕鱼范围推进去,不用彻底杀光水兽,那不切实际。只需要定期清理一批,剩余的水兽就会知道这地方不能靠近,有危险,慢慢的就不会再来。就像一头猛虎会有它的领地,其余野兽除非饿急眼,否则不会轻易靠近。整个平阳县附近,河泊所就是这头猛虎,它要做的就是将虎威扩散出去,告诉水兽它的存在。等水兽们让出来位置,只需要每月定期检查一番就好,任务会轻松许多。干到子夜,五个鱼头整整齐齐码放在船上,断面朝下,鱼嘴朝天,仰望星空,形态各不相同。梁渠炙烤着鱼腹肉,吃完划船去往埠头交差。结果还没到楼船下,他就看到有一道身影坐在一艘窄细的木船上,手上拿着一杆鱼竿垂钓。离得太远,月初月亮又太小,黑暗中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可偏偏梁渠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这都子夜了啊。他划船悄悄靠近,果真和想的一模一样。“徐大人这么晚还钓鱼?”梁渠低声道。“嘘!”徐岳龙竖起一根手指。梁渠不再做声,静静地看着徐岳龙操作。在他的感知中,的确有几条鱼围在鱼饵附近,可都没咬钩,只是吸一下鱼饵就走,让浮漂不断颤动,带起轻微涟漪。徐岳龙全神贯注,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就在浮漂下沉了一半之际,他猛地提腕。空气被鱼竿抽出尖锐的啸声,梁渠猛地低头,精钢打造的鱼钩从他眼前飞过,勾中他船上的鱼头,划拉出一道狭长的豁口,连里面的鱼骨都擦裂开来。梁渠瞳孔猛缩。杀人鱼钩!他敢打赌,这一下要是抽到人身上,都能把人抽成两截。别说刚才没咬钩,咬中了这力道都把鱼嘴撕开了吧,根本钓不上来啊!“哎呀!”鱼钩空空,徐岳龙气得拍了一下水面,力道之大穿透水层,水流化作一根巨柱插下,将其下十数米的黑鱼都给拍晕,泛着白肚皮,缓缓浮出水面。“咦!鱼!”徐岳龙低下头,对突然出现的鱼很是惊喜,将其拎起来甩了甩。“六两!不错不错。”徐岳龙高兴地将鱼甩进鱼篓里,转头看向梁渠,有些惊讶:“阿水?你什么时候来的?”目睹全过程的梁渠无言。徐岳龙一拍脑门,才想起来:“你瞧我,太专注了,都没注意到,抱歉抱歉,你不知道,钓鱼啊,它就是一件需要全神贯注的事情”自顾自的唠了一会,徐岳龙问道:“对了,那么晚你干什么去?”“我现在是河伯啊,当然是清理水兽。”梁渠伸手指着自己船上的五颗大脑袋。“五头,那么多?都是你抓的?一个晚上?”徐岳龙上下打量梁渠。没感觉错啊,就是三关武者的气息强度。纵使梁渠天生武骨气血强盛,又师从杨东雄,功法武学不会太差,可那也就和奔马初境差不多。咋就能一个晚上杀五头水兽。别说杀,光找都是个问题。梁渠拱拱手:“徐大人有所不知,我从小就在水上长大,虽不是疍民,但也称得上是半个了,下水和鱼搏杀,可谓是我最擅长的事。”疍民便是水上居民,在大顺通常是犯罪之人,终生不得上岸,不得科考,完全靠水生活。与之相比,渔民的地位则要高上一些。虽有此解释,徐岳龙依旧匪夷所思。正常来讲,奔马初境的武师一晚上能宰两头水兽,都称得上是运气好了,水兽太滑溜。想来想去,他只能归根结底于梁渠的亲水命格。“你是要去换军功吧,拿着我这个。”徐岳龙从腰上摘下腰牌扔给梁渠,“把我的腰牌给主薄看就不用额外的三位同僚见证,伱把鱼头给他就行,好了,快去吧,我再钓会,记得等下还给我。”“多谢徐大人。”梁渠拱手,他划到楼船底下,拎着五个鱼头上楼船,在卷牍室内找到当值主薄。主薄看过鱼头和腰牌后,虽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拿起毛笔记录下军功,从底下抽屉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小功兑换簿,梁大人看看有什么要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鸡冠果 梁渠拿起兑换簿,第一页便是目录清单。宝植,宝材,丹药,功法,武学,兵器,甲胄,书籍该有的全都有。主薄道:“小功是可以攒着的,梁大人若是不想换可以把小功簿拿回去,仔细瞧瞧有什么能用上的,这一本册子不值钱。”小功兑换簿上虽有插图,可也不贵,一本就几十文,寻常河泊所任职者都会出钱买一份。梁渠是拿着徐岳龙的腰牌过来的,再者登记是写过实力境界,才三关,武师都不是,一晚上却挣到五小功,显然有着大本事在身。主薄对此不介意花上几十文做个顺水人情。梁渠没客气,抓着小功册靠在案边,一页页翻看起来。宝植类【鸡冠果】【大司农所育宝植,沉水而生,四季一熟,微甜,有补益气血,益肾固精,补脾止泻,除湿止带之功效,服之可增进武道修为。】【兑换需求:二小功可以换三枚】【注:单日啖三枚以上,易腹胀,效果减半。】“这个还把小功拆开来的吗?”梁渠指着鸡冠果的兑换需求,颇为奇怪。主簿看过一眼后回道:“梁大人有所不知,这其实是河泊所的福利所在。”“福利?怎么说?”“大司农繁育宝植数不胜数,鸡冠果仅是其中一种较好繁育的品种。咱们河泊所又靠水,培育这种水果很是方便,库存极多,为此就降了兑换要求,两小功便可换三枚。若是换做那缉妖司,想要换这鸡冠果,一模一样的东西,就得一小功一枚了,不过他们也有相应的好东西,大人您往下看那红枫花果。在缉妖司和三法司换红枫花果,价格就是二换三!”梁渠顺着主簿所指目光下移。【红枫花果】【大司农所育宝植,六季一熟,有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肠通便之效,服之可增进武道修为。】【兑换需求:一小功】【注:单日啖三枚以上,易腹胀,效果减半。】梁渠明白了。一样的小功,在河泊所与缉妖司,换到的东西价格也会有稍许变化。鸡冠果能二换三等同于是职位福利,其他单位没有,不过也可能会有其他的。主簿又提醒道:“都是福利,但咱们的鸡冠果,比缉妖司的红枫花果要好得多!”“这是为何?鸡冠果增进修为效果更好?”“那倒不是,两者在武道上增进的效果几乎相同”主簿左右环视,见没人注意,让梁渠靠过来。梁渠伏在案上,主簿凑过来悄声道:“是益肾固精!红枫花果没这效果,以前经常有缉妖司和三法司的人来交换,咱们用两枚鸡冠果加四五两银钱,就能换来三枚红枫花果,肯定是值的,少说有一二两的便宜!有的人不好这口就常去换,不过这事不能明着来,这种战略物资通常是不允许流通在市面上的。只是咱们和缉妖司,三法司的人换,算是内部消化,左手倒右手,上面的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梁大人可不要说出去。”梁渠点点头。武道修为男性数量远胜女性,甚至四关武师之前,相同境界下男性都是占优势的,有这种需求缺口不算奇怪。不允许出去卖掉挣钱也能理解。大顺给出兑换清单,里头东西价格都低于市场价,那是为了增强自己人的实力才这么干的。你流动到市场上,自己实力没长进,还肥了外面的人。私底下一次两次的小规模也就罢,但大口子绝对不能开,追究起来,少说治你一个倒卖军需的罪,按照明面上的律法,重则是要杀头的。不过两枚鸡冠果加四五两银钱换三枚红枫花果,都有一二两的便宜占?“如此说来,外面一枚类似效果的宝果,能价值七八两银子?”那小功的价值比梁渠想象的要高不少,今天他五小功,等同于一天挣了三十多两银子!“差不太多,有时候急了十两都有可能,咱们里头的东西那都属于特供,军需,每年种下去的量是不少,可用的地方也多。河泊所,缉妖司,三法司,还有西军,北军,那么多张嘴在这等着呢,照样紧缺,外头一般人拿不着,有着差呢,要不怎么说武者都喜欢当個一官半职,肯定是有利可图啊,您说是吧?”“嗯,那先给我来三枚鸡冠果。”倒不是稀罕什么益肾固精,主要是想看看这鸡冠果上有没有水泽精华,换三个试一试。主薄闻言记录下来。“对了,如果在水里发现能种植的宝植,贡献出一份,是不是也有功劳?”“是这样没错,不过能大量种植,还有一定效果的宝植可不好找,尤其是水底下的,若是真能发现,功劳不会小,梁大人您这”梁渠没有说话,轻微摇头,主簿识趣的没有多问。伴随着梁渠实力的进步,普通莲藕的治疗效果不如以前,疗伤还能疗,但不如以前肉眼可见恢复伤口的水平。不过除了普通莲藕,在不能动身为角木鳄天赋技能的帮助下,最中心的莲藕又出现了蕴含水泽精华的莲藕,达到0.5乃至0.6的精华水平,这个倒是作用和以前一样。既然贡献可种植的宝植也有功劳,那可以试一试。这东西只需要几段莲藕作为样品就行,顺带着还能借大顺的手,摸清楚莲藕的培育问题,包括能不能与其他东西组合起来,炼制出效果更好的药膏或者丹丸。梁渠接着往下看,除去一小功换的宝植外,还有五小功,十小功,甚至是一百小功才能换到的宝植神泉木,种类非常多。光是宝植一栏就有上百种,很多功能都是重复的,主簿也点明,实际经常被兑换的就那几十种,都在最前面,要是换少见的,没有库存,还得去其他地方调。宝材数目更多,宝药也有大几十样,有增进修炼的,疗伤的,加状态的都有,梁渠甚至看到一种叫晴虎熊鞭丹的,效果简单粗暴。倒是有一枚生肌白骨丹,要一百六十小功,狼烟以下只要没断肢,十个呼吸内都能恢复基本行动力,没有副作用,挺心动的。梁渠又翻到功法与武学部分。【含息法】,下乘法门,一小功。【通臂拳】,下乘武学,五小功。【龟蛇劲】,下乘武学,八小功。【凫水步】,下乘武学,十二小功。【含水决】,下乘功法,二十一小功。【游神箭法】,中乘武学,一百小功。【混元腾水功】,中乘功法,三百六十小功。下乘功法与武学,大多都在五十小功以下。中乘功法与武学则要五十到五百之间,其中功法价值普遍比单一的武学要高。河泊所里许多功法等级上肯定是不如杨师传授的好,但大多都和水有关,侧重点主要是水下的腾挪与搏杀,是有独到之处的。那价值一小功的《含息法》就是长时间水下活动的方法。比较意外的是,江豚也在小功兑换簿上,只要一百小功,就能再持一江豚信物,驾驭一头。想到圆头的老婆还在这,梁渠上了心,除去升官外,又多一个途径。“先三枚鸡冠果吧,剩下三小功先攒着。”梁渠收起小册,拿到三枚鸡头大小的果子,通体黑皮,果子的头上还多出一圈肉皮,酷似鸡冠。“难怪叫鸡冠果,真和鸡头一样。”梁渠回到小船上,左右打量,吃下一枚。【水泽精华+8】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关 真有水泽精华,还不少!梁渠双目放光,一枚果子才多大点,压根不占肚子,鸡冠果还甜津津的,味道不错。【水泽精华+9.6】【水泽精华+9】三枚果子轻松下肚,二十六点水泽精华轻松到账。平常靠吃精怪的肉想要二十多点,得吃的腹胀。如此一来,倒是不能像其他河泊所里的人一样,和缉妖司的人换花果了。鸡冠果是水中宝植,本身效果加贡献的水泽精华,价值可比花果要大,别人换是赚,他换是亏。沟通泽鼎,梁渠算一下最近吃鲟鱼王肉积攒下来的水泽精华,再看看融合度,发现全部加上,正好能达到千分之一百,十分之一的程度。刚好一成的融合度,或许会有什么变化。梁渠将水泽精华全部用在提升融合度上,趁着融合度上涨的空隙,将徐岳龙的腰牌还回去。回头再看埠头,两艘长百米的巨大楼船隐没在夜色下。卫麟那艘同样有船只进出,两者之间互不干扰。一个部门,几乎是分成两个办公地点,这真的合适吗?梁渠不知道皇帝是咋想的,也不知道这样合不合规。不过正好,真合在一起,两方国公少爷斗争,摩擦不断,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殃及池鱼。夜风很大,波浪层层叠叠,徐岳龙还在钓鱼,身下小船纹丝不动,像是扎根在地底,冒出水面的礁石。梁渠看过一圈,小船边上没见到有绳索,没有沉石,没有船锚,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狩虎强者当真厉害,许多发力技巧普通人看都看不明白,换做是与世隔绝的小山村,完全就是仙神。这一次没鱼逗钩,徐岳龙注意到了梁渠的靠近,伸手接过递来的腰牌。“都办好了?”“嗯,五小功,花了两小功换了三枚鸡冠果。”“鸡冠果可以去和缉妖司、三法司的人换红枫花果你知道吗?”“主簿和我讲了。”徐岳龙点点头,补充道:“其实小功兑换簿上的东西不全,世界上天材地宝何其之多,兑换簿上也只有大家最用得着的东西。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兑换簿又上没有,可以提出来,只要有功劳,什么都好说。还有那大功,真正的好东西都在大功兑换簿上,天材地宝,灵兵甲胄,上乘功法有杨叔在,估计你用不到,但杨叔那应该没多少适合水中施展的上乘武学,我觉得你会很需要。现在的大功都在鬼母教身上,前两天有几个狼烟好手接了任务,准备去剿灭某個据点,等顺利回来,指不定有几个大功。”“多谢徐大人提醒,渠自当焚膏继晷。”梁渠心里有数。徐岳龙是把他当自己人的,否则以他“懒散”的性子,断然不会对个小小河伯说那么多话。“以后叫我徐大哥吧,徐大人太生分,说到底还是要有实力,都得你自己争气。寻常奔马武师,一个月也就那么十几二十多个小功,你倒好,一个晚上就有五小功,一个月下来不得一百多?不过在我这不用怕,有多大能耐就使多大能耐,我罩得住伱。要是去卫麟那艘船上,就那边的氛围,指不定会有人眼红,闹出什么事。”“都是徐大哥教得好!”梁渠顺手拍了个马屁,然后就被徐岳龙赶走。谈话声会干扰到他钓鱼。梁渠划船在江上。他不是太困,融合度又没提升完全,索性打个弯去一趟陈叔他们打渔的地方。某处水域,五艘渔船整齐围在一起。陈庆江,李立波的父亲,李立波的两个大哥,陈杰昌的父亲,总共五个人干得热火朝天。如今附近地方人口暴增,渔民数量却增长的较为缓慢,再加上河泊所没来得及推出捕鱼范围,开春后鱼又渐渐肥起来,鱼价是一涨再涨,完全不愁卖。梁渠组建的五人鱼帮,每天光靠打渔,能为他带来足足一两五钱银子收入,非常稳定。忙碌中的李立波大哥李日兴见有渔船过来,拾起一块石头朝那边扔去。石头落水,伴随着沉闷水声的是李日兴的大嗓门。“滚,别处讨食去!来这占便宜?”“是我!”陈庆江一耳就听出梁渠的声音,赶紧提醒道:“是阿水!”扔石头的李日兴尴尬至极。梁渠给过那神奇的饵料后,陈庆江每天捕鱼数目都非常夸张。久而久之,自然有人眼红,陈庆江本人又性格温和,时常有人偷摸跟过来撒网,只是碍于梁渠的身份,才没敢太放肆。后来李大康他们加入进来,一下子变成五人,他们可不惯着那些过来占便宜的无赖,来就扔石头砸,人多势众下才没人再过来。天黑看不清,李日兴还以为是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没想到是东家。陈庆江收上一网鱼,划船过去解释道:“阿水,日兴他不是故意的,天黑看不清人,以为你是过来占便宜的。”“陈叔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还特意解释,我这刚当上官,还没来得及养上那老爷脾气呢,怕啥?”梁渠蹿的太快,半年多的时间,一下子从渔民到亲传,再到八品官,难免让人生疏。结果见面一句话就消除了大半隔阂,让众人笑起来。陈庆江将刚捞上来的鱼给梁渠看:“看看这鱼,这虾,多肥!还有两条黄鱼,两条石青花,今天指不定能卖个四两银子!”“就是不知道为啥,都干那么久了,抓不上宝鱼。”李大康补充一句。因为宝鱼都被赶鱼的几个家伙给抓走了,梁渠心道,只不过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我的饵料只能吸引来普通鱼,吸引不来宝鱼,很正常。”李大康放下心来,他也是担心一直抓不到真正的大货,会让梁渠以为宝鱼被他们私吞了。他又道:“阿水,立波给你发请帖没有,八日晚上可别忘了来啊。”“知道李叔,不会忘的!”梁渠应下,他转过一圈,每艘船里都是满满的鱼获,确定没什么问题,“行,本来就是来看一眼,没什么事我先走。”陈庆江挥手:“你要当差,早些回去休息吧。”其余人也接连告别,目送梁渠离开后,热火朝天的继续干。梁渠一天能有一两五钱,他们平分下来没那么多,可也是一人三钱,三百多个铜子!一天干的比过去五天都多,时间还缩得更短。以前得出船一整天,现在三个时辰就够,没有什么比钱财更能让人有驱动力。有了钱,家里的几个小子都能读书,甚至是去练武,再也不用像他们一样为生计奔波出船,晒得乌漆嘛黑,为了几口粮食低声下气恳求税吏少踢几脚。这才叫生活,有朝气,有盼头的生活。走在路上,腰杆挺得比所有人都直!小船飘荡在江面上。沟通泽鼎,融合度缓慢跳动,梁渠能清楚感知到每一丝融合度提升带来的反馈。血气跟随《万胜抱元》运转路线不断增强,血液快速流动,如潮水般涛涛不息。梁渠欣喜不已。能炼化血关了!血关和骨关一鼓一板,只要能开始炼化血关,破开时间比其他关要短得多!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只丈量,不分田 血从骨涌。皮、肉、骨三关,光是破关时间就要数月之久,可血关与骨关一鼓一板,互为表里。炼化骨关再炼血关,破关速度会比前三关快上数倍不止。梁渠估计以自己的进度,只消半个月即可破关,成为真正的武师。等完成炼腑,那便是上下一体,是为奔马武师,臂挽奔马数十匹而不动分毫。奔马境界的武师,别说是放在小小的乡镇,便是到县上,府上,那都能被人高看一眼。到官府任职,除非在帝都,金陵这般武师多如狗的特殊地界,否则至少是入品官员起步,给个吏员都是侮辱。梁渠将气血压入髓浆,血液奔涌如大江大潮,浑身泛着淡淡的白烟。全身上下无有血液不流通之地,血液经流,通体舒泰。几柱香后,梁渠长吐一口气,伸展四肢,夜深产生的困倦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种极致的舒畅很难用言语描述,非要形容,梁渠觉得有点像发现某件事只是虚惊一场的时候。一切都安稳落地,异常的踏实。夜空挂着半轮残月。梁渠脱去鞋袜,坐在船边,赤脚泡在水里。四月初,江水特有的水寒顺着每个毛孔钻进皮肤里,又沿着着脊椎往身上蹿。武者的体质强悍,不惧严寒酷暑,但不意味着感受不到严寒酷暑。相反,武者对冷热的感知会更加敏锐,更容易感受到外界环境变化,只是这股寒气侵入不到肺腑根本中去,胸中自有一股命火抵御。梁渠更特殊些,他身融泽灵,天然亲水。白色泽灵水猴子时,大多是冬天,那时候身体虚弱,提个重物都费劲,本能的抵御水寒,连冷都感觉不到,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削弱。后来蜕变为泽狨,这种能力变得收放自如。现在想想,一晃已半年。从弱不禁风的渔家小子,到镇上人人交口称赞的梁爷。县里一票师长朋友,要是扯上徐岳龙,帝都里都是算是有点关系。再也没有初来乍到的陌生与孤独感,安稳地扎根下来。“呼。”梁渠坐在船上望着江面宽阔,波澜层叠,什么都不做,一如小孩看着下雨前搬迁的蚂蚁,只是望着便已是十足惬意。......“东家,早饭还吃不?”敲门声响起。梁渠睁开眼,坐起身来,迷糊一阵才想起问题。“吃!我昨天晚上带回来几块鱼肉,你片成片,加点小青菜做鱼肉粥!多做点,给三院干活的也端一盆过去!”“成,我马上去做。”院子里安静下来,空余鸟雀的喳叫。梁渠翻身起床,掏出牙粉洗漱过后拿起伏波,在院中操练一番。淌出一层热汗,热粥熬好。专门负责做饭的大娘搬出一张木桌放在院中,又端出满满一砂锅鱼肉粥,浓稠的米香混着鱼肉的鲜味飘散开来,令人食指大动。梁渠坐下来,拉起袖子招呼院子里的工匠们:“活计都放一放,过来吃早饭热热身子,碗就在旁边,吃多少自己盛。”垒砖的工匠从水池坑里探出脑袋:“梁爷,我们这早上都吃过了,您太客气了。”“是啊,我们是吃了来的。”“你吃的和我吃的能一样?锅里头可是鱼妖的肉,吃了干活有的是劲,甭废话,过来拿碗拿筷子!”听说是鱼妖肉,众人咽口唾沫。刘全福此时从后院绕路进来,身后跟着一票工人,他第一个拿起碗:“梁爷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过这村没这店,早吃完早干活!”资历最足的刘全福表了态,剩下人心里压力渐消,陆陆续续上来盛粥,端着碗或站或蹲,稀里哗啦喝起来。做饭大娘也端出第二锅,第三锅,不怕不够。梁渠将小马扎搬到刘全福旁边。“福叔,我那船的事咋样,能不能办?”他之所以能给出一百两一艘的价钱,一方面是回报足够大。蛤蟆吃剩下的妖兽残骸不说,就它收藏的船只里面,指不定有什么好东西。另一方面是难度的确很大。就算是模型楼船,七八米也不小,它是立体封顶的,比一般乌篷船都要复杂。每一块木板都要称量裁剪铆合,整艘船造下来用上万块木板都正常,是个实打实的细致活,一点不比盖房子简单。一个人搞,指不定要弄上一年,刘全福有七八位徒弟帮忙,估摸着也要按月算。梁渠不是吝啬的人,活难就多给钱,很正常,省那点没意思。刘全福擦擦嘴:“这两天我回去画图纸估摸了一下,不下水乘的话能成,我那几个徒弟已经在做,夏至之前应该能弄一艘出来。”梁渠大喜:“那就多麻烦福叔上点心了。”刘全福点点头,不过还是觉得怪异:“东家,这船造出来不乘人,到底有什么用啊?您能不能给我透个底,我好心里有数。”“欸,福叔,实不相瞒,我啊,在外头认识一个大人物,它就好这口,特别爱船,越精致越喜欢,桅杆越多越喜欢。可一艘船多大多值钱,家里也放不下,就只能玩点小的,摆在家里看,舒坦,所以能不能用不重要,好看就行!不过也不能太脆,一捏就散架,那不行。”刘全福恍然。权贵嘛,喜欢什么都正常,人家一株珊瑚都要上千两银子,前朝还有皇帝喜欢当木匠呢。清楚用途,刘全福心里大抵有数。“成,您这么说我心里就有了谱!回去图纸再改改,夏至前包管给东家弄来一艘七八米的小楼船!”“福叔你手艺我是相信的,这义兴市那么多人,哪家哪户建房子不请您掌眼?”刘全福连连摆手:“哈哈,都是虚名,虚名。”跟刘全福寒暄一阵,梁渠又搬马扎到垒水池的几位泥瓦匠旁边。“阿泉,阿金,昨天你们请假去丈量田地的事情咋样,有眉目没有。”阿泉放下手里的碗筷,长叹一口气。“你这什么表情,出什么事了?”梁渠本来想从几人手里看看新县令要干什么,瞧这模样,不太对劲啊。一旁的阿金道:“田丈量是丈量了,可上头根本没有要重新分配的意思,只是让漏缴的那些人补上,要添到官仓里,而且我亲眼看着有几个老爷的田根本没量完!”此言一出,周边几人全有话说。“这田量了跟白量的一样,和咱们压根没关系。”“还以为能东头那块田能重新还给我呢,结果是个屁。”“你以为老爷都和梁爷一样啊?呸,十个里九个不吐骨头!还有一个抱着小妾狎呢!”“诶诶诶,话不能这么说。”梁渠连忙打住。话再说下去就不合适了。众人噤声。“那照你们的意思,就是让那些个泼皮吐了粮出来呗?那也没多少啊?”梁渠问。“谁知道呢,可能那点粮县令也稀罕呗。”“话不能这么说,至少修路是真的,好多吃不上饭的都去干活了。”“诶,米价越来越贵,去年才七八文一斤,现在都涨到十七八文了,一斗米得三钱银子,这谁吃得起?马上我也吃不起了。”梁渠不解:“别的地方不是运粮过来了吗?怎么粮价还那么贵?”“东家您说笑,那灾粮怎么可能够吃,也就解一时之急,今年这茬稻谷种出来之前,我估摸粮价是不可能下去的。”“要没灾粮,指不定得二十三四一斤,这算是好的了。”众人闻言皆是叹气。阿金喝完最后一口粥放下碗筷:“我听人说,新县令要办一场赛舟赛,各个地方都能参加,赢了有钱拿!”“花里胡哨,种田都来不及,哪有功夫赛舟?”“倒也是,不过我听我隔壁邻居的二嫂子说,县衙府都弄得差不多,明天新县令就要兜青龙,烧三把火了。” 第一百四十章 瘦和尚 梁渠坐在院子中,喝着鱼肉鲜粥,和一群瓦匠木工坐在一起。听他们喝粥时谈天说地,梁渠对外面的变化了解颇多。七品县令在督抚衙门中不过是个小角色,但对于所任的县,乃至周边地方来说,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新官上任的“红谕”发出,沿途的驿站都会提供服务,各州县长官都会按照官场潜规则,送上一些银两。县令到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接印,在随行人员的陪同下,绕衙门巡视一圈,即所谓的“兜青龙”。“兜青龙”以后,县令要穿着公服往北面而跪,叩谢圣恩。此时差役们要发梆,共三次,再敲堂鼓,也是三下。紧接着,县令朝南而坐正式升堂,开始放“三把火”。主要就是烧香拜神,城隍庙,先哲庙这些都要上香,然后检阅,清点之类。自从平阳镇变为平阳县,潮江县被撤后,那边的档案信息和吏员班子都在往平阳县搬。只是那么大一个县衙,不能说一两个月就搬完,建好,很杂乱。新县令刚来时便没有进行这一系列的流程,暂缓下来,先发了几道告示和政令,等全理清楚后再补上流程。所以所谓的丈量田地,真的很草率。梁渠坐在这里听大家的话语,感觉就像是随便量的一样,主要目的好似是为了宣告自己的到来。想来也是,别说分田,就说度田定税那也不容易。县里那么多老爷,哪個能同意你说丈量就丈量?要那么好办,就不会出现土地兼并的情况,隔段时间重量一遍就好。吃过早饭,梁渠上午水下修炼,下午去一趟武馆,教几位学生,自己再学点东西,便去了书院。“什么?要考试?”梁渠很诧异。他来那么久了,从来没听说过要考过试啊?司恒义笑道:“一直是要的,只不过你和其他学子不同,是杨老爷安排来的,我又亲眼见到你的学业进步,就从来没给你考过,但是新县令来,这场考试你是免不了的。按照以往惯例,新任县令必须要对本县的学子进行一次书面考试,了解他们的才学优劣。不过放心,不会怎么样的,就是一个流程,考得好与糟糕不会如何,顶多是个印象问题。”梁渠放下心来,只是走过场,那就不碍事了。“对了司先生,最近丈量田地的事您听说了吗?”司恒义点点头:“修路,赛舟,丈量田地的事都听人说起过。”“您有什么看法?”司恒义沉吟一阵:“修路肯定是好的,百姓有饭吃,路也能修好,但赛舟和丈量田地的事情,我看不太懂。”“看不懂?”“当今县令乃是皇帝钦定的榜眼,学识比我高出数十倍,按理真要丈量田地不该如此草率,明知无用而为之,可能另有深意,只是我看不出来。”司恒义说的比较委婉,实则他也认为面子工程居多。梁渠点点头,不再多想医馆内,医师端来一盆水,掰下一截柴木放在其中,双指按在浮于水面的柴木上。“浮脉如水中漂物,就像这水中浮木,你轻轻按能按倒,但是重按它就跑了。”医师将浮木按下,浮力太大,柴木自然跑开。接着他又扔下两块石子,石子直直沉入水底。“沉脉如石投水,沉入水底,伱要找它就要往筋骨里按才能找到。”医师将手指伸入水中,按压到水底的两颗石子。“失血了就会有中空之相,是为芤脉,左寸呈芤,心主丧血。右寸呈芤,相傅阴伤。芤入左关,肝血不藏。每种都有不同的治疗方式,你为武者,日后搏杀受伤当多注意,便是武者,一身血液也是根本,失血过多固然能强活一阵,但也不会太久。”梁渠点点头。他草药辨识与正骨,接骨都学得差不多,经手的病人都有十好几个,已经开始学脉象。一天一个时辰花费的不多,但学到的东西都很宝贵夜晚。梁渠照例去河上巡逻,他收拾好东西,又顺手去厨房拿上几个做好的肉馅饼。杀精怪后有鱼腹肉可以吃,梁渠用不着这东西,只不过路上经常会碰到两个乞丐,顺手能给一下。当初没有陈叔,别说出人头地,可能饿死在那个晚上。那种饥饿欲死的感觉着实难受。梁渠大的心愿没有,做不到去割肉接济他人,但也不想在眼前看到有人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慢慢等死。现在的他称得上是食利阶层,几个馅饼,九牛一毛罢。东西都带上,梁渠关门出船。等到夜半,梁渠又挣到四枚小功,合计七个小功,再换上九枚鸡冠果,又顺手拿上一本介绍河流的册子。册子不花小功,免费领取,为此梁渠还剩下一小功。在船头点燃一支蜡烛,烛火幽幽,梁渠边啃果子边看。整个大顺共有三条大江,其中江淮河是最大的一条,下游支流更是密如羽翅,河流遍地。河流与河流之间夹杂着的是极其肥沃的土壤,为此整个江淮地区可以说是大顺人口密度最集中的地方。江淮泽野则是江淮河近海的一个大泽,过泽心最窄处也足有万里之遥。梁渠第一次听到如此确切的描述,内心不由感到震撼。这地图太特么的大了,别说蛟龙,有真龙他都不稀奇。整条江淮河的长度更是无人知晓,河泊所只知道它和另外两条江河的源头都是大雪山域。那里有着世界上最高的山,所有的雪都是那里产生的,千万年雪山永不改变。风雪往南方去,就变成水进入江河,是一片充斥着神秘与恐怖的地方。鲜有人去,鲜有人出。(注:此说法为民间传说,并无实据,据工部研究发现,雪乃空中无形之水遇冷而成,并非自大雪山上而来。)梁渠:“”这工部还挺厉害的。梁渠粗略看过一遍,见天色已晚把册子收入怀中,驾船停靠在自己的专属船位后便准备回去睡觉。“施主留步!”声音低沉暗哑,极具穿透力。梁渠转头看去,身后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老和尚。老和尚极瘦,瘦的只有骨相,布满皱纹的老皮贴在额骨上,几乎是贴边描出骨头的轮廓,可他又极高,比梁渠都高半个头。他穿着一身百衲衣,手持一旧钵,比起和尚更像乞丐。此般诡异形象走在夜路上,指不定能吓哭出来玩闹的小孩。梁渠在身上摸了摸,他没带钱,肉饼也在去的路上分光了。“抱歉大师,我身上没有吃的也没带钱,你要是愿意可以等明天,我还会从这条路上过,给你带两个素包子。”老和尚摇摇头:“施主,老衲不化缘。”不化缘?梁渠眉头一挑,暗自戒备起来。老和尚躬身一礼:“施主可有师承?若无师承,可有意愿做老衲弟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降龙伏虎金刚经 云雾散去,月光照在屋舍之间,淌下一层淡淡的白光。夜风微凉,身披百衲衣的老和尚静立在屋舍阴影中,风扯着他浆洗发白的衣衫缓慢地飘动。梁渠并未因老和尚的言语放松警惕。大晚上,除去大酒楼,大钱庄,寻常百姓早躺下歇息,乞丐都不会挑这个时候出来乞讨。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和尚要收徒,怎么看都奇怪。再者他根本瞧不出老和尚气机,九成九是高手。梁渠斟酌一番,谨慎道:“大师缘何想收我为徒?”“万法缘生,皆系缘分。”老和尚手盘念珠,注视着梁渠,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澈如婴孩,远不似邻里老者那般浑浊发黄。“施主身具龙筋虎骨,老衲有一法门,名为《降龙伏虎金刚经》,常人练之,只为上乘,可于施主,便是绝顶功法。老衲观尔年不及弱冠,修持此法三十年内必入臻象,有望罗汉果位,即常人所道武圣之境。”梁渠无言。和尚忒会说大话,开口就是三十年必入臻象,有望武圣,种大白菜呢?话本故事里好歹是掉落悬崖才碰到老爷爷,习得绝世武功。我都不用掉,走街上就能碰到?但能被一眼看出武骨梁渠是没想到的,是个会说大话的高人,不好得罪。梁渠婉拒:“渠已有师承,不得再拜他人,且三代单传,无意愿出家为僧,恐教大师失望。”老和尚垂下眉眼,默默转动念珠。夜风阵阵,寂静无声。见老和尚不说话,梁渠略为不安。“既然如此”老和尚重抬起头,“老衲也不强求,只是老衲一路远游已两日未食,施主可否容老衲叨扰一阵,施舍一顿斋饭?”梁渠愣了愣。讲实话,他不太愿意。这老和尚太怪,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不答应也不好。“自无不可,大师跟我来。”老僧躬身:“多谢施主。”梁渠心中一叹,迈步走在斜前方,确保余光能看到老和尚的动作,领着他开了侧边板房的门,进到灶房。灶房里有個小桌子,梁渠搬来一张小马扎让老和尚坐下。“大师先坐,我去准备一下。”“善。”梁渠翻一翻柜子,找出些菜蔬和调料,生火做饭。夜半,做饭的大娘早已回家睡觉,要想款待老和尚只能他自己做上一顿。说起来还是梁渠来到这后第一次生火做饭,雇佣厨子前,他都是在外面或者武馆吃。因为没用过古灶台,多有生疏,不过并无大碍。梁渠加上水,蒙上盖子,转头瞥见老和尚捧着一块木板,拾了块炭柴在木板上写字。木板好像是建屋做门时多余下来的废料,不知道老和尚什么时候拿的。上面写的啥梁渠也没敢仔细看,眼观鼻鼻观心,等菜粥熬好后盛出一碗端上。“多谢施主。”老和尚双手合十,礼拜后一手接碗,一手递板。“大师这是”“《降龙伏虎金刚经》。”梁渠皱起眉头,没有去接。“我说过,我已师承。”老和尚干瘪的面皮抖动,贴着骨相,竟是挤出一个笑容:“无需拜师,当是斋饭的报酬。”这和尚梁渠心中生起莫大兴趣。老和尚似乎没想的那么危险,不是什么孤僻的怪人。三十年内必入臻象,有望罗汉果位。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还是挺让人好奇的,而且一顿菜粥就换过来,几乎就是白嫖。白嫖谁不喜欢?“大师慢慢喝。”梁渠放下碗,接过木板。伸手一抹,木板竟是如孔雀开屏般散开。木板被切成了十数张薄片!好深厚的功力!做木门的木板可不是破烂木,他用的是橡木,又硬又沉。没见到老和尚掏出什么利器,仅凭一双肉手居然就将木板分成如此多的页数。梁渠在灶台边点亮油灯,细细看去。每一张薄片上都用炭灰写满文字,字迹苍劲有力,犹如龙蛇游动。“夫人之一身,内而五脏六腑,外而四肢百骸;内而精气与神,外而筋骨与肉,共成其一身也”半晌烛火闪烁,梁渠越看越想睡觉,越看脑子越昏沉,眼睛酸涩得不行。这功法里夹杂着大量佛教术语和典故,完全是他的知识盲区。梁渠在书院里学的,大多是经史子集,人文历史,又学过《万胜抱元》,算是对道家理念有所涉猎,可佛家的东西完全不懂。初始磕磕绊绊尚且能读,可不懂的地方越积累越多,前后连不上,第二页开始就一塌糊涂。只是从开篇的立意上看,冥冥之中确实是一份十分契合他的功法,更与《万胜抱元》有一定的共通之处,完全能兼修。恰好老和尚喝完菜粥,放下碗筷。梁渠利索地翻出一套茶具,烫上滚水,斟上一杯好茶,笑问:“不知大师从何处来?”“老衲周游四方,无所定居,非要说的话,此前在青州徘徊过许久,便是从青州来。”“青州来?”梁渠点点头,只觉得巧合,是个行脚僧,他又拿出那版《降龙伏虎金刚经》。“大师,你这功法我看不懂啊,上面好多东西都没听说过,能不能给我稍微讲一讲。”老和尚一笑:“你拜我为师,自然会懂。”感情在这等自己。梁渠哑然,又问:“大师收徒是否太过随意,大街上看过一眼便要收我为徒?若我是为非作歹之人又该如何?”“你戌时三刻出门我便有所察,一路有所见,有所闻,有所探。去岁舍银救人,岁末施粥,杀山鬼护乡民,发迹后不忘施舍,老衲俱是知晓,自有决断。”老和尚目光灼灼。世间武骨繁多,龙筋虎骨并非绝顶,但却是他最希望碰见的武骨。人挑功法,功法挑人。创造功法的人不一定修为绝伦。修为绝伦的人不一定能创造功法。想要遇上一门完全契合自身的功法,何其难哉。龙筋虎骨,完全契合降龙伏虎金刚经!此法于他人不过是上乘,可于龙筋虎骨,便是绝顶!更难能可贵的,是梁渠乐善好施。寻常百姓家天生武骨,挥手间动辄伤人筋骨,无人能治,常养无法无天之性。富贵人家天生武骨,更是众星捧月,难理人间疾苦。游历如此之久,老和尚头一次动起收徒之念。梁渠听后一阵牙疼,多亏自己风评一直不错,要不然还真没今日奇遇。当真是头一次体会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只不过他也不是会为了一篇功法就背信弃义的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个人怎么能去到处认爹。反正功法在手上,大不了今后多去看看佛家典籍,自己研究研究。梁渠摇摇头,不再强求,拿起一杯茶随口问道。“大师你什么境界啊?可能有些冒昧,大师不想说可以不说”“依照常人所言,是为臻象。”“噗!”梁渠一口茶水喷出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为杀人来 “咳咳咳。”梁渠被茶水呛到,不住咳嗽,深吸两口气才缓过来。他打量着老和尚,满是不可思议。臻象?能镇一州一府之地,出入拜为将军的臻象?这么生猛?老和尚面带笑意:“如何,可要拜老衲为师?”“不了不了,大师喝茶,喝茶。”梁渠打个哈哈,依旧拒绝,靠在椅背上换上一个更舒适的交谈姿势。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和尚挺好说话,只是长得吓人,不过自己实在没有出家为僧的想法。“哈哈,老衲果真不曾看错人,施主性情中人,不为外物权势所动。”老和尚夸赞一句。梁渠挠挠眉毛:“那大师你那么厉害,来我们这一个小县城做什么啊?平阳县附近也没什么大寺庙可以交流,唯一一個几十年前就破败了,就一片断壁残垣。”老和尚没藏着掖着的意思:“为杀人来。”梁渠眉心一跳。先不说一个和尚杀人有违常识,能让臻象千里迢迢赶过来杀的人,岂非也是臻象?一个小县城,不止是六个狩虎,还有两个臻象?一个县城那么恐怖的吗?大能扎堆,让不让人安稳发育了?似乎是瞧出梁渠强烈的求知欲,老和尚坦言。“非如你想的那般恐怖,几个出自大雪山的邪僧罢。我行至雍州地目睹他们以人为畜,炼尸成金,奸淫成性,跟他们做过一场。为首之人煞是厉害,却已伏诛,仅两人侥幸逃脱,等追至青州,仅余一人,我虽有受伤,丹田被破,但他也绝非对手。再后来楼观台道长葛建洪为老衲算卦,算到那人已从青州离开,辗转至淮阴府一带,我便来此地寻人。”梁渠挠挠头,他怎么越听疑问越多,有点听不明白了呢?丹田被破?武者蕴藏一身气血之地,破开不是废了吗?不过此世武者炼的是“本”,以自身的“本”来影响外界的“本”,臻象“本”之强大,或许另有说法。大雪山梁渠倒是知道,刚从册子上看过,记忆非常清楚,江淮河的源头。鲜有人进,鲜有人出。听起来眼前的老和尚像是个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的狠角色。梁渠想再套点话出来,老和尚已然闭口打坐,没有再交谈的意思。“如此说来,大师暂时无处可去?”梁渠搓搓手,脸上多出一份笑意,“正好,我这小屋建成不久,东西厢房都是空的,大师如若不嫌弃,可以屈居此地,慢慢寻人。”老和尚虽然是臻象,梁渠也没有另投他人的想法。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见过最牛逼的人,能留下来最好。老和尚沉思一阵,他一路赶来,确无落脚之地,如何寻人更是无所进展,不如在此歇息。“可!”于是乎第二天一早,赶来做工的工匠们便看到宅子里多出一位老和尚。一身百衲衣洗得发白,瘦的吓人,和平日见过的白胖和尚不一样。打招呼的时候脸皮贴在脸上,跟着骨相挪动,怪瘆人的。梁渠到灶房喊道:“张大娘,以后做饭记得多做一份斋饭!给西厢房的大师送过去,多做点,分量要比我的都多。”臻象武者,吃的定然比梁渠一个小武者要多得多。做饭的张大娘应一声,见左右没人,又把梁渠拉进来,在灶房里低声说话。“东家,按理我不该多嘴,可您是顶好的人家,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犯忌讳啊。”梁渠不解其意:“怎么说?”“这和尚啊,他阳气旺,梁家就你一个男丁,压不住的,容易出事!”梁渠失笑,以为什么事呢。说来也奇怪,江淮等地佛事兴旺、寺庙众多,很多人都信点这东西,但要是让寺庙建到附近,那又是决计不肯的。最大的原因就是所谓的“阳气”,他们相信附近有和尚庙,会导致家里不容易生男孩,又或者男丁容易出事。不过梁渠不信这个。就算是真的,他有泽鼎在身,这玩意还能冲到泽鼎?也不看看鼎上面刻的都是谁,释迦摩尼来都不好使。吃过早饭,梁渠在静室中炼过一次血,随即跑到马厩牵出赤山。今天是新县令兜青龙的日子,下午他得去书院接受新县令的考核,总不能不到场。顺带着长长见识,他是头一回见新县令上任。梁渠将赤山放在武馆马厩内,徒步到新衙门前。这里早就围满看热闹的百姓,县衙新粉刷的墙面上还飘着一股独特的石灰味。梁渠混迹在人群中,不知道新县令会从哪来,跟着大家一起看热闹。辰时三刻一到,人群中出现哗然声。“来了来了,县老爷来了!”“哪啊?”“东边!”“哎呀,往那边看!那马车,看到没!”梁渠闻声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快速从街道上驶来,非是他头一天见到的那辆,只是寻常大小,拉着小轿子,不消多时停在衙门口。帷裳卷起,身着常服的中年男子撩起下摆,走下马车。真是一副好面相!青绿色镶金边的云锦袍子,发丝根根油润,连下巴上的胡须都柔顺晃动,实打实的美髯公。迈出来的步子更是标准的四方步,大方有气度,与乡野农夫迥异。光是几步路,围观的县民便心生好感。“县令!那就是新县令。”“好俊的面貌!”“那头发,怎么那么黑?抹了油似的。”再一想到去帮忙修路就给饭吃,哪怕丈量田地的事多有马虎,百姓也是在心里打上好官标签。仪仗和皂隶恭候多时。简中义毕恭毕敬的从仪仗手中接过县令大印。又有牲醴陈设,简中义于仪门前致祭司门之神行一拜礼,礼毕从中道进入。等出来,已是换上一身朝服。衙门中所有执事人员,诸如佐贰、书吏、差役等,全都按照品级、班次站好位置。他们声势赫赫的跟随在简中义身后,绕整个衙门巡视一圈。“看到没,你以后也要认真读书,做简县令这样的大官!”“简县令当真是有风采,我去过那么多县,没见过这么有风度的县老爷!”绕完。简中义身着官服,往北面而跪。“臣蒙受圣恩,得以为县令,不敢稍有懈怠,定当勤勉于职守,治理县务,造福百姓,使地方繁荣昌盛,以仰答圣泽!”“好!”“咱们平阳县有青天了!”“该是如此,该是如此啊!”百姓喝彩,掌声不断。差役发梆。第一次击七梆,是为“为君难为臣不易”。第二次击五梆,是为“仁义礼智信”。第三次击三梆,是为衙门正堂匾额上的“清慎勤”。三梆敲过,再敲堂鼓。一为三下堂鼓,表示“奉圣命”。二为四下堂鼓,表示“叩谢皇恩”。整个流程下来,当真是庄严肃穆。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整复杂的仪式。梁渠摸着下巴想。一整套流程下来,县令再拉胯都显得威武不凡,尤其是简中义这种卖相不错的。再往下,是简中义领着衙门班子去往城隍庙。人群轰轰烈烈的跟着县令走。梁渠兴致不高,没再跟过去。拜完城隍神,简中义就该去书院出题考试。有的是见面机会。 第一百四十三章 来自县令的鼓励 书院藏书室,梁渠对着书脊挑来挑去。手放上去,抽出来翻看两页又放回去,迟迟不能做出决定。“你对佛家典籍很感兴趣?”梁渠回首:“山长?您什么时候来的。”一位白发老人站在他身后,正是上湖书院山长赵记。多亏山长,梁渠拼音一事才能如此快就上报上去,要不然以大顺疆域之广,不紧不慢来回一趟,大半年过去都不一定有消息。“有一阵了,看你在上面挑挑拣拣没什么主意的样子。”赵记上前一步,与梁渠并排而站,挑出一本典籍翻阅,“怎么突然想到看佛家典籍?”梁渠拱手:“实不相瞒,学生偶得一本佛教功法,颇为契合,只是里面夹杂许多术语与典故,学生看不太懂,想来找两本研究研究。”佛教对俗世影响甚巨,流传于世的功法繁多,偶得一本研究不奇怪。“这样啊,那你不该来这边。”赵记将佛经塞回,从书架中走出,梁渠赶紧跟上,知道山长要教自己如何挑书。跨过五六个书架,赵记转身走进另一书架间道,目光扫过一遍,从第三层抽出一本,又从第五层挑出两本,总共三本书交给梁渠。《农祁解佛法真义》《四书蕅益解》《白氏三教合一会要》“你只学过经史子集,对佛家可谓是一窍不通,直接看佛家典籍是看不明白的。且我观你阅读功利性居多,只为搞懂功法,非从兴趣出发,强看下去只会越看越糊涂,越看越焦躁。如今儒释道多互融,常言道,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许多东西趋向一致。反倒是从儒家视角看佛家的地方着手会好一些,再从佛家看儒家反证,有过了解基础,最后根据困惑的地方去翻阅专门的佛家典籍。”梁渠看过几遍,果真好懂许多,大喜,躬身一礼:“多谢山长择书!”有关系有人脉就是好,没人引导,什么都靠自己摸索,那得摸到什么时候?至于学习,梁渠根本不带怵的。“嗯。”山长坦然受下,“新县令去拜神,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会过来,快回去吧。”梁渠点点头,找书办登记过借阅信息,将三本书全部带走。下午,梁渠待在室内。书院外喧嚣不止。县令到了。所有人起身相迎,简中义满面春风,在山长赵记的带领下参观过整个书院。学生们都跟在大人物身后,悄悄话都不敢说,只以眼神交流。谁不知道新来的简县令是個大高手,说得再小声都会被听到。看过一圈,简中义站在庭院中,语气中多有欣慰:“上湖书院名不虚传,不愧是平阳县上最好的书院!”“简大人谬赞,实不敢当。”“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是赵山长谦逊过了头,只不过啊,上湖书院确实有能改进的地方。”“简大人请说。”“太小了!”简中义语气满是惋惜,“如此好的书院,实乃平阳县之幸事,应当办得更大,更好!”说话间简中义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这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非走公账,乃是我私人出资,资助上湖书院。”“怎能让简大人破费,草民不胜惶恐。”赵记三推三让,最后在简中义的坚持下才收下银票。梁渠看的直呲牙。奶奶的,真他娘的有钱。一个县令一年正常薪俸都没五百两,狗大户说拿就拿出来。不愧是世家子弟,富得流油,他到现在挣到的银子加起来都没五百两之多。梁渠站在人堆里只觉得无聊,只想简中义快点出题,混个过场赶紧结束。没想到简中义寒暄一会后,居然把话题扯到了他身上来。“我听说,贵书院有一位少年英杰,发明了远胜于反切法的拼音法,仅需一年便可识字完全,不知这位少年英杰可在现场。”此言一出,在场学生齐刷刷转头,看向梁渠。梁渠迈步越出:“承蒙大人抬爱,不胜惭愧。”简中义上下打量,道出几个好字:“通闺年最少,才俊罕能双啊,如此功绩,又在本官治理县下,当有所表。”说罢,他又从袖中理出第二张银票。“本官出门未带太多东西在身上,只有些许银票,还望不要介意。”梁渠扫过一眼,银票面额足有一百两,不由看向赵记。赵记微微点头:“长者赐,不可辞。”梁渠这才收下,他手头的确不太宽裕,家里也有点东西还没置办。一百两,生活质量又能上一个台阶。简中义面朝众人:“本官接任平阳县县令一职,当勤勉于政,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有功者得赏,有过者得罚,赏罚分明!”学子鼓掌喝彩。接着在赵记的邀请下,简中义亲手题了一块石碑。真的是用手。简中义只伸出一根食指,就在硬如精钢的青金石上刻下一行大字。“不学而求知,犹愿鱼而无网。”接下来便是出题考试,倒也简单,就是写文章,只一道题目。“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梁渠摊开笔墨纸砚,有点咬笔头。就算是走过场,题目也有点超纲,他识过字,看过书,可从来没想过去参加科举,自然没了解过怎么解题,破题,基本文章格式都不知道早知道就请个病假不来了。也不对,不来就拿不到这一百两了,好歹是笔大钱。良久,他动笔下字。简中义在院中依次走过,到梁渠这一教习室,似乎是对拼音法的创始人格外感兴趣,特地进来到身边查看。司恒义心头微跳,可也阻止不了,随后他就看见这位新县令的眉头皱得厉害。梁渠写这种题目什么水平,他这个老师还不知道吗?多有奇思妙想,但说写题目,那可没启蒙的孩童没两样,甚至不及。混在一堆卷子里走个过场也就罢,可现在普通县令也就三甲,这位可是实打实的榜眼,皇帝殿试挑选出来的。简中义望着纸上的一堆车轱辘话,觉得自己的文章水平都被跟着拉低。这小子,写的什么东西。他出的题目明明中规中矩,只要颂扬古圣先贤的化育之功,然后表扬国朝君主英明神武,顺便表忠心,说自己也要励志辅佐当今圣主为人民做番大事业等等就好。结果这人题目都没看懂,东扯一点,西扯一点,无章法,无规律。用这小子的头骨做法碗灌顶转修,不会跟着变傻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定神境 梁渠觉得简中义离开前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像是榜眼对初学者的鄙夷。想到自己写文章,简中义一直在旁边看,他耸耸肩。无所谓。自己不吃科举这碗饭,也不打算参加武举。溜了溜了,该去医馆学医术了接下来两日,梁渠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在武馆,水下,家这三个地方来回晃。三天炼化七次关卡,水泽精华靠鸡冠果和鲟鱼王肉获取,以每天七十点的速度稳步上涨,融合度三天就能上涨千分之二。统御的五头水兽,除去加入不久的江豚圆头,其余四只分别仅差一百多点水泽精华就能二次进化,合计吃个两顿鲟鱼王肉就该差不多了。期间梁渠还挖了一截莲藕交给主薄。主簿经过对照,初步判定是一株未曾见过的全新品种,通过特殊方法保存起来,准备上报户部,由户部下的大司农鉴别,种植,判断价值后才能给予功劳。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梁渠总觉得这個很操蛋,消息的传递单位是月,尤其是需要不断验证的东西,导致他发明拼音的后续奖励现在都没下来。“老李,你说这鸡冠果自己能不能种啊?”梁渠将鸡冠果的果核捏在手中,比较好奇这个问题。每天都来兑换小功,梁渠已经和主簿混得蛮熟,知道对方姓李,叫李寿福,家在京城,出过四品官。可惜老爹不争气,李寿福才第三代,科举又考不出名堂,只能勉强混个外派的主簿当当。李寿福翻个白眼:“大司农培育出来的东西,要是能让你随便种出来,市面上果子早就到处都是了。”鸡冠果是大司农用秘法培育出来的,肥料配比和种植手法都是有讲究的,不是户部的人根本不知道。河泊所能种植鸡冠果,也是有户部的人过来指导。“这果子效果那么好,难道真没人有过想法?”“有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怎么没有?”李寿福敲敲烟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别说种东西要的人手多,没法保证每个人嘴都严实,总有人漏出去,但你漏出去,自己种着吃就算了,谁敢大量交易?你晓得周王不?”梁渠食指指了指头顶船板:“那位的兄长?”“对喽,就是种这东西种没的,查封出来十二万亩药田,六万亩水塘,以造反罪论处!”梁渠咂舌。聊过一阵,正巧身边有人来登记功劳,便不再和李寿福闲聊,转身离开。“老李,刚刚那人谁啊,我看他拎了好几个精怪头过来,看着很年轻啊,那么厉害?”“嘿,你乡下来的?现在才知道?那是咱们徐统领叔叔的弟子,能耐着呢!”“好家伙,这我还真不知道。”梁渠回到家,西厢房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门也敞开着,不知道老和尚去了哪。最近两天,他出去,老和尚也跟着出去,压根见不着人。按老和尚的说法,可能是去找那个什么邪僧去了。梁渠最近读书了解到,佛门其实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在整个大佛门下,有许多不同的宗派,最常见的就是禅宗和净土宗,也是整个大顺最多的宗,此外还有论宗、天台宗、贤首宗,乃至许多已经断绝传承的宗脉。不知道老和尚是佛门里的哪一宗。若光看其云游四方,那应该是禅宗的行脚僧,云游僧,但是老和尚言行举止看起来怪怪的,不像是寻常禅宗僧人。禅宗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出去教化,平日里也没见老和尚有出去教化他人的意思。搞不懂。梁渠摇摇头,翻开书,继续挑灯夜读。经过几天的奋战,他三本书啃掉了一本,再看那所谓的《降龙伏虎金刚经》,能看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原先一页就迷糊,现在能看到三四页才迷糊,隐约摸索到一些门道。梁渠大抵能猜到老和尚的一些想法,想通过他对佛教典籍的不断深入研究,来培养他的“兴趣”。只可惜。比起几本书籍而言,梁渠更信物质决定意识基础,对佛教压根不感冒,或者说,他对所有教派都不感冒。好的只是人。能克制住自己欲望,严格遵守戒律的真大师的确有,但是万中无一,比狩虎大武师都罕见。有这份毅力和善心,啥都不信,或者信啥都能成为大师。可一旦让信徒组建成势力,浑水摸鱼的会是大多数,最终性质就有待商榷。就梁渠看过的典籍所记载,五大真统中的楼观台还有悬空寺,包括其他三个,数千年来闹出过不少丑闻。不是那个弟子奸淫香客,就是这个大师有个私生子,屡见不鲜,也就是真的拳头够大,偶尔能出真大师,不然早就墙倒众人推了。清晨,梁渠吃过早饭,于静室之中五心朝天,眉宇间一片平静。他的浑身气血依照《万胜抱元》路线流转,隐隐散出红光。道家术语有词为丹元,即心神之意,赤诚之心。所谓抱元,便是守住心神,不摇不曳。常人遇到危险,时常心神不宁,离魂失神,吓得昏招频出,更有甚者瘫软倒地,动弹不得。可若是修得抱元,心神与肉体合一,遇到危险时自然不易惊慌失措,时刻保持冷静。试想一番,生死搏杀之际依旧能保持冷静,该是多么巨大的帮助?《万胜抱元》共有定神,内视、存神,罡炼四重,层层递进,其中第一层定神,便是相同之理。达此境界,心神收敛,万念皆除。更是能让功法行走间自如运转,无需再专门打坐入定。“勤勉如我,总算是要成了!”虚室生白,梁渠于静室中长吐一口白气。白气如三尺长剑,经久不散。雄浑的气血流通在四肢百骸,化作涛涛浪潮,氤氲红光透体而出,于身体表面交织出一层红色大网,隐隐泛着一层银白色。十万八千毛孔俱是呼吸起伏,气流猎猎,虬结大筋跳动不停。经过数个呼吸,梁渠全身血光骤散,收敛于身体之中,气息混元如一。前所未有的宁静。梁渠睁开眼,站立起身,并无刻意搬运气血,可体内气机依旧按照《万胜抱元》法自动修行,生生不息。“成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道教人先止念,念头不止也枉然。 梁渠收拢住全身气血,转而到院中练习枪术。筋骨皮肉千锤百炼宛若精钢,脊柱大龙弹抖颤动间更是如龙吟虎啸。气血蛟龙走水般行过全身,整个过程没有散逸出丝毫气机,全部力量宣泄在伏波之上。大枪卷起朔风,带起枣树摇曳,水缸涟漪不断,惊飞喝水的鸟雀。“丹元功”老和尚不知何时立于西厢门前,默盘念珠。他与楼观台道主葛建泰并不相熟,倒与其胞弟葛建洪交情不浅。卜卦术有伤天和,使用过度更会损耗心头血,折损阳寿。老和尚能来淮阴一地,足证两人关系,自然知晓丹元功的玄妙。《丹元功》可不好练,尤其是武者而言,因为它杀伐有限,入门又难。许多人都对功法有一个误区,那便是功法越好,打斗搏杀越强。这是错误的,或者说,不完全对。道教追求得道升仙,佛门追求证果成佛。寻常武者则追求长生久视,享乐延绵,这些才是根本目的。打杀是过程,而非结果,变强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贯彻自己的意志。《丹元功》便是如此,不追求外在杀伤,专注于内,讲究精气神的和谐统一,力不内耗,气不外逸,长期充盈,精力大增。与同等级的功法相比较,此法很是出尘,优点颇多,只是爆发不足,搏杀偏弱。最关键的,难练。这功法第一步便是要守神静心。心猿不定,意马四驰,神气散乱于外。思绪过多会使精神困扰,劳力奔波会使气血涣散,以致不能持盈保泰。为此,大道教人先止念,念头不止也枉然。可止住念头何其难也。许多武夫多是半路出家,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凡事都需去争,去抢,废大功夫大时间去修身养性,回过神来,早已落后于同辈许多,根本做不到。都不是学得会学不会的问题,压根是不适合。有一定背景的世家子弟才有那水磨功夫,从小锻炼,根基稳固。只是梁渠大枪虎虎生风,搅得院中不得宁静,煞是威猛。“这不是《丹元功》,还有《百战法》的影子,两相结合,居然如此融洽”老和尚手盘念珠,不断思量,片刻,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内养有成,进而外王,转用世之道,此法即为万胜?善,善,善!”柳荫边,松影下,竖起脊梁诸缘罢。锁心猿,擒意马,明月清风只说长生话。老和尚越看越欢喜。梁渠当前称不上是锁心猿,擒意马的高深境界,可也做到了止念定神。就其习武时间上的跨度来说,称得上是天赋异禀!几千年下来,儒释道三教合一,互相融合改变,很多东西只是说法不同,追求的境界相同。许多大儒精通佛法道法不为稀奇,转修起来更是轻松自如。像这道家丹元,《降龙伏虎金刚经》中同样有类似境界,修炼起来岂非更好?“呼,嗬。”梁渠放下伏波,气力消耗颇多。《万胜抱元》达至定神境界后,使用招式的感觉完全不同。力不内耗,气不外逸,挥洒释放出去,自然没有丝毫浪费。十分力全部打在敌人身上,拳脚武器间的威力自然大增。乃至在万胜抱元的催发下,他的专注度都大幅提升,全力练习中没有丝毫时间流逝感。“施主好武功,不知此法可有名字?”“大师?”梁渠闻声望去,这才发现老和尚已经回来,似乎一直在看自己练功。他站直身子笑道:“此法名为《万胜抱元》,是我师父教我的。”没什么好忌讳的。任何功法的运转路线都极复杂,光靠观察是绝对看不出名堂的。经脉系统何其脆弱,照猫画虎,冒然模仿只会走火入魔。更别说邀请对方住下的是梁渠自己,他要想避开就不会在院子里练功。“《万胜抱元》,难怪,难怪,当真是有大煌武帝的风采。”老和尚感慨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惜乎,此法上上佳,可契合度上,仍不及我所予你的《降龙伏虎金刚经》,若是两法兼修,更是绝妙。”“大师说笑,寻常人哪有机遇习得一门十成十契合的武功,百万中无一,上上佳已然知足。”老和尚双手合十:“《降龙伏虎金刚经》中可有不懂之处?”梁渠眸光一闪,老和尚转性了?他快步上前:“大师可是要教我?”“拜我为师,自得真义。”“记名弟子行不行,我叫你老师。”“记名弟子不得真传。”“那算了。”梁渠摆摆手,“我不想当和尚,也不想云游四方,喜欢吃肉,将来还想娶个漂亮婆娘。”老和尚思量半晌:“你入我门,亦可为之。”梁渠侧目:“大师你认真的?”“诸佛法印,匪从人得,我自调心,何关外事?”梁渠挠挠头,他这两天看书不是一无所获,大致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关于二祖的一個典故,意思说佛法不是向别人那里求得的,只需不断观察和调整自己的心即可,不必在乎太多戒律。有点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意思在里面。风起波澜。老和尚静立不动。杀生,酒色,荤腥。不曾拿起,谈何放下?宇宙人生真相,无所不知,无所不觉,没有一丝一毫的迷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圆满的大智大觉便是佛。未曾体验,如何称得大智大觉?自欺欺人罢。“如何,可要拜老衲为师?”梁渠只是摇头:“罢了罢了,实无兴趣,早饭已经做好,在厨房中热一热就好。”当和尚太无趣,至于那功法,大不了他再多下点功夫,总能搞懂。世界上流传出来的佛家功法那么多,修的人也多,难不成个个都去当了和尚?老和尚道一声善,便自己往灶房去了。梁渠拿起长枪,又练一阵。一位泥瓦匠从板门位置进来,到水池位置看了看。早两天前水池就就砌好,只是等它干透变硬。左右敲敲打打,确认牢固后,泥瓦匠喊道:“梁爷,已经好了,可以把那石头拿出来放水了。”“好,我知道了。”梁渠应一声,跳入井口。一块结结实实的圆润巨石堵在里面,确保垒砖石时不会漫水上来,现在到了移开的时候。梁渠手持伏波,用力递出长枪,用力一搅,劲力迸发间,整块巨石崩裂,化作细密碎石掉入地下河流中,被冲刷向远方。汹涌的地下水迅速上涨,梁渠踩着井壁跳回地面。清澈的水流迅速涌至地表,漫过井口稍稍垒高的砖石,最后被周边池壁所阻,化作一口活水大池。整个水池造型类似铜钱,水井便是其中的孔,只不过是圆的。此外无论底部还是井壁,都用青砖垒得十分工整,望之舒慰。工匠端来一个木盆,将大量鹅卵石倾倒在水池中,同时又将几拢浮萍放到里面,让绿植浮在水面点缀。静置后,几条斑斓的鳑鲏鱼顺着井口位置游出,来到水池中,躲藏在浮萍丛生的根系间大口呼吸。至此,梁渠家宅与江淮河彻底连通,来去自如! 第一百四十六章 暂离平阳县 微风吹过,水波渐兴。手腕上的阿威颤动几下,百足抖动,爬入进水池,畅快游动,四周小鱼仓皇逃窜梁渠又在脑海中沟通四兽。不消一刻钟,一只小江豚率先游出井口,一对眼睛转动着打量四周,对梁渠叫唤了一声。然后一个大脑袋就把小江豚顶飞出去,肥鲶鱼紧随其后地探出头。它刚想要出来,尾巴上传来一股巨力,猝不及防下又被拖回井中。趁着圆头和肥鲶鱼争执之际,拳头和不能动抢先一步出来,拳头手上还夹着一条宝鱼。梁渠甚是欣慰。有了这条通道,以后宝鱼都可以直接送到家里来,不用梁渠特地再去河里拿。投喂鲟鱼王肉也更方便,到饭点让四兽顺着暗流自己过来吃就行。不能动用爪子扒住水池边缘,肚皮蹭着青石砖爬出,带出大片水花,还有两条小鱼被带了出来,在地上蹦跳。它在偌大的院子中找了个好地方,肚皮着地,四肢张开趴下晒春日暖阳。拳头紧跟着出来,它将宝鱼进献给梁渠,是一条五斤多的虎头斑。“干得不错。”梁渠顺手接过,夸赞一句后放到水缸中。今天晚上去吃李立波和陈杰昌的酒,总不好空着手去。老和尚吃过早饭来到院中,见到几兽活跃的场景并无太多表情。他只是来到水池边,拿起地上的两条小鱼,放回水中。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老和尚见过的驯兽高手不知凡几,更是亲身经历过十万大山中蛊虫的厉害。所谓育兽难,那是对朝廷而言。朝廷要的并非是某个驯服的個体,而是要能够稳定产出的物种,需要一代代的耐心选育。好比江豚,无论是谁,持一信物即可统御,不用培养感情。若只是驯服个体,出生就待在身边培养感情,靠绝对的武力慑服,方法有很多。有些大世家中,更是有近乎臻象级别的妖兽坐镇。同境界的妖兽本就肉身强悍,加之学习人类技法,没人敢去轻易招惹。如今只是几头水兽,不足为奇。院子里不能动见到老和尚,又看了看没有命令的梁渠,闭上眼接着晒太阳。拳头迈动步子紧跟在梁渠身边。肥鲶鱼摆脱圆头,把脑袋探出井口,喷了口水打招呼。“你这精怪好生灵性。”老和尚承认他有些看走了眼,这精怪的实力与智慧不太匹配,倒是少见。梁渠哈哈一笑:“只是想让大师知道,我养了几头水兽,若是日后来到院中,万万不要当成精怪打杀。”五兽冒头,算是梁渠的一次尝试。既然统御水兽并不特别,那就能试着让它们多露面。“善。”傍晚。梁渠依照约定,拎上虎头斑去李立波家吃酒。环顾街道,整个义兴镇真是大变样,有几分从前平阳镇的模样。一眼望出去,再也不是那个全是熟人的小乡,有很多人他都不认识。空气中尚能闻到淡淡的爆竹燃烧后的气味,很多新店在道路两边开张,新的米铺,布店和饭馆。梁渠甚至看到有两家武馆开在义兴镇上,学徒进出,仅七八位,规模不大。应该是很多人还没彻底安定下来的原因。粮价涨那么高,家里有点钱的也要牢牢捏在手中,以防意外,不会轻易开销。学武和赌博没两样,没有后续支撑,很可能就是打水漂。再过几个月,收上一茬稻谷,让粮价跌落下来,学徒数量至少能翻个倍。不知道六月六的河神祭,能不能继续让自己当主祭。梁渠摸着下巴,对这件事十分在意。他很早之前偷偷试过,找个地方杀鸡祭拜,毛都没有一根,还是得靠正经的河神祭。再来一场河神祭。人数,祭品质量,主祭身份全方面提升的前提下,他能保证眷顾度至少翻个十倍,少掉一个零。但是难啊,现在的义兴镇,不再是当初那个几个乡老就能说一不二的义兴市。买梁渠账的人不多,河神祭能不能办起来都不一定难怪人人都想当豪强,有话语权,在本地说一不二的感觉确实舒服。“诶诶,阿水来了!”陈杰昌站在门口与客人寒暄,李立波拍着他的肩膀指向街上。陈杰昌看过一眼,简单说几句让人进去,赶紧和李立波上前招呼。梁渠环顾左右:“我没来晚吧?”李立波拍着大腿:“哪能晚啊,水哥你是正主,你来了这席才能开,怎么会晚?”梁渠大笑,将手上的虎头斑拎起。“看看,给你们带的好东西!祝贺你们二位成为真正的武者!也祝你们今后武运昌隆!”“嘶,虎头斑?这得有五斤吧?之前都说让伱空着手来就好,你这样我们哪好意思拿。”“没破费,今天早上抓的,说实话,虎头斑我三天两头吃,都吃腻了。”“以前怎么没发现水哥还有吹牛的毛病?”“吹屁,拿着!拎着手酸。”梁渠将手上活蹦乱跳的虎头斑扔给两人,大步跨进院子里,正好看到向长松和胡奇,跟着坐了过去:“胡师兄,向师兄?你们也在啊!”“正好没事,他们两个就非拉着就过来了。”向长松吃着油炸花生米。胡奇给梁渠倒了杯茶:“梁师弟快破血关了吧?”梁渠点点头:“最近十天内吧。”“那感情好,又能吃一顿,到时候别哭穷。”“放马过来。”梁渠拍拍自己的衣兜,“师弟我腰包鼓着呢!”“河泊所干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挺好,徐大哥和卫提领两个人分开来管,徐大哥那边没人会来欺我,每天捞捞功劳换点东西,蛮轻松的。”“你第一次任职,虽然有徐大哥帮忙,但说话做事还是要注意点,都是帝都来的大少爷,不少脾气都不好。”“放心吧胡师兄,我不是惹事的人,他们别来惹我就行。”“嗯。”夜半。吃过饭的梁渠松松腰带,扛着伏波枪去江上巡逻,拎着几个死鱼头去楼船上登记功劳,正要离开却被李主簿叫住。“先别走,今天有任务。”梁渠脚步一顿:“任务?什么任务?”李寿福拉开抽屉,从柜子中抽出一份册页。“今早上隔壁县上报有水怪作乱,咱们这厉害的都去弄鬼母教了,河伯河长又没多少,可能要劳烦一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河泊所虽然建在平阳县,但管的是整个淮阴府。其他县闹水怪,都归河泊所管辖。梁渠接过册页,按描述就一普通精怪,一来一回用不了三天。“成,那就我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盗贼,内甲(二合一) 梁渠合好册页放入怀中,又顺手收下三枚鸡冠果。“行,你要接那我就记下了。”“记吧。”李寿福舔舔毛笔,将小册上登记下梁渠姓名,以及时间,地点和任务内容。梁渠靠在案上:“这种去别县的活,有没有补贴什么?”“想什么呢?又不是去别的州府,整个淮阴府都归咱们河泊所管,哪有额外补贴,倒是阵亡有抚恤。对了,你是第一次接外出任务,这事没和你说过,别怪老哥接下来说话不吉利,大家流程都一样。”【水泽精华+8.6】梁渠啃着鸡冠果,擦擦嘴边汁水:“老哥你说,我听着呢。”“从你出发当天开始算,一个曜日期没消息回来默认失踪,一个旬日内没消息默认死亡,任务难度从戊等拔到丁等。另外只要你没挨吏部的处分,任上也没有落下过错,三個月后,河泊所会给伱的家属发抚恤。以梁老弟的官职是一百二十八两白银,十亩良田,额外再免十年赋税。你要有儿子,儿子能领官职,只是要降一等,能当个九品河长,我看看……”李寿福翻着册子,“嗯?梁老弟没留领恤人吗?没留那就是默认给最近的亲属。”“诶诶诶,别。”梁渠赶紧制止,“领恤人写我师父吧,淮阴府平阳县杨东雄。”他一个孤儿,最近的亲属可不就一个烂叔梁广田嘛。太埋汰。“行,我给你记下来。”一本正经的讨论自己抚恤的归属,梁渠总觉得不太对劲。“怎么,觉得奇怪?”李寿福哈哈一笑,“没什么好奇怪的,大家都一个样,身在公门好修行,但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想过得比别人好,就要担风险,你看那渔民,天天半夜出去捕鱼,哪天遇上暴雨,指不定就葬身鱼腹。再说,家家户户都有太平缸,又有哪家是真着火,有备无患罢。”是这个理。“行,这下没事了吧?没事我就回去准备准备,睡一觉明个中午出发。”“没事了,今天早些休息。”噗通。梁渠扔下沉石,拉出船绳在泊位木桩上绕几圈打个结,跳上岸。酒肆前的酒旗在夜风中呼啦啦地飘个不住。路过的渔夫吆喝一声,自有小二端来一碗温酒,拿起碗来畅饮下肚,扔下三枚铜板,让小二一把扯住。“大爷,多久没喝过酒了,钱不够!”“怎么不够?一碗酒三个铜子,你想坑人?!”渔夫粗着脖子吼。“早涨了,外头粮价都成什么样了,还想着喝便宜酒呐?现在是一斤酒二十文,一碗酒十文!”“半斤酒要我十文?你怎么不去抢?爷爷身上就六个铜板,娘的爱要不要!”“诶,耍混不是,来人呐,来人呐,有人吃”一声极尽凄厉的惨叫忽地从街旁屋舍中传了出来,刺得人心里一颤。惨叫声半途而止,家家户户闹出犬吠,而后是混乱的人声,像是睡觉的乡民都爬了起来,又有人大声地说着什么,一片嘈杂。梁渠身为武者耳聪目明,听得比常人清楚些。“呔!狗杂种,来我这偷粮,也不看看马王爷有几只眼!富贵,去把他给我抓过来。”“老爷,没气,死了。”“死了?这么不禁打?”“老爷您可是武师,这死瘸子哪经得起您手啊,一棍子扔出去就给砸死了。”“忒,死在我院子里,真他娘晦气,抬走抬走,富贵,明个早上记得去和官府说一声,可别来让人来冤枉我。”“好嘞老爷。”梁渠往前走几步站在巷子前,看到两个人抬着一个瘦汉子出门。成串的血珠从瘦汉子后脑上湿漉漉的发丝末端滑落,滚在石板上,染上灰尘张而不破,像一颗颗红豆子。抬尸的管家瞧见有人站在巷口,正要呵斥对方滚开,兀然借着月光瞧见梁渠身上那藏青色祥云官服,当即住口,面带赔笑。“大爷别误会,您瞧见了,殷夜入人家,非奸及盗不是,这事咱们占理。”梁渠没说什么,只是从巷子口离开。管家擦了擦鬓角冷汗,松下一口气,差点以为有官吏要来敲竹杠呢。狗叫声渐渐息停,亮着烛火的窗户挨个熄灭。酒肆伙计环顾左右,悔拍大腿。“诶,那丑汉子人呢!酒钱还没给呢!”一,二,三。这月第三个。梁渠走在路上默数。四月八日,一整个月才过去八天,却已经是他看见的第三个被打死的小偷。这还是看到的,没看见的更多。年头光景如此。有手有脚的汉子,真有可能找不到工作糊口。吃不上饭,人不能活活饿死,捞偏门的就多了起来。大顺律法不讲人权,没有电灯的时代,真要碰上凶人,点个蜡烛的功夫早被人砍成了八半,所以完全不禁止杀人。就算小偷被制住,主人家多半也不会去报官,按着头就让下人打死,杀鸡儆猴。灾民的到来只是一个开始,整个平阳县的犯罪率都在直线上升。可惜梁渠什么都做不了。别说他不是县令,就算是,也没有治理地方的能力。凭空变不出粮来。“家里得养条狗,黑齿的崽子就不错。”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少,柜子里的几件衣服都价值不菲。平时家里就小马夫在家看着,十三岁喂喂马是够,遇到事那是顶不住的。正好三月初杨师家里的黑齿发了情,上次去看,几条母犬肚子鼓鼓的。算一算日子,五月初就能生崽子,到时候他去挑一头壮崽子回来清晨。院中水池搅起一阵水波涟漪。肥鲶鱼顶着一蓬浮萍冒出头,一对大眼睛咕溜溜地转。“阿肥?”梁渠放下伏波,擦一擦晨练出的汗,好奇肥鲶鱼一大早来找他做什么。肥鲶鱼甩甩须子,扬起脑袋,在水池边吐出半截墨蓝色的断刀。“又找到什么好东西了?”肥鲶鱼晃晃头,在水里吐了一连串泡泡。“哦?你蛤蟆大哥给的?”自从发现那条来去自如的暗流甬道,又拜蛤蟆为大哥,肥鲶鱼隔三差五就过去串门。昨晚肥鲶鱼在蛤蟆收藏的一艘大宝船里晃了晃,意外发现一小截断刀。泡在水里那么久,刀身没有丝毫锈蚀迹象,很是不凡。蛤蟆又对没有美感的断刀不感兴趣,肥鲶鱼就顺嘴带了回来。梁渠走到水池边,拿起半截残刀刀头。“好重的刀!”残刀手掌宽,半指厚,只有半尺长,说是残刀,不如说是刀片,可重量少说有三十斤。断口位置异常整齐,像被人削断的木杆,只余下这一小截刀头。用指腹轻轻按压,皮肤上迅速裂开一道小口,隐约要出血。非常锋利。梁渠将断刀刀头对准阳光,晨光照射下,刀身泛着墨蓝色的光,隐隐能在刀身中看到白色小点,再低头看墙壁上反射出的光影,如蔚蓝色的水波。“水沉金!?”梁渠眸光闪动。水沉金,与黄金等值!碰上有需求的,比黄金更贵!眼下这三十斤的断刀中不知含有多少水沉金,可保守估计含量在七成以上。若是能再提炼,少说二百两黄金,两千两白银!巴掌大的刀片价值两千两白银。捏妈妈的,哪家将军用的刀,那么贵?梁渠只觉得这东西烫手,匆匆跑到屋里用黑布包裹住,又找个木匣装好。“干得不错阿肥!”梁渠跨过庭院不忘夸赞一句肥鲶鱼,随即骑上赤山赶往平阳县。陆宅内,陆刚正在训斥新来的学徒。梁渠看了一眼,是没见过的新面孔,年纪不大,身形很瘦。见到师弟过来,陆刚挥挥手,新学徒如蒙大赦。“新招的学徒,叫黎渊,天赋很好,头一次用锤子就使得不错,但是毛毛躁躁。”陆刚解释一句。梁渠点点头,陆师兄话不多,多半是恨铁不成钢。“梁师弟如此匆忙,可是有要紧事?”梁渠晃了晃手里的木匣子。陆刚了然,默契地带师弟来到静室,关上房门,门外喧嚣如潮水般被推隔于外。“师兄看看这个。”梁渠上前一步,打开放在桌案上的木匣。半截刀尖躺在黑布中,泛着墨蓝色的光。陆刚拿住这小半截残片,一样对着阳光观摩。“好一块水沉金!小师弟哪弄来的?”“水里找到的。”又是水里!陆刚咂舌,他怎么觉得水里的好东西都被自家师弟拿走了?在平阳县生活那么多年,陆刚没见谁靠下水捞东西发财的,偏偏梁渠一件接一件的往回捞。“师兄你看看,这东西还值不值钱?”“值,水沉金的含量超过八成,光是把材料熔炼出来都有两千两白银,师弟你是要继续添塑?水沉金适应性很强,和大部分材料都能融合,倒是能添”“不添塑。”梁渠摆摆手,“师兄觉得有用就送给师兄,陆师兄帮我那么多忙,造伏波的情我都没还。”陆刚拿着刀片在指间反复转动。“你当真要送我?”“当真!”钨金没水沉金那么贵重,但也不便宜。还有象牙白木,同样价值不菲。整把伏波光是材料就要好几千两,梁渠不是占便宜没够的人。这把刀片他留着也是卖钱,不如留给陆师兄。水沉金在陆刚的手指间转动,这块三十斤重的刀片在他手中和一片树叶没两样。水沉金的融合性非常好,用来添塑与修复都非常好用。想到自己那柄断裂的灵兵,再拖下去就要损伤灵性了。思量许久,陆刚点点头。“那我就收下了。”他的灵兵材料性质很特别,半年来始终找不到原材料修复,水沉金已经是非同属材料下的最优解。见陆刚收下,梁渠面色微喜。之前徐师兄和他提过一嘴,说陆师兄的灵兵断裂过,因为材料问题一直没修好。水沉金的最大特点就是包容性强,修复武器很好,这才马不停蹄的送过来。陆刚收好刀片,心情不错。“上次狩猎鲟鱼妖,师父让我用妖皮给你们一人做一件内甲,前两天才好,本来想找个时间送过去,正好你过来,试一试,看看合不合身。”片刻,梁渠身上多出一件黑色哑光背甲,内甲摸起来手感不错,沙沙的,柔软透气,丝毫不影响活动。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妖兽皮!对标狩虎!换成低境界的狼烟武师,用的武器差点都割不开!一身神装,再加绝顶功法,身兼武骨与应龙纹,梁渠觉得等闲奔马上境打不过自己。收好内甲,梁渠拜别着手修复灵器的陆刚,回家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隔壁丰埠县。这一次水兽作妖就在丰埠县治下的乌水镇,已经有六位渔民失踪,八位确认死亡,都是近半个月出的事。据传言说是一头状似人形的水妖。护臂,内甲,再套一层官服,外面系上山牛皮腰带,脚踩踏云靴。伏波,青狼,玄水叉梁渠抓起一件黑色大氅,二师兄送他的大氅很好用,可惜没法穿了,四月份天气转暖,穿大氅太热。他把大氅塞回柜子,摘下一枚腰牌挂在腰间。河泊所腰牌不能少,出门在外的身份证明,震慑宵小。中午。“施主是要远行?”灶房中,老和尚见到梁渠,对他的一身打扮颇为意外。“最近三四天我要出去一趟,家里若是有事,劳烦大师帮我照看一下。”老和尚双手合十。“固当如此。”上饶埠头,梁渠放好东西,解开船绳。县域的面积并不标准,大多是按照奔马武者朝固定方向奔跑一天一夜的里程来划分的,非常巨大。梁渠走水路算抄近路,但也要走上一天半,到时候在丰埠县找一找水妖的踪迹,差不多三四天搞定,半个曜日期即可。至于五头水兽。梁渠思量许久,决定让圆头留下,剩余四兽全部带走。一方面圆头要照顾小江豚,另一方面,留圆头在当地能当个高级联络员。它比四兽聪明。通过精神链接,梁渠能随时知道平阳县的情况,顺带能让圆头接替肥鲶鱼等兽的工作,不至于让鱼帮空闲下来。如此一来,梁渠称得上是全副武装。莲藕水域,除去手腕上的阿威,剩余四兽包括小江豚全部浮出水面。肥鲶鱼很兴奋,它头一次出远门。拳头夹着几截莲藕放进船中,那是几截水泽精华最多的莲藕段。“圆头,家里就靠你了,捕鱼就学肥鲶鱼它们,遇到危险不要强撑,保护自己和江小豚最重要。”圆头叫唤几声,俱是让梁渠放心。梁渠对圆头的智慧有信心,他将两套“鱼鞍”套在不能动和肥鲶鱼的身上,又用一截绳索把拳头套上。肥鲶鱼与不能动摇动长尾,排开水波,借力前行。风势渐大,过水无痕。整艘船在两匹水兽的带动下飞速前进,最后面又挂着个大螃蟹。丰埠县,出发! 请假条 本月第二张假条......太困了,最近都是凌晨三点多才睡,昼夜颠倒,一直没什么精神,想调个作息。再加上没存稿,写书又是一个比较容易接收负面情绪的东西,挺消磨精神的,没有精神又犯困,思想火花就很难出来,所以请一天假调整一下。非常抱歉。《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四十八章 鲸帮 江风浩浩,衣袂纷飞。梁渠盘坐在船中,对着地图反复观摩,眉头拧成八字。再看四周,茫茫大江,间或夹着几座浮屿,只一枚太阳悬在头顶。快要突破血关,杨师前几天给他的换血丹,凝血丹,包括牛角鲳鱼角入药的活血丹,梁渠都事先带在了身上,有备无患。结果千算万算,漏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罗盘没带……”头一次出远门,草率了。这年头没有导航,路又不好,加之户籍限制,人的活动范围极小,能在数县之地往来自如的人,那都是有本事的高手。要是能在数府之间往来,更了不得,大商会里抢着要,到哪都吃喝不愁。“停!”肥鲶鱼与不能动卸下劲力,舫船后的水痕迅速愈合。“往岸上靠……”船头,梁渠伸手护住小水洼,里头漂浮着一片树叶,叶脉上贴着一根铁针,在磁化铁针的作用下,叶尖缓缓指向北方。没有罗盘压根难不倒梁渠。往岸上靠,找个小村庄,罗盘那么高端的东西买不到,但男耕女织,买根铁针绰绰有余,往头发上擦擦带点磁就能当罗盘用。“偏了偏了,阿肥你往左一点!”肥鲶鱼往右边多使三分劲击水,船头方向微转,继续疾驰。和罗盘比没什么两样,只是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停下移动,重新确认方位。平阳县与丰埠县之间走陆路得绕一个圈,可要是走水路,那就是直线,光距离上就少近三成。没有罗盘时刻定位,直线抵达的目的是完不成了,多半会成为一段起伏不大的折线,估计会晚上小半天,但还是比陆路要快上一些。哎。头一次出远门,又没人带,要注意的地方太多了。梁渠又长一个心眼。星夜光辉。十多艘小舟蔓延在江面上,足足延伸出二里多地,几乎到深水区边缘。平阳县还是平阳镇的时候,两地之间的大船就都走这条水路,但凡有人在两地往来,不可能不被发现。啪!大手甩在脸上,吸饱血的蚊子炸裂开来,化作一滩血印。几個糙汉子坐在一艘小船上,百无聊赖,他们都不是武者,到江面上只能喂蚊子来。“天杀的蚊子怎么那么多,有人来没?”“鱼都没一条,哪来的人?”“都几天了,还没来?”“才几天,按照速度,消息估计是昨天或者前天过去的,怎么也得再有一二天吧。”“那我们为什么那么早就候着?”“宁杀错莫放过,喂蚊子的是我们,又不是帮主,咱们待上半个月,也不耽搁帮主娶新小妾。”静默一阵。“妈的,都是林老二惹出的祸,没拦住那狗肏的东西,叫上面人知道,不然咱们也不会到江上来受罪喂蚊子,以前也没闹出过这事啊。”“以前哪有人管水上事,只要那些个泥腿子按时交税,没人管你死活,现在来了河泊所,还就在隔壁,咱们做事肯定没以前自在。前些日子二帮主不是说,咱们鲸帮现在要收敛一点,日子不会有以前好过,准备裁剪人手了吗?”又一汉子插嘴:“你们说,要是那什么河泊所真的管这件事,派人过来,咱们不会真要杀官吧?”“杀官?想什么呢?不要命了?你这小胳膊小腿杀得了官吗?二帮主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见啊,给点钱打发回去就得了,莫生事端。”“能打发回去吗?”“你见过不偷腥的猫?做官不捞钱,伱做劳什子官?”“忍忍吧,三帮主说了,等风口过去,就带我们去添香楼耍女子,尽情耍!”“说的我痒痒。”“痒啥,你这烂怂不会染病了吧?”“呆狗入出的!滚你妈蛋!”……舫船疾驰,梁渠倚在船沿上运功,忽地心有所动。水波流转,半个多高的浪头涌出水面三尺,与舫船齐头并进,透过月光,明显能看到有一条二尺长的大鱼居于水波中心。浑身青皮无鳞,鼻似牛鼻,头颅硕大方正,与寻常鱼头迥异,眼睛更是圆润巨大。牛首鱼!又一条宝鱼!牛首鱼凭空浮出水面,惊骇不已,拼了命往前游动,可不管它如何挣扎,始终被浪头包裹。没想到赶个路都能有意外收获。梁渠伸出手,五指如鹰爪,掐住鱼背将牛首鱼从浪头中取出。浪头溃散在江面上,留下翻腾的白沫。牛首鱼最大的特点便是力大无穷,一头一斤重的牛首鱼甩尾间爆发的实力便能将寻常渔夫拖下水,换做寻常鱼,没有个二十斤根本做不到。为此市面上根本见不到这种鱼,小一点的,渔民们只能捞上一张破网。稍微长大点,有个三四斤重,常人下水面对面都不一定斗得过它,要是不小心被抽一下尾,晕厥过去,当场就要溺死。眼前这条牛首鱼足有十二三斤,几个成年人都按不住,可惜在梁渠手上连动弹一下都难以做到。“好了,歇一歇,先吃饭!”梁渠控制水流,摘下三兽身上的绳索套。肥鲶鱼与不能动拉了大半天船都没休息,早就腹中空空。拳头一直被拉着,倒是不累,就是脑子有点晕。阿威从手腕上爬下,趴伏在牛首鱼身边扎下口器,几个呼吸间就将牛首鱼身上的鲜血全部吸干,鱼身微微干瘪。没了血,梁渠掏出青狼,一刀剁下鱼头,把宝鱼体内的黑膜内脏清理干净,片下鱼肉,让三兽分食鱼骨与内脏。鱼肉入锅,迅速泛白浮腾。梁渠只在书上见过牛首鱼,从来没吃过,不知道效果如何,会不会比牛角鲳更强。【水泽精华+2.4】【水泽精华+2】整条牛首鱼下肚,贡献水泽精华42点,融合度再涨半点。胃中鱼肉化作精纯补药,周身血气升腾,梁渠聚拢所有气血融入髓浆,血液如海潮,涛涛不绝。真热。炼过三次血关,梁渠脱去上身衣物跳入水中,帮助身体散热。没想到一条牛首鱼滋补效果那么好,比牛角鲳都要强半成,距离四关突破又快一天。以前梁渠一直以为宝鱼就是精怪的幼年时期,后来读的书多了才知道,不是一回事。宝鱼是宝鱼,精怪是精怪,两者不搭噶。任何鱼类都有可能误食天材地宝,突破自身限制,化作精怪。可宝鱼却是天生天养的灵物。个别罕见的珍贵宝鱼,一条就可能贡献出吞吃掉整头精怪才能有的血肉能量。有的浑身都是宝,好比牛角鲳,一对鱼角能够磨粉入药,引动武者全身气血,用来制作暴血丹,活血丹。一斤鱼肉中蕴含的水泽精华更是数倍于普通精怪,肉质也好得多。很多精怪吃起来和生牛肉一样,又老又硬,有股散不去的腥味。可惜,精怪到处都是,往水泽深处走就有,一晚上能杀四五头,当饭吃都嫌多,宝鱼就没那么好碰到。至今肥鲶鱼它们的宝鱼捕捉水平都在两天一条的基准线上。哗啦!吃饱喝足,三兽浮出水面,精神十足。梁渠收拾干净船舱,将锅碗放入隔水间,给它们套上绳索,继续赶路。按照目前的速度,明天上午就能抵达丰埠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鱼 太阳已经升起,晨风吹过芦苇,一片萧索。半个白天加一个夜晚,梁渠已经来到丰埠县县域。贴岸前进,他路过数个乡村,小市,看到的光景与平阳县截然不同。平阳县粮价上涨得极猛,许多人都苦不堪言,但毕竟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没有洪水与旱灾,粮食在地里长得好好的,在周边几府的接济下,日子勉强能过。谁都知道熬过这段日子,收上一波稻谷,后面的生活就会好很多。加之涌来的大户们纷纷建房,平地起大宅,一天一個样,大家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生机。丰埠县却是一片死寂。梁渠经过的几个村庄里头,多是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平阳县那么多的青壮年不是凭空出现的,靠壤的几县贡献最多。很多小村庄里本来就一二百号人,鬼母教杀一半,吓走剩下一半,只余下走不动路的老人。只有大镇,大县情况好些,家当值钱,不至于被轻易吓走。“老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村叫什么名啊?”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热闹点的小市,梁渠让三兽下潜,自己摇橹上前拦下一位归船的渔夫。渔夫见梁渠身上有官服,赶忙下跪,被梁渠一把抓住臂膀拦下。“犯不着,我就问个话,老哥你实话告诉我就成。”渔夫颤巍道:“回大人的话,咱们这叫石桥市。”“石桥市……那你知不知道乌镇在哪?”“知道知道。”渔夫连连点头,往西边方向一指,“往西边走上二十多里水路,差不多就到了。”“那就没走错。”梁渠点点头,又问,“老哥,我有件事不明白,我一路划船过来,怎么你们的船都停在埠头上吗?”这件事很奇怪。通常埠头都是由私人或者官府带头修建的,想要停靠上去就得交钱,像义兴镇,平常是两文,汛期得四文。梁渠没发迹之前也得交。但是有胆子大的,不怕出事,往芦苇荡里一停,管他风吹雨打。或者一些遇上困难的,例如父母孩子生病,有时候也会冒险停在外面,省上一碗酒钱。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可梁渠一路走来,经过数个芦苇荡,压根没见着这种情况。“大人真是折煞我。”渔夫对梁渠的称呼实在惶恐,哆嗦道,“大人有所不知,咱们这所有的船有一艘算一艘,那都是渔栏的,你停外面,不是要被打死吗?”梁渠一愣:“我这一路过来,路过那么多村,渔船都是渔栏的?”“都是!”怎么可能?梁渠第一反应是不信。义兴镇还是义兴市的时候,整个市里头有几百号渔民,只有三成左右需要租赁渔船,仰仗渔栏鼻息过活,剩下的都有自己的船。缘何到十成这般夸张?可常人见到他一身官服又怎么敢说假话,背后多半有隐情。梁渠思量一番道:“你这渔栏,莫不都是一人开的?”“大人慧眼如炬,这丰埠县内所有的渔栏,都是鲸帮的。”“如何分成?”“四六。”“拿六成?”“六成是人家的。”这,这活得下去吗?梁渠眉毛微抬。打渔是很看季节和运气的,经验比较丰富的渔夫的确一天有六十多文,七十多文,但也就那季节性的几个月,冬天啥的一天十几文都算得上不错。挣那么三瓜两枣的,分出去六成,再加两次税收。扛两座山莫不过如此。“老哥,伱和我说说这鲸帮。”梁渠从怀里摸出一粒小碎银,七八分的样子,换铜板能有个大几十文。渔夫见那银子猛咽唾沫,却又不敢去拿:“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啊!”“拿着就是!一点酒钱。”渔夫推辞不过,这才小心翼翼地收下银豆子,牢牢抓在手中,他左右环顾,叹口气。“说到这鲸帮啊,得从鲸帮的老大说起”半晌,渔夫握着银豆子,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徒留下原地思索的梁渠。梁渠从怀中掏出册页,打开来逐字逐句的看。近半个月,乌镇六位渔民失踪,八位确认死亡,合计出事人数多达十四位。但在渔夫口中,乌镇很久以前就闹水妖。只是一直没人来管,县衙里的巡检,三法司压根不理会水上的东西。经常有渔民出船遇到水妖,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回来了,可船丢了,从此不得不仰渔栏鼻息过活。只是最近一两年发生的少,最近半个月不知怎么地重新闹了起来。梁渠重合上册页。本以为只要料理个精怪。鲸帮老大刘节,有点东西。……“对镜容光惊瘦减,万恨千愁上眉尖。盟山誓海防中变,薄命红颜只怨天。”二黄慢拍,应着花旦唱腔的婉转咿呀,攥在手中的水袖一抛,纷纷扬扬似雪落下。带着甜味的花香水一样漫了出来,把人的魂魄带到了无比辽远的地方。“为痴情闪得我柔肠百转,因此上终日里病体缠绵。我与那谢招郎灯前誓愿,又谁知不从心拆散交鸳。”花旦又那样柔柔的倒下去,让所有的手都做了搀扶的姿势,心痛而惋惜。放眼戏院无处不是人。这便是鲸帮老大刘节要娶的小妾,只作最后一演,便要离开戏院嫁做人妇了。“真美啊,便是我家里十房小妾,也比不上她一个啊,师爷,你说是吗?师爷?”杜文长摇头晃脑的听着曲,浑身油肉都跟着颤动,再回头时,师爷已不见踪影。“好听,好看,赏!”傍晚。送客戏唱罢。洗去妆容的花旦小步挪着,一双软手揪着细帕,紧跟在师爷身后进到县令内院。杜文长心脏都漏了一拍,浑身发热。当真如小桥流水,似软软的风,软软的水,软软的柳絮。可他却恼怒骂道:“师爷你怎么半点规矩都不懂?人家刘帮主未过门的女子怎么能带到我房间里呢?岂不是坏了人家名声?快些将人送回去!”“万万不可!”刘节紧跟着跨过门槛,“这小春儿刚刚与我说,一见大人面目就觉得您玉树临风,若是不能侍奉大人左右,会抱憾终身!我这才成人之美。”“啊呀呀,这真是。”杜文长晃着脑袋,脖颈间泌出的油脂混着汗水淌下,“刘帮主实在客气,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巡检一职……”“刘帮主真是会为难我啊,这巡检虽只有九品,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县令能任免的啊!都得吏部同意才作数。”“大人误会,非是我,是我的儿子!您看他怎么样?”刘节一早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希望,只能退而求其次。“令郎啊”杜文长眯着眼,似在思考。刘节求取巡检一职已经有七八年,可他始终不想给。原因无他,眼下刘节有钱无权,自然任人拿捏,每年孝敬。可此人野心不小,若是拿了入品级的官职,手下又有帮众上百,往后就不好相与了。但是一口回绝也不好,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杜文长揉捏着花旦的软手。“我会举荐的,但成与不成,不是我说了算。”“多谢大人!”“另外,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如今平阳县有了个河泊所,水上境况不比从前,你自己怎么起来的自己知道,水上的那点破事省着点,真出了事,别来找我。”每年只拿那么点孝敬钱,蹚这么一趟浑水,太亏。刘节神情一凛:“多谢大人提醒,某同样不会教河泊所的大人失望!定让其满载而归!”“好了好了,今天忙了一天公务,我乏了。”“大人好好歇息。”刘节恭敬退下。……水下,肥鲶鱼晃晃悠悠地从远处回来,左转一圈,右转一圈,表情很是得意。梁渠看它那嘚瑟样就知道什么情况。这老肥,越来越嚣张了。“找到了吗?”肥鲶鱼点点头,用须子指向一边,须舞足蹈。梁渠了然,迅速将三兽召回,待全员到齐,朝着肥鲶鱼所指的方向靠去。一人三兽跟在肥鲶鱼身后,很快在芦苇丛中摸到一栋窄小木屋。四周无人,梁渠透过木屋窄缝,很轻易便瞧见里面的东西,与他起初猜想的一般无二。难怪精怪状似人形。“奶奶的,给我指派那么个大活计,加薪!必须得加薪!”梁渠决定回去就找徐岳龙抗议。哪是戊级任务,起步丁级,一来一回三四天,得算二十个小功!夜半。渔民陆陆续续出船捕鱼。梁渠潜伏在水下修炼,岸上芦苇折叶声不绝于耳。“鱼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我们可是心腹! 月下芦苇抽长出新叶,江风压着茎秆垂下去,印在水面上影影绰绰。江水层层叠叠撞在岸上,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水波折射,蒙蒙的似乎有个影子藏在水中。水草顺着水波轻晃,梁渠盘膝坐在巨蟹背上运功。布满碎石蚌壳的淤地上面倒插着长枪伏波,两头巨兽伏在左右。苇叶摩挲的沙沙声,木门的开合声,在一片水潮声中分外清晰。肥鲶鱼与不能动睁开眼。梁渠反手压下躁动的三兽。“不止一位,等他们下水。”本以为只是一头“精怪”作乱,可从岸上传来的气息看,足足有三位。小小的鲸帮,真是“人才济济”。约莫过去半刻钟,芦苇丛中再度响起木门的开合声,间或夹杂着几句交谈声。声调很怪异,混杂在江水声与芦苇叶的摩挲声中变得模糊不清。梁渠伸手拔出伏波。“要来了!”三兽全神贯注。肥鲶鱼与不能动浑身肌肉紧绷,青皮与鳞甲隆起,长尾蜷缩,拳头八足颤动,双钳虚夹,更是急不可耐。哗啦!身长青皮,脖颈侧有鱼鳃的“精怪”入水,正欲往江淮水中游去,余光蓦然瞥见隐藏在阴影中的数头精怪,瞳孔骤缩!梁渠就等着这一刻。他浑身筋骨齐鸣,气血奔涌而出,聚力在枪尾,单手推出。极锐的枪尖完全地撕开了水流,绞出两条环绕交错的水痕,像是有扭曲的白龙在枪身上纠缠跳动。水下舒缓的柔波陡然变成了惊涛骇浪。梁渠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枪刺入了肉体,在“精怪”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拧转枪身,下压长枪,斩开脊骨,滚烫的血涌起在水中。“精怪”忽然感觉到身体轻了起来,脖子上的剧痛一瞬间洞穿了他的意识。而在另外两头“精怪”的眼里,从极静到极动,中间的过程好似被生生抽走,只两者交错的瞬间,一颗大头忽地扬血飞起,留在原地的尸身依然向前僵硬地游动。无数红血从无头尸体的脖颈处涌出,在心脏的泵跳下散成大片血雾。“精怪”头颅扬在水中,在水流的冲刷下飘落出一张黏连的蓝皮,其下赫然是一副惨白的人脸!哪有什么精怪,只有披着精怪皮的人。梁渠一枪抽落在尸体的背脊,“精怪”的尸体栽落入淤泥之中,血雾与泥雾交融在一起。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另外两人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沉闷的水压已经扑到面门之上。肥鲶鱼与不能动一左一右自两侧袭来,混乱的水流让人失去方向,巨兽所带来的窒息感比之充斥周身的江水更加强烈。跑!可水中的人又如何游得过水中的鱼,更有无形的声波如尖锥般扎入脑海,剧痛难耐。利齿刺入人体,两人如坠冰窟,伴随着暴力撕咬,他们的腿骨接连发出爆响,寸寸折断。明明浸泡在水中,全身却像是被火灼烧过那样燥热地疼痛。体力从折断的骨头中争先恐后的流失,大量气泡从二人的口鼻中散逸,背部的“鳃”完全成了摆设,如同两个破布娃娃在水中被甩来甩去。很快两人便彻底没了声息。比想象的要简单得多。早在搏杀之际,梁渠就从气息上判断出二人水平。都是四关武师。如此实力倒也正常,一来做这种事需要心腹,不可能随便找几个下属,二来想要吓走普通渔民,光靠狰狞的面相可不够。在水下,越级杀敌真是和杀鸡屠狗没两样。梁渠偏了偏头。“带上去。”四关武师生命力旺盛,很是耐操,没個一两刻钟,想溺死都难。加之梁渠特意让两兽避开腰腹,专挑下肢撕咬,伤势并不算严重,两人只是昏厥。拳头摆动八足,上去一钳一个,抄起双腿尽断的二人回到岸上,轻轻一甩,两根肉条滚动间压下大片芦苇。梁渠踏水上岸,衣服上的水渍化作涓涓细流淌至地面,又从黑色变回原先的藏青。踹上两脚,见到二人依旧昏厥,梁渠转头对着拳头道:“对着他们胸口砸一下。”拳头敲敲脑壳。“对着他们的这里砸一下。”梁渠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拳头恍然大悟,将二人身体摆正,举起双钳,悍然砸下。巨鳌力道何其之大,一旁的梁渠几乎能听到两人肋骨折断的声音。暴力挤压下,两人张开嘴,喷泉似的往外冒水,间或夹杂着沙粒与水藻,不断干呕。缓过劲来再睁开眼,梁渠身上的河伯服在月光下分外刺眼。两人在丰埠县一亩三分地上混,从未见过河泊所是什么样,更不知道河泊所的官服是何样式,可现在打眼一瞧便觉得就该是如此。他们终于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袭击了自己。梁渠抬起伏波,锋锐的枪刃划开两人身上的蓝皮,打个转,割下一块扔在地上。“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逼你们说?”二人对视一眼,俱是静默。他们可是刘节心腹!梁渠摇摇头,转过身,对一旁的拳头指了指自己的脚踝。两人不明所以,随即便看到有阴影高悬于顶,抬头望去,是一对夸张的巨钳。劲风扑面,两人目光根本追不上移动中的巨钳,再次跟上,巨钳已然深深砸入泥地之中。连同他们的脚掌。凄厉的惨叫震得芦苇颤动不止。筋骨血肉与漆黑发臭的淤泥搅成一团,除非今后二人获得逆天宝药,否则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站得起来。梁渠呼吸着夜风中的血腥味,见两人一直在哀嚎,又指了指自己的膝盖骨。阴影再度落在二人头顶。“别砸了,别砸了,我说我说!”“我也说,我也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这个世界上心腹多的是,可想要培养出能抵抗肉体折磨的死士……梁渠不觉得一个县域里的帮派主有这个能力。他招招手,言语几句,在两人惊恐的目光中,拳头夹起其中一人就跑,直至消失在芦苇丛中。囚徒困境这样的简单博弈还是要懂的。梁渠让不能动上岸,坐在它身上,又掏出砚台摆在它的大脑门上研起墨水。“我磨个墨,从鲸帮发家开始自己组织一下语言,待会对口供,别怪我没提醒你,对不上你就完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打不过,先升个级 梁渠大马金刀坐在拳头身上,狼毫笔在册页上飞速勾画填写。“大致就是这样……”“你确定你都交代了?你的同伙说的可要比你多得多,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再仔细想想,非要我主动提醒伱,可就不是现在这个待遇了!”梁渠厉声呵斥。“别别别,我再想想,再想想。”在梁渠的威逼下,又一段不为人知的秘辛被吐露。“来,这按个手印。”梁渠拉起男人的手,往水坑里洗了洗,又在他腿上的伤口上沾了点血,用力按压在册页上,留下一个清晰完整的指纹。伤口被牵动,男人痛得面部肌肉都在痉挛。录完第二份口供,梁渠让拳头看住犯人,跑回去接着恫吓第一個人。反复确认,才算完整。两个人的口供对照起来,除去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大致脉络都差不多。整个鲸帮,一共有三位帮主,余下骨干十数,普通帮众二百余人,是丰埠县第一大帮。帮派中实力最强的便是帮主刘节,奔马境极境。其次是二帮主刘义,是帮主刘节的弟弟,不怎么出手,充当智囊的角色,实力大致是奔马初境到中境之间。最后是三当家,和刘节,刘义从小玩到大的郑天赋,实力在奔马中境左右。好弱啊。梁渠看着鲸帮三位帮主的实力,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思来想去,他觉得根本原因在于平阳县实力忒高,以至于他的眼光也变得不同。寻常县域哪可能有狩虎武者啊,有个狼烟境的就不得了了。结果平阳县光明面上的狩虎大武师就有六位,哦,还有一个臻象·残的老和尚。几位狩虎甚至各有背景,不是国公就是千年世家,家里宰相将军一堆。夸张的离谱。就连梁渠的几位师兄,算上突破不久的徐师兄,那就是从四师兄开始全是狼烟武师。只能说,县和县之间是不同的。有的县它名义上是县,背地里有府的实力。丰埠县和平阳县比起来,完全算是个小地方。不过俗话讲得好,水浅王八多,庙小妖风大。没有一位杨东雄似的定海神针,丰埠县妖魔鬼怪扎堆冒。鲸帮的发迹历得从二十三年前说起。那时刘节和刘义两兄弟还是两个普通渔民,父亲死的早,两兄弟靠一艘小船相依为命。俗话说父子不同船,意思是怕父子两个在同一条船上发生意外,将会损失两个壮劳力,如果家里只有一个独子的家庭更是会断了香火,那就是塌了天的祸事。刘家兄弟不是父子却是兄弟,不能断香火,自然一个负责出船,一个负责卖篓卖鱼。如此生活数年,一直到刘节半月捕到三条宝鱼,渔船被嫉妒的渔民凿沉。然而事后报应来得极快。仅一个月,大妖过境,丧命渔夫二十八人,其中就包括凿船的两名渔夫,此外受伤者不计其数。反倒是刘节因为渔船被凿,于武馆习武幸免于难。半年过去,刘节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成功破关,为渔栏主所青睐,成为上门女婿。至此刘节开始了他独特的“增收”路子。丰埠县域附近的“水妖”出没愈发频繁,唯独持有刘节家护身符的渔栏渔船方可幸免。于是乎,河底的渔船越沉越多。渔民们不得不仰刘节的鼻息生活,渔栏生意是越做越大,仅用十年光景,一市之地到整个丰埠县域的渔栏全部姓刘。也是自此以后,整个丰埠县下那么多镇,那么多乡,再没有同刘节一样能够翻身出头的渔民。期间不是没有渔民看出猫腻,状告官府。渔民没读过书,见识不多,对水妖充斥着原始的恐惧,但总有那么一两个聪明人。只可惜,聪明没用。每年都能吃到一部分收益的县令可是对渔栏满意得很,不止县令,师爷,巡检,县尉都有一份分润。往往是告状的渔民,过了两天便销声匿迹,死在了“水妖”口中。至于想要离开去别县的,没门!不拿钱出来,别想得到路引!本来最近七八年,除去小猫三两只,大部分渔民都开始靠渔栏过活,“水妖”闹得也少了,可偏偏出了鬼母教这一档子事。托着人祸的“福”,人口流动介于了非法和合法之间,大部分渔民都想逃。“水妖”不得不重操旧业,逼得渔民不敢走,最终,消息传到河泊所里听那两人说,刘节在平阳县与丰埠县的必经之路上设了关卡,专门等候河泊所的人过去。只可惜,谁都没想到河泊所的大人忘记带罗盘,靠着一根铁针走了折线……梁渠托着下巴。一县之地,得有多少渔民,全部收益的六成。他不知道具体人口,算不出来那是多大一笔钱,但绝对多得离谱。甚至根据口供所说,渔栏有时候怕激起民变,还会主动帮实在过不下去的渔民变成“隐户”。刘节的半生经历可谓是一代枭雄,颇具传奇色彩。只可惜让梁渠碰上了。泼天的富贵!这任务哪是什么戊等,少说得是个乙等!以梁渠的实力铲掉这个鲸帮,那少说是个大功!河泊所把任务分成甲乙丙丁戊五个等级,划分的依据主要是难度,波及范围还有影响。一县之地的渔民人数上万,光这波及范围就值得一个丙等,乃至是乙等。甲乙两等任务,已然进入到大功范畴!不过大功能不能获得,完成人的实力也有一部分参考因素。例如一位实力不高的武者,他拼了命拖住了一位奔马大武师,拥有战略性意义,最后终生残疾乃至死亡,哪怕这个任务只是丙等,那同样值得一个大功。可若是换成狼烟武师来做,就不能算作大功。不过这点对于梁渠而言,同样是优势。两者相加,徐大哥又是自己人,不会故意卡人,板上钉钉的大功!说不得不止一个大功!乃至一次下来,他能从八品变成正八品!只不过,三关武者打奔马极境有点冒险了。梁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在水下肯定是没有希望打过刘节。武者的实力是由多方面决定的,除去境界外,主要是武学,经验,天资三个方面。和河泊所那些世家子弟比,梁渠的优势是武骨天资,功法基本持平,经验得看年龄和经历,也就是具体对象而论。那刘节当武师当了二十多年,搏杀经验肯定比他丰富,会的武学指定不少,但是功法应该没他的好,天资也不行,真要武骨不会半年才破一关。但奔马极境和三关对比,实力境界上是绝对碾压的。梁渠估摸着自己当前实力在世家子弟奔马初境,平民武师的奔马中境乃至是上境之间,论及极境差点意思。更别说刘节那边有三个奔马武师,不能把对方全部按在水下捶,可能会有性命危险。功劳再大,也得有命拿,他可不要什么死后追赠。万幸,梁渠可以先升个级!按照目前的进度,哪怕只是稳打稳扎,也只要四五天就能突破血关。皮肉骨血四关,血关提升极大!到时候再找个理由把战场选在水上,当万无一失!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百尺竿头 清晨,江淮大泽上笼着蒙蒙薄雾。十数艘小舟连成歪歪扭扭的折线。昨晚下了场大雨,江风极大,大家都很恹恹,船线显得颇为凌乱。“让一让,都让一让!”有人带着斗笠划着小舟一路叫喊,让中间几艘小舟拢向两边,让出河道。几个壮汉打着瞌睡,听到此话精神一振,拉住划船的帮众问话。“可是河泊所的河官?”“什么?已经来了吗?”一人掀开蓑衣,从船中翻身坐起。撑舟人摇摇头:“没来,是有青花鱼要过去。”“啊?”蓑衣再度盖上,接着睡。其余几人意兴阑珊。“歇歇吧,是商船,兄弟们高兴的太早了。”“唉,都散了散了,没意思。”“刘三,你去划桨,把河道让开。”中间几艘小舟朝两边靠拢,让出一条宽阔的、河道。三艘扁平大船从薄雾中驶出,暴雨过后,船身上的烟气袅袅腾升,雨水从船舷顺着流水沟淌入大泽,薄雾黏挂在船身上,凝结成露。典型的商船,巨大的船艏高高耸立,船舷沿着船体向上翘起,船长十数丈,宽约六丈,只一艘就能装两千多石的粮。渔民们都把这种船叫做青花鱼,只因它看上去和青花鱼一样又粗又扁,游得还快。“劳烦兄弟说说出什么大事了,那么大阵仗?”船沿上探出半个身子,是个蓄胡须的管事。“不该问的少打听!”被呛了一句,管事并没有表现得多生气,拱拱手:“兄弟勿怪,某只是好奇。”“抱歉管事的,我手下弟兄都是混不吝的,说话冲了点,还望不要介怀,这点钱请弟兄们喝酒。”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枚钱袋化作流光,在薄雾中划过曲线,正中管事手心。几個纵跃间,一道人影抵至小船。“帮主!”刚才说话的汉子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整艘小船都在晃动。其余汉子也是纷纷起身。船上管事接过钱袋用手一掂,十一两二钱,拱拱手,消失在船沿上。“帮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最先站起来的汉子忙问。刘节指向远去商船上的旗帜:“看到那旗了没,那是什么字?”汉子抓抓脑门,摇摇头。“我晓得你不识字,所以没怪你。”刘节失笑摇头,“那是康济号,通济号和惠济号的意思,能带上济字,说明是恒仁商队的船,恒仁商队比咱们厉害,厉害很多,能明白不?”汉子连连点头。“行了,知道你们辛苦,让兄弟们回来吧,换个班。”刘节拍拍汉子肩膀,从怀里拿出第二个钱袋,“带弟兄们去吃点好的,喝几盅。”众人大喜。“多谢帮主!”趁着小舟的帮众迅速将消息传递出去,江淮河上传来欢呼声。十数艘小船纷纷移动,朝岸边靠去。有人下船,有人上船,与岸边的弟兄换岗,接连和另两位帮主问好。“二帮主,三帮主!”刘义,郑天赋点点头。等到岸上众人散去,刘义上前一步:“大哥,官职的事有着落了吗?”刘节摇摇头:“杜胖子没答应,只松了口,说是会举荐文阳,能不能成尚未可知。”“妈的!”郑天赋气得一拳砸在树干上,腿粗的柳木炸成碎木,扎入土中,“每年一半的银子都要喂给他们,结果要个九品官职那么费劲!真想把那胖子的一身肥油用火烤出来!”“杀官和杀黔首可是两回事。”二帮主刘义冷笑,“他仗着咱们没有官身才敢如此拿捏,他在怕咱们,怕咱们的人,咱们的能力。”“至少有点盼头,杜胖子顶多在咱们这再多待两年,等明年我再使点劲,差不多就成了,他拿着好处去别处走马上任,留咱们和下一任县令相对付。”“我本以为每年挣那么多钱,就是出了头,没想到……”郑天赋身心俱疲,“那些个官宦子弟,起步就是八品,七品,咱们要一个小小巡检,就差把心肝肺给掏出来。”“不说这些了,河泊所的人还没到吗?”郑天赋摇摇头:“七八天了,没碰着。”“一来一回,该到了……”“没到是件好事。”刘义笑道,“说明那河泊所的官和杜胖子一个样,指不定在哪吃酒,真要一丝不苟才会不好谈。”见惯杜胖子的所作所为,刘节思忖着点头。凡事总要先谈一谈,谈到双方都满意。真要是谈不拢……那就只能换个对象谈。水波潋滟。盛午的阳光穿透水层,在经流的水波中曲折成摇曳的弧光。梁渠盘坐于巨石之上,一头束起的黑发随波纷扬,全身气息内敛,几乎与巨石融为一体,气血流转间,丝丝缕缕融入髓浆。数条小鱼游过,吞食巨石下蔓延生长的水藻。阴影悄无声息笼罩于鱼群头顶,肥鲶鱼咧开嘴,伸出触须,趁小鱼未反应过来之际将其卷起,抛出水面。梁渠睁开眼。肥鲶鱼转回眼珠,吐出一条通体纯白,侧身带蓝纹的宝鱼。重获自由,宝鱼展现出了极快的逃窜速度,可惜没蹿出去一米就被水流禁锢在原地。水波流动,推着宝鱼来到梁渠手边。“蓝纹鱼,丰埠县周边的宝鱼种类与平阳县的区别挺大啊。”梁渠伸手掐住蓝纹鱼,回到船上将其开膛破肚,分给众兽。【水泽精华+6】整条蓝纹鱼不是很大,只有二斤出头,去掉骨头内脏只剩下七八两的好肉。梁渠吃完蓝纹鱼,再磕两枚鸡冠果。鸡冠果每天吃三个效果最好,并且此果保存效果极佳,即便是盛夏也能存放十天以上。梁渠出来前事先兑换过十五枚,能用五天的量,眼下快吃完了。他将二十五点水泽精华全部加在融合度上,宝药本身开始发挥作用,体内血气再度充盈,又是两次炼血。些许异样感在髓浆中产生,盈满将溢。梁渠心有所动。武者的直觉告诉他,只需要再来两到三次炼血,血关可破!不仅如此。梁渠沟通泽鼎,四兽进化条件。【可消耗1.2点水泽精华,使角木鳄进化为角木苍鳄】【可消耗2.6点水泽精华,使虎头鲶进化为威煞虎鲶】【可消耗3.6点水泽精华,使岩鳌蟹进化为岩鳌蟹王】【可消耗4.7水泽精华,使天水蜈蚣进化为双翅天水蜈蚣】梁渠掏出仅剩的两枚鸡冠果,将其分成四份。纵使刘节手段百出,也得溺死在这江淮水泽之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更进一步 梁渠在舫船上召回其余寻找宝鱼的两兽,等四兽全部到齐,让它们在船边挨个排开。根据四兽所需要的水泽精华,他将两枚鸡冠果分成大小合适的四份喂下。指甲盖大点的东西,肥鲶鱼,不能动,拳头三兽张口吞下,咀嚼都不用咀嚼。阿威吃得稍慢些,但也就几个呼吸,将果肉啃噬一空。再度沟通泽鼎,契机降临。梁渠念头一起,识海之中泽鼎绽放璀璨光华。四兽恍若透明,与泽鼎交相呼应。无数精光从鼎口逸出,飘散至四兽身上化作蜕变薪柴,冒出一束束耀眼光芒。梁渠亲眼见到光华之中四兽的变化。肥鲶鱼体型鼓胀,眨眼间便变得比舫船更加巨大,筋骨虬结。一身墨色皮肤下隐隐能瞧出漆黑色的斑纹,两侧鱼鳍变得愈发宽大,好似墨水泼洒河中。不能动体型变化与肥鲶鱼相差无几,最醒目的便是头上双角。原本头部只有半截,树墩墩一样不伦不类的双角再长二寸,浑身鳞片极富光泽,翠意盎然,生机流转。拳头的体型暴涨到仅比梁渠矮半个头。关节之处生出细密软甲,背部甲壳完全漆黑,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一双巨钳寒光熠熠,威武不凡。阿威的变化最为剧烈,在舫船中的木桌上抱成一团。它背部鳞甲快速颤动,尤其是第三鳞甲完全掀开,两根薄如蝉翼的黑纹长翅从鳞甲下抽长而出,从透明到半透明,柔软到锋利如刀片,只是几個呼吸的时间。与此同时,它的口器越发狰狞,寒芒闪烁,和其他三兽相比,反倒是体型没什么太大变化。梁渠伸手轻碰,阿威新长出来的翅膀能在软硬之间自由切换,收拢,最硬时和刀片没两样,只是太薄,要是不软化被人打中,可能有碎裂风险。阿威应当是他手下,头一个能做到水陆空三个空间内自由行动的家伙。“能不能长距离飞行?”阿威晃了晃脑袋,张开翅膀,在小船之中快速飞闪,速度极快,若是普通人,连残影都捕捉不到。“只能短距离腾挪吗?”梁渠没有太失望,或者说在意料之中,能有如此效果,已然心满意足。日后在注毒路上,阿威的灵活性会变得更高。至此四兽全部进化完毕。变得更强的肥鲶鱼在水中畅快游动,搅动大浪,只不过这一次舫船不再晃动。周边水浪涌到船边,便被梁渠控制着抵消,如今他对于水浪的掌控越发纯熟。就连向来“老成”的不能动难免激动,跟着肥鲶鱼在水中起伏。阿威张开翅膀,在半空中快速闪烁飞行,拳头跑到水底,用自己的巨钳砸岩石,一钳下去所有岩石都与豆腐无异。相较第一次本质性的改变,第二次进化只是第一次的延续,四兽变化基本上都不是非常巨大。但四兽实力的增长是实打实的。第一次进化为武者层次,那现在就是实打实的奔马武师,并且能在当前层次下继续增长。这一点从拳头身上可以看出。作为螃蟹怪,成年后本身体型就该一米七以上。当前拳头同样是一米七出头,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因为没长开,毕竟满打满算拳头半岁不到。进化只是生命层次的进化。其余三兽情况差不多,不能动与肥鲶鱼体长八米多,接下来一段日子应当能继续增长,最终长至九到十米之间。沟通泽鼎。【可消耗8000点水泽精华,使角木苍鳄进化为苍木鳄】【可消耗7999.6点水泽精华,使威煞虎鲶进化为渊煞虎鲶】【可消耗7999.8点水泽精华,使岩鳌蟹王进化为磐岩蟹王】【可消耗7999.9水泽精华,使双翅天水蜈蚣进化为四翅源水蜈蚣】需要的水泽精华达到八千点。梁渠觉得性价比挺高的,寻常人从武者到武师,不得花个个把年头?反观水兽只需要不停地吃吃吃就可以。四兽热闹一阵,梁渠派它们出去继续捕捉宝鱼,自己沉入水中修炼。深夜。拳头夹着变成两半的牛首鱼来到身边。梁渠:“”拳头放下宝鱼,敲敲脑壳,发出金铁敲击声。它没掌控好力度,抓牛首鱼时一不小心给夹成两半,鲜血白白流失掉,少了阿威口粮。梁渠没有责怪拳头,能抓到宝鱼就是最大的功劳。血关!血关!一整个下午,他都在练功,髓浆之中异样感愈发浓厚。一头牛首鱼,足够!梁渠召回三兽,回到舫船之上脱去官服,打开防水隔间,拿出三个小药瓶。凝血丹,换血丹,活血丹!三种丹药不便宜。河泊所的功劳兑换簿上一粒换血丹要三小功,一粒凝血丹要四小功,活血丹便宜些,只要一小功。想要破血关,需经历三次换血,总计三枚凝血丹,三枚换血丹,一枚活血丹,那就是二十二小功,放到市面上得小二百两银子。好在梁渠有个好师父,杨东雄知道他即将破血关,一早便把丹药全都准备好。皮肉骨血,血关最险!身在外乡,想要师兄们帮忙护持是不可能的,万幸梁渠有四头水兽能够帮忙。河流上泛起水线,三兽俱回,相继护持在舫船周边。拳头带回来的牛首鱼不小,七八斤重,骨头内脏分润出去,余下宝鱼肉三斤多。【水泽精华+22】全部吞吃,梁渠盘膝而坐,五心朝天。鱼肉消磨,血气升腾,丝丝缕缕炼入髓浆,四周温度渐高。梁渠鼓腹沉肺,张口吐气,竟是喷出一口白雾!现在可不是隆冬时节,春日渐暖,中午更是觉热!如此天气,非是温度惊人,人口又怎能喷吐白雾?就是此刻!梁渠打开三个药瓶,塞盖刚启,药香扑鼻,都是成色最好的上品丹!先服活血丹。三涌三凝的前提便是服下活血丹,活络全身血液预热。此丹与换血丹一样掺入了牛角鲳的双角做药引。丹丸入腹,药力扩散,梁渠只觉得浑身沸热,血液涛涛如江潮,奔涌不息。事先观摩过向师兄的整个破关过程,梁渠自是无比熟悉,知道时机已至,吞服下换血大丹。几个呼吸间,浑身气机骤然激烈,气血红光透体而出,搅动周身风云,舫船下水波扩散。江面上,血腥味渐渐散逸,随着江风扩散开来。武者气血惊人,对动物而言是最好的补药,肉食鱼类闻到血味纷沓而至,却都在几兽的威势下退去,不得寸进。梁渠皮肤迅速殷红,大粒大粒的血珠滚落,不待落地便干涸在身上!三涌三凝!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该去领功 呼!吸!血如凝露,其繁如雨。十万八千毛孔渗血如珠,颗颗豆大,经流体表,不待坠地便干涸成条条血痂。梁渠口唇干裂,唾液黏得像胶,头晕目眩。张开嘴,空气呼呼的灌进肺里,又从不知名的地方流走,什么都没留下。胸膛里心脏玩了命地跳,却一次比一次无力。前所未有的虚弱。意志像长在了沙漠里的乔木,根系在砂砾中疯狂抽长,却汲取不到丝毫水分,干瘪枯瘦,烈日毒晒下,即将成为茫茫大漠中的一株死木,为风沙消磨。半柱香过去,最后一滴鲜血伴从毛孔排出,梁渠气息萎靡到近无。常人至此该当场暴毙,可前三关的底蕴留存,让梁渠尚有一口生气。血痂簌簌掉落,他颤巍巍抬手,拿起第三个药瓶,倒出一粒橙黄丹丸。咽喉涌动,丹丸入腹。几乎是与唾液结合的刹那,凝血丹便开始液化,坠入胃袋时已是一滩精纯药液。药力澎湃,胃中生热。濒死身躯本能的汲取生机,久旱逢甘露,更是烈火烹油。大丹药力兀得炸开,化作一股熊熊药火,席卷身心,梁渠都忍不住闷哼一声。呼吸之间,汹涌药火沿着血管经络涌向髓浆,所到之处畅通无阻,翻腾间新血流淌,涌入四肢百骸,以抽刀断水之势,强行止住他下跌的气息。刹那间,梁渠惨白的脸色泛起红光,血液流动间焕发新的活力。直至气息平稳,强度已是倍增!“哈……”梁渠大口喘息。清气入肺,不再像过筛网一般流失一空。干涸的枯木终于扎根到河流,艰难跳动的心脏平缓下来,通体舒泰实在让人身心愉悦。还有两次……梁渠深吸一口气,目光下移,再度看上桌上的三个药瓶。他再度拈起一枚换血大丹,目光流转。濒临死亡的体验居然让他有了一丝畏惧感。难怪破血关都尽量要求亲友相伴,以作支撑。换做心智脆弱的,一下子体会三次无力的濒死感,着实令人犹疑。但是三涌三凝,三次涌空鲜血,三次凝结鲜血,皆要一鼓作气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迟则生变。就难受那么半個时辰,妈的,拼了!梁渠闭上双目,再吞一丹。与先前一般无二的场景出现,江面上的血腥味愈发浓郁,隐约间带着一丝异香,让水中大鱼疯狂,但都被三兽庞大的身躯所阻挡。肥鲶鱼张开大口,尽情吞吃,它今天还没吃过饭。船舱内血痂越落越多,层层叠叠,与烈日灼晒下,脱去水分的开鳞松果一般无二。接着是第二粒凝血丹,反复三回,每一回都让梁渠的气息攀升增长,愈发强悍。破血关有风险。但武道体系传承历史悠久,一代代医师,大能的改进下,凝血丹,换血丹的丹方趋于完美,实质意义上的风险早已把控到极低的范围内。按部就班的服药,吐纳,基本都能顺利过关。所谓危险的源头更多来自武者自身,精神能否支撑住,在濒死之际不慌乱,不出差错。但只要有人护持,这一点隐患同样能消弭近无。梁渠气息三降三升。待至第三次回升,他的气息强度已然翻出三倍!江风浩浩,带来湿润的水汽。淡淡的异香自“血人”身上散逸,舫船周边大鱼接连起跳,水花四溅,似乎将三兽的阻拦当成了龙门。咔嚓,咔嚓。密集细微的声响自“血人”身上发生,干涸脆化的血痂片片凋落。更有大块血痂砸到船板上,碰出闷响。从没有像今天这般畅快,轻松……睁开眼,梁渠眸光闪烁。劲力薄发间,血痂化为齑粉,随风散去。风云流动,没了源头,血腥味逐渐散去,周边的大鱼恢复冷静,蹿入水中消失无踪。梁渠自不会在意小鱼小虾,他紧紧握拳,浑身气血奔涌不息。血液奔流有如大江大河,竟是有“哗哗”的声响,全力催发间,心擂如鼓。“血关,成了。”四关当中,血关最险,也是最强。若破此关,气力难衰,难竭。一呼一吸间,心脏搏动一次,心者,五脏六腑之大主。传闻武圣静坐之际,心府七天搏动一次,绵寿八百,不知春秋。心府乃气力迸发之关窍所在。梁渠现在浑身的精力如龙似虎,澎湃不息,几有无敌之感。更是血中生香,无有腥味。当初观摩向师兄破关,三次换血下来,其血液之中并未有异香。只因唯有天赋异禀之人才能达到换血结香,血凝不散的地步!梁渠身怀武骨,自然称得上是天赋异禀。他甚至怀疑,当初服用下鲟鱼妖的半根龙筋也有一定作用在内,毕竟它也曾改善过自己一定的资质。“我握铁成泥,步跃虎涧,抬手有掷象之力,跺脚有撼地之能,冰雪风霜不能近身,眼神睥睨可摄人心魄,作狮子吼可碎人五脏,伸缩间大小如意,开合中无人可敌!”梁渠脑海中不知为何飘过这句话。咳咳,掷象可以,撼地不行。还是要低调。四关七道,比自己强的大有人在。梁渠捋过头发,见仍有血粉残留在指尖,一个箭步跳入水中,水流翻涌间,轻松带走残余血沫。“船也要洗。”船缝间同样夹杂血沫,还有以前在船上杀鱼留下的血迹。梁渠把防水隔间里的东西全部搬出,腾水驾浪踏足水面。翻手间,浩瀚波涛腾空而起,犹如一只巨手按压下整艘舫船,使其完全浸没在水中,反复翻转洗涤。待彻底洗净,舫船为水流托举,重新浮出水面。挥手一抹,舱内残余水分汇聚流转,化作细流回到江中,迅速干燥。毫无疑问,突破血关,梁渠的控水能力变得更强更细致,伸出手,数个呼吸间就能在掌心聚拢水珠。简单测试下,所能操纵的水流更是超过惊人的三百六十吨之巨。当然,相比于自然之威依旧不够看。一道两米高,绵延上百米的小浪头蕴含水量就能轻松超过上千吨,若是十米大浪,十数万吨不止。但针对单个对象而言,称得上是神威如狱,进去就是滚筒洗衣机。四头精怪水兽,又破血关。万事俱备,该去领功! 第一百五十五章 你到底要什么? 轰隆!电光割裂了乌云密布的天空。天上地下,无处不是雨水,豆大的雨珠子砸在水上,溅起的沫子都能落进船中。鲸帮帮众放下手里的马吊牌和铜钱,从防水隔间里取出蓑衣披在身上。四月春暖,可要是被雨淋湿,江风一吹,依旧会打个哆嗦。“好大的雨。”“有点冷,还有蓑衣没?给我拿一件。”“船上没有了,你去别船问问?”打哆嗦的帮众站起身来,看向四周,表情变得迷茫。十丈外就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楚,雨水密集的像是幕布,到处都是碰撞粉碎的水沫,偶尔有电光笔直地砸向水面。站在船上,他根本不知道别船位置,忽然间,一道人影掀开幕布,走了进来。帮众喜上眉梢,正欲借上一件蓑衣,喉咙却被卡住。不对劲!不是其他帮众。那人影没撑船,脚下只是一根浮木!哪有人能在暴雨下的江面上只踩一根浮木?帮众心中骇然,踢了某位壮汉的大腿一脚。“别打牌了,人来了!”“什么人?”“咱们要等的人!”众人闻言精神一凛,顶着蓑衣走出乌篷。其中一位拿起船桨划着小舟向人影靠去,等离得近些,一位瘦汉子站在船头喊道。“来者可是河泊所的大人?”人影一顿。“你怎知我是谁?”几位帮众对视一眼,心中了然。瘦汉子拱手下拜:“这位大人,某家帮主已等候许久,不知可否赏脸见上一面,定有好酒好菜招待!”“你家帮主是谁?”“是刘某!”声雷炸响,雨幕轻摇,洪亮而又清晰的回荡在江面上。刘节踏着小舟纵跃,船身起伏,几个闪烁间已然抵至前方,穷极目力,对来者的年轻惊讶不已。此般年纪,竟是比他的儿子刘文阳更加年轻!刘节眸光凝结,心绪莫名。想他蹉跎半生,九窍皆开,以奔马极境掌管渔民数万,更是花费银子甚巨,九品巡检一职求而不得,仍为一小小县令拿捏于股掌之间。然有人不及弱冠便能荣获官位,危及于他……缘何如此啊!真想杀尽天下狗官!刘节神色如常,伸手作揖:“刘某在此恭候河泊所的大人许久,不料竟是位少年英雄!”“本官至丰埠县乃奉公事,不知刘帮主为何要拦下我?”刘节伸手指了指雨幕:“今日雨大,大人舟车劳顿,不妨稍作移步,刘某已摆好宴席,只等大人赴约。”说话间,一艘二层楼画舫自雨幕间驶出,琉璃瓦在雨水的冲刷下璀璨夺目。“好说,好说。”梁渠笑了笑,根本不在意自己在江上被人突然拦下,踏着浮木往画舫上去。刘节紧跟其后,暗叹刘义判断之精准,不怕对方晚到,就怕对方早到。断木沉浮,梁渠一跃而上。掌管一县之地上万渔民,每日剥盘,财富何其之巨,光是画舫上便可见一斑。船身皆是红木制成,雕刻精美,共两座小亭,亭顶覆瓦,四周悬挂彩纱,乃至有盆景和凉席,花香扑鼻。中间的位置更是摆上一张大桌,分坐两人。左边,鲸帮的二把手刘义,身形瘦削,一身白服。右边,鲸帮三把手郑天赋,骨架粗大,双掌比常人大上一圈,满是筋节。更有十数位骨干帮众站立两旁,声威赫赫。好大的阵仗!如此一艘画舫,得多少两银子,差派多少工匠?不知道蛤蟆收不收?梁渠扫视一圈,目光幽幽。好年轻的官员!刘义与郑天赋心中泛起的心思与刘节一般无二。他们一早便知河泊所从帝都来,大部分都是官宦子弟,莫非眼前便是?刘义微微皱眉,本以为此次水怪引来一位八九品的官员便是了不得,不曾想竟是个官宦子弟。想填满官宦子弟的胃可不容易,只是事已至此,再难都要迎头而上。不把河泊所的触手请回去,日后鲸帮在丰埠县的日子不会好过,万不能因小失大!刘义与郑天赋撩起下摆,起身行礼。“草民刘义,郑天赋,拜见大人!”梁渠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来到窗边赏景。边上作揖的刘义与郑天赋一时间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胸中腾起一股心火。明明是自家地盘,却上来吃下一個下马威,当真是好大的官威。跟在后面的刘节道:“江淮泽野美景令人流连忘返,大人陶醉其中自是当然,不过来日方长,大人不妨边吃边赏。”梁渠好似才回过神,他拉过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一旁侍女上前斟茶,却被梁渠挥手屏退,他用茶水自己给自己涮了涮斗彩杯,开口道。“如此大的画舫,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吧?”紧跟着落座的刘义与郑天赋神情一僵。“大人说笑……”“哎!”梁渠翻起手掌,“多的话不用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搞那么多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那精怪就是你们找人做的事吧,我一路过来,渔栏遍地开花,干了有很多年吧?”众人心头一骇,他们万万没想到,对方刚到丰埠县,事情居然就全败露了!气氛陡然凝重,不少骨干都忍不住握上刀柄,冒出森然杀意。郑天赋看向刘节,发现刘节面色已然沉下,手跟着探向腰间。他们不想杀官,更不想把事情闹大,可若是逼不得已,也不是不能为之!“这就沉不住气了?”梁渠肘在桌上,垂下手掌,三指捏起斗彩杯口转圈,观摩着上面纹路,乐呵呵道。“你们把我请到这里来是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上这艘船伱们不清楚?别看我年纪不大,可论及官场上那些事,懂得比你们多,直说吧,你们打算给我多少?我觉得合适,回去打份简报,马上就走。”原来是个老油条!紧张的气氛再度舒缓。“哈哈哈,好好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大人敞亮,老三!”刘节大笑三声,挥手示意。一旁的郑天赋咳嗽两声,从袖中抽出一叠银票,恭敬递上:“三千两银票,通宝,通顺钱庄可换,不知能不能够作为大人的润笔费?”“三千两?”梁渠坐直身子,“有记录吗?你们那边账本上能不能被查到?”郑天赋嘿然一笑:“大人放心,这种事我们心中有数。”梁渠一手拿起银票,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反复观摩。半晌,他又将银票拍回桌上,摇了摇头。“不够!”“不够?”刘节皱眉。上万渔民是很多,可官府就要吃掉一半,加之帮中几百号人,上上下下都要吃饭,三千两银票,已经是在出血。“帮中开销甚大,实在没有多余钱财,如若大人不弃,缓上一阵,五月初鲸帮能再奉两千两!”“还不够。”还不够?刘节咬咬牙,索性把对方拉到一条船上来:“只需大人今后多多照拂,鲸帮二成收益都能归大人所有!”水上事水上管,能有河泊所的官员照顾,他们不是太亏。梁渠仍是摇头。“这不够,那不够,大人未免太贪心,我们鲸帮也不是开钱庄的!”一旁刘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刘节抬手,制止二弟:“不知大人究竟想要多少,说个数,若是能完成,我们鲸帮上下,倾力而为!”“我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梁渠三指轻旋,斗彩翠竹杯在楠木桌上滴溜溜的转,杯底转阖,越滚越急。“诸位的人头罢!” 第一百五十六章 激斗 刘节无有神色。郑天赋颊边肌肉凸起,盯住茶杯。刘义松懈脊背,靠扶在椅背上,他扯着衣袖,眼神中反倒没了杀气。无怪这不够,那不够。原来是不想谈。不想谈……船中一片死寂。枝形闪电切开半边天空,无声照亮了楠木桌上的山峰纹,波光流动。飞檐外大雨如注,雨点密集得好像在空中就彼此撞得粉碎,雨线间都是纷纷的水雾。斗彩翠竹杯杯底转阖,越滚越急,如雨点般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光先声至,雷声在天空中滚过,轰隆不断,直至与晃动频率达至顶点的茶杯乍合为一。“动手!”刘义暴喝。郑天赋飞起一脚踢翻楠木桌,在桌子翻倒之前,刘节猛然拔刀,在身侧带着一道凄冷的寒芒。被刀激起的紊乱气流四溢,彻寒的杀气如开闸般涌出。霎时间,杀机崩裂!桌木遮掩,刘节前踏一步,穿过纷飞的银票逼身上前,刀锋未至,楠木桌已然开裂,就要将人一刀枭首!轰!整艘画舫强烈震荡,强烈的失重感自身侧袭来,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刘节更是一脚踏错,刀向空处!情急之下,刘节仓促翻腕,再度上撩。梁渠感受着气流变化,微微侧仰,大刀刀锋便从身前擦过,连他的自身发梢都未曾触及。变动不居,周游六虚!刘节区区奔马极境,如何砍得中清风?连续两刀落空,刘节瞳孔骤缩,难以置信自己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滑步,让势在必得的袭击落空!梁渠冷笑。“袭杀官差,罪同谋反,鲸帮,好大的胆子!”“一起上!”刘义再度暴喝,与郑天赋相继压上,更有身后十数名骨干拔刀而来。轰!与先前相比,更加强烈的颤感自众人脚下传来,刘节三人再度遭受到失重感。早有准备的梁渠顺着气流,一个闪身与众人拉开距离。到底是怎么回事?众人亡魂大骇,不知梁渠使了什么妖法,能让长逾十丈的二层画舫莫名颤动。随即刘节等人听到手下惊叫。“看外面!”“水妖!有水妖!”“是水妖!”水妖!?三人悚然一惊,侧移目光,竟真看到一条黑色长尾晃眼间消逝不见。再看窗外景象,几乎没了茫茫江面,仰朝灰天,雨水顺着窗口灌入,而另一侧窗边却是离水面越来越近。整艘画舫剧烈晃动,桌椅板凳纷纷移向一侧,更有花盆砸落,掉出窗口,落入水中。顷刻间,画舫便在水面翻转了个对折,二层亭阁砸落在江上,碰得支离破碎。水声如有雷鸣,像是接天的水墙塌了下来,卷着白沫压向众人头顶。武者并不会飞,脚下没了立足点,为江水所卷,纷纷成了滚地葫芦,砸落至船尾。一杆长枪穿过窗口,顺着水波送来。梁渠抬手接过伏波,足下轻点,踏着水面,已如离弦之箭般蹿出数丈距离,冲入人群之中。刘节探手挂在立柱之上,匆忙大吼。“小心!”十数位鲸帮骨干俱是三关以上武者,乃鲸帮精锐,不说久经厮杀,却也是进退有据。听闻刘节吼声,纷纷靠拢,淌水结阵,挥刀如光,水泼不进。然一杆大枪却是如钢锥般凿入,呼啸中带出锐风,最前方二位武者双刀相交试图架下,刀枪碰撞间,竟犹如抵在一根攻城巨木上!“糟了!”两人只觉无力阻挡,浑身肌肉濒临极限,心中狂叫。精钢锻造的刀身更是响起崩裂声,扩散裂纹。“快来!”“谁敢!”不待周围人跟上,梁渠双手握住枪柄,猛然下压。龙筋虎骨,别说在场的帮众只是三关,四关,便是刘义和郑天赋来,他照样能在力气上一较长短!砰!长枪弹抖,劲力激发,两柄精钢大刀炸成碎片,暗器一般袭向四周,嵌入船身红木中,散出袅袅青烟。数声闷哼接连响起,梁渠挥动大杆,开阖之间,好似横扫千军,狂风卷落叶,砸在人身上便是脏腑如泥,骨骼爆响。完全不必理会枪前有多少人,自无人能挡!砰!砰!一把接一把钢刀崩裂,一道接一道人影飞出,寒芒闪烁间,数個血洞大开。“跑!”“救命!”半漫水的船舱之中惨叫连连,到处都是崩断的武器碎片。刘节,刘义,郑天赋三人面色骇然,在他们眼中,梁渠只是一个闪身,十数位骨干便接连血洒。谁都没想到梁渠会如此悍勇,明明释放出的气息只是四关武师,可打起来,竟是比奔马都猛!“小杂种,你敢!”鲸帮发展足有二十年,每一位都是手足弟兄,如何能被如此残害。三人双目赤红,正欲跨水而行,整艘画舫再度下沉,江水倒灌越来越急。全木结构寸寸崩裂,窗口处更是伸出两只巨钳,撕碎窗沿,木屑纷飞上浮。一头浑身漆黑硬壳的蟹怪跳入船中,拦住三人去路。“真是养了个好畜生!”刘节大怒,大刀翻转,刀锋拉扯着凶戾的罡风袭向蟹怪,一股致命危机兀得让他汗毛直立。“后颈!”刘义、郑天赋急忙提醒。刘节转刀格挡,可仓促间依旧感觉自己的后颈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刀锋相向,残影飞出,碰撞间竟是有金铁交击之声。刘节再回头,发现是一条长了翅膀的蓝蜈蚣,硬如金刚,与他的大刀相碰,仅仅是在背上砍出一个豁口。不待他人反应,阿威一触即飞,顺着刀上巨力蹿入水中,快速游走,身上淌着丝丝血迹。长翅膀的水蜈蚣?水边长大,刘节如何能不熟悉这剧毒虫,当即挑开后颈上的皮肉放血逼毒。“帮主,救我!”耳边惨叫不断,容不得屡屡被拦的三人多想,无有任何沟通,郑天赋欺身而上,缠绕住蟹怪。不料此时整个画舫顶都被掀开,又有两头巨兽冲杀进来。“杀!”刘义暴喝一声,一马当先,同郑天赋一起,缠绕上三兽。河泊所手下究竟有多少水兽!?“该死的畜生!”刘节脸色阴沉,他从未对付过如此棘手的人物,心中记挂着弟兄们的生死,再顾不得那么多,潜入水中,浑身劲力薄发如龙卷,搅得水流四起,长鱼般飞射而出。“小畜生,受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功到手 “贼官!”刘节怒吼,激起阵阵水浪,转瞬间冲至梁渠身后。一双粗壮小臂青筋毕露,大蟒般扭曲缠绕,浑身劲力薄发如龙卷,刀锋劈开浑水,拉扯着汹涌澎湃的罡流袭向梁渠。“死来!”奔马武师,臂挽奔马数十匹。挥击间,好似万马奔腾,踏物成泥!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猛,梁渠只觉身后气血涛涛,一层盖过一层,洪流倾泻,强过惊涛骇浪!寻常武师为水所困,根本施展不出拳脚,刘节挥刀间却劲力绵绵,涛涛不觉,似与江水融为一体,自无阻力所扰。正是其成名绝技,斩浪刀!大刀卷起流光,江水溅开成圆,势必要将梁渠一分为二!“好刀!”刀威赫赫,梁渠竟不闪不避,转身迎上,衣衫猎猎间,捏合五指。无形波动扩散,化作最锋利的钢针,刺破了刘节刀势这颗水球,劲力一泻千里。无势无威,无劲无伤!卷起的流光骤然熄灭,溅射成圆的水刃成了断线的风筝,只余半截筝面飘飞,撞断亭阁一角。断面扬起木屑,竟止在水中,不浮不沉。这是什么妖术!!!刘节瞳孔猛缩。百般武学,皆是从自身出发,影响外界,他人,刘节没见梁渠有丝毫动作,却仅是瞬息之间,他便无法动弹。一身骇人气力皆被禁锢在身躯之中,无法肆意倾泻。这,这绝不是武学所能做到的事情!呼!梁渠握住伏波枪柄。每一次武道修炼的提升,都能带动他对水流控制强度的增长。水牢,自初融泽狨时便获得的能力,能让指定水域阻力激增,禁锢其中一切动静物。破开血关,此术更上一层楼,便是九窍皆开的奔马极境,休想在里面自如行动!唯一的缺点便是体力消耗极大,尤其在禁锢一位奔马极境武师的前提下!瞬息间,体力犹如开闸泄洪,梁渠不敢有丝毫怠慢。他闪电一样旋枪,枪刃带着流光,转身,蓄力,出枪,在短瞬间一气呵成,困龙升天,长枪在水中激起低沉的吟啸声。刘节瞳孔缩至针眼大小,眼睁睁看着寒芒飞来,惊惧至极。他试图做些什么,拔刀去抵,大筋跳动间几乎要冲出身体,周身动作依旧慢过百倍,连孩童都有不如!一旁与三兽缠斗的刘义心有所感,转头望去,只看见大哥刘节不知为何痴痴傻傻地呆在原地,又瞧见梁渠挥舞长枪,要朝刘节的脑袋上削去!不好!刘义目眦欲裂,面色赤红,不管不顾蟹怪攻击,抄起手中利刃砸去。无有兵器,拳头见势大好,一钳朝刘义腹部戳去,二次进化,它的巨钳堪比利器!轰隆!狂流骤起,倾泻而出。低沉而又骇人的声响在水下炸开。以梁,刘二人为重心,整个亭阁一如强行塞下一颗巨球,撑得亭柱外裂,屋檐坍塌。桌椅板凳一切杂物纸片般支离破碎,流动间沿着窗口沉浮于江中。血雾升腾,笼住中心战场。梁渠退出血雾圈,手臂震得发麻,瞥向水底那柄砸向自己长枪的断刀。紧要关头,刘义一刀砸出,刘节拼死抵刀,合力击偏他的攻击。然。攻击只是偏,没有空!梁渠转动长枪,红缨翻舞,逸出丝丝血水。一条粗壮小臂连着半截大臂从血雾中掉出,坠落间带出一条长长的血迹流。死寂!所有人都呆立在水中,满目惊惶。梁渠无事,便只有……帮主的手!从一个渔民小子,一路走到丰埠县第一大帮帮主,将县域内全部渔民拿捏在股掌之中,刘节遇到过的厮杀,刺杀更是数无胜数。他的威,他的名,是一刀一拳打出来的!照面间,被一无名小卒断去一臂!众人蓦然发现,直至此时此刻,都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得发指的官员究竟叫什么。明明只是四关……骨干帮众战栗起来,再度望向梁渠,仿佛有一千一万根长针在刺扎全身的每一处。世上真有如此天纵之才?另一边,抛出武器的刘义被蟹怪一钳戳中腹部,遭受重创。整个下腹位置被拉出一条近乎半尺的巨大豁口,腾挪间隐约能看到脏器。形势恶化,郑天赋拼死爆发,逼退蟹怪,护住腹部遭受重创的刘义,拼命间竟是一人独抗三兽!缠斗带起的水流狂舞,流动中船尾血雾渐淡,终是显露出刘节身影。刘节捂住断臂,双目赤红,几无眼白,他死死盯住梁渠,胸膛里憋了一座火山般的怒火。剧痛侵袭脑海,便是强行蠕动肌肉止血,依旧流出丝丝缕缕的血水!一個小小的四关武师,缘何能逼他至此!缘何!一声怒吼,刘节面目狰狞如赤鬼,又是一记斩浪刀劈出。“给我杀!”这一刻,即便心中再是惊惧,骨干帮众俱是勃发血气,厮杀上前!覆巢之下无完卵!帮主死,他们也要死!藏匿隐户,把持渡口,贿赂上官,胁迫渔民上万,杀人伤人无数。此等行为仅是鲸帮平日所为,论及个体,更有恶行者奸淫辱掠甚多,足够他们脑袋掉上十几回!今日势要将对方沉水溺毙,否则谁都活不了!梁渠冷眼扫过,默默转动长枪,红缨散如烈火。枪刃无声滑过水流,洗净残余血丝。在水下,便是人数再多一倍,他也无所畏惧!龙筋虎骨,气无穷,力无限,仅是片刻休息,已然让他体力恢复大半!水龙狂舞,长枪化作长虹,红缨抖落如火,顷刻间在一人身上留下数个血窟。大蓬大蓬的血雾在画舫上生发,便是流动不息的水流都无法冲淡。一时间,整个画舫都笼罩在一片红雾之中,连三兽都晕头转向,无论是眼睛和鼻子,都失去了最初的灵敏。断臂残肢接连飞出船外,气血交织在一起,所有人都胡乱攻击起来。谁都不知道自己刀锋下的究竟是谁,只凭借着感觉朝梁渠冲杀而去。唯独梁渠洞若观火,他的水中感知不会因为血雾而有半点迟凝。筋骨摩擦,气血越发沸腾,他完全不用控水能力,只当作砥砺自己的杀戮场!……江面之上,已然瞧不见画舫踪影,仅留下一滩猩红血迹。长枪劈上大刀,崩的利刃裂出豁口。刘节一口逆血喷出,本就狰狞的脸色更加恐怖。武者周身气脉相连,断去一臂,他的刀愈发无力。然对手天生神力沛然,一枪一招间,犹如攻城巨木,震得他满刀豁口。世家底蕴,当真如此恐怖?梁渠一枪接一枪,愈发酣畅淋漓,气血几乎沸腾。牢牢将刘节按在水底,根本不给他任何换气机会!“死来!”澎湃水浪扑向四方,浓稠的血雾震荡间犹如搏动的心脏,砰跳不息,然此时,这颗巨大心脏正变得越来越“虚弱”。刘义捂住肠子,无知无措。郑天赋瘫靠住船柱,他们俱被三兽逼至墙角,身边已无一骨干。昔日他们共同搏斗二十余年,转瞬间竟被一小小河官……“大哥……”砰!大刀千疮百孔,崩成两截。血雾翻涌之中,怒目圆睁的头颅冲天而起。刘义怔神地望着。血丝刹时间生满眼白。无首尸身跪倒在地上,水流一激,紧跟着头颅向船外漂去。直直栽落。蓬。泥沙升腾。“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黄泉也是河! 尸首沉江,扬起三尺泥沙。梁渠站在船上,默注着头颅在泥沙中翻滚,最终,怒目圆瞪的双眼为泥沙覆住。独属于奔马极境武师的气机于淤泥下渐渐溃散,半晌,再无生息。至此,盘踞在丰埠县二十多年鲸帮帮主,刘节的一切野心都化作扭曲的不甘,都埋葬在了水底。丰埠县的上万渔民,身上再没有那座占据生命六成之重的庞然大山。水上事,水上管,水上了。呼!水流震荡,带走两袖血迹。梁渠手腕翻转,伏波枪刃切过水流,带走锋刃上的黏血,他揉捏手腕,颇为酸痛。“不愧是一帮之主,九窍皆开的奔马极境!”战斗比他想得要简单许多,却也没有那么轻松。数次碰撞,便是他有武骨都有些生受不住劲力,发胀发痛。幸得拼杀前先斩其一臂,气脉不通,难度大降,否则不控水,那真是有得好打。但即便如此,已经值得梁渠自得。四关七道,皮肉骨血,奔马,狼烟,狩虎……实际在血关与奔马境之间,仍有一个五脏六腑关,此关又与先前四关不同,一旦破开,便自启一窍关,入到奔马九窍的修炼当中。三田,三关,三窍,共为九窍。九窍皆开,便是九九归一,气灌全身,拳脚间可带罡风,如此方为奔马极境。入得此境,寻常兵甲那真是有如泥捏。滚水浇冷雪般一消即融,初春结薄冰般一碰即碎。刘节为鲸帮帮主,手下兄弟数百,又有此等实力,当是一头地头大蟒,却被梁渠在水下生生打杀!大功到手!梁渠转头。三兽缓缓退开包围圈,让出位置。刘义了无生气。郑天赋更是呆愣在原地。武者善于敛气,梁渠修炼《万胜抱元》更是善于敛气。可奋力拼杀之间,气息无论如何都收敛不住,自然暴露境界。奔马极境打四关武师,输了!他们未曾亲身经历水牢之术,连船翻都以为是水兽作为。缘何能接受刘节的死亡?世上怎会有此怪胎!刘义张大嘴,默默流下泪来,从未有那么悲辛怆然。他仿佛看着自己的人生如一场的皮影戏那样在光影之中飞闪。前二十年他与大哥相依为命,后二十年生死相依。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凿沉刘家渔船的渔民是被大妖所杀,只有刘义知道,是大哥那夜拎着砍刀上门。一切都好像从那天开始,又从那天结束。刘义觉得自己是一条自由的大鱼,恣意地畅游在大泽中,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被渔民捞起,穿上草绳,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时候那么措手不及。“你是刘义吧?”梁渠提拎着伏波,来到双目无神的刘义面前。刘义浑身一颤,满是血丝的瞳孔上移,盯住梁渠,悲痛而又包含怨恨的盯着。“你,杀了他……”武者能在水下说话,只需用劲力屏开水流,甚至比在陆上更清晰,怨恨也是如此。梁渠并无太多表情,他第一次杀人,是癞头张,是为了活下去。那时候的他会恶心,会想吐,心中有种茫然的懊悔感,路过一个陌生的渔民都会想要避开。可那天之后,半年都无人问津。死一個人,像是死一条狗。梁渠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这个世界所同化,又或者默认了其中的运行规则。“我就是渔民出身,他该杀。”“渔民?”刘义嗤笑一声,他上下打量梁渠身上的官服,满含嘲讽,“你这种人,会是渔民?”梁渠懒得辩解。刘义沉默下来。半晌,似是自问自答。“你真是渔民……”“我也是渔民……”“我们都是渔民……”梁渠不是很想听刘义发癫:“事已至此,先回答我几个问题。”“问题?”刘义转动眼珠,再无凶戾,只余下平静,“回答了你,我会活下去吗?”“必死无疑。”梁渠摇摇头,他要领功,必然要将刘义带走,以他们的罪名,不可能活下去。除非他们有个父亲是当朝阁老,亦或是流落在民间的勋贵子弟,甚至不能是一般的勋贵子弟。“那就没什么好说的,贼官!”刘义猛地暴起,腹部伤口牵动间,连肝脏都掉了出来,可他好似没有任何痛感,拿起一截断裂的刀片插向梁渠胸膛。噗嗤!枪刃刺穿刘义胸膛,将其高高挑起。刘义披头散发,咳出一口血,却是仰天大笑。“哈哈哈,好小子!拿着我的头颅去领功吧!升官,升大大的官去吧!但是!”刘义猛然低头,双目暴凸,他丢掉手上残刀,一双血手死死抓住枪杆,奋力往前攀爬,几乎要贴到面前。“黄泉路上无老少,小子,我且看你几时下来!我在下面做恶鬼,也要生啖汝肉!”嘿!梁渠咧嘴,猛地掐住刘义脖颈,五指捏合间,绞断脊骨。“黄泉也是河,真有那么一天,伱们兄弟俩,还得死一次!”刘义愕然之色未消,瞳孔彻底溃散。坐在一旁郑天赋完全痴傻。梁渠甩枪抛下刘义尸首,低下头来。“你有什么要说的?”江上蒙蒙一片。一刻钟前。“船,船沉了!”乘着小舟的帮众看到画舫沉入水下,齐齐瞪大了眼。他们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却踌躇着不敢上前。鲸帮上下层级分明,奔马境界的三大帮主,三关至四关的骨干帮众,一关二关的实干帮众。无论哪种,都不可能被派到江上来干单纯的累活。会在这出现的,只能是最下面的普通帮众,充其量练过武又没练出名堂来,自不敢靠近画舫。掺和进武者的纷争,稍有不慎,死无全尸。片刻。又有人大喊。“快,快看,有东西浮上来了!”“船!是船!”“怎么变成碎木了?”船木通常都是好木,不浮于水,可有部分船板是较轻的,断裂后浮出水面。不消片刻,水面上便都是碎木。众人骇然。偌大一艘画舫,竟是成了满江碎木。帮主他们究竟在下面干了什么?突然,一位帮众颤巍巍的抬手,其余人也全部失声。一截断裂的长浮板上趴着一个人,在暴雨的侵袭下靠向岸边。身着白衣却满是血污的男人面色狰狞,腹部开出一道大豁口,内脏全无。那是二帮主!死了!咔嚓!电闪雷鸣。照亮白衣男人身旁头颅。帮主!帮主也死了!众人内心拔凉。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尸身伴随着木板浮上,密密麻麻,纷纷朝岸边靠来,从众人木舟之间漂过。如此诡异的一幕实在令人两股战战。直至霹雳再现,只见江面浮木上多出一位衣衫整净的少年人,漫漂在尸首之中,手下赫然提着三帮主郑天赋!少年人踏着浮木,长枪点水,遥遥看来。“诸位,也是鲸帮的人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玄铁弓 闪电劈过,雷声翻滚。乌云色泽沉重如铅块,哪怕是狂风骤雨,依旧无法消去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血腥味。梁渠大马金刀坐在岸边木凳上,脚边趴着被捆缚起来的郑天赋。他眺望着远处波涛起伏的江淮大泽,身后两位鲸帮帮众战战兢兢地撑起蓑衣,为他挡雨。剩余二十多位帮众披着蓑衣,颤抖着手用撑扦打捞岸边尸体。“呕!”一人呕吐眩晕,栽落在水中,完全被吓破了胆。尸山血海出索命恶鬼。便是见到了水鬼都无眼下可怖。轻微的咳嗽声混杂在雨声。梁渠抬头望去,几个帮众连忙退开,以示自己无藏匿想法。一位胆大的帮众上前抱拳。“大人,还有人活着!”“哦?”不得不说,武者生命力强悍,许多人筋断骨断,泡水里那么久,依旧留着一口气。“给我带过来!”一位双腿尽断的武者被拖行着拉来,移动间他的神志越来越清醒,直至被带到梁渠面前,目光中布满恐惧。就是眼前之人,就是眼前之人,他杀掉了帮主!巨大的惊骇之下,武者尚未张口就被梁渠一巴掌拍晕。“捆起来放在一边,你们再去检查检查,压压水,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都带过来。”帮众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谁去做压水,谁去搬尸,谁去捞尸。梁渠没有多解释的意思。这群人在死亡威胁下,还是很快分好工,一部分人在打捞上的“尸体”胸膛上按压。大顺是有心肺复苏的,尤其是岸边渔民,很多都懂,只不过把它叫做“压水”。领功这种事当然不能全都提着脑袋去领,那就乱套了,必须要留一部分的活口。这也是为何梁渠尽可能不暴露控水之能,且没有杀郑天赋的原因。包括最开始三位扮演水怪的武师,除去被当场格杀的一位,另外两位尽管受伤严重,梁渠也没有杀掉他们,就藏在附近的芦苇丛里。思索间,拳头已然摆动八足,拎着奄奄一息的二人从远处过来。水中舫船也是被肥鲶鱼和不能动拖拉过来。几头狰狞水兽的出现,让帮众愈发骇然,手中的动作快上几分,不敢再拖延时间。拳头放下两人,伸出一只巨钳,阿威正趴在上面,没什么精神。梁渠伸手接过,看过阿威伤口,清理起上面破碎的甲片。它的第八和第九节硬甲全部破裂,甲片插入肉中,淌着丝丝红血。奔马极境的一刀非同小可,便是阿威浑身鳞甲硬过玄铁也要被砍伤。好在并不是大伤,稍微修养上一段时间便可痊愈,破裂的硬甲也能重新长出。虽然刘节被阿威蛰伤后第一时间割开放毒,加之注毒时间过短,并没有起到多少实际效果,可这并不能说阿威没有功劳。至少梁渠能感觉到,与他交手的刘节一直有在防备暗中的阿威,这便是最大的功劳。能让交手中的武师分心防备,绝对是巨大优势。处理完阿威的伤口,梁渠将恹恹的它放进自己口袋。“再来一个人给我挡雨!”离得最近的一位帮众马上跑过来,脱下蓑衣,撑起来挡在梁渠身前。拳头从船上拿来一叠册页,一支毛笔和一盏砚台。研好墨。梁渠记录起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这些可都是功劳,记录的自然越详细越好。等一切记好,帮众们也将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打捞完,梁渠脚边多上数位将死未死的骨干帮众。终于到了清点的时候。梁渠站起身,挨个看过打捞上来的东西。大半都是破碎的兵刃,刀枪剑棍都有,还有几口大弓。除此之外便是支离破碎的木头,陶瓷,银子,器具。梁渠后悔自己用力太猛,好好的东西全糟践了。兵刃大多是精良凡兵,就三位帮主的武器有点讲究,可也只是材料够好。一如刘节的断刀,是一口百炼玄铁刀。通常一份玄铁便能打造一把不错的刀具,百炼,便是熔炼折叠了一百份的玄铁刀,价值不菲。整個丰埠县能用得起这种刀的人不会超过五指之数。可惜不是灵兵。和吸纳了龙骨残余的伏波相碰撞间,几乎是一碰一个缺口。不说最后一击让整把刀都断裂开来,就是没断,也是把锯齿刀。梁渠拿起断片敲了敲,材料倒是好材料,可惜不属于自己。拥有官员身份有利有弊。利是各方资源充沛,加之他有靠山,有功什么都能换到,无有阻碍。此番板上钉钉的一个大功,换到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天材地宝。要是换水属性的宝植,梁渠保守估计自己的泽狨融合度能和小半截伪龙筋一样,再涨近十分之一!更别说此等级别的天材地宝都很珍贵,已经和能改变资质的龙筋差不多,多半有额外的永久属性加成!常人绝不会有如此待遇。再者官身还有一个隐藏好处,那就是除去大顺朝廷体制内,外头少有人会来招惹他,省去许多麻烦。对付鲸帮,若他只是一个普通强者,没有官身,屠掉整个鲸帮,不仅没有丝毫嘉奖,多半要被扣上谋逆的帽子。县令也不会干看着自己的钱袋子,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泥腿子给挖空掉。换作是梁渠,却只是会提上一句,除此外两不相帮。无他,不值得。唯一的弊端就是,作为体制内的官员,鲸帮的所有财产梁渠都不能直接霸占。虽说查抄的一部分收益会归河泊所,梁渠事后同样能获得一部分,可也必须要先上缴登记才行。为此画舫被毁,梁渠不是太可惜,反正不属于他,要是拿事后收益用来换船,得不偿失。“这口弓不错啊……”梁渠越过纷纷乱乱的各种兵器,脚尖一抬,踢起一口上了弦的大弓,入手微沉。身后立马有人解释。“大人,这是我们前帮主用的大弓,通体都是玄铁打造,虽不是百炼,可也在六十炼以上,平时爱惜的紧,都不上弦。”梁渠挑眉。胡师兄也使一口大弓,所以他知道为了保存弓力,平时不用时弓应下弦。“平时都不上弦,那现在上弦是为了对付我喽?”无人敢应答。梁渠观摩大弓,眼神熠熠,他一直都对箭术很感兴趣。猿臂善射。抛开武骨不谈,单论身材比例,他是标准的猿臂蜂腰,拉弓射箭极有优势。有远程攻击和没有远程攻击是两码事。梁渠正好弓,抬手拉弦,惊人的阻力从弓臂上传来,以他龙筋虎骨的实力,竟然难以将它完全拉开!这就有点恐怖了! 第一百六十章 定为失踪 武学有六合。外三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内三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外三合久练可矫正体态,使身体重心稳固,动作灵活。内三合久练可全神贯注,意气相通,做事效率倍增。初学拳者,由于动作生疏,精神紧张,别别扭扭,反而失去了“合”,为此就要站桩。练习桩功的过程,目的就是为达到内外三合,做到六合,如此才能打法自然。可打法的修行中又有顺序。擒是死的,拿是活的,先拳后腿次擒拿,擒拿有成,方进兵器。兵器乃手足之延伸,所谓人器合一,内阴,外阳,内外贯为一气,一形不顺,难练它形!“常人想要拳脚精通,非三五年不可,李立波,陈杰昌破开皮关,比常人强出甚多,可至今只会架子功夫,碰上武学大师,以普通人的力量就能打败。”这就为何,境界不一定代表战力。没有武学,一分力只能用出一分力的效果,可学过武学,一分力就能有十分力的效果。有的人天赋太高,修行破关好比吃饭喝水,一年抵得上旁人五六年之功。可旁人五六年,拳脚早已精通,差距非极大的情况下,对上不是毫无胜算。便如梁渠自己,天纵之资,半年四关皆破,换做是旁人,半年的功夫只够个架子功夫。幸得梁渠有川主帝君垂青,修炼快,武学修行也快,尤其是长兵器上,如有神助,比其他任何兵器进展都快。半年时间,长枪使得像是练了五六年。长兵器如此,按理弓也应该……梁渠眸光下垂,望向手中的玄铁大弓。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这句话便是形容川主帝君,也就是二郎神的。二郎神的弹弓,非是寻常树杈似的弹皮弓,而是弓形的古弹弓。古弹弓,除去弦中央是一个皮兜,用以发射弹丸,造型上与箭弓一般无二!所有川主帝君的画像上能见到的,都是一张与寻常箭弓无二的大弓。区别只是一个射箭,一個射弹丸。“再试试!”刚刚粗拉之下,梁渠没能将其彻底拉开,这一次,他调整身形,岔开双腿,站直腰身,再度开弓。咔嚓嚓!阵阵令人牙酸的绞动声自弓臂上传来。梁渠气血流转,劲力薄发,在旁人震惊的目光中,将这口偌大的玄铁弓生生拉开。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此弓可是帮主刘节所用,通体玄铁!岂非是说,眼前这个年轻人,同样是奔马极境?呼!半个呼吸间,梁渠已然坚持不住,缓缓将弓收回。太勉强了。一张合适的弓,至少要能拉开,并坚持上三个呼吸才算是合适能用。大顺的衡制主要是石,钧,斤,一石是五钧,一钧是三十斤,一石即为一百五十斤。此玄铁大弓,怕不是有上百石……一个训练过的士兵,能用的弓通常在三十五斤左右,即弓力实际是要小于一个人的实际力量的。百石强弓,已是极为夸张的程度。梁渠叹口气。单纯从力气上来说,他仍旧不如刘节,甚至相差甚多。“还是仗了水下条件啊。”能在水下呼吸,忽视水阻,完全是此消彼长。在岸上,仍就要低调做人。不过好消息是,虽然用起来暂时有些勉强,可拉弓间那股称心如意感与练枪时一般无二!川主帝君垂青,果真对学习弓术有加成!梁渠目光熠熠,颇为兴奋。贪多嚼不烂,那是对天资一般的人而言,一辈子学一件事就有得学,甚至还学不明白。但对梁渠来说,那就叫技多不压身!他转头看向帮众。“这弓有箭矢没有?”“有有有,都在这!”一位帮众将一个箭筒提来,梁渠伸手接过,里头的箭全都长逾三尺,通体漆黑,箭头寒光朔朔。梁渠点点头,把玄铁弓上的弦放下,放在箭筒里面。“都给我仔细包好,一样都不能漏,漏了就用你们的脑袋补!剩下的人,把东西全部带上,现在,都给我去县城!”……平阳县埠头上,楼船顺着江风微微起伏。卷牍室中,武师们穿梭在长板之间,领取合适的任务,亦或是和同僚一起,来找主薄登记军功。随着河泊所到来的日子渐久,前来加入的武师们多了起来,多出几分人气。可李寿福却是愁眉不展,捏着狼毫笔,不知在想些什么。“李主簿?”“李主簿!”武师声音大了些,惊醒愣神中的李寿福。李寿福环视一圈,发觉自己的异常,连连告歉:“抱歉抱歉,昨晚没睡好,大人是来领取任务?”武师并未多计较,点点头,拍出一张卷宗和自己的档案册页。待李寿福登记好信息,递出册页,一旁的同僚主簿黄平昌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今天一天心神不宁的?而且我看你好像昨天就开始了。”他开玩笑道,“怎么,被上司穿小鞋了?还是看上哪家的女子,却已经有了婚配?”李寿福表情一僵,又见左右无人,重重地叹口气。“哎,别说了,都不是,我可能真要倒霉了。”黄平昌不解:“此言何意?”“前些日子有个任务,是去隔壁丰埠县料理一头害人的精怪,那时河伯河长没两个,左右没人,我就给了一位梁姓河伯去处理。”黄平昌正色起来:“梁姓河伯?莫不是和徐提领有关系那位?不会出事了吧?”“我不知道,他至今没有消息回来,但他接任务的时候是金曜日,今天也是金曜日,到今天晚上就实满七天,要被定为失踪了……”黄平昌骇然:“你怎么想的,把任务给这等关系户去做?”“我没办法,那时没人,加上他实力不错,是个强人,每晚能带回四五个小功,奔马武师都没那么厉害,想着也不会出事,去几天就回来了,谁曾想……”李寿福哭丧着脸。梁渠要真出事,徐提领怎么可能放过他,乌纱帽多半就要丢。“这该如何是好?你告知徐提领了没?”“还没……”“我已经知道了。”李寿福浑身一颤,僵硬转身。“徐……徐大人,您……您没去钓鱼?”徐岳龙脸一黑。他是去钓鱼了,可钓到一半,发现桶里打窝的饵料没了。他想起前些日子的听闻,说有一个小鱼帮靠着一种神奇饵料,能捕上比旁的渔民多出数倍的鱼获,就想着回来拿点银子去找人买上一点。不曾想隔开一个甲板,听到李寿福的议论。“你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平地惊雷! 窗外大雨如注,屋内桃色生香。长案上,白色娟素铺展,染笔,着色笔,排笔,蟹爪,须眉于五峰笔搁上依次排开。调色盏内布有赭石,广花,藤黄,胭脂四种柔色。美丽的女子持绢端坐,杜文长持笔勾勒。“大乾后,大家都喜欢文人画,用厚宣纸,连带着丹青手也不用绢。但要我说作丹青仍得是这绢,上色好,不易散墨。春日回暖多雨,要是用宣纸,画幅画都不能。”“杜大人不仅诗词写得好,想不到画画也如此厉害。”“欸,小娘子有所不知,我考功名时也是个穷书生,就善画丹青,尤善是画美人,常去卖画,美人越美,我画的越好,可惜啊,可惜。”小春儿眨着眼睛:“大人可惜什么?”杜文长摇头晃脑:“可惜今天之画,恐是我此生极致,往后再也找不到比春儿更美的美人,画更好的画喽!”“噗嗤……大人真会说笑。”美人一笑,杜文长自得其乐。两人相交,自是要情到意到,有欲无情,不得长久。他虽胖,也是个读了一辈子书的文人。“我可不是……”“杜大人!”门外传来师爷颇为急切的呼喊,止住了屋内暧昧的氛围。杜文长搁笔,并无恼怒,师爷跟了他许久,自然知道没有要紧事不会来烦扰他。“稍等。”他快步走出房门,轻轻关阖。“慌慌张张,出什么事?”师爷满目惊慌:“鲸帮总舵让人给挑了!”闪电劈过天空,一声炸响,雨水冲刷瓦垄,连檐成幕。杜文长神色骤变。“怎么回事,速速道来!”“是下面人传信,说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压着鲸帮帮众,拎着一杆枪上了鲸帮总舵,全不是一合之敌……”师爷一路跑来口干舌燥,咽口唾沫,陆陆续续将鲸帮总舵发生的事道出。杜文长越听越惊,心慌意乱,一把抓住师爷衣领。“刘节、刘义呢?他们就干看着自己人去死?”“死了!他们都死了!”“死了?”杜文长惊叫。“那人拎着人头上的门!只有郑天赋还活着,但四肢全断,和死狗没两样!”杜文长天旋地转,踉踉跄跄向后倒去,师爷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偌大一個鲸帮,上下数百之众,光是武者都有百数。让一个人给挑了!?“你可看清楚了?”杜文长声音带着些许失真,沙哑。师爷苦笑:“我也不信,但报信的人是我侄儿,他发毒誓,就是刘节的人头,刘义的尸体,要是看错,他就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给我。”“那个年轻人叫什么?”“不知道,只知道他穿着河泊所的官服,半边身子带着祥云纹,当是一位从八品的河伯。”从八品的河伯……杜文长脑袋像要炸开了似的,强提精神思考。那些勋贵将种不会来当这八品小官,更别说是从八品,仅比九品大半级。难道是本地招募?刘节可是奔马极境!整个丰埠县仅有一位狼烟高手,便是县尉,除此之外,刘节当属第一人!不到十七八岁,河泊所竟能在平阳县当地招到如此人才?杜长文胸口闷得像被血塞住。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他太清楚整件事的过程,一头小小的精怪祸事,必不会引来太大的河伯官。整件事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河伯官满载而归,要么,下一个过来的河伯官满载而归,总能谈妥。他万万没想到刘节、刘义会因此丢掉性命!当真有不偷腥的猫?能不能继续对那年轻人出手?不行。杜文长当即否认。自己动手目的和意图都过于明显。且屁股想都知道,如此天赋的年轻人到哪都是抢手货,哪有人路边看到金子不捡回家的。杀一个,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他甚至要担心别人存心陷害,搞得自己黄泥掉裤裆。思忖半晌,杜文长只能祈祷自己每年收鲸帮那么多钱,鲸帮没有在账目上留下把柄……“我仅有两年就要离任,真有把柄,应该早拿出来要官职,应该没有,应该没有……”师爷听得瞪大了眼。“杜大人,这…这要是有该如何?”杜文长脑壳痛。“真要有……那就只能是吏胥干的,对,是吏胥!”“架空?”师爷快速思索起来。吏胥好像的确是一个可以甩锅的对象?大顺县令会走马,吏胥却是世代为官,架空之事屡见不鲜。杜文长越想眼睛越亮。“对,我就是被他们架空了!我没有任何权力,只能当个享乐县令,鲸帮不关我事!是吏胥们欺下瞒上,勾结外敌!来人呐,快来人!速速取蓑衣来!我要去拜会这位小英雄!是他帮我铲除了丰埠县的第一大害!”……鲸帮总舵庭院,帮众东一块西一块的躺在地上,亦或是乖乖投降,趴伏在一旁。梁渠来到庭院之中,给玄铁大弓上弦练靶。干趴整个鲸帮总舵的过程很简单。能留在总舵的帮众,最多不过二关,梁渠连防御都犯不上,他们根本无法破开鲟鱼妖内甲,钨金护臂,山牛皮腰带的保护。砰!又一个箭靶被射爆,炸成纷纷木屑。“换靶!”鲸帮帮众持一木靶,颤颤巍巍上前插上,快速逃离庭院。凶人太凶,实在担心会不会下一刻想要练起活靶。梁渠揉过肩膀。他和弓的契合度比想象的更高。俗话说,百弩千弓一万弹。即射一百次弩,射一千次弓,射一万次弹弓,才可以练习出一定的精准度。三者难度是逐级递增,换过来,那就是逐级递减。川主帝君是弹弓高手,那用弓反倒是简单难度。“除掉大害的少年英雄在哪?”总舵院庭外传来嘈杂呼声。梁渠盯住几个帮众。几人被盯得一哆嗦,赶紧出去查看。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收小弟,什么都有人跑腿,什么都有人干。思索间,几人回来报信。“县令?”梁渠挑眉,“让他进来。”大门洞开,一座“肉山”披着湿漉漉的蓑衣,满目悲戚地朝庭院奔来。梁渠瞪大眼。肉山一身肉膘,少说三百斤重!这,这是丰埠县的县令?“少年英雄,少年豪杰!你为丰埠县除一大害啊!”杜文长上来便抓住梁渠双手,使劲摇晃,“可怜我为县令十余哉,不意竟被架空至此,一事无成!愧对百姓,愧为父母官啊!”言语之间,满是悔恨,闻之潸然泪下。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两个大功! 屋内弥漫着浓厚的水汽,到处都是潮土油的气味。总舵外,不怕死来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杜文长紧紧握住梁渠的手,悲泣声更盖过屋外雨声,一双肩膀颤抖不止。当真是闻之者悲伤,见之者陨泪。梁渠浑身不适,只觉得空气太过潮湿,衣服都黏在身上,他反握住杜文长手腕,用力一捏,痛得杜文长不得不松手。杜文长有修为在身,遗憾的是层次不高,一双肉手几乎被捏断,肿胀发紫。十指连心,痛彻心扉,他强忍住没有叫出声来,两侧咬肌高高隆起。梁渠面无表情。他不知道杜文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不会是好药。虽没去调查鲸帮与多少官员吏胥勾结,然而鲸帮能发展到如此程度。眼前县令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大致都能猜到。大顺苛捐杂税一同合并,成立一条鞭法,不必担心上头突然冒出一条什么灯油捐、清洁捐、粪担捐、茶桌捐……而这并不意味着普通人就能过安稳日子。一如鲸帮,它像虱子一样寄生在丰埠县所有渔夫身上,大口摄取血液,同时也面临被一巴掌拍死的风险。不想死,就得乖乖奉上一部分乃至大半脂膏,换取自己的存活空间。有时虱子是自己从肮脏处诞生的。有时或许就是大手从地上拾取,亲自放上去的。相比于苛捐杂税,中间多出一道转手,常人面临的处境可能会更加糟糕。梁渠忽然觉得原先义兴市环境是真不错。距离平阳镇不过十数里地,为杨师神威所辐射。暗地里流氓,混混,小帮小派是有,然明面上鲸帮般的庞然大物绝不会产生。若是在丰埠县醒来,他最后的结局恐怕就是同一手遮天的鲸帮对上,最后杀掉鲸帮当中某位骨干,被县衙以杀人罪通缉,流窜逃亡于水上。大字不识一个,看功法看不懂,要兵器没兵器,啃着生鱼过日子,哪有现如今舒服的日子可过。真是时势造英雄,自己是占了环境的利好。梁渠思绪连绵,视线再度望向杜文长,神色冷漠。“我说话直,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杜大人不必来我跟前演戏,浪费彼此时间。实话告诉你,我只是一个小河伯,师从平阳县杨东雄杨师父,认河泊所徐岳龙提领为大哥。河泊所巡守江淮大泽,有水妖作乱,我就杀水妖,有鱼帮为祸,我就杀鱼帮。多的我不会管,那是越权,违背律法。我不是济世大侠,更没那么大方,做不到舍己为人,时至今日生活如意,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添堵。”杜文长额角满是冷汗,心中狂喜。他最担心的就是此等少年英雄意气上头,脑子一热,真要为民除“害”。“不过……”梁渠目光斜在一旁长案上堆积的账本上。“河泊所管不了你一方县令,但鲸帮里的所有账目我都会让人整理,如实上报三法司!希望杜大人真的问心无愧,亦或是自求多福!你们几个,送客!”梁渠高声震喝,总舵内所有人齐齐一颤。这些人有一個算一个,杀了都不冤,梁渠完全当奴隶用,留下的心理阴影着实不小。几位帮众走出,战战兢兢地将杜文长请出。杜文长还想挽留说话,梁渠拿起长枪,翻转间,红缨旋散。杜文长当即噤声。他知道,自己要再说话,命不会丢,可身上怕是要多出几个血窟窿。喉头滚动,杜文长最终无言,被人带出总舵。周边披着蓑衣都要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也都跟着被驱散。梁渠环视一圈总舵内尚且能活动的帮众。“看什么!接着干,账本,财产,兵器,地契,商铺都搬出来没?漏一样东西,你们就留一件东西!”总舵内再度响起杂物的搬动声。梁渠回到庭院,拿起玄铁弓,忽地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东西。低头思索一番。“今天是金曜日!”梁渠猛拍脑门。他记得自己出发时是金曜日,今天也是金曜日,已然满七天。至今什么消息都没传回去过,不会被认定失踪吧?实在是任务变化太快,本以为只是一头小精怪闹事,三四天就该差不多解决,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对手成了偌大鲸帮。中间再花上几天突破血关,早就满了一个曜日循环。“拿纸笔来!”梁渠喊了一声,马上有人送来纸笔。他迅速展开,准备将事情写成一份简报送回去。作为官员,梁渠有权力使用驿站,加急两天内就能送到。已经满了七天,可别再满十天定为死亡,那误会就大了。“你这时候想起写简报来了?”阴影垂下,梁渠猛地拔刀翻身,青狼寒光一闪,竟是被两根手指夹住,纹丝未动。他骇然抬头,当即愣住。“徐提领!”徐岳龙拈指压住青狼,脑袋微微后仰。“好小子,反应够快。”梁渠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看到自己的上司!不会是因为自己七天没回,特意来找他的吧?“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来这?没错,就是来找伱这个臭小子的!”徐岳龙屈指一弹,梁渠只感觉青狼上传来一股惊人的弹力,甩得他控制不住地把青狼插入刀鞘之中。厉害!梁渠心头微惊,再看徐岳龙,好似稀松平常。“那徐大哥怎么走路都不带声。”徐岳龙显然是故意收敛气息来吓他。“还没问你呢,一连七天没消息回来,我都不敢先去告诉杨叔,自己跑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不看不知道,你小子,当真闹出好大的动静,四关杀奔马,够能耐的啊?”梁渠受宠若惊。他实在没想到会引得徐岳龙亲自过来,赶紧将身上的册页掏出,如实上报自己七天来的所见所闻。至于梁渠究竟如何杀的奔马,他没写进去。河泊所对此也并不关心。以弱胜强的方法很多。偷袭,下毒,或是一些其他办法,都属于人的底牌。若是都要人一五一十上报,反倒会搞得人心不齐,于办事不利。河泊所只要结果。徐岳龙接过册页,细细看来。他一路赶得匆忙,打听到的消息不多,没有册页上写得详细。没想到是越看越心惊。河泊所管理江河,自然包括渔民。徐岳龙万万没想到,就在平阳县的隔壁,几乎是眼皮子底下,竟能盘踞一个如此大的鱼帮!那其他县呢?是不是也有?好机会啊。徐岳龙手指摩挲册页。河泊所初来乍到,又没老人带领,很多事都不太了解。如今整件事影响不大,整个河泊所等同于只有他和梁渠两人知道。其他县要是有相同情况,他这一边若是以雷霆之势将周边肃清,岂不是独揽功劳?他早看卫麟不爽了。平时没什么机会,懒得去争,可现在机会都送到眼前了。“徐提领,您看这个任务,能值多少功劳?”梁渠对此抱有期待。徐岳龙合上册页。“查出大案,剿灭,两件事分开算,当能算你两个大功!”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升官 两个大功!梁渠心脏砰砰直跳。出来七天,换两个大功,着实划算!如此一来,大功兑换簿上的选择面就大得太多太多。上头有人就是好。换个寻常头领,怎么可能把查案,剿灭两件事分开来算。“多谢徐大哥!”“你做的事,谢我干什么,我可没有强给大功的本事,查出来我自己都吃不消。”徐岳龙低头,瞥见靠在一旁的大弓。“这弓,没见你用过啊?”“缴的。”梁渠抱拳,“本是刘节所用,我颇有兴趣,就试了一试。”“想要?”梁渠挠挠头,没说话,只是笑。“哈哈,小子,教你件事。”徐岳龙将册页拍在梁渠身上,食指敲了敲册页硬壳,发出邦邦声。“你册页上有写刘节用弓吗?”梁渠摇摇头:“没有。”徐岳龙又指向一旁桌上的简报:“简报上有吗?”“更没有。”册页是一种封装形式,上下底面是硬壳,里头的纸张是经折式,同折扇一般,整体长条形,一手可握,方便携带与记录。官员领了重大任务,就会拿到一份册页。任务内容,办理过程这些重要经历,都要在册页上面记载下来,非常详细。许多官员当一辈子官,家里会有厚厚的一叠册页,算是一种另类的人生记录。册页上都没有,简报上更不会有。这意思……梁渠眉心微跳。“既然都没有,那这弓明明就是你带来对付刘节的,只不过没用上,不是吗?”徐岳龙指向一旁的账本,低声道,“弓如何而来暂且不说,就算真是刘节差人打造,难不成会在账本上记下这笔开销?”梁渠默默点头。他还以为自己需要先上交,然后再申请,这口弓才能属于他,没想到如此简单。只是……“这样做会不会留下把柄……”河泊所两位提领,梁渠对另外一位的高架子可是记忆犹新。两方派系,从爷爷辈关系就不好,父辈更是结仇,如此做法,真不会落人把柄?“胆子不用那么小,上面其实都知道,否则抄家为何是個肥差?不过,你说得对,这的确是一个把柄。”“那……”梁渠更加不解,他完全可以先上缴,再拿回来不是一样吗?不着急一天两天的。“所以我教伱第二件事,不要想着去做一个尽善尽美的人,多给自己留一些无足轻重的把柄是好事。”多给自己留无足轻重的把柄?梁渠眸光闪烁,又从怀里掏出数张银票。“这是……”“鲸帮贿赂我的银票,说是没有记录,不知道真假,本来有三千两,但是大半都被刘节的刀罡毁了。现在只剩一千二百两,里头还有两张三百两面额的银票破损的比较厉害,不知道能不能用。”几张银票都泡过水,只不过银票用的纸都很特殊,是“桑皮纸”里掺入“废公文纸”。既达到销毁公文档案的目的,又改变了币纸的颜色,使之变成了一种特殊的青黄灰,非常厚实,泡水及时控干,没怎么变形。徐岳龙道:“也收着吧,一千两银子不是很多,换做是寻常上司,你得分七成出去,我用不着,你留着自己用。不过你头一次出那么大任务,回头记得买点东西,孝敬孝敬你师父。”梁渠点点头,他觉得以徐岳龙的身份和财富,应当真这么想,不是客套话。“多谢徐大哥!”“都说了,你做的事不必谢我,真要谢,那该是我谢你,让卫麟难堪的机会可不多!”说话间,徐岳龙已经越过梁渠一个身位,坐在座位上,亲自拿起墨笔写简报。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他要立即传讯回去,派人去到周边县域查看情况,是否同丰埠县一般,拥有类似于鲸帮的组织。动静之大,想要彻底瞒过卫麟不太可能,但先发优势下,至少能占据七成以上功劳。卫麟为人高傲,暴戾,是个实打实的武疯子,打起来不要命的主,同辈中人少有人敢和他切磋。单纯实力上,倒不是一定打不过,只是那个疯劲,徐岳龙有点怵他。徐家前两代人都能稳压卫家一头,偏偏到了他一代犯怵……功不功劳什么的无所谓,主要是想看卫麟吃瘪。见徐岳龙忙,梁渠四处巡视,确保鲸帮帮众没在磨蹭。金银一箱接一箱从屋里往外搬出,女眷们也是蜷缩在一角,瑟瑟发抖。鲸帮财富比想象得多,画舫上贿赂的时候说三千两是全部只是话术。至少抬出来的金银就有好几千两之多。刘节兄弟没那么蠢,知道对方是来要钱,还把肥肠子露出来等着人来榨油水。猛地拿出三千两是在出血,但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总舵楼外,整齐的脚步混杂在雨水声中。一众身穿皂服的官吏鱼贯而入。不到片刻,又鱼贯而出,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吏胥们淋着雨在外站岗,压根没有插手的机会。徐岳龙写完简报,将纸卷起塞入木筒中,几个闪身消失不见,片刻后重新出现。梁渠不知道徐岳龙用了何种传讯方式,但惊人的是,不到子夜,冉仲轼便领着几人赶了过来。他从平阳县赶到丰埠县,足足用了一天多的时间,这才几个时辰?徐岳龙快步上前。“情况如何?”冉仲轼脱去蓑衣,微喘粗气道:“整个淮阴府有十三个县,我们人手不够,重点照顾的是沿江六县,它们的渔业人口最多,最有可能养出蠹虫,我都已经派人过去,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三法司的人通知了吗?我需要他们进行收尾,收押帮众,县衙里的人我信不过。”“已经通知了,我发的是急情,预估他们的人明天中午就会到。”“好!”徐岳龙抬手作揖,“今晚和明后天,辛苦诸位!”“不敢当!”众人皆是敬礼回应,随后散去,只余下一位梁渠不认识的武师看管鲸帮帮众。徐岳龙看向梁渠。“今天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等回去上报功劳,两个大功肯定有,说不定还能再升一级,成正八品。”说话间,一旁的武师露出羡慕之色。他来时已经了解过全过程,真没想到一个小精怪的事情,能牵扯出两个大功,甚至是官升一级。这是什么样的运气?“那我先走了。”梁渠起身,他的确很累,一场大战后便马不停蹄赶到鲸帮,从早上到子夜都没歇过。何况几个时辰前他就想抽身离开。找上鲸帮总舵的大半天里,肥鲶鱼它们在丰埠县的水域畅游,找到一个十分奇特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四章 会说话的砗磲 离开总舵,屋外已霁。梁渠背上大弓,拿上自己的长枪,未从正门走,翻身从庭院出去。正门已经不能走了,早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哭闹声。“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为何啊,为何,白发人送黑发人。”“大人,大人,放我儿一命吧,我家中只余这一个独子,他要是死了,留我这个老东西可怎么活啊!”“大人放过我儿一马吧!他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数百帮众,打光棍的是少数,绝大部分都有父母妻子。大顺有连坐,但并不算严苛。三位帮主作为头领,他们的妻儿子女都难逃惩罚,但余下数百的普通帮众,他们的父母子女属于无罪,自然敢上门喊冤。甚至雨停之前就已开始,不过被衙役拦在门外。那么多人堵上门究竟是自发还是县令在搞事,梁渠不得而知,他只清楚。人人都有父母亲人,无有犯事不偿的道理。月光铺洒,梁渠行走在屋檐上,直至听不见喊声,纵身跳到街道,快速奔至埠头,来到船上。逐浪击水,两兽闻声赶来,水波泛动间,四周小船摇晃碰撞,发出空肚船板的闷声。和两兽巨大的体型相比,埠头上那些小舢板不过三四米,乌篷船也才五六米,跟树叶子没两样,甩个尾巴就能掀翻。让寻常渔民见到,必然双腿发软。想到最开始不能动的模样,二三十斤,当真是悍勇村妇都能上手去抓,令人唏嘘。肥鲶鱼来到船边,最上面的两根长须画了一個大大的圆,又指了指不能动。“先去看看。”先前在精神链接中,三兽就跟梁渠形容过发现的东西。经过圆头的教导,它们的形容能力好了不少,梁渠大致猜到它们找到的是一个贝类,区别是非常巨大,光长度就和不能动一般。八米长的贝类……梁渠从来没见过。据说义兴镇上渔民有人见过一丈长的大蚌,里头有一个男人拳头那么大的珍珠,流光溢彩,可想伸手进去拿时,却被大蚌夹住手臂,活活溺死在水中。等同船的同伴找人回来搭救时,已经找不到那个大蚌踪迹。不知真假。梁渠操纵水流推动舫船快速前进,在两兽的带领下朝深水区进发。来到一定位置,他抛下沉水石,潜入水中。才游几下,感知内便出现了拳头身影,以及在它身边,那个大到恐怖的贝类。两侧贝壳形似波浪,异常厚实。砗磲!?河里面也有这东西?梁渠大感意外,他控制水流,迅速来到拳头身边。眼前砗磲通体巨大,整体宽度近九米,比不能动的体长都要大一些。实际比想象的要漂亮许多,通体泛白,有着象牙般的质感,上面是一圈接一圈的细密花纹。唯一遗憾的是,这砗磲并未张开,两侧贝壳严丝合缝。那么大的砗磲,里头应当是有珍珠的。会不会有水泽精华梁渠不知道,但就算没有,拿出来卖钱也是一个天文数字。砗磲珍珠没有蚌珍珠的虹彩,好看,可它的优点就是大,非常的大!梁渠绕了一圈,没找到地方下手。拳头跑过来,双钳敲了敲砗磲的外壳,吐泡泡。砗磲最开始是开着的,可它见到三兽后,就迅速合拢,再没打开过。一身外壳硬到不可思议,不管拳头怎么攻击都没用,肥鲶鱼差点把牙都给崩坏。梁渠闻言掏出伏波,脊柱抖擞,对准砗磲来上一枪。洪流涌动,枪刃撕扯出白龙,狠狠撞击在砗磲壳上。咔!砗磲诺大的外壳上,崩出一个指甲盖大的碎片,顺着水流飘散。这硬度……梁渠觉得有点离谱了。整个砗磲壳厚度以尺计,他一点一点崩得崩到猴年马月?他来到砗磲前,对准中间的缝隙,浑身肌肉寸寸紧绷,跨步间再来上一枪。水流狂舞。铮!伏波进去了,但没完全进去。梁渠来到砗磲前,整个枪刃部分进去一尺左右,随即卡在里面。他不敢撬,生怕把伏波的枪头给撬断。灵器有材料是能自我恢复,但那都是小裂口,小裂纹,不包括完全断裂。真棘手。梁渠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面对珍馐打不开壳子也太折磨。带回去让杨师试一试?亦或者让徐提领来?梁渠觉得自己好像有路径依赖。不行,不能凡事都靠别人,再想想办法。【水泽精华+0.1】梁渠一愣,环顾四周。他一天泡在水里,才能摄取到一点水泽精华,合计一个多时辰才有0.1,下水那么点时间,不会有那么快。吃到什么神奇的浮游生物了?不,不对!梁渠转头看向砗磲。是这家伙!梁渠眸光一闪,爬到砗磲壳上方,盘膝而坐。片刻。【水泽精华+0.1】【水泽精华+0.1】一刻钟过去,梁渠猛然睁眼,望向身下的砗磲。果真是它。这东西竟然能帮助他吸收水泽精华!?一刻钟的时间就有0.2点,一个时辰八刻钟,一天下来,岂不是有足足二十点水泽精华?光是站外面就有如此效果,砗磲打开呢?到底什么原理?梁渠皱眉思索,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半晌。他靠在砗磲的外壳上,伸手拍了拍,手指划过整片水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话,我呢,今后的江淮河水神,江淮河知道不,就是你生活的这一整个地方。外面呢,也认识两个厉害的人,他们一拳就可以把你的壳给打烂。你要是听话,就跟我走,不听话,我就让人打烂你的壳,吃伱的肉。”话音刚落,梁渠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一头野怪又没开灵智,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居然试图和一个贝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浪费统御空间也不合适,破开血关,梁渠精神大增,又腾出空位。可一个砗磲目前不知道为什么能帮助他吸收水泽精华的情况下,啥用没有。砗磲本身能不能移动都是问题,属实除了硬什么都没有。不料梁渠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此人甚善吹牛,略通水性即自诩为江淮河水神,吾岂不早就受人供奉乎?”梁渠瞪大眼。“你能说话?”砗磲猛颤。“汝能闻吾言乎?”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没用的老家伙 整个水底静成一团结茧的春蛹,挂在叶尖上只余风声。“咕噜噜。”拳头敲敲脑袋,吐出几个泡泡,摇摇晃晃的向上飘。“你丫原来能说话?!”梁渠猛力拍打砗磲的外壳,敲得邦邦作响,带起的水流搅得水草乱舞。至今为止,梁渠只从肥鲶鱼口中得知大妖蛤蟆能说话,沟通交流与常人无异。可那是大妖啊,与臻象宗师划等号,乃至是大妖当中比较顶端的存在,此等存在的智慧不能交流才奇怪。一个小小的砗磲竟然有说话的本事?可砗磲就那两句话,随即陷入死寂,不管梁渠如何问都不再开口。“喂,别装死!”梁渠在地上找块石头,哐哐哐猛砸砗磲外壳。伤害一点没有,可砸出来的声音和震动非常巨大。拳头夹起一块巨石,跟着上来帮忙,肥鲶鱼和不能动在四周寻找石块,用脑袋顶过来,一人一兽敲碎了就换石头。敲上半晌,砗磲仍没动静。梁渠扔掉手上碎石。“你能说话我就告诉你,我认识的两個武师那都是狩虎武师,轻而易举就能砸烂你的壳!”“狩虎亦不能启我壳!”呦呵!怪能耐的。梁渠不知道砗磲有没有在吹牛,但就砗磲外壳的坚硬,真有那么点可信度。“你不怕狩虎,难道不怕震?不怕震,难道不怕火烤?狩虎大武师打不开,把你搬到岸上去,搭个篝火堆用火烤总行吧?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烧一阵我浇一次凉水,浇一次凉水我就接着烧。知道这是什么法子不?开山的法子!靠这法子,几千丈的山普通人都能给他铲平喽,我给伱上玄火,浇冰水……”砗磲再度猛震。“无耻之尤!”“你说我无耻,岂不证明我法子有用?”梁渠哈哈大笑。人还能让尿憋住?别看砗磲就不到十米,估计比很多几十米的妖兽都要来得沉。真想打开,只有一个搬运上的困难。笑完,梁渠靠在砗磲上,揽着大贝壳:“你有灵智,那就可以交流,咱们不必打生打死。你想,我真要那么干,就不会和你说出来,是不是?”砗磲沉默。火烤手段卑鄙无耻,可它依旧有底气。砗磲一族不善移动,可有天赋能力,能使得重量倍增,更能与大地休戚相连,它既是大地,大地既是它。想要搬运,就得方圆大地都能搬起。人族当中的狩虎武师想把它搬出去,难!“死鸭子嘴硬啊。”梁渠晃着脑袋,四根手指波浪起伏,敲击着砗磲的外壳。“其实,不止是两个狩虎大武师,我还认识一个臻象宗师,关键他是个老和尚,和尚呢,就是信奉佛教的人,这《法华经》里头说佛教它有七宝。金、银、琥珀、珊瑚、琉璃、玛瑙……”梁渠伸出手指头挨个的数,数一个就放下一根手指头,数到第六个,他卡顿住。“咦,最后一个是什么来着,和尚们最喜欢把那东西做成珠子,辟邪保平安,好像叫什么砗……”砗磲绷不住了。“尔曹究竟欲何为?”“哈哈,简单,就问你几个问题,你为什么能说话?还是说的古文。”按理说古文除去书面语可能用,日常用得可不多,多费劲,脑子里要绕两个弯。不料砗磲不答反问。“汝何以能闻吾言?”“是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梁渠敲了敲砗磲的壳,让它摆清楚自己位置。砗磲语塞,它比梁渠自己都困惑,思索一番才组织好措辞。“水兽既达所谓妖境,能以意念互通,吾与汝意念不通,何以能闻吾言?”梁渠恍然,这么说还真是自己的问题?能直接窃取加密通话?思来想去,他觉得这要么是泽狨的能力,要么是水泽眷顾的原因。“那你为什么要说古话?”“吾生千载,皆以此道!”砗磲几乎抓狂,它活了一千年了,都是这么说话的。什么古了今了,一直如此。“一千年?”梁渠吃一惊,他知道砗磲长寿,个别能活数百年,没想到眼前这个大家伙居然有一千年!这就是物种的优势了,武者要到武圣延寿八百,可有的物种天生长寿。梁渠双目放光。“活那么久,那你岂不是知道很多秘辛?知不知道江淮河地有什么宝物?知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千万年的宝植?”砗磲:“……”“吾不善动迁,所知……甚少。”“原来是个没用的老东西。”砗磲:“……”要是它能快速移动,早就逃跑了,哪至于留在这受黄毛小儿欺凌。真想把这人夹死。可恨祖先没有给它一双腿!【水泽精华+0.1】梁渠眸光一闪:“你有没有听说过水泽精华这个东西?”砗磲思索一番。“未曾闻之。”未曾闻之……梁渠琢磨着,看起来砗磲不知道自己有帮助他吸收水泽精华的能力。“你从哪来,为什么会在这里?”“吾本生于东海,后族中突遭剧变,时吾尚幼,身长二尺许,记忆犹未分明也。随波逐流来至此地,其后再无所知。”“你知道江淮河底的妖庭吗?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长得和蛤蟆一样的大妖?”“河底有龙宫,龙王居其首,妖之大者列于四隅,是为妖庭四宫。未曾听闻有蛤蟆大妖,余常游于浅水之处,不曾接触妖庭,对各妖知之甚少。”“江淮河底有龙王?”“龙王已死,仅余一蛟龙鸠占鹊巢。”“龙王怎么死的?”“不知。”原来真有蛟龙。梁渠头一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其余的包括是书上的都是模棱两可的传说。如此看来,所谓的妖庭,就是龙宫统领下的一个妖兽社会组织。龙宫啊。不知道江淮河底的龙宫,是不是真有故事话本中的那样金碧辉煌,金银珠宝数不胜数。自己今后有没有机会住进去?梁渠思绪飘得有些远,再看回身前的砗磲,继续问道。“你这个样子,到底算是个什么实力?”“吾族生而长逾三丈者,皆为人族所言臻象大妖。”?梁渠上下打量,眼前砗磲怎么说有个九米,接近三丈。接近臻象的大妖就这个水平?似乎是察觉到梁渠的鄙夷。“吾族以防御,长寿为长,同境中无有能破外壳者,寿数更难企及,余者……较弱。”全点防御和寿命了啊。梁渠大致能理解,人对所谓妖兽的划分,多是参考自身的实力体系。实际世界之大,什么样的妖兽都有可能出现,不足为奇。“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上,有珍珠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珍珠 梁渠手指敲击着砗磲的外壳,不急不缓。砗磲沉默半晌。“有。”“让我看看。”砗磲觉得今天真是倒了个血霉。浅水区晃晃悠悠几百年,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被两头精怪给找上门。找上门也就算了,居然是有主的精怪,带回来一个逆天煞星。空活千年,从没听说过有精怪表现得如此智慧。不给点东西,今天恐怕难以善了。经过艰难的决定思考,砗磲兀得开出一道小缝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排出一颗拳头大的圆珠子。梁渠眼疾手快将圆珠子拿在手中,刚到手,一股浓厚的水泽精华自珠子中散逸而出,投入到识海泽鼎当中。珍珠中果真有水泽精华!可平日里摄取水泽精华都要靠吃,为何偏偏这珍珠不需要?【水泽精华+13】【水泽精华+16】【水泽精华+15】每一次闪烁,都有堪比两枚鸡冠果的精华从圆珠中涌出,投入到泽鼎之中。梁渠双目奕奕。莫非砗磲凝聚珍珠的过程,就是它吸纳水泽精华的过程?他在一旁修炼,才会跟着受益?珍珠内的水泽精华并不稳固,只充当一个储存作用,才能被他轻易摄取?约莫十多個呼吸,整枚砗磲珍珠并没有丝毫变化,其中精华却尽数为梁渠吸纳。总共一百一十八点!若是加在融合度上,又能增加千分之一!一枚拳头大的珠子便蕴含如此多的精华……一千年,砗磲不该只有这拳头大的一枚珍珠吧?梁渠再度望向砗磲。砗磲大怒!“勿得寸进尺!”每一颗珍珠都对砗磲有重要意义,砗磲的外壳坚硬与修复,包括生长,全靠珍珠。舍让一颗小珍珠,已经是它的极限!“我不拿你的珍珠,只是摸一摸!对你来说不会有任何影响!”梁渠握住手上的珍珠,吸收掉其内蕴含的水泽精华,它的大小并没改变,没有产生丝毫破坏。砗磲珍珠能卖钱,可相比于大量的水泽精华,钱根本就不重要!“尔以我为愚者乎!?”这借口,骗族群里的小砗磲都不顶用!尬住了。梁渠还真不知道如何让砗磲乖乖给出珍珠。哪怕实话实说,砗磲多半只会觉得他编了一个水泽精华的谎言。梁渠又不是很想统御砗磲。一是砗磲真就除了长寿和防御外,一无是处,平白占一个位置,位置还不一定塞得下。二是对方智力非凡,强行统御,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万一失败,精神冲击下,梁渠自己多半要元气大伤。思来想去,梁渠发现他只能靠威胁。“你只能相信我,我若是让人把你搬上去架在火上烤,珍珠一样归我。”砗磲一时语塞。思来想去,竟真是这个道理。要么死,要么给。“亦或是咱们各退一步,你不用把珍珠完全吐出来,抵到你的外壳边缘,能让我伸手进去接触到就行,如有意外,我舍一手给伱。”梁渠印象里最大的砗磲珍珠尺寸都以尺为单位,比人脑袋都大。一千年的砗磲珍珠,怎么都不会更小,只开一条缝隙,他伸手进去能接触到,但也拿不出来。此举是有些冒险的。砗磲壳太厚,他得把手伸进去大半,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老虎想吃上野牛肉,就得冒着被犄角戳死的风险。砗磲震颤,它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挣扎。三兽分列三方,围拢住砗磲。梁渠等得开始犯困,砗磲终于给出回应。“姑妄信汝!”砗磲体内蠕动一番,开启双壳,露出一条堪堪能伸手进去的缝隙。好!梁渠深吸一口气,挽上衣袖伸手探入砗磲壳内,探到大臂根处,堪堪摸到一个圆润物体。此番姿势,砗磲稍有歹念,梁渠便会失去一条手臂。武者周身气脉相连,断去一臂,不仅实力大减,从此武道之路更是艰难卓绝。想要重新生长恢复,只得借助天材地宝。听闻大功兑换簿上有一物名为蝾螈宝液的神奇物品,能让狼烟境以下武者断肢重生。若是砗磲发难,梁渠就只能用到手的两个大功换蝾螈宝液。【水泽精华+26】【水泽精华+32】巨量的水泽精华自砗磲珍珠上涌来,梁渠大喜!仅是数个呼吸,便有七十多水泽精华投入到泽鼎之中,对,珍珠内的水泽精华并未少多少!见梁渠真的只是触摸珍珠,珍珠本身又无异动,砗磲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摸个珍珠,能摸出花来?待整颗珍珠内的水泽精华吸收完毕,足足八百六十二点水泽精华到账!并且不止于此。砗磲打开缝隙,梁渠自能通过水流感知到其体内状况。砗磲内的珍珠,有好几颗,还有更大的!三刻钟后。梁渠触碰完最后一颗小号珍珠,在砗磲的困惑中收回手臂。真就是摸了摸?砗磲感受着和先前一般无二的珍珠,觉得自己空活一千年,不懂人的癖好。梁渠睁开眼,沟通泽鼎内获得的水泽精华,心脏直跳。九千六百七十二点水泽精华!这个砗磲体内珍珠全部的水泽精华加起来,比梁渠曾经吃下的两丈龙筋都多出两千!何其恐怖,砗磲这一千年,真不是白活的。哪怕水泽精华只有少部分留在了珍珠内,仍旧是极其恐怖的一部分!梁渠当场将一千水泽精华投入到融合度上。青蓝色光芒自水泽之鼎中倾泻而出。强悍至极的气息自梁渠身上升腾,犹如薪火,熊熊燃烧。一头身披白毛的淡色虚影自梁渠身后显现,惊人的威势辐射。砗磲惊惧莫名,紧紧闭合双壳。“这…这是……”它面前的究竟是人是妖?从未听闻有妖是人形!砗磲内心剧烈翻涌,再度回忆起梁渠的话语。“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话,我呢,今后的江淮河水神,江淮河知道不,就是你生活的这一整个地方。”莫非真是什么古妖遗种?!!砗磲震颤,带动周遭水流,梁渠知道自己目的达成。每当大量水泽精华融入,他背后便会浮现泽狨虚影,散发威势,只可惜他一直没能掌握这个能力。砗磲珍珠是大头,可若是能在不用统御的情况下把砗磲骗回去。每日修炼,同样是一笔不小的水泽精华收入!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收手下 梁渠五心朝天,静气凝神。滚滚气血游走于四肢百骸,全身十万八千毛孔收放,化作无形无质的熊熊大火,锻造筋骨血肉。周身江水似那炎炎夏日热浪,氤氲着挺拔身形,逐渐模糊。唯独身后那威严大猿透照万物,气照方圆。仅是一道虚影,周身凛冽的白色毛发却真如浸没在水中,随水流动,双目精悍如火炬!百丈内,小鱼仓皇逃窜,虾蟹缩入壳中,翻滚着向远处逃离。砗磲紧闭双壳,内心如有海啸。它着实怀疑梁渠是人是妖。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野性与霸气,让它既感到恐惧,又无法抗拒。简直是一尊天生神灵!水中有古妖是这般模样吗?砗磲想不通,他从族中出来时只是个小不点。一千年过去,很多东西都记不太清,它不知道自己是忘了,还是从没见过,完全没印象。筋骨血肉煅烧,愈发雄浑沉重,梁渠身下托载石板再也经受不住,陡然断裂。一股水流托举起梁渠,身形未曾下落半分,腾于水中。半个时辰过去。梁渠腹中饥饿,他这才醒悟过来,动身间汗水如雨倾斜涌出,顺着水流淌走消失。又变强了。肉壳内外,浑然一体,流畅写意。梁渠没有摆出任何架势,轰出一拳。滚滚水流“崩”得炸开,激荡出十数米之远,恍如一杆大枪笔直刺出。痛快!梁渠眸子亮如晨星,身体里头像是藏着用不完的气血精力,酣畅兴奋。他沟通泽鼎,鼎身唰出一道虹光。【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118‰)】【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一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水泽精华:八千六百七十二】【河流眷顾度:0.0101】【统御水兽:角木苍鳄,威煞虎鲶,岩鳌蟹王,双翅天水蜈蚣,江豚】【评价:泽狨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激发较低,未来可期的小人物】吃过龙筋,融合度上涨到八十多。之后每天进食鲟鱼肉,精怪肉,再加上每日三枚鸡冠果,都能获得不菲的水泽精华,加上此时一千点,融合度已然达到118的程度。自身增强,加之融合度的提升,感知间,梁渠所能控制的水流逼近四百吨大关。仅仅是一千水泽精华的效用如此,若是剩下八千多全部加上……梁渠估计立马就要破腑关,当场开出下丹田的窍关,成就奔马武者。只不过他没那么做,不是因为什么根基不稳,实在是进展太快了。才在血关待两天,熟悉都没怎么熟悉,就又要继续进步,旁人眼中未免惊世骇俗了些。再者从腑关到奔马窍关有特殊之处,八千多的水泽精华完全能起到更重大的作用……谋大事,不急一时。梁渠活动完筋骨,视线投到砗磲上。砗磲猛地一颤,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进去。梁渠上去拍拍砗磲的大壳:“怎么样,刚才你也看到了吧,要不要和我混?”砗磲沉默不语。梁渠不着急,他环顾四周,指着一百多米外的水面。“你这里距离水面大约有三十六丈,说是深水区不算深水区,说浅水区又不算浅水区,只是一個边缘位置。渔民不敢过来,大妖不会出现,精怪智力不高,看到你后发现咬不动就放弃,不会惹来麻烦,多好的一个位置。”梁渠感慨万千,忽然间又话锋一转。“可除去更容易生存,没别的优势了吧?在我们岸上,渔民们捕鱼是为了温饱,温饱满足,他就想吃肉,吃了肉,他又想要喝酒,每天都能喝酒吃肉,他就能满足了吗?不,他不会,他会想每天捕鱼又累又不稳定,于是就去多买两条船,去租给别人,如此一来,每天再也不用风吹雨淋就能过活。运气好点,财富越来越多,他会换大房子,让孩子上学,习武,出人头地,雇佣人。但这还不够,他有钱,可钱随时都能被有权的人拿走,他就又要权,当了官有了钱会发现,小权会被大权压,他就又要大权……人如此,妖更如此,人有秩序,妖没有,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会有哪条小鱼吃了虾米,有鱼跳出来要主持公道。我以前住在一个小破屋里,手伸不开,脚迈不开,同乡的混混视我为鱼肉,结帮的兄弟把我当肥羊,但我后来拜了个师父,就再没有人敢来欺负我。所以……跟我混吧。待在这小小的夹缝里生存,真的不难受吗?”水草飘舞。砗磲好似一块死寂的岩石,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为了每天几十点的水泽精华,梁渠不介意多费口舌。一个合则两利的建议。难以移动的砗磲被一个普通人看到,都可能带来致命风险。人觊觎砗磲的珍珠,妖兽觊觎砗磲多汁的肉。梁渠不同,他只要水泽精华。他迄今并没有搞懂水泽精华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清楚水泽精华游离在水中,水兽会无意识在身体内富集,却并不懂得如何利用,连感知都感知不到。一份宝鱼,梁渠能获得双倍收获。鱼肉精华外加水泽精华,这本身就说明许多。水兽要真能利用,力量上应当有所展露,再不济也该是个“后背隐藏能源”,可愣是没有丝毫表现。也对,真要有表现,陆兽是不是该有个地脉精华?要是没有,上岸做什么?砗磲静默。梁渠静候砗磲的回答,手中把玩着那颗拳头大的砗磲小珍珠。通体浑圆,没有蚌珍珠的彩虹膜,却有象牙那般的洁白无暇,握在掌心沉甸甸的。普通砗磲没有神志,体内珍珠压根不会是圆的,非要形容,那就是一个被人嚼过的牛皮糖。眼前这颗虽说是砗磲体内最小的一颗珍珠,仍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回头送给师娘应当不错。第一次出来办任务,挣到那么多钱,同徐岳龙说的一样,怎么都该给师父师娘带点礼物,几位师兄也不能落下……一连串的气泡上浮,砗磲双壳微张。“吾愿侍奉大人左右。”梁渠抛起的珍珠一把握住。成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大功兑换簿!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每一片翻涌起的浪花上,层层叠叠如金色的鱼鳞。梁渠从舫船中苏醒,卷起船中床铺,靠在船沿边上洗漱。一晚上的睡眠清扫掉他昨天一天的疲惫,整个人精神饱满。江风徐徐。梁渠在木桌上支起一个炭火炉子,放上一把铁壶,炭火舔舐着壶底,烧得通红。体内气血依照《万胜抱元》路线走完一个周天,壶中的水咕咕沸着。往茶盏中撒入一把茶叶,梁渠端起铁壶倾泻而下。茶叶在滚水中翻涌,激起一阵带着茶香的白雾。“生活啊。”梁渠靠在栏杆上,眯眼享受晨光,额角发丝晃动。茶香袅袅,烟波浩渺,一只黑白相间的燕隼从高空俯冲而下,带起一条长鱼。这一趟丰埠县之旅收获极大,两個大功,九千多点的水泽精华,外加一个能每天贡献水泽精华的大砗磲。此外收获玄铁弓一张,四张三百两面额的银票,合计一千二百两白银,更有可能官升一品。得到的东西太多,以至于梁渠有点吃撑,完全消化怕是都要小一个月。没事还是要多出去走走,不可能什么好东西都藏在平阳县附近的水域里。休息片刻,梁渠驾驶舫船回到丰埠县。徐岳龙仍在鲸帮总舵,今天总舵中多出不少人,都穿着黑色官服,胸口上绣着一只银色的鹰隼,象征三法司。梁渠瞧见有两位穿着穿着云鹰缇骑的云鹰服,显然是奔马武师。其中一位还是个熟人,张志云!梁渠可记得他,当初来问询鬼母教一案的缇骑,也是这位!当时张志云邀请他加入六扇门,梁渠觉得和自己路子不搭给拒绝了。他的一身本事都在水下,去了六扇门那是舍本逐末。如今看来张志云从淮阴府调任到平阳县来了。“阿水,你来得正好!”徐岳龙瞧见梁渠,伸手将他叫过去,指向两位缇骑,“两位是三法司的缇骑,有些东西要问你,你帮个忙。”“公事流程,有劳。”两位缇骑抱拳。“张大人贵人多忘事,才过去三个月,不记得我了?”张志云一愣,抬头打量梁渠两眼,恍然:“是你,义兴市那位?”梁渠比之数月前又长高不少,足有一米八五,整个人愈发挺拔,俊朗。加之数月未见,张志云一时陌生。但梁渠这般相貌堂堂的武者是少数,他稍看两眼便记忆起来。梁渠哈哈一笑:“张大人,当初的义兴市,现如今已经是义兴镇了!”“你们认识?”徐岳龙与另一位缇骑好奇。“是鬼母教的事。”张志云笑着道出两人渊源,“当初我见梁君根骨惊奇,本想引入三法司,好挣点功劳。没想到一转眼,梁君就成了河泊所的人,还是八品河伯,如今又立下好大功劳,当真羡煞旁人。可惜,梁君若是来三法司,定是个查案的好苗子!”回想起来,张志云觉得自己错过一桩好大机缘。以梁渠能力进入三法司,光是举荐之奖他就能获益非凡。可惜可惜。当初真该加把劲。徐岳龙摇摇头:“非也,阿水他是水里蛟龙,比起查案,还是河泊所更适合他,这可是陛下给的官职。”“陛下圣明。”张志云抱拳。寒暄一阵,徐岳龙离开,三人进入问询流程。正如和张志云是熟人一样,梁渠不是第一次被问询,轻车熟路。两个缇骑问得也不多,册页上都有详细记录,都已看过,只是几个细节上的小问题。全部问完,梁渠找到徐岳龙请辞。徐岳龙略一思索答应下来。“丰埠县有三法司的人在,你要是想回去就回去吧,其他县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丰埠县在整个淮阴府的最南边,倒数第二靠南的就是平阳县。想要赶往其他县城,至少得三天时间,等梁渠过去,黄花菜都凉了,犯不着。得到应允的梁渠拜别徐岳龙,乘着舫船回到砗磲所在水域,独自下潜。砗磲仍旧待在原来的地方,不再紧闭双壳,自由地在水流中摄取进食。与象牙白色的外壳不同,砗磲内部是极为鲜艳的蓝色,上面布满黑点。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多半会觉得这家伙有毒。砗磲也想,可惜没有。梁渠来到砗磲前。“能走了吗?”“可。”一晚上的思考,砗磲下定决心追随梁渠。梁渠说的没错,与其待在浅水深水边缘苟活,不如找个人罩着,不必每天靠运气生存。泽狨气息展露的那一刻,砗磲觉得梁渠就是那个罩得住自己的人。古妖遗种,天生神圣。砗磲选择信一回,日后这毛头小子真走了狗屎运,成了河神,它算是跟着沾点光。梁渠甩出一截绳索,捆绑在砗磲身上,肥鲶鱼与不能动上前拉住绳索。水流旋转,梁渠凭借腾水驾浪的能力,托举砗磲浮在水中。惊人的沉!梁渠觉得自己的体力消耗非常快,照目前的速度看,他顶多能坚持一个时辰。“伱也太沉了吧?”“吾已收敛体重。”砗磲闷声闷气。他能放大体重,栽在地上与大地连成一地,让人难以搬动,自然能变轻,只是没变重那般夸张,独自移动起来,最快不过和常人行走的速度差不多。从丰埠县到平阳县,对砗磲而言不亚于候鸟从南飞到北。梁渠无奈,他总不能让砗磲用上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慢慢挪到平阳县。这一族,当真是全点了防御和寿命,其他一点没有。倒也蛮厉害的。梁渠乘坐舫船,拉着拳头走在前面,水中,肥鲶鱼和不能动拖拽着砗磲,快速赶往平阳县。一人几兽边走边休息,花了三天多的时间,终于在四月十九日下午回到平阳县。可惜,砗磲暂时不能放家里。梁渠最开始想的是把砗磲放在自家院子下面的地下河中,仔细想了想,不太好。不见天日,不是好地方。于是暂时把砗磲安置在了莲藕水域旁,每日修炼,从院中河流穿梭过来即可。以梁渠的速度,一来一回不用一盏茶的时间。“以后得在院子后面挖个大池塘,砗磲就能搬进去,也更安全,顺带着把莲藕都一起移植过去。”安顿好砗磲,梁渠马不停地往楼船上去报道。顺带着领一份大功兑换簿,看看上面究竟有什么好东西。 第一百六十九章 延寿蟠桃 卷牍室。几个没见过的陌生面孔待在任务板前皱眉,看起来任务难度不小,在斟酌着要不要接取。梁渠来到长案前,指关节轻扣木桌,递出自己的册页。主簿黄平昌抬头,当即搁下墨笔,收拢书页。“梁大人凯旋?恭喜恭喜!”边上几位看任务的武师闻声,悄悄竖起耳朵。梁渠笑道:“同喜同喜,李主簿呢?今天怎么没看到他?”黄平昌接过案上册页,翻开誊抄。“寿福前些日子看上一个小宅院,今个去和屋主商量价钱去了,请了半天假。梁大人是不知道,你一连七天没回消息,把他给吓够呛,魂不守舍的。多亏昨天有了消息,说梁大人没事,又在丰埠县立下汗马功劳,他才放心去买宅院。”徐岳龙为了快卫麟一步,没有光明正大的传讯,能知道消息的都是骨干。也就是昨天才透了出点风声,让李寿福安下心来。若不然当真是吃不好睡不着,半夜惊醒满身汗。“倒是让李主簿费了心神,黄主簿要是见到他,记得替我带個话,说改日我请他喝酒。”黄平昌连连点头:“好说好说。”他一手誊抄册页,另一手从桌中翻出一本册页。几个明晃晃的大字映在首页,正是大功兑换簿!黄平昌暂时搁笔:“梁大人丰埠县铲除鲸帮,功劳甚巨,为丰埠县上万渔民免去大害,必有大功。大功所能兑换多是珍品,很多东西想要换取得经运送,梁大人不妨此时先瞧一瞧,打个想要的内容腹稿。届时大功确认,便能将东西一并送来,省去不少时间。”“多谢。”任务板前的几位武师听闻此言交头接耳。有人想上前打招呼,又不敢在此时打扰,只得静候在一旁。梁渠翻开簿子。【大功兑换簿】……【青阳剑诀】【原青阳剑宗核心功法,上乘剑修功法,杀伐凌厉。青阳剑宗,建元谋逆,已灭。】【兑换需求:一大功】【注:问剑之路不坚者慎修。】……【药身典】【药神谷核心功法,可吸收百般药力,锻体健骨,大成后百毒不侵,寻常损伤皆可快速自愈。】【兑换需求:一大功】【注:家财不丰者慎修。】……【化龙经】【罡身术】【白虹贯日劲】【唯识法】功法类光是名字就比小功上的要高级许多,大多都只要一大功,少部分要两大功,三大功。梁渠对功法的需求不是很大,暂时翻过去。材料类更是五花八门。水沉金,钨金,玲珑沙,甚至是能够给兵器塑形的大妖肢体都有。【赤火悼羽】【赤火鸟死后褪羽,可塑灵兵,亦或是吸收其中生命精华】【兑换需求:二大功】没想到当初肥鲶鱼和不能动捡回来的羽毛价值如此之高。梁渠扫过一眼,都记个大概,接着往下翻到天材地宝类,他对此类最感兴趣。……【延寿蟠桃】【天地灵物,三十年一熟,增寿五载。】【兑换需求:一大功】【注:第二枚效果减半,第三枚效果全无,一人至多兑换三次。】刚映入眼帘,就给了梁渠不小的震撼。一大功居然就能换到延寿至宝?再往下看,梁渠发现还有效果更好的。【紫纹蟠桃】【天地灵物,一甲子一熟,增寿十载。】【兑换需求:八大功】【注:三枚内效果依次折半,第四枚效果全无,不与延寿蟠桃相冲】……【紫纹缃核蟠桃】【天地灵物,百年一熟,增寿二十载。】【兑换需求:十五大功】【注:三枚内效果依次折半,第四枚效果全无,不与前两者相冲】梁渠粗略一算。若是功劳足够,全换三类蟠桃,至少能为自己延寿一甲子!只不过那么多大功也不是好挣的,一般人顶多也就换换最普通的蟠桃。再往下面翻翻,还有其他延寿之物,但效果上而言,似乎还是三类蟠桃最强。梁渠猜测,大顺应当是掌握了蟠桃的繁育方法,让其可以稳定产出,简直是战略中的战略物资。其他延寿之物不如蟠桃能稳定产出,为此价值稍高。寿数是珍贵之物啊。见梁渠久久徘徊在蟠桃一页,黄平昌心有所感。“人之延寿乃逆天而行,臻象寿不过三百,武圣寿不过八百,何其难也。”梁渠笑笑。“人生如有奔流,碰撞间才有美丽的浪花,倘若一成不变,世上不都是些老家伙,哪有我们的出头之日?今之武道胜过古之多少,过去破血关十过三死,如今却能做到十过十生,更有各类玄功妙法。许是上苍如此要求,便是要我们一次次的迭替下去,以至江山代有才人出。”黄平昌拱拱手。“江山代有才人出,好句,梁大人豁达!”梁渠将大功兑换簿摊在长案上,指着其中一项珍宝。“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这个。”黄平昌看去:“两生花?”【两生花】【生于水底火山口的奇异花,蕴含浓烈生命精华,服之助长功力,毒素抵抗增强,消病去灾,亦可锻造灵器。】【兑换需求:两大功】“梁大人确定?水中宝植不多见,对比陆上宝植多有一定的溢价,大约三至五成。”“确定。”对别人来说那是溢价,但对梁渠来说,宝植本身再加水泽精华,两份相加,那是他赚。再者,此花两性相反的特性若是没有猜错,当有大用。黄平昌不再多劝,在册页上记录下梁渠的需求。“咱们河泊所在南淮直隶有一驻守,一来一回,估计半个月就够,好了,您的册页。”信息记录完毕,黄平昌递还册页。梁渠收入怀中,转身往卷牍室门口走。一直在卷牍室的四位武师对视几眼,推搡之间,挤出一位为首者。正欲搭话,梁渠已然出门,四人急忙追上。“梁大人留步!”梁渠回头。“诸位是……”他一早就注意到卷牍室里的四人,似乎有意在等自己。只不过不好多问,谁知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没想到他猜的没错。为首的高大汉子话到嘴边又卡住,顿了顿,猛一抱拳。“我是颜庆山,旁边是我弟弟颜崇文,这是我的同乡朱春桥和季有东。我们兄弟四个本来在华珠县里讨生活,可后来遭了难,就跟着到了平阳县,见河泊所收人,便投身于此。但在河泊所,我们四个本来就没什么认识的人,修行的功法也不善水下斗争,无人指引。近两日听闻梁大人诸多事迹……”旁边的颜崇文肘了一下颜庆山,让他别再说轱辘话。颜庆山咬咬牙,单刀直入。“我们四个愿为梁大人效犬马之劳,望梁大人收留!” 第一百七十章 第二门功法 夕阳垂落,阳光斜斜地照在江面上,江面水波粼粼地漂漾。甲板上,来自华珠县的兄弟四人齐齐抱拳。梁渠诧异。他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想来投靠自己,一时间陷入沉思。自己居然已经可以成为别人的靠山了?颜庆山等人屏住呼吸,垂下头颅。本以为进入河泊所就能好好办差,为自己谋取资源。没想到里头竟然分成如此泾渭分明的两个派系,办公都不混在一起办公,分在两条楼船上。打听来打听去,四人选了较温和的徐岳龙一派,可进去后发现,真就应了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哪有地方是真容易混的。外头有外头的竞争,里头有里头的纠纷。七品以上的勋贵子弟看不上四个土包子,本地的又瞧不起外地的,抱团不带他们,处处都是无形墙壁。好的任务接不到,差的任务一大堆,劳苦多,奖励少。人若细雨广不过天幕。恰好,梁渠在丰埠县破获大功的消息传来,让四处碰壁的四人记住了梁渠,一番打听下。出身同样微末,与副提领关系颇深,年少有为,风评极佳,如今地位尚浅,实力不高,却可谓潜龙在渊,若能追随……四人心脏砰砰直跳。“抱歉,诸位另寻他人为好。”梁渠一口回绝。莫名其妙。小弟挑老大,老大还要挑小弟呢。突然蹦出来四个人要追随自己,谁知道本性如何?忒不讲究。四人如丧考妣。颜庆山拱拱手:“如此,多有冒昧。”“无妨,大家都在河泊所,当是同僚,尽心尽力即可。”梁渠回敬一礼,转身跳下楼船。徒留四人在甲板上拉出长长的倒影。“哎。”颜庆山长长叹气。“咱们太心急了。”……梁渠沿着街道一路行走,跨过门槛进入一钱庄。根据刘节说的,那三千两银票,通宝,通顺钱庄都能兑换。恰好平阳县上有一通宝钱庄,通宝,通顺两家是联盟关系,汇通周边数府之地,拿着银票,数府之地的任意票号中都能取出。贵客登门,小厮笑脸相迎。“客人是存钱还是取钱,取钱可带凭证?”梁渠甩了甩四张银票:“取钱。”“客人您这边请。”小厮领着梁渠到柜台前,台后是個老掌柜。见人过来,他放下手中账本带上透镜,接过梁渠银票一一鉴别,看完放下透镜。“客人的四张银票能换的只有这三张,这一张,很抱歉,换不了。”梁渠低头看过,能换的三张里就包含着两张破损的,反倒是不能换的那张完好无损。“为何破损的能换,没破损的不能?”掌柜的指头扣住那张不能兑换的银票:“大人有所不知,破损的两张所破及之处无关紧要,于花纹处无损。这一张虽不曾破损,可它的双色对不上号,色浅了,不出所料,大人的银票浸过水吧?”“没错。”“着实抱歉,这张银票褪了色,老夫也是按规矩做事,换不出来。”“无妨,那拜托掌柜的帮我重新开票,存六百两,开成六张一百两的银票,再帮我取三百两。”梁渠最坏的打算是两张不能换,两张能换,如今能换三张九百两,心满意足。“客人稍等,请到后院落脚歇息,我让人给您沏茶。”茶香袅袅。掌柜的很快置办好六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小厮跟在身后,用红布罩着托盘,奉上三百两现银。一个马蹄宝银是五十两,拳头大,三百两是六个,一个小箱子就能装下。梁渠收好银票和银子,出了门便拐去各家商铺,买了点东西作为礼物。向师兄是一个水晶山峰笔搁,胡师兄是一个扳指,此外玉雕腰配,珊瑚配,紫竹萧,白刚玉磨石……林林总总,梁渠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样,竟是花去小二百两的银子。当真是花钱如流水。同样一件东西,有的就是贵,竹木笔搁,陶瓷笔搁,石雕笔架是三个不同价位。那些达官贵人家中当真是有数万家财,才能维持方方面面的“体面”。买完东西,梁渠没着急送过去,准备等第二天再去。破血关成了武师是要请客吃饭的,天色已晚,估摸着大伙都吃完了饭,不如明天一块把事结掉。拎着众多货物,梁渠路过一家酒楼,顺手打包几个好菜,告知地址后带着食盒从埠头乘船回家。一晃十一天过去,家中并没有落灰,都有人打扫。西厢房的门开着,没看到老和尚的身影。“不知道老和尚找没找到他说的邪僧。”梁渠摇摇头,进屋放好东西去到厨房。做饭的大娘这个点已经回去,锅里倒时有剩下的菜饭,应该是给老和尚留的。梁渠往盆里扒了点饭,打开食盒,就着酒楼打包回来的菜干饭。吃到一半,老和尚的身影在院中出现。“施主,好久不见。”“唔!”梁渠咽下饭,招呼道,“大师吃过没有,我这有两个素菜,一起吃点?”老和尚双手合十,拿起碗筷盛饭,默默坐到对面。梁渠将素菜调个位置,换到老和尚身前。“大师你找到那个邪僧没有啊。”“未曾。”“那么久吗?”梁渠算算,老和尚来平阳县估摸着有小一个月了,对方居然那么能藏?“老衲丹田有缺,失去了千里锁魂的能力,对方气机又有所模糊。”“千里锁魂,那是什么?”“夺取对方一缕气机,方圆千里内老衲都能追索到他。”恁厉害?臻象宗师恐怖如斯。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到这个境界。梁渠艳羡。“这一直找不到,会不会有危险啊。”梁渠大口扒饭。一想到有个能让臻象大师都要追杀过来的家伙,悄咪咪地藏在淮阴府一带,他就寝食难安,饭都不香了。“老衲此前在青州滞留过一年,邪僧知道我在找他,只要老衲在,他不敢有什么大动作。”老和尚不着急。他本就云游四方,无所谓在哪,只要一直待在淮阴府,对方不敢冒头。“倒是施主,功法进展如何?”“哈哈。”梁渠放下碗筷,赶路的日子他一样在啃书,如今整个《降龙伏虎金刚经》全部啃完!“不瞒大师,今晚我就着手修炼!” 第一百七十一章 龙虎金身 “哦?”老和尚抬起眉眼,手中筷子不慢分毫。看上去更像是礼貌的回应,全无半点惊讶情绪在里头。“大师一点不惊讶?”梁渠托着下巴,像是装给了空气看,他还以为老和尚会点什么情绪表现。“诵业易成,风骨难得,舍得下功夫,欲通法门,不难。”老和尚吃完饭,横放筷子在碗边,与桌沿对齐。“道家功讲究丹田之说,一口气沉入下丹田,再走中丹田,最后从上丹田出。亦或是不走下丹田,不走中丹田,一步到位直走上丹田。然佛家过去不讲丹田,过去讲丹田,会被认为歪门邪道。只是不讲,人的手依旧是手,人的肺腑依旧是肺腑,修行依旧是修行。一样会经过的,无论何种说辞,只是认知的方式不同。我年轻时遍览经史子集,中过举人,又与楼观台的葛建洪道友是好友,翻阅道家典籍,时常坐而论道,多有争论。单一的认知方式,真的完全正确?真的完全契合?人有五官,便只有五感?知晓不同角度认知同一件事物,触类旁通,多有裨益,于是我也用丹田之说了。”“大师还中过举?”梁渠捕捉到关键词。“过去之事。”老和尚未曾多言。梁渠陷入沉思,他没想到老和尚年轻时候还是个才子,考举人比练武都难。只是算算日子,老和尚年轻的时候得是大乾朝吧?莫非是前朝举人?大顺建国六十多年,换做是普通人,哪怕二十中举,今年也得有耄耋之数,半只脚在棺材板里。臻象不同,寿数长。不过梁渠没太在意,前朝举人不代表前朝余孽。大顺采取怀柔政策,没有利益冲突就不碍事。那些声望颇高,又忠于前朝,对新朝有威胁的官员才要铲除。……静室中。五枝油灯微晃,室内亮如白昼。此非虚言。灯盏里头是金明油,工部调配出来的一种高级灯油。与寻常灯油不同,金明油点出来的火焰是明白色的,非是暗黄色,亮度高,更舒服,温度也不高,不会待久觉热。只是价钱也高。寻常人一盏灯一晚上消耗的灯油要三四文钱,金明油要翻出十倍。五枝油灯就是五个分叉灯盏,如树冠般分叉,扩展照耀范围。等同于烧一晚上灯油,得用掉将近一两五钱左右的银子。一般的八品官员压根烧不起,烧得起也不舍得用五枝灯。好在梁渠有钱,算上之前积攒的,他目前存款总额达到惊人的七百八十四两!全烧灯油,能烧五百个晚上!拿出几個晚上用来练功,小意思。十数块纤薄木板被一一展开,梁渠把它们挂在墙上,端坐于蒲团之中,环顾过去,一览无余。老和尚给的功法,昨晚上乘船赶路的时候梁渠就看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忍住没练,就等今天回来。当着老和尚的面,真有岔子,他总不能干看着吧?通览整篇《降龙伏虎金刚经》,它与《万胜抱元》区别不小。《万胜抱元》修内,持久见长,能做到力不内耗,气不外逸,延年益寿,修复暗伤,精气神都能有所增长。炼到精深之处更是可以把握敌我双方气机,做到料敌先机。最为奇特之处是,如此“静”的功法,偏偏斗法上堂皇至极,犹如滚滚大江大河,浩荡碾压。《降龙伏虎金刚经》不然,它的主要特点是三个:壮气,金身,辟邪。壮气,令全身气血积蓄深厚,提升品质,加快修炼进展。金身一块非常有意思,也印证了老和尚为何说他极为适合这门功法。寻常人修炼此法,凝练寻常金身,外练内壮,坚固体魄,伤势愈合,主打抗揍。且在此基础上,衍生出金身特性——诸邪不侵!炁不正者即为邪。晦,毒,煞,瘴,阴,蛊……皆属此列!武道修炼,是对“本”的增加,削弱外界影响。金身更是在某方面将“本”拔高出数倍,达到一个同境界内极高的地步!到此等境界,已然是一门顶尖的锻体法门。拥有龙筋虎骨者,更是能在寻常金身基础上,修炼出龙虎金身,成龙虎气象!龙虎金身:金刚不坏,出手间带龙吟虎啸,震慑鬼祟,诛邪降魔!寻常金身仅是辟邪,龙虎金身却是诛邪!比之寻常金身更上一层楼!当然,万事万物都是相对而言,梁渠龙虎金身修炼到极高深的地步,以当前血关境界不过是被臻象宗师戳一指头的事。顶了天是从宣纸变成厚宣纸。“呼!”梁渠轻吐浊气,盘膝而坐,再次看过一遍行气图,于心中默念口诀。有《万胜抱元》定神基础,梁渠眨眼间便沉下心神,依法练功。西厢房内,老和尚盘着念珠,转动稍缓。微风拂过枣树嫩芽,带起丝丝缕缕的水波。灯火飘摇。充满韵律的往复呼吸中,梁渠如蜈蚣盘踞高山之上,吐露宝珠。他能感觉到自身筋肉在被拉伸,气血浮动,沸腾如滚水,经流全身。一股炙热的火气上涌,从尾巴骨一直蹿到天灵盖。不到四月下旬,竟好似酷暑三伏,汗流浃背,全身都有一种刺痛感。并非是修炼出了岔子,修持此功本该有如此反应。一刻钟后,梁渠身体疲惫,到达极限,松懈下劲力。搬运气血的吐纳一结束,那股痛楚感顷刻间消失不见。“老和尚没有出现,说明修炼的方式没什么问题。只是与《万胜抱元》修行越来越有精神的路子不同,这《降龙伏虎金刚经》好生疲惫,居然有种破关的感觉。若是体魄虚弱的人,冒然练习下,说不定会伤到自己。”梁渠思索着两门功法区别。一个内炼外壮,一个外炼内壮。老和尚说的没错,真是可以同时修炼。寻常人想得到一门绝顶功法都不容易,没想到自己不仅轻易获得两门,更是能做到兼修。《万胜抱元》他已入定神境,可以自行在体内流转,无需一心二用就能做到两门同时运转。先前修行《降龙伏虎金刚经》,若不是《万胜抱元》在支持,怕是坚持不到半刻钟就要结束。 第一百七十二章 粮价 梁渠站起身,体会着体内气血上的不同。与练功前相比,醇厚了一丝。“只可惜,龙虎金身差得远,壮气倒是初显成效,搬运气血更加流畅舒服。”凝结金身是《降龙伏虎金刚经》最大的特点,虽说分成多个阶段。修行越深,金身越强,若是有对应的天材地宝辅佐,更是能加速修行。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刚上手就凝结成功,那这门功法未免太惊世骇俗。龙筋虎骨对金身凝结有裨益,梁渠本身得川主帝君垂青,武道天赋翻倍,功法,武技的学习速度都快于常人。即便如此,想要初步凝结金身,没有天材地宝,所要花费的时间不会少于数个月之久。梁渠不知道别人的速度怎么样,想来是远不如自己的。他对龙虎金身的效果十分眼馋,尤其是施展间带龙吟虎啸,震慑鬼祟,诛邪降魔的特点。大功兑换簿上功法极丰富,特性五花八门,虽说他没仔细看,但印象里并没哪种功法带如此特性,想来是少见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任何稀奇古怪的现象,只要在足够大的范围里找,就会出现。多一门少见的本事,绝对不是坏事。“舒服!睡觉!”从丰埠县回来,破获大功,梁渠得到了两天的休假,没有急着上工的想法。打工人,休息一晚。第二天。做饭的张大娘从侧边板门推门而入,瞧见了庭院中挥舞伏波,练习枪法的梁渠。“东家回来了?”“是啊,昨晚回来的,张大娘早,早饭可以多做点了,哦对了,今天晚上我不在家吃,做大师一个人的分量就够。”“贫僧今晚有事,不必为我留饭了。”老和尚推开房门来到院中,敬上一礼。梁渠点点头,没问老和尚要去干什么,两人同住屋檐下是各取所需,不好多问。“那今天晚上就不要做饭了,张大娘中午做完饭就回去歇息吧。”张大娘点头应是。梁渠给她放假,每月工钱不少,多出半天闲暇自是乐意的。“对了张大娘,最近粮价还在涨吗?要是涨的话,我再给你支点钱,省得你不够用。”梁渠从怀中掏出一個银元宝。练武胃口大,吃饭要的牛羊肉不少,光是饭钱每月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张大娘那么点工钱根本不够垫的,自然是要先给钱的,月底再结算。张大娘摆手:“够的,够的,粮价已经跌下来了!”梁渠纳闷。“跌下来?怎么跌的?四月没到收粮的时候吧?”“就昨个日子跌的,我家汉子告诉我,现在米铺里的精米已经十三文一斤了,是比不得以前八文一斤的时候,可也是便宜出许多。咋跌的我不知道,就那么两三天,突然子就了掉下来。”张大娘手舞足蹈地比划。她很兴奋,只是见识有限,不懂为什么没到收粮的时候米价会跌。“是县令。”一旁的老和尚开口。“大师您知道?”“未曾听闻全部,但大致能猜上一些,施主离开当天,县衙下令再度抬高全县粮价,以每斤足二十文的价钱卖粮,更高于原先市场价两文。随后派人沿江求粮,广而告之,老衲仔细看过,散布消息的人主要沿江而行。淮南漕运发达,沿江多有粮物仓储之备,许多地方粮食都是过盛的。等到第五天就有商船过来贩粮,此后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周边几个乡镇的埠头都被粮船挤满。直至前天开始,县令不再抬价,粮价骤跌。”“原来如此。”梁渠恍然。降价不行,可抬价商人可太乐意了,还怕县衙不同意,没想到坑了自己,都是粮食,哪里卖得出价。怪不得他回来的路上,见过几艘大商船跟着往平阳县方向走。商人趋利,想必是未曾听到粮价已经跌落的消息?漕运运粮没那么简单,人力成本加损耗,若只是十三四文一斤的价格,绝对吸引不到人来。一来一去,极有可能造成亏本,远不如在本地售卖。已经来后,县令停止收粮,商号只能就地贩卖,因为带回去,又是一笔损耗和成本,原来的地方粮价还不如平阳县。平阳缺粮不是天灾,是人祸,前两年没大汛,没大旱,周边不少地方粮食储备都十分充足。换一个地方,绝对不会有如此效果。……中午吃过饭,梁渠去到马厩骑上赤山,拎着大堆礼物前往平阳县。路上梁渠瞧过河泊所的建造,军汉多多少少都是武者。他们的手脚要比寻常人快得多,效率更是倍增,整个河泊所变得有模有样,怕是用不了多久,办公地点就能从楼船改到陆上。楼船上终归是多有不便。平阳县上另一边,缉妖司的府衙建造同样有条不紊,进度一前一后。梁渠路过时,看到一个武师挑着一头四米多长的大野猪,开膛破肚卖着野猪肉,偶有武者路过,买上十几斤。瞧那野猪体格,绝对是成了精,不知道在哪个山头抓到的。换做先前的平阳镇,此番光景极少能看到。一片繁华之景。高手爱扎推不无道理,小地方想吃点精怪肉都找不到买卖的地方。寻常人挣到钱,都要搬到县城。有实力的武师,更是想去府地,去帝都,搏一搏虚无缥缈的富贵。路过武馆,梁渠下马,从众多礼盒中翻出两个,穿过廊道。“胡师兄,向师兄!我回来了!”“梁师弟!”胡奇和向长松正在教授学徒,见是梁渠,让学徒自行修炼。不料稍近几步,两人皆是察觉到梁渠那不加掩饰的武者气息,神色有异。胡奇一步跨出揽住梁渠肩膀,上下打量。“梁师弟你这,破血关了?”“胡师兄好眼力!从今日起,师弟我是正儿八经的四关武师!”梁渠喜笑颜开,把手里的东西分给二人。“快,太快了。”向长松接过礼盒,他本以为梁渠追上自己还要一段时间,没想到几乎是前脚后脚。他仍清晰记得梁渠初来武馆时的模样,又瘦又黑还矮,只懂礼貌一个优点。一晃眼。强健,明亮,热烈,那股子年轻人的朝气蓬勃而出。“好啊,真好。”向长松拍着梁渠肩膀,心中感慨良多。胡奇拿过礼盒问:“怎么想到给我们送东西,遇上麻烦了?”“没有,是喜事!”河泊所的消息只在河泊所内部传,胡奇等人暂时还不知道。梁渠诉说了一番自己在丰埠县的经历。“本以为是个普通精怪惹事,岂料无端送我两个大功,一大笔银子,徐大哥说我有望擢升官职,喜悦难禁,就购了点礼品,和师兄共庆!昨日晚上我已订好酒楼包厢,等我去找过师父师娘,晚上再一同畅聊!”胡奇,向长松听得直挠头。今夕是何年?梁渠不过是离开半月不到吧? 假条一张 请个假,顺便捋一捋思路。《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三章 武师落籍(二合一大章) 自从平阳镇改为平阳县,日后更有替代淮阴府的可能,整个气象完全不同。除去在西军至今不曾见过的大师兄,几位不住在附近的师兄都陆续搬到了平阳县。梁渠顺着路全部拜访过一圈,一个时辰都没用上。拜别最后的俞师兄,梁渠顺着街道跨步进入一家店铺内,横架上的漆器琳琅满目。“王掌柜,我要的大件送来了吗?”“呦,梁大人!”掌柜的从柜台后走出,吩咐下人一声,亲自上茶招呼,“梁大人来得正正好,昨个晚上跟您说的黄花梨兰锜今早刚送过来,您看看如何,满不满意?”说话间两個伙计从后院抬着一朱红色木架子进来,搁置在地上。木质雕花方形板,下有双边架,板两面均漆绘,黑底朱边,勾勒出暗红云龙纹。方板正面带三排弯形木钩,上排一个居中,中下排各两个。杨东雄身为狩虎大武师,梁渠送不上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只能在小品类里选大件。所谓兰锜就是横放式的兵器架,一把剑,一把刀甚至是长枪都行,横直了架在上面。寻常武人家里都是竖放的陈列架,木材凑合,更不可能上漆,只有贵族才会用漆器兰锜。簪缨不绝,兰锜相望,其中兰锜便是代指显赫门第。上次去杨府,他瞧见杨东雄的兰锜略微陈旧,记在了心里。色泽油亮,大方美观,梁渠摸着兰锜不住点头,比他家里那个凑合用的要好得多。“多少钱?”掌柜哈哈一笑:“换作旁人,这件兰锜少说收他整一百两,但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既然是梁大人要,给您减个数,八十八两!如何?”八十八两,换做平常时期能买近百石的粮食,不算其他,足够一个六口之家吃上三年。梁渠呲牙。漆器本就昂贵,一只好的漆盘都值好几两银子,花纹雕工好些,轻易能过两位数。眼前兰锜用的材料极好,漆也不差,花纹称得上精美,件大,八十八两。掌柜说的没错,真是给了他便宜价。“成,我要了!”“得嘞,给您包好送府上?”掌柜的接过银票,看都没看一眼,顺手收入怀中。“掌柜的不看看真假?”“用不着!梁大人是咱们平阳县出了名的少年英雄,三月踢馆,名动平阳县,我那天还去看了呢,干净,利落,一等一的俊,不知道迷倒多少小女子。”掌柜的用红绳捆绑住兰锜,揪出一个能拎起来的绳头。“我小儿也曾拜在杨师傅武馆下习过武,有个两三年头了,现如今是个二关武者。虽说比不得大人们,但比之左右街坊算是有点成就,出了门能涨些脸面……您拿好,日后常来,想要什么留个话,好件都给您留着,瞧不上眼不打紧,咱做生意认识人多,我去别的地方给您淘。”“王掌柜客气。”梁渠拱手。杨府。门房见是九爷,开了门让梁渠进来,听闻来意,自己奔跑着前去禀告。两位下人上来接过兰锜,跟在梁渠身后。待梁渠踱着步子走到厅堂,杨东雄和许氏已经坐在左右。他跨过门槛,上前一拜。“弟子梁渠拜见师父,师娘!”“坐。”杨东雄一伸手,自有丫鬟上前沏茶。“怎么想到今天过来,可是遇到什么困难?”“只一件喜事与师父师娘分享。”梁渠回头一望,两个下人抱着兰锜进入厅堂。“兰锜?”杨东雄起身,敲了敲又拎了拎,“黄花梨的?”“师父慧眼如炬!”梁渠笑呵呵道,“弟子前些日子见师父的兰锜陈旧了些,便自作主张给师父带了个新的。”许氏笑意盈盈:“如此贵重之礼到底是何喜事?无事献殷勤,莫不是看上哪家女子,要让我们给你做媒?”梁渠微微脸红:“师娘话说的,弟子孝敬师父是天经地义之理。”君不见木匠行里有个规矩,拜师后要伺候师父师娘吃喝拉撒,五年教做板凳,十年教做桌子。人生有几个十年?端十年屎尿,就学个了做桌子?杨东雄真心把他当弟子,他自真心孝敬师父。若非杨东雄给他平台,梁渠至今都在义兴市厮混打转,只能到处唱莲花落,哦,唱莲花落都得拜师傅。杨东雄心头甚慰,坐回太师椅。“到底什么喜事?”“师父知晓,弟子在河泊所任职,月初奉命前往丰埠县解决水妖伤人一事,不料此中另有内情,原来那精怪非是真精怪,却是人假扮的。”梁渠简单把刘节、刘义两兄弟的发家史介绍了一下。包括他们派人假扮精怪杀人,沉船,利用渔栏掌控整个县域上万渔民生计的恶行。“弟子将刘家兄弟尽数诛杀,整个丰埠县正在被三法司彻查。徐大哥照顾我,查案和剿贼分开来算,给予我两个大功,另有升任机会,获得部分银钱,一把玄铁弓。此外还有一事,弟子已破血关,得证武师!”武师武师,武道可为师矣。能到四关武师,绝对是一件大喜之事。“依你所言,此鲸帮作恶多端,杀之不冤!”杨东雄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可鲸帮已经不是沙子,而是石子!“能做大到此等地步,县衙内多半蛇鼠一窝。”“弟子也是如此认为。”杨东雄看向梁渠,笑道:“当日命格称量果真无错,就是一条水里蛟龙,趟到别县去,少不得天翻地覆!”梁渠嘿嘿一笑。“弟子此行收获颇丰,不止是师父,师兄师娘都准备了礼物。”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掌大的木匣子。小木匣平平无奇,是最为常见的杨木所制,与黄花梨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许氏接过盒子,开玩笑道:“你给你师父好大一件黄花梨漆器,给我就一个小木盒?莫不是路上买了点首饰打发我?”梁渠叫冤:“师娘当真屈枉我,此物若是拿出去买卖,比师父的兰锜都来得贵!”此言一出,杨东雄颇为好奇:“里面是什么?”“师娘打开看看便知。”许氏启开木匣。方方正正的木匣内,竟塞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圆润珍珠!怪不得如此沉手。许氏诧异地看了一眼梁渠,又仔细观摩。珍珠表面覆盖着一层炫目的银色光泽,仔细看能看到光泽下隐藏的细腻纹理,对着阳光能显现出火焰般的纹理。无论是品相还是色泽,这颗珍珠都是极好的,属于有价无市的品类。侍奉在一旁的南娣眼睛都看亮了。杨东雄直起身:“如此大的珍珠?不对,没有虹彩,是象牙球?”许氏显然比杨东雄更懂珠宝:“是砗磲珍珠,没有珍珠的虹彩但是有火彩,只有少量优质的砗磲珍珠能形成火焰纹。何况如此圆润,雕出来的一样,这点比有火彩都更加珍贵,你买的?”“我可买不起。”梁渠摇头,“弟子偶然间在水中所得,白捡的,一分钱没花。”普通砗磲没有灵智,孕育出的珍珠都奇形怪状。老砗磲不一样,智慧生物有自己的审美,一如蛤蟆喜欢大船。珠子盘不圆润老砗磲心里头不巴适,每一颗珍珠都跟雕出来的一样,比例堪称完美。杨东雄开了眼界:“怪哉,寻常砗磲真能孕育出此般圆润的珠子?莫非是个有灵智的精怪?”梁渠笑笑,没有说话。杨东雄了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遇,不必多问。“师娘觉得如何?是不是要比师父的兰锜来得好?”许氏爱不释手,把玩着珍珠,挥手招梁渠过来。梁渠凑上去,旋即被一指头戳在脑门上,他配合着捂住脑门,向后倒去。“师娘缘何戳我额头?痛煞我也。”“瞧不出来你倒是个会讨人开心的,此等珍宝装在一个破木盒里送我一个老太婆?若是伱将来娶妻子,这珠子是顶好的聘礼,谁不被唬得五迷三道,看看南娣,眼珠子都不转了。”一旁的南娣掩住通红的面孔,伸出指头戳戳许氏肩膀。“夫人……”“当真是胡乱送人,我先替你收着,今后你娶妻再还你。”“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我那边不止……”许氏双眼微眯:“莫不是还有更好的?”梁渠咳嗽一声,没有否认。老砗磲类似大小的珠子有好几个,等日后混熟些,再要两个不是问题。杨东雄惊了。“你小子,莫不真是水里生,水里长?什么宝物都落你手里?”“师父谬赞,谬赞。”杨东雄摇摇头,他都看不太透自己偶然收下的这位九弟子了。他转头对丫鬟吩咐几句,看向梁渠。“先前杀鲟鱼,一身鲟鱼骨我托人去炼了丹,林林总总成丹一百四十二颗。抛去炼丹费,君臣佐使中的辅药,得丹七十八颗,按比例分你十八颗,我自己做个主,给你凑个整,一共二十颗。”丫鬟托着托盘上前,盘中是两个巴掌大的大肚子药瓶,一瓶十粒。梁渠双手接过,又是一拜。“多谢师父。”“无需多言,本就是你应得的。”“师父,实则我还有一件事要说。”梁渠环顾左右,意味不言而喻。“走,咱们去院子里说。”四月庭院草木繁茂,到处都是抽枝的嫩绿新芽,一股子草木的水清气,其中更隐隐夹杂着梅子香,怕是再过几天就要熟了。“什么事非要避开说?”杨东雄背手走在庭院中,将一株老枝从顶端摘走,好让新芽长得繁茂些。也不知为何,不将顶端的老枝掐掉,新芽就偏长不出头。梁渠倒是知道怎么回事,但他没去解释:“弟子昨日习了一门新功法。”“新功法?”杨东雄转身,“比《万胜抱元》更好?”“是也不是,功法比较奇特,较为契合弟子武骨,更能和《万胜抱元》相辅相成。”“那有什么好说的,这是好事,不必特意告知于我,能走得远是你个人的本事。”杨东雄不以为意,他相信梁渠不是那种转头就拜他人为师的人,只是一篇功法罢。“弟子并非此意,只是传弟子功法的人有些特别,是月初的事情,碍于那人实力身份,迟迟没有告知……”梁渠大致讲了一下老和尚的来历。他不知道老和尚究竟是不是臻象宗师,但绝对很强。不管真假,未经允许泄露他人信息,招惹一位强者都是不理智的,他就一直没说。时至今日,梁渠觉得两人关系相处的不错,今早问过老和尚,能不能把他的事告诉别人,老和尚只说不要大肆宣扬即可。“臻象?邪僧?”杨东雄没想到平阳县不知不觉间竟来了一位宗师级的人物。“弟子与他相处半月,觉得并非是坏人,所言应当是真的,师父需小心那位躲在暗处的邪僧。”杨东雄点点头:“你从小吃过不少苦,以至武骨自晦,应有自己的一套鉴别方式,我相信你的判断。对方既然是宗师,我还是不冒然接触的好,徒惹不快,只是功法上的事,我不好帮你看。若真是宗师青睐,是你的机缘,不好坏了这份情谊,是善是恶,你自己多加注意,不可贪婪过甚,晕了头脑。”“弟子谨记。”“改换武籍了吗?”“回来的匆忙。”“那就马上去改掉吧,你做了官,不在意那点好处,但规矩是要守的。”四关武师能去县衙改换户籍,从此不必再交税,每月也能拿到一点银钱补贴。梁渠现如今是官员,不在乎交不交税,但这种登记本身是一种管理手段。四关武师作恶造成的影响要比寻常人大得多,需要一定程度上的管控。“是,师父,弟子告退。”“去吧。”未时一刻。梁渠立于县衙前,几个力丁将门推开,列成两排躬身。“大人请进。”常人来此,不打一顿赶出去就算好的了。但梁渠腰间挂着腰牌,虽不是官服,那一身衣服也不是常人穿得起的。世代为吏,都不会那么没眼力劲。梁渠迈步跨入,县衙前衙后邸,全部都是新砌的,空气中尚能闻到一丝丝的漆味。绕过刻着贪兽的照壁,一片亭台楼阁,远处更有三层木屋,檐角翘立,两侧墙壁上,各式图案皆有。斜阳照在墙壁上,投下半截黄光。说是新造,县丞衙、主簿衙、典史衙、东西花厅、寅宾馆、膳馆一样不缺。坐北朝南、左文右武、前朝后寝、狱房居南。梁渠书没白读,顺着这套“口诀”,轻易在东边找到名为“户房”的堂屋。堂屋里头只有一个皂袍小吏趴在案上,用狼毫笔书写公文,瞧见梁渠过来,忙起身相迎。“不知这位大人前来何事?”“四关武师,来登记造册。”“可留姓名?”“梁渠,原义兴市人,民籍鱼户。”小吏忙翻出一本大册“民籍”,根据梁渠所言找到对应档案。“十六?”小吏诧异抬头。梁渠身高过五尺五,容貌英伟,加之官职从八品,他还以为是个青年人,不曾想如此年轻。十六岁的从八品,四关武师……“大人可坐在一旁稍作歇息。”小吏愈发不敢怠慢,搬来一张椅子,又在梁渠一栏后面用朱砂笔勾了一个红圈,翻出另一本更薄的册子,把梁渠的信息誊抄上去。什么都不用证明。梁渠一句话,他就成了四关武师,落为武籍。虽说不曾遮掩自身气息,可气息是能造假的。服用个别特殊丹药,很轻易就能营造出超过自身实力的气息。只因梁渠身上那块从八品的河伯腰牌,所有查验,校对都被小吏默契的省去。等梁渠办好出门,不及未时三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武道成圣,大脯天下 灯笼火光摇曳,门前河流潺潺流动,冲撞在礁石上,迸溅出白色浪沫。空气中混杂着食物与酒的味道,更夹杂着一丝丝的槐花香,是从外面飘进来的。春来槐花满枝,秋来丹桂飘香。淮阴府别的没有,雨水充沛,花多树多,一棵种子从鸟肠子里落下,只要不是水里,都能扎下根,发出芽来。“几位师兄还有师父,我跟你们说,你们见得晚了,没瞧见小师弟刚来武馆的时候,你们绝对想不到是个什么样,哈哈哈!”窗栏洞开,江风满屋。向长松揽着梁渠脖颈,脸色酡红,身后是映着星光的万里江面。他一手揽住梁渠肩膀,一手在自己身上比划上下移动,最后定在脖颈位置。“看到没,小师弟刚来的时候,个子就到我这,黑瘦黑瘦的,那模样真就还在眼前。再看现在,又高又俊,杀得那鲸帮片甲不留,已经是个伟男子哩!”徐子帅大喊起哄:“我们的伟男子可曾婚配啊?啊哈哈哈!”梁渠在师兄们面前放得开些,毫不客气回应道:“伟男子自是要配奇女子,我等着师娘给我说媒呢!”“那你得等在四师兄后面,他可比你先排队!”曹让抱着酒坛,乐乐呵呵:“按我说,小师弟这叫君子豹变!”“对!还是六师兄读书多,就是君子豹变!合当庆贺!”“合当庆贺!合当庆贺!”“来来来,大家举杯,庆祝小师弟豹变!”“庆贺小师弟!”众人举杯欢腾。徐子帅放下酒杯,砸着嘴巴:“这浪云楼的醉仙酿是好喝,可我总觉得差了那么一些。”曹让诧异:“徐师兄你莫不是喝得太多,嘴变刁了,这还不好?”“不好。”徐子帅摇摇头。“那伱说什么酒好?说不出来,今天的酒水你买单!”“这还不简单,我保管我说了,你们個个都认同。”“我不信,你倒是说说看!师父就在这,作个判裁!你可不准说什么别地的好酒耍赖,就得在平阳县里!”“对,就得在平阳县里。”“我是那种耍无赖的人?就在平阳县,尔等都给我听好了!”徐子帅哼哼两声,摇头晃脑。众人仰直了身子,侧耳倾听。“是五月初,晚春初夏的青梅煮酒最好!你们说,是也不是?”话音在碗碟上蹦跳不止,当当有声。八人齐齐转头,看向首位。“我说怎么突然转了话题,原来早就候着我园子里的几颗青梅树。”杨东雄失笑摇头。“放心吧,等五月青梅熟,少不了你们的!哪年梅子熟,我缺过你们?”青梅煮酒,最是好滋味。以前人们边煮酒边吃青梅,煮仅是个形容。现如今却是辅以冰糖,加以配料,真的成了一种独特的酸甜风味酒。可惜青梅时令太短,稍稍松懈,青梅就成了黄梅,再无那般酸中带微甜的清冽感。一年到头,只有那么不到旬日的时间能喝上几口。众人喜上加喜。“师父是天下第一的好师……”“喜报,喜报!威宁侯悟道成圣,普天同庆,奉陛下诏,大脯天下五日!闻讯日生效!”“喜报,喜报!威宁侯悟道成圣,普天……”浩荡声威自街道上传来,伴随着疾烈的马蹄声,压下整栋酒楼的喧嚣。梁渠离窗最近,他探出窗外,只瞧见一个背影飞速隐没在长街尽头,几个纵跃间入了县衙,消失不见。“看到什么了?”向长松问。梁渠摇摇头:“只看到一个骑马的身影入了县衙,应当是个驿使。”徐子帅环顾左右:“你们可听清楚刚才喊了什么?”“威宁侯悟道成圣,陛下大喜,大脯天下五日?”大脯天下,便是大赦天下的简化版。一经发布,从上到下的府衙机构都要拿出酒肉和粮食,让百姓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连酒肆在内,五日内的所有交易都能免税。免税了自然可以卖得更便宜,招揽到更多客人。不仅是吃食上面,很多轻犯罪都会被提前释放,例如斗殴,赌博,连带着抓人都会宽松很多,非大罪,根本不会来管你。大脯天下五日,便是如此情况持续足足五天。半晌,楼下酒楼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很快就有小厮登门,传递喜报。“各位客官,当今圣上大脯天下,我家掌柜的说了,今日开始,所有花销一律八折!望客官们常来,同喜同庆!”众人面面相觑。“如此说来,是真的?当今世上又多出一位夭龙武圣?”“师父你之前听说过威宁侯吗?”杨东雄点点头:“当今圣上尚为潜龙时,此人曾任太子太保,为人极低调,不曾听闻太多事迹,不曾想今日得证大道,的确是一件喜事啊。”“武圣啊。”梁渠心有感慨。武圣一词实在是太过遥远,与常人几乎没关系。不曾想会在今日有那么一点点的交集,虽然只是单方面。曹让喜道:“没想到今日威宁侯成武圣,咱们也能跟着沾点光!”“是极是极,花销打八折,待会我得多买几坛酒回去藏着!”“来来来,大人物的事影响不到咱们,咱就过好自己的日子行了,继续继续,今天谁都别想站着走!”……“呼。”梁渠从睡梦中苏醒,坐在床边,脑袋晕晕的。他不喜欢喝酒,也不怎么喝酒,昨日情况特殊才喝了些,又没运功排出体外,倒是受了些许影响。若是破开腑关就不会如此,五脏功能会大幅提升,区区酒精……梁渠穿着短裤,赤脚走出院中,空气中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庭院中的黄土为水浸润,成了黑褐色,几个泥坑里尚能看到积蓄起来的水洼,泛着亮光。银色的雨滴顺着屋檐滴落到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碎裂,跳跃。昨晚下了场雨,现在屋檐上还滴着雨滴,几条蚯蚓沿着石板钻回泥地。梁渠感受着潮湿的水汽,深吸一口气,水雾都顺着肺腑在体内流淌,化作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徐徐吐出热气,梁渠闭上眼,挪动脚步,摆出猿拳架势。这门最初学习的拳法,他每天早上都会小练一遍,如今已是越发的得心应手,便是当初教他的胡师兄过来,都不会打得更好。砰!雾气乍合流淌,宛若旋风般被搅动混合,饶身而动。梁渠甩动双臂,如猿似猴,筋骨寸寸绞结,每一拳,每一脚都有炸响。肩胯,肘膝,手足通畅。心、意、气、力俱相合。当雪夜月天,心境便尔清澈;遇春风和气,意界亦自冲融。造化人心,浑合无间。那丝丝酒晕,竟好似一味药引,将体内气血沸腾牵引,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拳法能改。”梁渠忽地有所明悟,本该打出的一拳忽地偏了几分,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周边水雾愈发浓厚,在拳风中自发凝结,恍若给梁渠披上一层白袍。“改法……”“根骨绝佳,连悟性都是如此吗?”老和尚立于门前,目光熠熠。街道上,缇骑纵马而来,扫过门匾,确认所寻地址没错,正欲高声呐喊,忽地发现自己出不来声,所有的气在涌出喉咙的刹那消失无踪。缇骑满目惊恐。“多有得罪,且望施主耐心等上片刻。”老和尚躬身一礼。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造爵! “呼。”“舒服!”梁渠气喘吁吁,浑身毛孔松放,汗液倾泻而出。前所未有的酣畅感。方才打出猿拳,冥冥之中好似与天地融合在一起,血气源源不断的从体内涌出。不知道是天气变暖,人不再像冬日那般容易趴窝,亦或是练武真的能潜移默化改变一个人。梁渠变得比最初那段日子自律得多,每日练拳不曾懈怠。可都不曾有今天这般感受。体量一番,浑身气血之充盈,竟然达到了能炼化腑关的地步!“我顿悟了?”梁渠伸出手,不可思议地望向掌心。没有进行任何食补,搬运了巨量血气,却全无亏空之感,那就只有顿悟这一个解释。顿悟,沟通天地之桥。可遇不可求的神秘之境。古往今来无数人的追求。哪怕梁渠再打一套自己脑海中的“新猿拳”,也不会再有周身气血源源不绝之感。闭上眼仔细回忆,一套截然不同的猿拳打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与胡奇教予他的那套似是而非。“那就是,我领悟的拳法?”“恭喜施主。”梁渠抬头。“大师?那是顿悟吗?”老和尚点头:“善。”梁渠大喜。仅是一次小小的顿悟,就帮他省下数月之功,直奔腑关而去。若是能多来几次该多好。砰砰。门环被人扣响。梁渠上前抬起门栓,门外站着一位身穿官服的缇骑,隐约间给他一种眼熟感,似乎才见过。“这位大人,不知有何事?”缇骑探头瞧了眼老和尚,赶紧收回目光,抱拳一礼。“梁大人,在下云鹰缇骑祁之平,此次前来有两件事,一是宣布威宁侯悟道成圣,大脯天下五日之喜。”梁渠恍然,他说怎么觉得对方眼熟,感情昨晚就见过一面。“二是给您带一份册封书,昨日天色已晚,上门打扰多有不便,拖延到了今日。”册封?梁渠一愣。祁之平从怀中掏出一卷烫金文书,一枚雕着一只小乌龟的方印,恭敬奉上。“受吏部委派,梁大人献拼音法有功,授大造爵,赐白银三百两,丝绸五十匹,玉器十件,相应器具若干。”大造爵!梁渠伸手接过册封书与印章,心头一震。他没想到所谓的册封,竟是因为从前的拼音法,还是给的大造爵!先前宣读圣旨的上者说过,他的拼音法未曾推广开来,尚需花费时间确认,一经确认,后续的封赏绝不会吝啬。梁渠足足等了数月之久,如今终于等到!公侯伯子男。无论哪一等,在大顺想要获得都十分艰难,以军功获爵几乎是默认的唯一途径。但为了更好的嘉奖与统治,当今皇帝又在其下另设三等爵位。大造,上造,公士三等,品级分别对应七品,八品和九品。三等爵位不世袭,不食邑,但能领取到与爵位对等的俸禄,是一种荣誉与地位的象征。发明奖是有可能获得爵位的,梁渠对此有一丝期盼,却不曾想拿到了最上等的大造爵!爵位不同于官职,辞官不做,没有薪俸能拿。可有爵位,俸禄是能一直吃到死的!并且不与官职冲突!也就是说,从今往后,梁渠能既领一份从八品的河伯俸禄,又能领一份七品大造爵俸禄!捧着两个金饭碗,一個月光俸禄就有大几十两!祁之平贺道:“恭喜梁大人,从今往后,您便是大造爵,我一人一马跑得快,先一步将喜讯告知于您,到下午该会有其他人送来赏赐。”梁渠走出房门,对着天地恭敬一拜,以表天恩。上次封赏是皇帝亲自写的诏书,主要嘉奖对象是杨东雄,梁渠上圣旨那是顺带,自然有使者带队,陆陆续续一票人马来宣读圣旨,提前告知,然后迎接,各种仪式一大堆。这次不同,是吏部起草,皇帝经手确认,打个勾就完事,随后再派人宣告,没有那么严肃正式,只需谢过恩赏,接过爵印即可。“有劳祁大人奔波,快快进屋歇息。”“梁大人客气。”祁之平瞧了一眼院子里盘珠的老和尚,连连拒绝。惹不起,实在惹不起。梁渠只当祁之平在客气,三番邀请,都被拒绝。无奈他只好给些银两作为“跑腿费”,随后哪都没去,专心待在家里等赏赐。下午,一个六人小车队碾着青石板,吱嘎吱嘎的来到梁宅门前停下。足足三辆大马车,为首者从车上跳下,确认梁渠身份无误,其余人等纷纷下车,一箱一箱把货物搬到院中。梁渠打开箱子一一看过。布匹,玉器,银子,剩下的都是一些生活用具,包括不限于茶具,墨宝,餐盘,木盒,屏风,瓷器……给爵位和给官职截然不同。得了官,除去额外的赏赐,不会有如此多“杂乱”之物。但给爵位,相应的“体面”也要给,许多常见用具都得给你配上。这下梁渠真是鸟枪换炮,他之前买过不少家具,可总归是“便宜货”,现如今整体“高档”了不止一筹。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武道,事业两开花。梁渠乐呵乐呵的在院子里踱步。大造爵。哈哈。又一个金饭碗。路过的街坊瞧得不明所以。阿娣听见动静从隔壁探出头来:“阿水,什么情况,要搬家吗?”“不搬家。”梁渠挺起胸膛,“阿娣姐,是我办了件好事,得了个大造爵!”“大造爵?”在有官身的人眼中,三等爵位上不得太多台面。可平常人眼中,同品级的爵位比官职要强!阿娣愣神之际,梁渠在五十匹里头挑了几匹,抱着送往隔壁。“阿娣姐,拿几匹布回去,给小顺子他们做几件夏衣!”阿娣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赏赐给你的,我们怎么能用?”乡人们震撼之余啧啧称奇。“不得了啊不得了,我一早就看出来,梁爷是有大能耐,大本事的人!那可是爵位啊!”“梁爷是咱义兴镇响当当的人物啊!你们瞧,梁爷现在在义兴镇,那就是过去平阳镇上的杨爷!”有人扯着嗓子喊:“今年河神祭,梁爷还当主祭不?大家盼着梁爷给咱们带好运嘞!”“河神祭能不能办起来都没影呢。”“怎么能不办?那是大不敬啊!”梁渠心思一动,大喊:“当!必须要当!承乡亲们抬爱,渠某自是愿意的。我知晓现在义兴镇人多,不是人人都敬畏河神,可咱人不能忘本,大不了,咱们自己人办!乡亲们也不必担心破费,都放心,祭祀的大头费用都由我一个人来支!”梁渠身份权势越来越不一般。他说出来的话,旁人需掂量掂量。乃至于……为了讨好他,不想办也得变的想办。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河神祭,妥 门口热闹不歇,竞相传递好消息。院里的人穿梭不停。“箱子都放到东厢房里去,垒好。”“瓷器分开来,盘和罐拿到那边去,茶具放到二进院北边的书房里。”“梁大人,这屏风放哪?书房吗?”屏风?梁渠上下扫视,定睛在问话人手中巴掌大的座屏,中间插着一块云石。原来是块砚屏。专门置于砚台前挡风,好让墨干得慢些。都是家当啊。为何总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富贵人家随便一样东西,别说用,见都没见过,拎出去就值个不少钱。“张大娘,麻烦帮个忙,你带他们去一趟书房。”三进院不小,没有吩咐不敢随意乱闯。“阿兴,别铡草了,替我去一趟平阳县,告诉我师父我靠上次念书的法子得了爵位,别说错了,是大造爵!”梁渠来到马厩,对正在铡草的小马夫喊了一声。范兴来,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帮着他管理马厩,喂养赤山,也负责打扫院子和跑腿。父亲范先发是杨府里的马夫,去杨府对他来说是熟门熟路。“好的,我马上去。”“等等,这個给你。”梁渠从怀中掏出两个小锞,“自己坐板车去,快一些。”“梁爷,板车用不着那么多。”范兴来捏着两个小锞,一小锞那是二两银,两个是四两银子。别说板车只要几个铜板,黄花闺女出嫁坐花轿都没那么贵的。他怀疑梁渠是不是大手大脚惯,不知道从义兴市坐板车到平阳县里要多少钱。梁渠挥挥手:“我知道用不着,就是给你的。”家里一共就三个佣工,怎么说他都是得了爵位,那么小气做什么,一人一份打赏。范兴来大喜,他一个月工钱也才六钱银子,忙不迭的收入怀中!“谢谢梁爷!我马上去!”“让你快没让你急,小心摔着!”梁渠对着背影喊了一声,再回头看赤山,赤山踩了一下马栏,打上两个响鼻。它还没吃饭呢。“急什么,我给你铡行了吧!”梁渠从地上接过草捆,按照一定长度将草铡断。有道是“寸草铡三段,没料也上膘”。赤山的饲料一点不便宜,得吃专门的琅草,混着肉食,大豆,寻常人家根本养不起这个大家伙。喂完马,院子里的家伙事收拾的差不多。几个大箱子按照吩咐放在东厢房里,里头能用得着的器具都摆了出来。梁渠给大家一人发了两个小锞以示感谢。“梁爷高义!”“多谢梁爷!梁爷高升!”“是诸位辛苦!”梁渠作揖,送众人出门。晚上吃饭,家中用度器具全部焕然一新,盛菜的碗碟都带了花纹。梁渠修炼完今日金身,摸着怀里沉甸甸的印章,心头甚喜。生活越来越好了。……第二天上午。三院西边。梁渠蹲在地上,手指插入泥土中,泥浆水顺着土颗粒的缝隙流出。“差不多就是那么大,够了。”梁渠捻捻手,把泥土抹在地上,随手插上一根树枝,站起身来环顾。七七八八的树枝围出一个圆形的土地,不是太大,十多米的直径。经过勘探,他决定在三进院的西边挖出一口池塘。宅后有池塘,家败人丁空,不太能挖。西方属金,金能生水,三进院侧边位置是最好的,挖出来不影响风水。梁渠家原先比较穷,住的地方偏僻些。西边和后面是一片小树林,小土坡,有人家,但离得比较散,开拓出去很方便,没什么阻碍。届时三院西边的耳房外面搭个木栈棚,延伸出去做一个平台,眺望池塘,夏日观荷,格局上与杨师家差不多。老砗磲今后能待在小园子里晒太阳,平时顺着地下河进出。它速度慢是相对而言,正常人走路的进度还是有的,沿着地下河,到江里去只要几刻钟。“顺子!把那边的铁锹拿过来!”边上挖坑挖泥巴的小顺子拍拍手,拖着铁锹过来。梁渠拿上铁锹绕着周边铲出一个圈,做好标记,等明天雇人过来挖坑。“梁大哥,府里有人找!”范兴来喘吁吁的跑过来喊。“晓得。”梁渠点点头,“顺子别玩了,回去吃中饭吧,还是今天来我家吃?”“我娘今天做好吃的了!”“那早点回去,别搭路人的茬。”顺子点点头,抓着根笔直的树枝一路削掉繁茂的春草回家,嘴里发着欻欻声。目送顺子进门,梁渠跟着范兴来进到厅堂。“梁大人!”等候多时的访者躬身一礼。“找我何事?”梁渠坐上首位,饮了一口茶水。管家欠身:“我家大人听说梁大人想操办河神祭,特意嘱咐我来……”梁渠放下茶盏,指关节扣两下桌子。“不是我想办,打我出生起,义兴市里每年河神祭都没落下过。伱们从其他地方来,不沿江居住,不懂里头的意义。”事情得分清楚,否则就欠了人情债。管家身子压得更低:“梁大人说的是。”“你家老爷是谁?”“东边李宅的李老爷,比不得梁大人年少有为,家里只有些薄产,几间铺子,这次来只是想表个态,河神祭我家大人一定支持……”消息传的比想象的更快。送走这位李宅管家不到半个时辰,又有人上门。“梁大人,我家大人说……”“梁大人,昨夜听说……”陆陆续续,几个大户都派人过来告知,他们愿意支持河神祭的举办。对大户来讲,支持办个河神祭只是费点功夫,压根不算什么,若是能靠此讨好梁渠,那是大好事。傍晚。原义兴市乡老,陈家族长陈兆安亲自登门,进来便表示他支持梁渠当义兴话事人,咳,操办河神祭。“哪里哪里,小辈懂得地方太少,唯恐恶了河神,到时还需陈老多多帮衬。”梁渠忙道。义兴市那帮乡老受到新乡民的冲击,日子过得不怎么好,唯独陈兆安不仅没衰落,反倒扎住脚跟,绝对是有能耐的人。各式各样的风俗,祭奠,离不开本地的老人,他们懂得最多。陈兆安听得心花怒发:“咱们义兴市一千多号人,梁大人是头一位发迹不忘乡民的!河神祭能办起来,大家都得承您的福!别人我不管,到时候义兴市的千百号人,一定全部都来!谁敢不来,就是数典忘宗!”“陈老言重。”义兴镇人口激增,许多新搬进来的都不是渔民,不兴河神祭那一套。钱事是小事,梁渠不在乎每个乡民凑不凑那几十个铜板,他要的是人。人到位,自个掏钱都没问题。本想着放出消息,借自身的地位与影响,影响到别人的想法。各家大户带个头,起个引导作用,剩下自然水到渠成。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河神祭,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高人 大脯天下第四日。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大脯天下,说是拿出酒肉犒赏全境百姓,吃饱喝足,可真要让大家放开吃放开喝,谁都顶不住。真实情况只能类似于施肉粥,加上酒肆五日免税。这就已经是相当不错。只有粮商倒霉,遇到此等情况,粮价进一步下跌,到了十一文每斤。算上回程成本,损耗多得已经是在赔钱,心里头估计都在骂娘。近两天与老和尚这位前朝举人交谈,梁渠发现新县衙班子比想象的更厉害,也终于明白了最初丈量田地的用意。一般县衙常用的物价调控法,是平粜和平准。前者着眼于粮食等重要物资的储备,后者则是建立市场价格基准。物价下跌过猛,地方县衙就高价收购、储备;物价上涨过暴,地方县衙就低价出售储备。一吞一吐,能把物价有效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如果按常规,粮价上涨,县衙应该开仓放粮或低价出售粮食平抑物价。平阳县衙偏偏反其道行之,不仅没有拿粮食出来平准,甚至鼓励商人加价到二十文以上,抬高了整个市场价格!让米铺降价,比杀了他都难,想轻易抬价也不行,官府不会允许。现如今能合法抬价,他们恨不得一两银一斤米。米是刚需,谁都缺不了,没有薄利多销,高价难销的说法,涨得越高,赚得越多。却不曾想抬价只是个诱饵,用高昂价格吸引粮商把外地粮食运到平阳县来的诱饵。此前丈量田地,不为重新分配,更不为校订税收,只是增加一个抬高粮价后的可信度!此举告诉所有人,没错,平阳县勘探过人口和土地,就是这般缺粮,就是涨到了二十文一斤!县衙里头有高人。……五月初。天气逐渐炎热,江淮泽野的水位上涨了很多,渔民少有回家的,淌着汗下网捕鱼。夏鱼活,秋鱼肥。夏天的鱼不如秋天的肥,可胜在足够活跃,时常到浅水区纳气觅食。秋天鱼要育肥冬藏,渔民同样如此,攒钱过冬。那时捕鱼很有压力,唯有夏季,是渔民们最快活的季节。手中小有余钱,不至为过冬发愁,下到水里更不会受风寒,不用担心生病,酒肆中常常能瞧见渔民的身影。【水泽精华+0.2】梁渠盘坐于老砗磲外壳之上,依照《降龙伏虎金刚经》中的行气图,搬运全身气血。他高估了自己,金身比想象的更难凝聚,半個多月时间,进度不到五分之一。自己都要修行数月,换做旁人,没个两三年都不成吧?倒是腑关进度喜人,只每天鸡冠果,精怪肉加老砗磲的贡献有一百多点水泽精华,进度每天稳定上涨一点。八千多水泽精华原封未动,气血补充依旧源源不绝,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一。六月到来之前,梁渠绝对能破开腑关,凝聚窍关,成就奔马,成为整个义兴镇上修为最高的那一档人。寻常人四关上蹉跎个十数年都有可能,此般修炼速度,放眼全大顺都在前列。“今天到这,我先走了老贝,记得看好莲藕,别让鱼吃了。”“知兮。”梁渠缓解下全身疲惫,拍拍砗磲壳,顺着水波浮出水面。老砗磲调整身位,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晒太阳。梁渠赤着胸膛掏出罗盘,拐个弯去趟平阳县。黑齿的三个老婆昨天都下了小崽子,总共六只。没错,三条母犬,只生出六只小崽子,全是一胎两只,没有多的。黑齿已然有半精怪特性,聪明不说,武力更能与虎豹搏杀,繁育起来比寻常犬难不少。梁渠没忘记在院子里养条狗的想法,他在六只幼崽里头选了一条骨架最大,爪子最粗的黑犬。没办法,黑齿影响太大,所有崽子都是黑毛,要不就是花斑,索性选一头纯黑的。平日里生下狗崽子,杨东雄多是送人或者让别人领走,亦或接着养在院子里。弟子需要,自然由着弟子先挑,梁渠的几位师兄都要过几回。梁渠每天修炼完,都得绕道过去看一眼,留下点气味,好让幼崽记住他,只等四十天幼崽期一过抓回去。顺便带点精怪骨头过去,一部分磨成粉喂给幼崽,加快成长,另一部分喂给黑齿和它老婆,意外的受到了黑齿欢迎。水兽的骨头,平日里它吃得少,很新鲜。园子里。梁渠掰下一截水兽骨,握在掌心揉搓成粉末,混合在牛乳里,亲自喂给幼崽吞服。昨天干过一次,今天幼崽不再有太大的抗拒,闻着味趴到碗口舔舐,一张嘴巴沾满牛乳。杨东雄摇摇头:“照你这么个喂法,这崽子长大怕是要比黑齿更厉害。”梁渠嘿嘿一笑:“那不正好。”“河泊所的奖励下来没有?”“听徐大哥的意思明后天就能到,两个大功板上钉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升任成正八品的河伯。”“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杀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争战之心。河泊所内两派分治,尚且相安无事,可我看河泊所的府邸马上要建好,到时水火交容,必不如现在轻松。你得了大造爵,又是年纪轻轻的正八品,必为小人妒,自己注意点。对了,我上次听说河泊所里有人要投靠你,这种事我管不上,但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心中要有数。”差点忘记杨东雄是河泊所的掌故,虽是个闲职,但也不是对情况全无了解。梁渠的河伯官有钦点成分在内。正常来讲,武官能到八品,基本都得是奔马武师了。低实力高位置,容易生出事端。“师父不必担心,弟子知道是非对错。”“嗯,昨天摘了青梅,再过旬日,记得过来喝青梅酒。”杨东雄留下一句话,背手朝园外去。“听见没,旬日后过来喝青梅酒。”梁渠点了点狗脑袋,小狗睁不开眼,嗷嗷叫唤两声。吃饱就睡是最惬意的事,也是幼崽生来本能,梁渠把睡着的幼崽放回窝里,乘船回家。大门口,坐在台阶上的陈同民瞧见梁渠倏然起身。“梁大人!”“陈大哥?怎么坐在门口等,进去喝杯茶?”“一些小事,不必登门打扰。”陈同民掏出几张纸,“今年六月六的河神祭同上次一样,依旧是梁大人来当主祭,这是祭文,大体流程您是熟悉的,没变化。”“多谢。”梁渠接过祭文通览一遍,与上次基本一样,看着看着,他突然道,“同民,你说这祭文能不能改一改。”“啊,改?为什么要改?”陈同民不解。每年都大差不差,不知道这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一件小事,你看,能不能把这祭文的对象,换成江淮河?”“这是为何?”“既然江淮河神是江淮河的化身,那咱们直接祭祀江淮河不也一样吗?只是祭文内容稍微改一改。”陈同民有点绕:“好像是这样。”江淮河神既然是江淮河的化身,那祭祀江淮河与祭祀江淮河神,似乎没什么区别。“那就帮我去问问陈老吧,麻烦你了。”梁渠交还祭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微缩模型(求月票) 陈同民拿着祭文离开了。梁渠相信陈兆安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一来是无伤大雅,无数的民俗传说当中,江淮河神本就是江淮河的化身,对渔民而言,两者是为一体。二来祭祀河神到祭祀江淮河是一个极微小的改变,对于大多没读过书,更不识字的乡民来说,在祭台下面听过一遍,或许都察觉不到其中变化。大家只求个风调雨顺,鱼获丰收,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意思到了就足够。不知道跳过这个指代的“中间商”,又在六月六这個传说中江河归道,百流入海的特殊日期,最终得到的反馈能不能加强一波。梁渠对此抱有期待。如此一来,正常祭祀的流程,主祭,祭祀规模都有所增强,就差最终祭品。梁渠早有准备,他已经让肥鲶鱼它们去水中寻找对应的精怪,不杀,只盯住,届时活捉放血。祭品不能随便找三头精怪胡乱对付,它和打麻将一样讲究凑对子。要么是三大类:飞禽、走兽、鳞甲。往大说是凤凰,麒麟,龙,三神兽;往是鸡,鸭,鱼,三家禽。要么是三寓意:勤奋,祥和,富足。常见的三寓意象征便是牛,羊,猪。据传大顺每年祭天,用的都是大妖级别的三大类,武圣操刀。杀兽当天,沸气盈天,煞气之重寻常人靠近都容易暴毙,便是命硬之人都要大病三天,脱去半条性命。修为弱一点的朝臣只能站在远阁观望。绎祭后,瓜分完三妖尸体的大地上会在顷刻间开出累累繁花。水里头想凑三大类比较难,主要是飞禽,走兽不好弄,不是梁渠和水兽们的主场。但找外形上符合三寓意的很容易,无非是健壮,可爱和肥硕。上次不知祭祀能增加眷顾,当主祭只是为了增加在义兴市里的威望,从头到尾都没太多准备。这一次梁渠准备万全,誓要暴刷江淮河的好感度!……清晨,天蒙蒙亮。石匠在地上凿出方孔,挖干净石板下的泥土,确认过深度,拖着栓马石一点点对准,插在方坑中,重新压实。“阿全手艺越来越好了,跟真猴似的。”刘全福自街上过来,摸着桩头上蹲伏着的石猴,赞叹一声。拴马石自是让访客栓马用的,马属火,木构房子最怕火,而猴子属水,所以拴马的石柱上大多会雕出一只石猴来压火。如此活灵活现的石猴不多见。石匠阿全闻声抬头。“害,是刘叔!都是祖辈上传下来的手艺,要论石头上刻猴子,还是我爹刻得好,刘叔大清早上这来做什么?”“梁大人先前让我打个物件,忙活好一阵终于弄完,过来问问什么时候要。”“啥物件能让您老这个巧木匠难住,忙活那么久?”“你小子,插你的马石去吧,大人物的事情也是你能打听的?”“好奇嘛不是。”给大蛤蟆的楼船模型造好了?院中,梁渠赤裸上身,手中提着伏波,喘息不定。武者耳聪目明,他自然听见门口两人的交谈,反手把伏波插进水池,披上外套打开大门。“梁大人!*2”“福叔,进来说事。阿全,辛苦你了,等装好拴马石过来找我要工钱。”“好嘞梁大人。”梁渠笑了笑,转身领刘全福进屋。“福叔,我在院子里听你说楼船造好了?”刘全福面带喜色:“幸不辱命,今天早上刚刷了桐油,下水多半是不行,我不会捻缝,但按您说的,光看上去,跟平阳县埠头上停靠的那两艘楼船一模一样。说起来有点自夸,我自己觉得因为没那么大,比埠头上那两艘还要好看些。”梁渠大喜,跟大蛤蟆的第一次交易终于要成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新船:“走,快带我去看看。”“好!梁大人跟我来。”刘全福一马当先。造那么一艘大船给他累够呛,带着自己的七八个徒弟没日没夜的干才能在今天完成。好在梁渠给的报酬足够丰厚,一切顺利,今天就能拿到钱!“阿全,我和刘叔出去一趟,钱先给你,装好了不用来知会我,要是有问题我再派人去寻伱。”“梁大人放心吧,别看我年轻,九岁就跟着我爹出来扛石头,干这活有个十来年,保管给您干得干干净净,一点挑不出毛病。”“成,刘叔,我们走。”“走这边。”梁渠在刘全福的带路下,穿过了一条街,两条小巷,到了一个大院里。大院中站着不少人,全是刘全福的学徒,整个地方非常宽阔,角落里头堆满刨削下来的卷木屑。但这些都不是梁渠要关注的,就在院子的正中间,一艘八米长,不计桅杆,光船身就有两米多高的“微缩楼船”,静静地停靠木板架上。浓厚的桐油味在空气中弥漫。船架、龙骨、龙筋、肋骨、梁材、首尾柱,船壳、侧板、底板、甲板、桅杆,该有的全都有,一样不缺。楼船不比梁渠的舫船,整体构造要复杂得多。船体中间是一层接一层的“大楼”,足足四层叠加,完全不扁平化,如此才得名楼船。梁渠贴上船身侧看,船板密致。整个船壳都是柚木制作,这种木材最鲜明的特点就是木纹非常好,刷上一层桐油更能凸显出这点。墨色线条波浪一般延伸出去,和柚木本身金黄色的色调搭配起来,如同冬日暖火。刘全福没说错,得益于精细化的雕刻,整艘“微缩楼船”光从外观上来看,比埠头上的那两艘上百米的大楼船更加好看。“大人来看看这边。”一位头脑机灵些的学徒站出来,主动引着梁渠爬上楼梯,打开楼船两侧的雕花窗户。目光透过人头大的窗户往里看去,小小的房间中桌椅柜床,舵浆器皿,应有尽有,柜子上甚至有鸟雀图案。类似的房间每两个窗户里都有一个,各个都有差别。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梁渠忽地想到这句话。“大人有所不知,我师父为了打造这艘小楼船,那是费劲功夫,每天天不亮就去埠头上看船,画图,确保一丝一毫都不差。船里头的构造咱不知道,不敢进去看,可师父去过其他商船里看过,按照自己想象的都给打了出来。您瞧瞧,满不满意,能不能博那位大人物的欢喜,我们这些个木匠挣不挣钱是其次,若是大人物怪罪下来,害了梁大人那可就得不偿失。” 第一百七十九章 蛤蟆交易(求月票) “好,非常好!刘叔当真是义兴镇上最好的木匠,干出来的活一顶一的漂亮!”梁渠喜形于色,他完全没想到,刘全福能超额完成任务,有种捡到宝的感觉。一百两,值了!士农工商,看似是阶级的排序,实际并非如此,漏了前半句话,是四民分业,士农工商。政治地位不代表实际地位,实际地位仍旧看钱。特别是工具越来越多,锯,刨,凿,锉,锛……一个木匠能打出来的玩意五花八门,愈发精巧。在平阳县这般人口密集的繁荣地区,如刘全福一般厉害的木匠赚的要比农户多得多。从梁渠家里的雕花上就能看出手艺,一月几两银钱不在话下。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去平阳县里找人,偏偏要找刘全福。一是离得更近,知根知底,二是刘全福手艺真不赖。他带着七八个弟子没日没夜干上小三个月,梁渠那一百两,也就相当于二倍工酬。让别人做自己不擅长的事,多加点钱很正常。听到梁渠满意,在场众人皆松口气。梁渠身份越来越高,沟通起来说没压力那是假的。加之头一回做船,心里没底,更是担心受怕,生怕两個多月的功夫全白费。一番商讨,材料费加上事先说好的工酬,总共是一百六十七两。材料不便宜,除去柚木外,还有榉木和松木,龙骨是整根最贵,其他的光是刨削船板都坏了几个刨子。梁渠凑个整,给了刘全福一百七十两。“这件事最好不要太张扬,你们知道,我是去送礼,人尽皆知总不太好。”“懂得懂得,梁大人放心,我们绝不出去多说。”几位学徒纷纷应声。忙活那么久终于把钱揣进兜里,滋味是一等一的美妙,全都依着梁渠来。“刘叔,船我暂时放在你这边,等晚上我再过来拿。”“好,也请梁大人自便,昨晚一宿没睡,今早刷桐油,小老儿犯困的厉害。”“有劳刘叔。”“是梁大人抬举。”刘全福拱拱手,哈欠连天的进了里屋,独留梁渠在院子里看船。梁渠拿着梯子爬上爬下,全部确认过细节,都没什么问题。都看过一遍,他来到船舱底下,手掌按压在龙骨上,缓缓用力。整艘八米长的小楼船从架子上脱离,腾在空中,稍稍掂一掂。结构强度上保持的不错,不会一碰就散架。万事俱备,只等晚上去找蛤蟆大妖换东西。梁渠难得紧张起来。为了和蛤蟆交易,他投入白银足足一百七十两。造出来的小楼船除了蛤蟆没人要,下水也不行,没做捻缝,下水就沉。若是不成功,全得砸手里。“希望蛤蟆大哥给点力。”夜晚。整个义兴镇一片寂静,趁着没人注意,梁渠扛起楼船奔至岸边,从一处芦苇荡中进入水泽。整艘楼船自水面上缓缓下沉。……肥鲶鱼左看右看,在暗流前绕了好几圈,最后一个狠心,向前撞去。一阵晕头转向,肥鲶鱼被甩出暗流,翻了几圈落在地上,天旋地转。蛤蟆洞穴内,呼噜震天。小山般的白圆肚起伏,肥鲶鱼落地的刹那,圆肚起伏一顿。大地轰隆作响,整座小山倾覆下一半,巨大的爪子伸到后边挠了挠屁股,压下的小山再度升起。呼噜继续。肥鲶鱼晕着脑袋撞了好几次地,缓过神的它来瞅准方向,抽动水流,化作一支离弦的箭。白色小山下塌陷出一个小圆圈,起伏间弹出一个黑影,黑影从地上爬起,接二连三的发起冲击。锲而不舍的撞击上十多回。偌大的鼻涕泡轰然炸裂,水流汹涌震荡,火鸟羽毛如狂风下的野草,尽皆趴伏。蛤蟆茫然的睁开眼,恍惚一阵,它坐起身,远远能瞧见一个黑影疾驰而来。“小老弟啊!好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蛤蟆拍拍肚皮,靠在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上,它仰着头,数了半晌又低下来。“还是昨天。”肥鲶鱼挥舞长须传递信息,进化过第二次的它在蛤蟆面前依旧渺小。“有十天吗?小老弟算术不好啊,离上次见面,蛤只睡了一觉,一觉就是一天。”蛤蟆伸出爪子往旁边的杂物堆掏了掏,掏出几根棍子。“这个叫算筹,蛤睡一觉是一根,所以是一天,小老弟记错了。”肥鲶鱼盯着面前长棍陷入沉思,半晌才回忆起自己究竟来干嘛。蛤蟆听着听着坐了起身来。“小老弟的船带来了?”肥鲶鱼甩着脑袋。蛤蟆摆出算筹。“才十天,很快啊。”肥鲶鱼摸不着头脑,又觉得有点道理,它带着大蛤蟆来到暗流入口。暗流对面。梁渠立于甲板之上。身下的楼船完全浸没在水中,非常稳固。小有小的好处,若是真的楼船,不一定能完好无损的穿过暗流。梁渠脑海中收到肥鲶鱼传递来的消息,巨量水流涌动,裹挟起微型楼船,缓缓靠近暗道。三分之一的船身探入,一股吸力传来,整艘楼船消失无踪。无论观摩多少次,梁渠都觉得这暗流通道巧夺天工,随后赶紧将剩余几根没安装上去的桅杆送进去。桅杆太长,装在船上容易在运送过程中绞断,只能让蛤蟆那边自己拼一下。最后还有……梁渠目光瞥向一旁,把一个六方柱一样的东西甩进暗流。六方锁,梁渠自己做的。很简单的东西,就是六根木头,再在上面切几个铆合的接口。只不过刚刚的六方锁是超级放大版,一根柱子得用掉一整棵树。不知道蛤蟆喜不喜欢这份礼物。另一头,暗流忽地汹涌澎湃,甩出一道黑影。蛤蟆眼疾爪快,把船抓在爪中,正好是它一个蹼掌大小。紧接着是几根桅杆跳出来,戳在了它的肚皮上,弹跳着滚落。“楼船!”蛤蟆钻研船模多年,一眼认出船只种类。“好小的楼船。”生怕蛤蟆不满,肥鲶鱼赶紧解释一番。“浓缩的才是精华?好像是比普通船更精致一点?”蛤蟆翻动着船只,熟练地把桅杆插在预留的孔洞上。见蛤蟆一直在玩船,全然忘了交换之事,肥鲶鱼不得不提醒它最初的交易内容。“去吧去吧,除了船别的都可以拿,不过一艘船只能换一件东西。”肥鲶鱼使劲点头,冲入蛤蟆巢穴翻捡起来。蛤蟆爱不释爪的把玩楼船。以往它收藏到的船只多多少少有一些破损,唯独这一艘是完整的。特别是自己组装桅杆,头一次有这般新奇的体验。啪!又一个物件砸在它的肚皮上。蛤蟆拿起造型独特的六柱体。船上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章 蜃虫 洞穴内,肥鲶鱼摆动身子穿梭在一堆杂物中。断角。鳞甲。羽毛。奇形怪状会发光的石头。缠绕在一起,沿着岩壁蠕动的藤蔓。多种多样的物品堆放在一起,却是乱中有序。肥鲶鱼用自己为数不多的词汇,极尽所能的描述看到的一切,以及物品给它带来的感受。可惜,精神链接中只能交谈,没法共享画面,梁渠只能从肥鲶鱼少得可怜的词汇当中,努力挑选出有用的物品。一艘楼船两百两不到,换大妖一件东西无论如何都是赚的,唯一的问题是怎么将利益最大化。两个半月产一艘船,一个较稳定也较合适的节奏,再快再慢都不好。任何东西多了都是会贬值的,尤其是对兴趣爱好而言。该选什么呢?肥鲶鱼停留在一根金光羽毛前,炽烈的高温让周边的水域烤灼出热浪波纹。羽毛给肥鲶鱼的感觉极熟悉,思考半晌它想起来自己带回去过一根差不多的,只不过颜色不太一样。“和上次差不多的金色羽毛?赤火悼羽吗?”梁渠招手,倒插在淤泥中的伏波旋转着飞来,横浮在他面前。食指轻触,整柄长枪发出微鸣,细密的水波荡漾开来。赤火鸟生命力顽强,遇到致命危险会将全部的生命精华注入到一部分羽毛之中,四散疾射,借此逃遁。那一部分羽毛里,有一根蕴含着最多的生命精华,赤火鸟会借它完成重生。除去能重生的涅槃羽毛外,剩下的都是作为幌子的赤火悼羽。由于同样蕴含生命精华,赤火悼羽极适合用来锻造灵兵。伏波最初生灵便是依仗赤火悼羽,后来融入了一部分龙髓,进行过一次添塑,锋芒更甚。以前梁渠什么都不懂,现在见识得多。能汲取物质自我恢复,生长,完全是生物特性,所谓的灵器更类似于人造生命体。蕴含大妖生命精华的部分肢体,则是塑造兵器生命体必不可少的材料。甚至不止是大妖,梁渠怀疑修为足够高的武者同样能炼,只是碍于道德缘故,没在书上见到过。寻常赤火悼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散逸掉蕴含的生命精华,水下流逝更甚。肥鲶鱼大战后第二天捡到的不过是火金色,哈蟆洞里那根过去如此之久居然是金色。不会是能涅槃重生的那根吧?看来那赤火鸟没能逃出去啊。“不着急,先记下作为备选,阿肥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梁渠不是柏拉图,蛤蟆也不是苏格拉底。麦田里捡麦穗不能走回头路,蛤蟆洞里淘宝贝没有限制。再看看。肥鲶鱼继续往洞穴深处走,一根藤蔓悄然间缠绕上它摇动的尾巴。藤蔓一抻,肥鲶鱼失去平衡摔个满怀。它拼命挣扎甩脱枝条,慌忙逃离。藤蔓并未追击,见肥鲶鱼跑开,顺着岩壁爬回原位。蛤蟆洞穴里真是什么都有。梁渠不知道肥鲶鱼口中蛇一样爬动的藤蔓是什么,若是能统御过来,想必看家护院是极好的。“未知的太多了。”梁渠叹气。水中并非武者主场,许多地方都不曾探索过,书读再多都没用,压根没人记载过。肥鲶鱼边游边转述,忽地瞧见有個白影在杂物堆中一闪而过。它忙追过去,一连顶开好几个骨片,眼瞅白影要钻进石头缝里,尾巴一甩把白影给抽了出来。白影砸落在地上蹦跳不止,翻滚出数圈撞停在岩壁上。好大的肥虫!肥鲶鱼头一次见那么胖的虫子,它甩着尾巴游过去,小心摆动肥虫。肥虫颤动了两下,一动不动。“蛤蟆洞穴里还有虫子?”梁渠听到肥鲶鱼的传讯很诧异。见肥虫并无太多异样,肥鲶鱼凑上前去,用须子碰了碰。不料就在此时肥虫忽地跳起,喷出一股浓烈的白烟。明明是在水中,白烟却如飘散在空气中一般,缥缈着笼罩上来,隐隐间竟是化作亭台楼阁的模样。肥鲶鱼想退,偏偏那白烟如蛆附骨,任它怎么甩动脑袋都甩不开,紧追不放。没一会它变得晕晕乎乎,视界朦胧,磕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胖虫计谋得逞,一溜烟躲进杂物堆中。“阿肥,阿肥!阿肥你清醒一点!”梁渠通过精神链接大喊,得不到丝毫回应。什么情况?精神链接中肥鲶鱼状态一切皆好,偏偏没有任何回应。昏迷了?梁渠皱着眉头。没想到蛤蟆洞穴里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么多,死物活物全都有,还打了阿肥一个措手不及。尚且不知道对面蛤蟆大妖对人类态度如何,梁渠不敢贸然前往。感知中肥鲶鱼生命体征完好,应当没什么致命危险……肥鲶鱼与蛤蟆时常见面,以至梁渠对蛤蟆的性格有一定了解,不是喜怒无常的妖。思索半晌,他决定等。深水区。蛤蟆双手各自持握一根木棍,望着剩余散乱成四根的木柱陷入沉思,丝毫没有觉察到洞穴中的肥鲶鱼在呼呼大睡。朝霞渐升。洞穴中。肥鲶鱼翻着肚皮咧着嘴笑。它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好像游动在天上的云彩之间,到处都是香喷喷的烤肉,咬一口肥美多汁,体内暖洋洋的。越吃,它长得越大,飞得越高,最后……一股沛然大力抓住了它的尾巴,随即是比经过暗流通道激烈百倍的旋转,转得它把先前吃的全都吐了出来。肥鲶鱼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倒着的蛤蟆身影,那倒影还离自己越来越远。砰。肥鲶鱼落在地上,扬起尘沙。它从地上爬起,晕晕乎乎地撞到岩壁上,来回几次才缓过神,发现自己还在洞穴里。肥鲶鱼:“?”见自己的小老弟没明白过来,老大哥从身后抓出一只缩成一团的肥硕大白虫。肥鲶鱼脑子瞬间清醒,鱼鳍对着胖虫指指点点。“是蜃虫。”蛤蟆解释道。“蜃虫能吐一种漂亮的烟雾,吸了之后就会睡着,做一个美梦,梦里的时间非常久,还会在梦里变得更聪明,小老弟是被它的烟雾喷到了。”肥鲶鱼张开大嘴,随即舞动须子一顿指。“小老弟要这个?”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别人睡觉我修炼,卷! 肥鲶鱼点头,须子指向蛤蟆手里的蜃虫。蛤蟆颇为不舍。蜃虫在水底是个极稀罕的家伙,它花了不少代价才从别的大妖手里换过来。每天睡觉前嗅一下,非常惬意。见蛤蟆犹豫不决,肥鲶鱼赶紧指了指一旁精致美观的小楼船。爱好与美梦之间反复拉锯。“好吧,给你。”蛤蟆伸出爪蹼,抖落下大胖虫,肥鲶鱼上前用脑袋接住。大胖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不敢有任何反抗。东西到手,就要溜走的肥鲶鱼被蛤蟆一把拉到六柱体前。“这个是什么?”肥鲶鱼顶着大胖虫拍拍胸脯,梁渠送来之前,让它练习过好一阵拼装。观摩过一阵六柱体,肥鲶鱼按照先前梁渠教过的内容,依次把六柱体拼装起来。蛤蟆瞪大眼,挥舞着爪蹼。“再来一遍再来一遍!”肥鲶鱼把六柱体拆开,观察一阵,再度合六为一。蛤蟆恍然大悟。它把六柱体拆开,按照肥鲶鱼的方式与顺序,挨个插入木柱子,试了几次,真的组装起来变成一体,跟最开始一模一样!原来要这样玩!蛤蟆大喜,不断把六柱体拆开再重组,越来越熟练。肥鲶鱼上前进言。“小老弟还有很多一样的东西?”肥鲶鱼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我拿东西和你换!”成功了!暗流对面的梁渠听得肥鲶鱼的转述,精神大振,和他设想的一样!兴趣嘛,都是培养出来的。蛤蟆喜欢大船,未尝不能培养出一個喜欢益智玩具的爱好。听闻有许多类似的玩具,蛤蟆兴奋地拍爪蹼。不过它有要求。“玩具只能换小件!上次给的断刀片那样!妖的东西不能换!”蛤蟆不傻,玩具和船比起来结构简单太多,当然不能换大件,不然就亏了。梁渠让肥鲶鱼同意下来,不管大件小件,都是赚的。蛤蟆大妖的第一次交易圆满成功!时间过去半刻钟。暗流通道汹涌流动,肥鲶鱼顶着一只大胖虫从通道内钻出。一个没顶稳,大胖虫掉到地上,梁渠顺手将它抄起,第一感觉便是入手很沉。“这就是蜃虫?”大胖虫有人脑袋那么大,非常肥,完全是个球形,最奇特的是,体表非常光滑。梁渠细细看去,能看到胖虫体表上生长着一层极细小的鳞片,鳞片小到几乎看不出来,常人望去就是一条白虫,顶多没见过那么大的。蜃虫像是认了命,一点都不挣扎。明明是虫子的模样,偏偏聪明的很。梁渠不免想到传说中的蜃龙。传闻蜃龙是蛇与雉鸡的结合产物。两者在正月交配,生蛋,引来满天云雷,雷击中蛋将它推入土中。在两三百年后,蛋周围的土会变成石头,拱着蛋慢慢从地面抬起,一旦照到月光,岩石就会崩落,孵化出蜃。蜃龙能从口中吐出气,令人看到各种各样的幻影。幻影还会随人的不同而不同,就算看同一片幻影,在不同人眼里也有差别。当然,有些无端联想。梁渠收回思绪。要来蜃虫,自然不是肥鲶鱼的主意。以阿肥的脑袋瓜,想破天只知道能用蜃虫来做美梦,过上梦中大口吃肉的日子。梁渠觉得蜃虫应当有另一种用法。按照蛤蟆所言,吸入蜃虫产生的烟雾能进入梦乡,梦里的时间非常长,人在里面会变得更加聪明,思维敏捷。如果能合理利用梦境,岂不等同于一个绝佳的训练场地?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悟性。换宝物,利用完便是废品,再者宝物不会长腿跑,大不了下次再换。若是能利用梦境,那蜃虫的价值要比寻常宝物高得多!旁人利用蜃虫碍于沟通,没办法做指向性的梦。这一点对梁渠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拔出腰间青狼,割破手指,血液凝而不散,顺着蜃虫后背划下川字符。水底散发蒙蒙血光,梁渠精神并没有遇到太多抵抗,很快识海中便构建出一条新的精神链接。【已统御水兽蜃虫,可成长。】生无可恋的蜃虫浑身一颤,转动着漆黑的眼珠子,整个变得更富有生气。梁渠松开手,蜃虫顺着他的手臂爬到肩膀上。阿威爬出口袋,两根触须晃动,收录着新同伴的信息。沟通泽鼎。【可消耗八十点水泽精华,使得蜃虫成长。】什么情况?梁渠挑眉。他统御过的水兽有五头之多,头一次见到不进化,只能成长的生物。八十点水泽精华,一天就能攒出来,不是太多。试试。念头一动,些许精光从泽鼎内飞出,沁入蜃虫体内。光芒散去,蜃虫外形上基本没有变化,只变得跟修长一些,没有原先那般肥硕。泽鼎震颤。【可消耗一千五百点水泽精华,使得蜃虫成长。】一千五百点水泽精华梁渠不是没有,只是花出去有点肉痛。他连圆头都没舍得进化呢。试试效果先,正好一晚上没睡,有点犯困。梁渠带着蜃虫回到舫船上。太阳升起大半,江面亮堂。本该半夜里完成交易,谁能想到肥鲶鱼不小心中招,睡过去好几个时辰。蜃虫趴在一边,梁渠从防水隔间里翻出床铺铺开。精神链接最大的好处便是沟通方便,一番诉说,蜃虫充分理解含义,鼓胀腹部,喷出一缕袅袅白烟。白烟似有灵性,于空中化作亭台楼阁,琼楼玉宇。这家伙,不会真和蜃龙有关系吧?梁渠嗅着白烟,烟气中有一股十分特殊的香气,嗅过不久,视线逐渐恍惚。江风吹拂着小船,轻轻飘荡。梁渠睁开眼,重新坐起,大地一片苍黄,黄沙漫天。“这里就是梦境?思维变得活跃好多。”梁渠默默感受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绪变得极为迅速,和蛤蟆说的一般无二。他低下头,手掌虚握,一张玄铁大弓出现在手上。黄沙之上,箭靶林立。试着射出几箭,手感竟与现实一般无二。身体记忆与大脑记忆并不一定相同,可若是有了感觉,那身体记忆的出现只是时间问题。“除去死物,人行不行?”梁渠忽地想起死去的刘节,稍稍幻想一番,一声暴喝将其惊醒。“贼官!”亮色刀光像一道匹练,吞向梁渠的脖颈,视线霎时间陷入黑暗。“草!”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速成法 “草!”梁渠猛然坐起,摸向自己的脖颈。完好无损。波涛叠叠拍打在船身上,船绳一阵松,一阵紧,牢牢限制住舫船。白胖虫趴在桌子上顺着水波起伏打滚,从桌子一端滚到另一端。阿威爬在船沿上,金属般的足节牢牢抓住木板,身体随着一只低翔的水鸟起伏,从鳞甲中抽伸出的双翅轻轻颤动。“是梦……”梁渠长舒一口气,摸摸脑门,一头冷汗。梦中一切历历在目,太特娘的真实了,脖子上隐隐作痛。他抬头望向天际线,太阳尚且藏住一部分掩在江面下。梦中时间果真比现实长,长得多!“再来!”蜃虫得到命令,一出溜滚到桌边,鼓动腹部,喷吐出一缕缕白烟。亭台楼阁若隐若现。船沿边,阿威倏地消失不见,低翔的水鸟发出惨叫,坠入水中,扩散出一圈圈涟漪。水兽吃的腻味,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大漠飞沙,弓开满月。一道接一道的箭矢流星般飞射而出,箭靶炸裂,沙土聚拢,便化作新的好靶。一根接一根箭矢相继浮于手边。梁渠需要做的便是不断开弓,不断校准。蜃虫营造的梦境非常特殊。空气中弥漫的沙尘,沙丘塌陷,颗粒碰撞的摩挲声,一切的一切都与真实世界一般无二。寻常梦境绝不会有如此清晰的细节感。一支接一支凭空浮现的箭矢与箭靶明明白白证明着,他就在梦境中。肌肉的舒张起伏,气血的运转流动,呼吸的节奏,每一次拉弓后的疲惫。全都一一映照在梁渠的脑海之中。箭术,真的有在提升!……太阳渐渐升高,水浪的起伏悄无声息的激烈起来。一条体长足四米多的大鳄浮于水面,双瞳盯住漂动的舫船,正欲靠近,骇人的气息从它身旁升起。头生双角的不能动浮在水中,静静望着大鳄仓皇逃窜,伸出爪子挠了挠屁股。金轮略至西斜,梁渠捂着脑袋从船舱中坐起,头痛要命。又被刘节杀了……陆上的刘节和水下完全是两个人,强悍程度翻出数倍不止,不控水根本打不过。梁渠翻出罗盘,比对一番太阳方向与罗盘方向的夹角。“申时一刻到三刻之间,偏差不会超过三刻钟。我睡了五个时辰,梦里过去差不多四天时间,将近十倍的流速啊。”确定过时间流速,梁渠翻身取出玄铁弓,握上大弓的刹那,福至心灵,梦中的感受与现实完全重叠起来,手感截然不同。上好弦,他排出五根普通箭矢,拉动粗若拇指的长弦,盯住天空中飞翔的水鸟。激烈的破空声响成一片。箭矢擦着水鸟的翅膀划过,带起的强烈气流让其失去平衡,不待水鸟调整身位,第二根穿胸而过。断裂的羽毛纷纷扬扬,左右飘落,未曾触及水面,接连数只水鸟发出惨叫。锋利的箭矢在恐怖的速度加持下,根本没有机会留在水鸟体内,只在每一头鸟身上留下一个手指头粗的血洞。噗通,噗通。水面开出淡红色的血花。聚拢在一起捕食的鸟群四处而逃。血腥味顺着水流扩散出去,几头肉食鱼类竞相争夺,将死去的水鸟吞吃干净。梁渠甩动膀子,没开满弓,连射五支箭依旧消耗掉莫大体力。五支箭,四只水鸟坠落于水面之上。除去第一支箭略有虚幻与真实上的手感差异外,剩余四支箭顷刻间就帮助他把梦境中的训练成果全部重叠到现实中来。蜃虫营造的梦境果真非同凡响,拿来做美梦真是暴殄天物。射箭手感的连续性是十分重要的。寻常人练习箭术,需备箭,换靶,捡箭,时间一长需要让弓休息,以免疲劳值过度。即便是富贵人家抬手有人送箭矢,小厮来回捡箭,也避免不了换靶上的时间差。在梦境中训练,这些统统不需要。唯一要做的就是拉弓,射箭。影响因素仅有本身体力不济导致手抖,造成反馈上的偏差。梁渠不知道自己在梦中的四天里,究竟射出多少支箭,上千支绝对有。思维加速下,他能清楚看到每一支箭射出后的轨迹,对下一支箭的调整映照于心。梁渠怀疑哪怕是对等的时间,对等的条件,梦中训练带来的效果都要好于现实。现实中根本没有那么清晰的思维掌控。完美的训练场。完美的陪练。寻常人的训练对象,除去桩子,沙袋,只有师兄弟,师父喂招。了不起花钱刷“生桩”,何曾有梁渠这般优渥的条件?无所顾忌,不必担心自身死亡的死斗!遗憾的是,梁渠仅能在梦境中“捏”出亲身对抗过的人。未曾见过的,例如徐岳龙等人,完全塑造不出来。并且还有一個意料之中的缺点。他压根没有睡好觉!利用梦境训练,精神上得不到正常睡觉时的舒缓和放松。与睡了一觉,一直在做梦,第二天醒来困意满满的感觉如出一辙。“不能多用啊,每天练个两三个时辰差不多,再多就是折磨。”二三个时辰,十倍流速就是两天之多。一天比别人多训练三天,日积月累,完全能拉爆别人。“捡到宝了,以后就叫你胖虫吧。”梁渠拍拍蜃虫。胖虫手感意外不错,身上冰冰凉凉,拍起来果冻一样上下弹动。水中宝物千奇百怪,不知道蛤蟆那边还有什么好东西。梁渠开始期待起下一次的交易。“楼船做过了,得换一艘船,做一个战船。”梁渠要好好思量一番,让刘全福等人休息几天的同时,定好下一艘船模内容。“哗啦。”水花零落,肥鲶鱼与拳头相继赶来,顶着几个大鱼头上船。四兽经过一轮进化,实力对标奔马武师,对付一般只相当于普通武者水平的精怪手到擒来,犯不着梁渠专门跟在一旁。现在他每天出船晃晃,时间一到,几头水兽叼着鱼头回来,小功便到手了。“收工!”梁渠带上鱼头,乘船离开。 第一百八十三章 落星箭(月初求月票) 五月中旬。杨氏武馆。靶场内木靶上蓄满箭矢,全都正中红心。梁渠放下木弓,跃跃欲试的看向胡奇。“师弟练习箭法多久了?”“前前后后,有小一个月了。”“小一个月……”胡奇嘴角抽动。小一个月练到百步穿杨?闹呢?他记得自己摸骨时说过小师弟适合练习箭法,没想到进展会如此之快。梁渠作揖:“不瞒师兄,师弟此番前来,便是想向师兄讨要一门箭法,最好是中乘,要是上乘武学就更好了。”“箭法?师弟你学得过来吗?上次徐师兄不才教你一门枪法吗?”“实不相瞒,青龙枪师弟我也略入门槛。”丰埠县一行前,梁渠更多的精力都在功法修行上,尽快增长实力,毕竟八品河伯只是武者,实在说不过去。打法上面更多的是学一些常规技法,武技接触得少。但和刘节做过一场,梁渠发现武技还是相当重要的。从丰埠县回来后,他便朝跟徐师兄讨要过一门青龙七杀枪,每日梦中修炼一样没有落下,现如今已经入了门槛。胡奇无话可说。“师弟天纵之资,师兄不及,你要学我便教你一门落星箭,习得之后,箭若流星,发如疾风,威力极猛,是当初师父教我的。”“落星箭,可是上乘箭法?”“是中乘武学。”胡奇摇摇头,“师弟别小瞧它,落星箭虽只是中乘武学,可此箭法大成后,便有机会领悟逐月箭和贯日箭。逐月箭已然媲美上乘武学,贯日箭更能稳居上乘武学前列。”“师兄可曾领悟逐月箭与贯日箭?”胡奇尴尬挠头:“我落星箭大成,尚未参悟出逐月箭,贯日箭更是遥遥无期……”武学哪有那么好练,生死搏杀瞬息之间,贵精不贵多。寻常武师练就一两门中乘武学,已然能够作为压箱底的绝招。梁渠略有失望,但不多。中乘武学比上乘武学好学得多,况且如落星箭般能领悟进阶技法的箭法不多见,值得一学。“请师兄教我!”“好说,兵器之道,亦可熬炼肉身,弯弓搭箭同样是上等法门。师弟你天赋异禀,多学一手于自身无害,且看我开弓,教你引气!”胡奇拉开他那把暗红色大弓。“拈弓得法,架箭从容,腰暗进,胸明出,脐向地,心放下……气要自背走,不可从臂走,由地引气,自下而上……”为了让梁渠看得足够清楚,胡奇动作缓慢,一呼一吸间韵律奇特。与寻常射箭截然不同,看的梁渠双眸放光。听得入神,一整個上午的时间在跟随胡奇学习箭法中流逝。箭法极精妙,梁渠一时半会没入得了门,约莫得用上三四天时间学习。“不急于一时,当初我为了入门,花了七天时间。”梁渠点点头,单纯领悟能力来说,他的天赋不赖。砰砰。院落外传来敲门声。“梁师兄,陈师兄找伱。”陈杰昌?他这时候应当在河上巡逻吧?春江水暖,活跃的不止是鸭子和鱼,前两天发生一起大鳄袭人事件,好悬没闹出事来。梁渠放下弓,看向胡奇。“你先忙你的去吧,正好我去看看其他学徒。”梁渠跟着学徒出门,见到穿着深蓝皂服的陈杰昌。“水哥,河泊所的冉大人让我告诉你一声,说是上次立大功的奖励下来了,有时间赶紧去一趟。”奖励下来了?梁渠心中一喜。“走,去埠头。”“我就不去了,我和李立波赶大鳄呢。”“好,你们两个小心着点,尽量别下水,碰上了在船上用矛刺就好。”大鳄少则三米,多则四五米,天生的物种优势巨大,不可小觑。陈杰昌与李立波仅是破开皮关,落到水中被大鳄咬到,真不一定能打过。“放心吧,我十五岁出船捕鱼,六七年有了,这点事还是知道的,又不是今天才有大鳄。”“嗯。”行至埠头,梁渠告别陈杰昌,登上楼船。冉仲轼立于甲板之上,一早在此等候于他,作揖笑道。“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此前在丰埠县走的匆忙,未曾与梁兄弟详谈,此后又周转于数县之地,犁庭扫穴,时至今日才忙出头来。再看梁兄弟,当真是深藏若虚,一鸣惊人,在帝都城都少见梁兄弟般内敛的才俊。”“冉大哥过誉,雕虫篆刻不足为道,渠正是知道自己的斤两才不敢人前卖弄。”梁渠猜想奖励要比原先想的要丰厚一些,不然冉仲轼不会如此夸赞。“哈哈,此话不知要折多少人的脸面。河泊所来平阳县不过三月,没见谁能如梁兄弟般官升一级的,走,我带梁兄弟去领新官服。”冉仲轼没有吊胃口,抓住梁渠小臂往卷牍室走。“今天传来消息,此次剿灭鲸帮,梁兄弟不仅荣获两个大功,更是官升一级。如今已经是正八品的河伯,再往前一步,便是七品都水郎了,一步之遥,真正的官!”两个大功,官升一级!终于落在了实处。梁渠心底无比踏实。大功不落袋,跟借钱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要回来一般。“那我此前要换的两生花……”“放心,两生花是和消息一起带过来的,不必作等。”卷牍室内,梁渠从主簿手中接过新官服与腰牌。八品河伯的官服与从八品略有不同。原先藏青色服饰上的祥云花纹在右半边,现如今是在左半边。连带着腰牌也有不同,倒不是多刻一个正八品,那太没品,暴发户似的,是花纹上有区别。原来腰牌上的花纹是阴刻,现如今是阳刻。不得不赞叹人的智慧,只改一两处细节,便能轻易区分出品级上的区别。至于两者待遇,除去薪俸外没有太大差别。随后冉仲轼带梁渠来到宝库,从一旁单列的架子上取下一个造型精致,手掌大的白木盒。“梁兄弟要的两生花就在此盒中,开盒检验一番吧。”梁渠接过木盒,在手中并无异样感,稍启开木盒,热浪喷涌而出,逼得他拿开。完全揭开盖子。火红色的硕大莲花映入眼帘,花瓣层层叠加,犹如一团火焰。最为奇特的是莲花花蕊,湛蓝色的细丝根根摇摆,恍惚间能看到散逸的蓝色光点。两生花。生于水底火山口的奇异花束,蕴含浓烈生命精华,服之助长功力,毒素抵抗增强,消病去灾,亦可锻造灵器。“灵物摘取后需小心贮存,梁兄弟手上的木盒是翠玉木所制,能有效保证药性,若是不着急服用,最好不要让灵物长时间暴露在外。”梁渠当即合上木盒。“那我服用完两生花,木盒要还吗?”冉仲轼哈哈一笑。“道理上需要归还,但没人会问你要。”懂了。“多谢冉大哥!”“不必谢我,倒是有件事不知梁兄弟是否有兴趣。”“冉大哥所说何事?”“五月底我们有一个小聚会,梁兄弟若是有意,可以跟我一道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山字锚 聚会?梁渠掀开衣襟,贴身放好两生花。“冉大哥说的聚会是什么?”冉仲轼合上宝库门,转动扭盘上锁。“自己人的聚会,每个月有一次,在一起交流交流感情。”每个月有一次?梁渠心中微动。河泊所三月抵达平阳县,即便是当月匆忙未曾举办,四月也该有一回,他却一点都不知道。如此说来……果真是要体现自己的价值,不然人家都不带你玩。稍加思索,梁渠应下冉仲轼的邀请,反正当天没什么要紧事,多结交一点人脉不是坏事。“好,届时我派人去寻你。”“劳烦冉大哥。”沿着甲板下船,船链随着水波的起伏松紧发出咔咔声。梁渠忽地回头看向冉仲轼,指住船锁问道:“冉大哥,这楼船用的锚是何样式?”“锚?四爪铁锚啊,梁兄弟何出此言?”冉仲轼不解其意,不知为何突然提起船锚一事。“我有一锚,抓地力比四爪铁强十倍,极易勾中地面,无需差遣固钩夫,且是一体铸造,炉火足够,寻常铁匠可铸,若是贡献出来,能否从河泊所换得奖赏?”“哦?”冉仲轼挑眉,“若真是如此,自然是有的,可此物也得真如梁兄弟说的那般好用。”冉仲轼能来河泊所,自然对船只有一定了解,知晓锚的重要性。有路莫登舟,行船走马三分险。船上大锚一如骏马尾巴,看似无关紧要,实则不可或缺。可四爪铁锚经历的岁月不知凡几,梁渠当真能拿出来更好的锚?鉴于拼音的前车之鉴,冉仲轼没有当面反驳。“绝对能行!我现在就能画出来,冉大哥派人铸造出来一试便知,快的话,明天就能出结果。”梁渠也是突然想到,此前从未注意这方面。连他自己迄今为止用的都是石块,这也是大部分渔民的做法。把石头中间凿一个孔,之后用缆绳把石头系住,每当需要停船就把石头抛进水中或者扔到岸上。这玩意就叫“碇”。铁锚不是没有,但那么大块铁,去锻造什么不好,造個锚?铁锚压根不在寻常百姓考虑范围内,今天造,明天就得没。只有商船与大船上会有四爪铁锚,形状就与它的名字一样,是四个抓钩。但抓钩也不顶用,不是说有钩子一落入水中就能稳稳的勾住地面了,更可能是只挂住浅浅一层,随后一直被拖着走。于是就有专门潜入水中挂钩子的“固钩夫”。不用固钩夫的铁锚,冉仲轼怎么都想不出来,但不妨碍他让人取来纸笔,让梁渠画一画他说的锚。一点铁,废不了几个钱,反正都是下面人去试。梁渠接过纸笔,画出一个圆润的山字。左右两边高高翘起,最尖端像两个凸起的小铲铲,最底部则是一个拓展出来的平面。由于造型的确简单,只一正一侧,寥寥几笔就足够展示全貌,任何一个铁匠都能看懂。单论造型十分新颖,从未见过此般船锚,可冉仲轼看得眉头紧皱。“两个钩?梁兄弟莫不是在开玩笑,两个钩比四个钩勾得牢,勾得好?”这件事太反直觉,难以令人信服。他抬起头,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梁兄弟……是怎么了?”冉仲轼忽地从梁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落寞的情绪,好似……离乡多年。“无事。”梁渠挺直脊背哈哈一笑。他不会说自己突然想躺在沙发上看一集猫和老鼠,指着图纸道。“冉大哥,船上的事我不会夸海口,是不是更好冉大哥找人试试就知道,不费什么事,我推荐去找县里的陆姓铺子造锚,又快又好。”冉仲轼注意力仍旧在梁渠身上。“练武不可冒进,过犹不及,松弛有度方为大道。梁兄弟如此年纪便有此等修为,已然超出常人许多,平日里多休息,是否要我去给你告个病假?”“无需如此,只是思绪多了些,有劳冉大哥关心。”梁渠摇摇头,跳到岸上,挥手告别冉仲轼。“只是想讨个功劳,多赚些钱,平白勾了思绪,添了愁闷。”梁渠叹口气,沿着充满吆喝的街道回到武馆,骑马回家。推门而入,越过影墙。阳光穿透窗纸,透出一道人影,确定老和尚在家,梁渠安心步入静室。不得不说,家里有个臻象宗师坐镇,当真是安全感满满,美女同居都不换。阖上门窗,梁渠端坐蒲团之上,打开翠玉木盒。莲花绽放,红蓝两光充斥室内。灼灼热量扑面而来,偏偏花心处带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意。“长于水底火山,兼具热与冷,火与水的两面性,相似相非,当真不凡。”梁渠面露欣喜。用两个大功选择两生花,一方面是由于此花生长在水中,能贡献不菲的水泽精华,且有百毒不侵,增进功力的效用。纵然水中宝植有一定溢价,于他而言仍旧值得。其二,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此花有助于凝聚龙虎金身!凝练金身除去日夜苦修外,亦能依托于天材地宝,加速修行!寻常金身凝聚,需要的无非是能巩固根基,增强肉体,活泛生机一类的天材地宝。龙虎金身略有出入,其内蕴含的龙虎二气,相似相非,玄妙异常。若选用天材地宝,除去得蕴含生机外,亦需要有相似相非的特性!两生花冷热相会,显然是极为契合的宝植!虽说梁渠是先换的两生花,再学的《降龙伏虎金刚经》。但他通览整部功法是在大功兑换之前。从丰埠县赶回平阳县的路上,梁渠早就将凝练龙虎金身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相似相非何其难寻,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遑论是高价值的相似相非。见到大功兑换簿上有此奇珍,梁渠毫不犹豫的兑换下来。靠着这株宝植,必然能省去数月之多的苦工。运气好些,说不定能一口气凝聚出龙虎金身,成龙虎气象!背靠大树,真的好乘凉。正好老和尚在家。金刚不坏,诛邪降魔!我来了!一念至此,梁渠心中雀跃。当即盘膝运气,依照《降龙伏虎金刚经》搬运气血,荡涤血肉,默念降龙咒,伏虎经。西厢房中,老和尚停转念珠。 第一百八十五章 龙虎金身初成! 身似熔炉,心擂如鼓。梁渠盘膝而坐,如遇酷暑三伏,汗流浃背,浑身犹如针刺。搬运一个周天,体内气血消耗一空。满头大汗的梁渠睁开双目,拿起散逸着蓝色光点的两生花,毫无迟疑,生吞入腹。两生花的服用没有太多讲究,绝大多数天材地宝无需炼制成丹,一样能发挥出最大效果。热浪灼灼。口腔到喉咙全都涌现出一股火辣辣的痛感,梁渠感觉自己好似吞了一朵炽烈火苗,连增加了多少水泽精华都没来得及看。正欲哈气,沁人心脾的凉水气浸润全身,驱散痛楚。梁渠好受许多,咽下几口唾沫,推着两生花下沉。胃袋绞动如磨盘,顷刻间花朵消融,化为最精纯的药液,顺着经络血管蔓延至全身。梁渠好似于凛冬之日泡入温泉,切切实实体会到何为冰火两重天。两生花,无论是单服花瓣,还是单服花蕊,都必然遭受火毒或寒毒的侵袭,偏偏一起服用,便是最好的补药。精纯的生命能量海潮般爆发开来。皮肉骨血,五脏六腑,如饥似渴的汲取药力。痛快!梁渠没有被极致的畅快冲昏头脑,他闭合全身毛孔,屏住呼吸,无漏无缺,绝不泻掉丝毫药力,心中默念降龙咒,伏虎经。“天之神龙,地之蛟龙,人之毒龙,降者自伏,拘者既即从,呼者即至,用有见形……”“日出东方,电烁金光,用之俯首,退之即藏,若不依此,不时见殃……”降龙咒与伏虎经交替循环,炽烈的气血升腾,紧随两咒法搬运不歇。咚!咚!咚!心如大鼓,每一次震荡血液都如大江大河奔行四方。密闭的静室都无法阻挡住如此骇人的声响,惊得屋檐燕鸟纷飞,风铃轻响。西厢房内,老和尚站起身来。血液如此泵动何其危险,倘若不是梁渠龙筋虎骨加持,比之陨铁,火铜更硬,更坚,常人早已七窍流血,脏腑破裂而亡。饶是梁渠,仍被激得全身泛红,有血雾升腾。然升腾而起的血雾好似拥有自己的生命,于头顶分作两团,交缠搏杀,形象越发清晰,矫健。倘若旁人在此观摩,那气血竟是化作一龙一虎,诞生惊人的龙虎厮杀之象!气血搬运越发激烈,泡温泉的舒畅感逐渐消失,一如有人添了一把木炭,燃起熊熊大火,整锅水都沸腾起来。饶是如此,始作俑者犹觉得不过瘾,一把将梁渠从锅中捞出,置于炉火之上,以烈火炙烤!一时间,梁渠成了那太上老君八卦炼丹炉中的孙猴子,金角银角在两边扇风点火,加柴添薪。梁渠眉头紧皱。是龙是碳,皆看此时!皮膜下的大筋疯狂跳动,大蟒似的虬结盘绕,凶戾至极。血肉包裹的大骨更是咔吧作响,发出近乎猛虎般的低吼。四肢,头颅,胸腹,层层死皮剥落,骇人至极。血气丝丝缕缕,为熔炉烘烤而出。龙虎厮杀之气越发深邃,从淡红色凝结成了暗红色,几欲发黑。就在彻底黑邃之际,一道淡金色的华光劈开红雾,犹如那子夜后的黎明。丝丝清凉自脊骨之中渗透而出,顷刻间压下了八卦炉中的大火,金角银角呜哇乱叫,任凭那八卦扇如何扇动都无济于事。“四关武师之身凝练龙虎金身,必为伟器,可惜可惜……”老和尚默诵经文。便是在五大真统之中,如梁渠这般天资禀赋之人都十分罕见。大名鼎鼎的悬空寺更是少有人能在此等年纪练就金身。可惜,不愿拜师。转着念珠,半晌,老和尚忽地笑起来。“缠脱只在自心,心了则屠肆糟廛,居然净土,何须再拜佛门?”“老僧着相了啊。”爽!酷暑天劳作一日,陡然浇上一勺凉水的爽!梁渠不知道老和尚在想什么,不然一定大加赞叹,他只知道,自己的龙虎金身快成了。血雾翻腾,被金光逼得节节后退。相互争斗的一龙一虎面临生死,终是团结一致,携力对抗金光,可那金光是升腾起的朝阳。黑夜如何能拦住太阳前进的脚步?暗龙血虎地盘犹如夏日冰雪块块消融,后退,直至大日压倒血雾,腾空而起!龙虎发出不甘的咆哮,化作缕缕青烟,消散无踪。大日凌空,倏然间化作金龙金虎,分列左右,流转缠绕。金光璀璨,为梁渠披上一层金衣。睁开双目,龙虎之气流转于瞳仁之中。龙虎金身,已成!西厢房内,老和尚落座蒲团,默转念珠。惊走的飞鸟盘旋许久,再次落回。“不容易啊。”梁渠长吐一口浊气,搅得室内狂风骤起,窗户纸猎猎作响,几要破裂。气血收敛,金光溃散,一切异象尽皆消失。他站起身,身上的死皮早已干裂,簌簌落下,露出几乎看不见毛孔的莹润肉身。握住拳头,沛然大力下空气争相从指缝逃窜,发出炸响。“好生强悍的生命力,如今的我被砍了头,及时接上能不能活?”想到被刘节砍头的经历,梁渠打个寒颤,及时散去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龙虎金身初成,他便感受了到其中的非凡力量。任何人身上都有弱点,小腹与胸膛的防御不可能一样,更别说眼睛那样的脆弱之地。然金身一成,好比身上多出一张不可见的“膜”,能极大的摊散攻击,让修持者上下一体。如此才是金刚不坏的真义。此般法门,怎能不强?伴随着往后修持越来越精深,梁渠甚至能在丹田处凝聚出一个金身小人,届时又是另一番光景。足以重伤的一拳遇上此等法门,自然变得不过尔尔,如面清风。至于另一项诛邪破祟的能力效果如何,梁渠暂时没有途径与对象实验。想来不会弱。爽了!先试试成色。神功初成,怎能不小试牛刀?梁渠召唤肥鲶鱼与蜃虫,不消一刻钟,院中水池哗哗作响。肥鲶鱼顶着肥胖的蜃虫探头探脑。梁渠抱上蜃虫放在床边,蜃虫心领神会,鼓动腹部,喷吐出一股玉质白烟。白烟袅袅,琼楼玉宇。……大漠孤烟直。“刘节,速速受死!” 第一百八十六章 保二争三望四 轰!沛然巨力如石投水,沙幕激飞到数十米高,涟漪扩散,崩塌了沙丘一角。断角像是一道引线,裹挟着千万吨的砂砾移动,仿佛决堤的洪水,沿着地势宣泄而下。地壳内部发出嗡嗡的轰鸣声,金钟长鸣。良久,大地恢复平静,永恒不变的晨光染红蜿蜒的脊线,明暗交错。一只手兀得冲破沙层,抓住这道黑红界线,拉出整个身子。“噗,呸,呸……”梁渠吐干净沙粒,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没有人从沙堆中爬出。赢了……“嘶,老东西拳头真重,不行不行,骨头断了。”梁渠捂着胸口,连忙闭上眼,再度睁开,周遭一切变回了卧室模样。蜃虫趴在春凳上,晒着太阳,胸口上的剧痛消失不见,浑身的疲惫骤然一空。梁渠捂着脑门坐在床边。外界不过一刻钟,他却与刘节在梦境中经历了数轮搏杀,总结一番,赤膊战能打个七三开,占据优势,械斗的话只有三七开,占据劣势。综合起来,五五开。比最初陆地上一面倒的局面要好得多,且伴随着厮杀次数的增多,胜率在不断的增加当中。龙虎金身,果真是非同凡响,防御力大增,力量同样有一定幅度的增长。刘节的普通拳脚只能让梁渠觉得痛,根本造成不了伤害。《降龙伏虎金刚经》怕是不止什么上乘顶尖功法那么简单。梁渠觉得自己修了一门了不得的功法。莫非是佛门的核心秘传?老和尚到底是什么身份?臻象宗师级的老僧,放在悬空寺那般的五大真统之中,高低得是个座元,堂主。遑论随手就给一片顶级法门,还传得如此随意,不怕历代祖师怪罪下来?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死”得多了,梁渠脑子有点昏沉沉,不方便去想太复杂的问题,索性躺在春凳上,晒了一阵太阳,顺带着沟通泽鼎,看一看两生花贡献了多少水泽精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134‰)】【泽灵垂青——川主帝君:武道通神第一重;应龙纹:一层】【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水泽精华:一万三千八百三十四点】上次余留八千六百七十二点,多的零头梁渠伴随着每日水泽精华用掉了,凑了一個八千五百整。两生花贡献了五千三百多点?梁渠吃了一惊。不愧是两个大功换来的天材地宝,一朵花抵得上老砗磲大半辈子的收获。看来珍珠的吸纳率不行啊,死物的缘故?梁渠待在老砗磲旁边,一刻钟时间能有0.2点的水泽精华入账。若是老砗磲张开外壳,这个数字能上升到一刻钟0.3的程度。一天下来,足有三十点水泽精华被吸引过来。老砗磲活过一千年,水泽精华理应多到夸张的地步,保底千万。偏偏珍珠内的水泽精华全部吸收完不过一万,足以证明里头有一个摄取率与吸收率的问题,并且珍珠的吸收率极低,接近于千分之一。无论是宝鱼,精怪亦或珍珠,都充当了一个容器作用。从目前接触到的所有品类上来看,同等质量下,宝鱼吸收率大于精怪,更大于死物。至于宝植与宝鱼的吸收率优劣,梁渠暂时区分不出来,他尚未碰上过顶尖类宝鱼。一万多的水泽精华积蓄在泽鼎中,如一层浅蓝色的华光宝液,泛着迷人光泽。梁渠从中摄取三十四点零头,投入到融合度上,且瞧着那134的数字颇为不顺眼,念头闪动间,泽鼎投下的光华重新凝现。【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13.4%)】千分之变为百分之,顺眼得多了。剩下一万多水泽精华……梁渠决定继续存,准备在破开腑关的刹那梭哈一把,来波大的。两生花的生命精华基本都作用在了凝练龙虎金身上,但那日师父给的鲟鱼王骨丹药,梁渠每天都有坚持服用,炼关进度一日千里。约莫五月底六月初左右便可破关。奔马需凝练九窍。分别为上、中、下三丹田窍,尾闾、夹脊、玉枕三关窍,外加阴窍、阳窍、中宫三穴窍。九窍分布于身躯的前、后、上、下、中,阴阳相合,周身呼应,极为重要。明明血关与下丹田窍之间隔着一个腑关,世人仍就将武道修为分成四关七道,而非五关七道的原因,便在于腑关一开,武者体内自有一股玄气生起。此玄气常人称之为启灵气,亦有人唤之为罡气。玄气作用下,武师下丹田窍自开,至此一步跨入奔马武师之境。如此一来,无需再特意区分出腑关。两者本为一体。然,若是能厚积薄发,借着启灵气不止能开一窍!大世家,真统之中的天骄种,能凭借此气一举冲破中丹田,开两窍,乃至于直通上丹田,开三窍!一气不是靠临场嗑药能做到的,依靠外力无助于破关。偏偏水泽精华不同,它的本质是提升泽灵融合度!就是提升梁渠自己!他不止要开窍,更要借着借助破开腑关生出的玄气,保二争三望四!若能一举破开三丹田关,开到尾闾关,不说是后无来者,多半也是前无古人。至少梁渠没听说过有能一次性开到四窍的狠人。境界实力一直是他的痛点。八品四关,典型的低实力高地位。虽说战力不差,可人长得丑,谁也不会关心你内在有多美。这波势必要解决痛点。争当历史第一人!院子旁传来板门开合声。日子相处久了,大多数人都能从脚步声上判断来者是谁。梁渠抬头,窗外斜阳微照,当是张大娘买菜回来做饭。哒哒哒。张大娘凑到窗边,左顾右盼,用指关节敲了两下窗户,压低声音喊道。“东家,东家在里面吗?”“?”不是,那么鬼祟做什么?“张大娘什么事?”氛围到了,梁渠也不自觉的压低声音。“东家能不能出来说?”梁渠起身开门。张大娘左右看过一遍,很不放心似的。“放心吧张大娘,周边没人,有人我能感觉到。”张大娘忙道。“我先前去买菜,有人使了二两银子,问我东家每天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还让我不要告诉您!” 第一百八十七章 鬼祟之人 有人在打探我的消息?梁渠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我一想,那哪能告诉他啊。大娘我是不识字,可每天路过黄杨巷子,听那说书先生讲故事,心里头门清。什么皇帝一道菜不能下三次筷子,多了就要当心有下次往里投毒。出去巡狩要分成三队,掩人耳目,怕人埋伏,很多东西看着寻常,可不能瞎说!”张大娘絮絮叨叨,越说越顺,一点没有先前担心受怕的样子。“张大娘你拒绝他了?”张大娘讪讪一笑。“东家是顶好的东家,上回赏的两个小锞我记着呢。当然知道不该说,只是那人生的满脸横肉,怕他记恨上我,没敢不答应……”生怕梁渠生气,张大娘忙道。“但大娘诓了他,左右虚报了三刻钟,说东家每天卯时三刻会出门,午时一刻……东家你万不要辞我。”梁渠哈哈一笑,从袖子中拿出两个小锞,总共四两,递到张大娘手上。“张大娘多虑,他给你二两,我给你四两,下次遇到这般事情,不用虚报,实话实说,免得惹祸上身,只私下里告诉我一声就成。”旁人想对付自己不容易,对付一个普通人不要太简单。左右一個月几百个铜钱想让旁人卖命?梁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张大娘能跑过来告诉自己,已然是情深义重。接过银子的张大娘满脸欢喜,连连道谢。今年半年来在梁渠家做工挣到的,比在旁家几年都多!问清楚问话之人的模样,梁渠让张大娘不必担心,安心做事。傍晚。梁渠垫上抹布,接过烧得通红的铜壶,给老和尚与自己沏上一杯四月新茶,顺手拦住收拾碗筷的张大娘。“天不算黑,趁街上人多,大娘早些回家去吧,碗筷明天再洗。”想到那问话的凶人,张大娘心有悸动,连忙放下抹布,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梁渠奉上茶盏。“大师,近几日可曾见到鬼祟之人?”老和尚双手合十。“未曾。”未曾……梁渠若有所思。老和尚都没察觉,对方应当没有接近过梁宅。张大娘收拾好物件跨上竹篮,梁渠闪入卧室,再出来时已然身着护臂,内甲,紧跟住张大娘从板门处离开。一路尾随,亲眼看见张大娘进了家门,左右无事发生,也无人尾随。“到底什么人在探听我的消息?”梁渠靠在巷中沉思。偷摸探听自己行踪,让张大娘不要告诉自己,定然是来者不善。莫非是卫麟手下的人?梁渠忽然想到他名义上真正的顶头上司。那日丰埠县大案,徐岳龙传讯于人,势必要趁卫麟一系人没反应过来之际将类似的鱼帮连根拔起。尽管梁渠没有跟着去,也知道徐岳龙一脉的手下在这一次行动中出尽风头。周边几县是没有同鲸帮那么大的鱼帮组织,但胖鱼大虾一点不少。先发优势下,卫麟捞到的功劳屈指可数,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直接被卫麟针对不太可能,小小河伯没那么大脸,被他手下针对倒是极有可能的。谁不想讨好上司呢?梁渠自己都给徐岳龙挂过一回鱼。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确定无事发生,梁渠回到家中,也没让老和尚做什么。对方真有能耐按死自己,哪用得上此般小心。要么实力不够,要么地位不够,犯不着哭哭唧唧找家长。遑论梁渠凝炼出龙虎金身,多出一张强横底牌,加之应龙纹周游六虚,打不过他有信心逃跑。往好处想,说不得是有哪家女子看上自己,打听清楚自己行踪,好来偶遇呢?梁渠思维发散。……“鲁大人,铁锚即将铸好,还请稍等片刻,喝上一杯茶!”铁匠铺中,黎渊抡锤碎壳,脱出铸件,稍加打磨,与另外两名铁匠扛着一只两米大锚走到院中。锻造普通器具,用不到武师匠出手,寻常学徒便可打造。陆刚手下的新学徒黎渊自当此重任。“鲁大人,铁锚已经铸好,与图纸所绘不差分毫,请查验。”鲁仁走上前,单手拿起铁锚,左瞧右瞧,面上十分满意,心里嗤之以鼻。且不说下头怪模怪样的形状压根钻不进泥里。两个爪能比四个爪好,更容易勾中泥沙?异想天开。怕不是下水就躺下,几里地都勾不住泥。冉仲轼真是昏了头,差自己做这么一件无用之物。没办法,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断腿,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俸禄还是要接着吃。鲁仁从怀中掏出钱袋。“多谢小兄弟,数一数银钱数目可对?”“对的,多谢鲁大人。”大船下。“喂,你们几个,过来裝锚!”鲁仁扔下铁锚,指挥几个军汉过来干活,撂下一句话。“看看这锚好不好使,成不成都告诉那主薄,写份文书,无需给我看,给冉大人瞧就行。”“是!大人!”……水底。梁渠盘膝在砗磲之上,蕴养过一遍腑关,留下三成气血。回到舫船上拔开药品塞盖,倾倒在手中数上一数,仅剩八颗丹丸。“鲟鱼王骨丹快吃完了,我也要破关了,一旦破关,加之融合度提升,届时水中大精怪也奈何不得我吧?真要成为水中一霸了。”枪术,箭术,金身,功法都在稳步提升,境界更是要迎来大跨步,梁渠豪气顿生。瞧一眼月朗星稀的夜空,他从防水隔间中取出床铺。今夜不回家,睡船上!自从知道有人暗中打探自己行踪,梁渠不再规律出没。除去间歇几天按照张大娘说的时间段去“钓鱼”,避免对方殃及池鱼,他时不时就在船上睡一觉。至于家中。有老和尚在,真要有人过去……“对了老贝,我家旁边建了个池塘,明天你可以跟着阿肥过去,到时候离水面更近,晒太阳也更舒服。”“勿欺我,汝家乃居一光头老僧!”“咦,伱怎么知道?”阿威从梁渠口袋中爬出,两根触须指向一旁啃鱼头的肥鲶鱼。肥鲶鱼仰起头,非常骄傲。梁渠大笑:“逗你玩的,佛家七宝有砗磲不假,但和尚不开杀戒,不会杀了你再取壳。”“此言当真?”“当真!”老砗磲顿时心动。谁不想泡在水里,晒太阳呢?思虑良久。“姑且信你,待我试上一试!”次日。梁渠收拾池塘。一个黑衣军汉找上了门。“梁大人,冉大人有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奋斗大会 冉姓不多见,整个河泊所只有冉仲轼与他妹妹冉璎有此姓氏,梁渠自然知晓军汉口中的冉大人是谁。“冉大人说是有什么事了吗?”“属下不知,只让属下来请大人。”梁渠抬头,凝视太阳:“今日是何日?”军汉沉思片刻,拱手作揖:“回梁大人的话,是二十四日。”梁渠了然。二十四日,应当是冉仲轼先前说过的聚会。当时只说是月底,没说具体哪一天。“稍等。”梁渠进屋换上一身干净素衣,跟着军汉抵达上饶埠头,早有一艘小舟备好。军汉跳至船尾划桨,一路送至平阳埠头,未曾靠岸,梁渠便看到坐在茶肆中喝茶的冉仲轼。冉仲轼注意到小舟,伸手往桌下一探,隔着数十米朝梁渠抛来一样东西。梁渠抬手接住,整艘小舟陡然下沉尺余。冉仲轼扔来的居然是一截半米长的纯铁大锚,造型与他给出的图纸别无二致。梁渠拿着铁锚踏上岸不解其意。“冉大哥这是何意?”“小二,再来一壶茶。”冉仲轼搬开凳子,示意梁渠坐下,“前几日我派人一连铸了十多个大锚,近百个小锚,我记得你舫船上用的是碇,查验的时候顺手捎了一個给你。”梁渠撩开下摆坐下,将锚放在脚边,玩笑道。“冉大哥,你可别告诉我,这支锚就是上头对我的奖励?”“哈哈,当然不是,来,给你看看这个。”冉仲轼袖中抽出一份薄文书。梁渠伸手接过,一页页翻看。文书上记载的是每一次下锚后的抓地表现,以及与四爪铁锚的下锚作对比,十分详尽,最后还有一张表格补充,仔细对比了此锚与四爪铁锚的优劣。“我们的人实验了五天,总计下锚三百二十七次,三百二十三次皆在呼吸间勾入泥沙之中,剩余四次也都不超过五个呼吸。且同等大小下,你的锚抓地力是四爪铁锚的七倍有余。效率上完胜四爪铁锚的三十七次,同你说的一样,根本无需固钩夫。我想不通,梁兄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两个钩要比四个钩勾得更牢固,为什么伱的锚不需要固钩夫,甚至于越勾越深,长在地里一般?”靠的是神奇的物理……梁渠默默喝了口茶,思索半晌用指头沾茶水,在桌面上画一幅简图,标出两个箭头。“我不善于解释,大抵上是锚只要碰到河底发生摩擦,它会一面会拽住船,另一面会多出一部分力把它往下压,等于是天然的固钩夫。锚会在压力下越拉越深,一直到地底太硬,硬得压不下去为止,便是如画的这般,不知道我讲没讲清楚。”冉仲轼瞧着几个箭头,似懂非懂。“为何会如此?”“是一个角度问题。”梁渠拿起脚边的锚,握住两端的弧线,“这个锚实则还能改进。”冉仲轼很诧异:“还能改进?”梁渠点点头,指向锚爪与横杆之间的连接处。“这里可以做成活动样式,让锚杆和锚爪分离开来,方便锚进行旋转,其实这样更适合大船用,能做到两边锚爪都插进地里,只是锻造起来不如浇铸的简单。”梁渠的锚上下一体,只要有模具,灌铁水就能浇铸,脱模后稍稍打磨一番,非常简单,任何一个铁匠铺都胜任。中间加上一个活动杆会难上很多,材料要求也会高一点,没点能耐的铁匠造不出来。冉仲轼若有所思,把梁渠说的记在心里。“梁兄弟当真天纵之才,此般锚具都能想到!”“只是些小聪明。”“此言差矣,若是如此,谁不想要这般‘小聪明’?”冉仲轼摇摇头,收回文书,“好用的锚于河泊所重要至极,按徐大哥所言,梁兄弟许能再立大功!”“再立大功?”梁渠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之所以在河泊所上报新锚具,而非去县衙再得一个发明奖,就是想着河泊所的奖励会多一些。毕竟两者重视程度不同。本觉着拿点银子花花就不错了,万万没想到能再立大功。丰埠县打生打死才赚到两个,随手画一张图纸……惊喜来的太突然。“常人凭此事想要换得大功终归是要难一点的,可梁兄弟毕竟不同。你很年轻,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大家自然更愿意给你机会。”什么是大功?大功就是资源,是武道之路上的资粮!谁都想要资粮,可资粮不是地里的庄稼,年年种,年年长,风调雨顺,一年比一年茂盛。冉仲轼敢肯定,若是一个七八十岁的奔马武师拿出这样一个锚具,哪怕效果更好,也绝不可能获得大功。资粮给一个老头有什么用?无非能多活上几年罢。亏待肯定不会亏待,但是优待绝不会有。谁会去着重培养一个半只脚入土的人?“多谢冉大哥,徐大哥!”“梁兄弟别急着道谢。”冉仲轼当即泼一盆冷水。“大功咱们自己做不了主,要不然徐大哥直接给你定下了。能不能成得看更上面,还是放平常心,免得到时不是,平白坏了心情。”“冉大哥说的是。”梁渠明白道理没错,压下雀跃的心。的确,半场开香槟不太好。“冉大哥今日寻我过来,只是说锚具一事?”“当然不是,记得我先前和你说过的小会吗?小会什么时候开,本来是没个定数的,平日不是所有人都有空。说不得碰上谁有事接任务出去,基本是每个月下旬,挑人最齐的那天来。正好今天人都在,只还差半个时辰开始,我提前差人把你叫过来,顺带说一说锚的事情。”梁渠了然。冉仲轼目视太阳高度,撂下一粒碎银子。“时间差不多了,跟我走吧。”“船锚……”“船锚放这,待会找人送回去便是。”跟着冉仲轼绕了几步,梁渠从埠头旁登上一艘小船,船夫是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冉仲轼比划几个手势,汉子点点头,划起船来。“冉大哥,这是……”冉仲轼指了指自己耳朵。“他听不见。”梁渠眸光闪动。他看向中年汉子,汉子转过头,露了个笑容。巧合还是故意这般隐秘?一片静默。长橹击水,两层楼的画舫船静泊在大泽之上。雕梁画栋,宽阔稳重,比之那鲸帮帮主的画舫更华美。此般情景,梁渠忍不住胡思乱想。头一次参加三代们的聚会,会是个什么模样?骄奢淫逸?酒池肉林?不行不行,太堕落了。真要带他玩怎么办,拒绝是不是不太好?船至……“妈的,那老东西高出我一个小境界,没拦住他,一个大功白白从我手上溜走了!”“哈哈,还大功呢,高一个小境界你敢望大功?拿手里真不嫌丢人?”“柯文彬你狗叫什么?上次小会说自己要开出第三桥,怎么样,开了没有?” 第一百八十九章 原来是你 怒骂混杂于风声之中。奇怪。不该是美女的娇笑吗?为什么是大老爷们的嘲笑?梁渠陷入沉思。冉仲轼先一步登上画舫,回过神来的梁渠紧跟其后。划船汉子绑好小舟,跳上甲板,拉着船绳收上小舟。冉仲轼比出手势,汉子转身进入船室。梁渠对水流的流动十分敏锐。画舫在移动。“走吧,应该就差咱们了。”梁渠点点头,跟着冉仲轼登上到二楼,推开门,喧嚣潮水一般涌来。地板布满楠木独有的山峰花纹,数个大瓮凌乱随意的摆放在地上,薄薄的胎上是一层红釉,混杂着淡蓝色的渐变纹,只在瓮颈位置写着一个“酒”字,色彩浓艳。整个大厅内一個侍女都看不见,拢共十三人,唯一的女性是冉仲轼的妹妹冉璎。所有人都胡乱坐着,摇着太师椅,躺着罗汉床,到处都是矮脚桌,摆满各类瓜果,梅花炉喷吐着白檀烟,还有几个人聚在角落里,似乎在打吊牌。很凉爽。梁渠第一感受。时值中午,天气称得上是闷热,里头居然异常凉爽。不像是冰鉴,冰鉴没有此般效果,室内也没看见冰鉴。“仲轼!你怎么现在才来!”“不是说了吗,带个新人来。”冉仲轼侧开半步,让出身后的梁渠。躺在太师椅上的项方素坐起身:“哦,挑掉鲸帮的那位?”“不然呢,我还能带别人过来?”梁渠上前作揖:“诸位大人……”话未说完便被项方素打断:“小子,你今年多大?”“快满十七。”项方素望向另一角落里翻书的白衣公子:“寅宾,你今年多大?”白寅宾放下书:“二十六。”“哈!寅宾你不是最小的了!”“瞧见没小子,我们这年纪最小的是二十六,你得管我们所有人叫哥!”冉仲轼认同地点头。“用不着拘谨,到了这就是自己人,你怎么称呼我和徐大哥就怎么称呼他们,给伱介绍一下。这位是吉安侯家三公子,项方素。”“项大哥。”“白寅宾,长兴侯长孙,父亲是当朝兵部侍郎。”“白大哥。”……“你认识的,我妹妹,冉璎。”“冉姐。”……清一水的大佬。有几位梁渠有印象,先前在丰埠县打过照面。冉仲轼拍着梁渠肩膀。“梁渠梁兄弟,徐大哥杨叔的九弟子,十六岁做掉奔马极境的天才,你们之前都知道。”说罢,冉仲轼找了张凳子把梁渠按下去。项方素跟着道:“仲轼说得对,让你来是大家的意思,不用拘谨,咱们这里也没找侍女,丫鬟。自己随意一点,开饭还要好一阵,要是饿了想吃什么自己拿,尝尝这荔枝,今早从岭南送来的‘糯米’,五月最新一茬。”项方素把一盘荔枝端到梁渠面前,滚圆的红壳上挂着水珠。“谢谢项哥。”一番客套,梁渠紧挨着冉仲轼坐下。大家都很热情,但还是跟着熟人更自在。冉仲轼环顾四周:“徐大哥呢,刚才上来怎么没见到他?”“喏,不就在那边。”项方素指向窗外,“钓着鱼呢,说是从一鱼帮那搞到了一点特别的饵料,一直在打窝。”“天那么热,真不怕晒啊。”梁渠光听不说,见矮脚桌上有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入口微甜,不是茶叶,倒像是某种果汁榨出来的汁液。【水泽精华+0.9】?梁渠转动茶杯,上上下下看了看,又喝上几口。【水泽精华+0.9】【水泽精华+1.1】用来榨汁的是某种宝植?梁渠默不作声的续上一杯,观察众人交谈。他年纪最小,初来乍到不是很懂,多听少讲。听着听着,慢慢搞懂了聚会的性质。“本来这个月是能凝聚出第三桥的,结果接到个任务,没凝成。”“我就说你上次说的是这个月,还抵赖!”“这次干鱼帮咱们出了大风头,上次我瞧对面敖伟君的脸,黑的那叫一个厉害,哈哈!”“鱼帮是一次性买卖,干完就没了,咱们平分下来也就一人一个大功,说起来是托了梁兄弟的福,我娘昨天给我送来几个冰台,改日给梁兄弟送一个过去。”梁渠不知道冰台是什么,依旧道了声谢。“赚功劳的大头还是在鬼母教身上,可惜鬼母教的人缩得厉害,没开始那么好找了。”“前两天我发现一个江岛,上头好像有人,我自己没敢上去探,有没有人要跟着我一起?”“我吧,正好最近两天没什么事。”“加我一个。”“对了,听说华珠县那边有人遭到鬼母教报复了?”“报复,真的假的?”“得拟个任务,派人过去看看什么情况。”竟真是一场交流会……全都来互相督促,交流,交换收获。尤其是怎么痛扁卫麟一派系和搜索鬼母教踪迹。捏妈妈的,原来大家都这么卷是吧?梁渠本来以为是一场三代二代的狂欢,自己来了一看,居然是奋斗大会?半晌,他拒绝打牌邀请,偷摸出来吹吹风。徐岳龙侧头:“怎么,在里头不习惯?”“有一点。”“没事,头一次是这样,等来过两次熟了之后就好。”徐岳龙伸手探入到一旁的木桶中,抓出一个黄团,扔到江里。梁渠盯住那木桶,好奇道。“徐大哥,你这饵料哪来的?”“哦,这个啊,是我问一个渔民收来的,听说非常厉害,靠着这个饵料,他们每天收获的鱼获是旁的渔民四五倍!”饵料,渔民,四五倍的鱼获……莫名的既视感涌上梁渠心头,他家现在都备着一大缸,每天陈叔都会过来挖一桶带走,什么时候空了,什么时候续上。等等!梁渠猛然想起前些日子陈叔上门,问他有个富人想买点饵料,能不能卖。他当时没多想,让陈叔自己看着办。反正就是黄泥,被人拿去也没什么大不了,当过一次冤大头,自然就不会再来。结果出乎意料。那富人几乎天天来,导致他隔三差五就要补充黄泥,挣了不少钱。现在想想……梁渠眼神凝重起来。“徐大哥,你这饵料……当真觉得有用?”“有啊,当然有。”徐岳龙信誓旦旦。“我这两天平均每天都能钓上来一两条鱼!都是这饵料的功劳!” 第一百九十章 圈子 夕阳洒下碎金,大泽上流动着朦胧的金色光泽。梁渠依在栏杆上,江风掀起他的额发。究竟要不要告诉徐岳龙,他手边饵料是一桶黄泥的事实?天人交战……“啊,下雨了。”梁渠抬头,忽地有水沫溅到脸上,然后天地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水雾中。橙色的夕阳中飘着牛毛般的雨丝,江风和细雨混在一起,气温迅速地下降。“淮阴府怎么老下雨,我在帝都时要么暴雨,要么连续干上一个月,诶,上钩了!”徐岳龙晃动手中鱼竿,手腕一提,一条银白翘嘴拉出水面,奋力甩尾,水花四溅。个头不小,有个五六两,上锅配上葱姜蒜蒸一蒸,淋点酱油,够得上一盘菜了。梁渠瞥了一眼,搓搓指腹上的水花。“五月底嘛,估摸着要进梅雨季了,到六月底七月初,基本一個月里天天有小雨。再者雨钓浅,晴钓深,下雨天大泽里鱼群会浮出水面呼吸,只要不是大风大浪,没有太大危险,很多渔民会在这时候出船,对他们来说是好事。”“还有这说法?”徐岳龙一愣,“等等,你说接下来一个月天天下雨?人都发霉了吧?”从小在帝都长大,徐岳龙从未到过南方,着实难理解为什么有地方能接连下一个月的雨。“是会发霉,梅雨的梅字有两解,一是梅子的梅,这个时候左右是黄梅熟的季节,二就是发霉的霉。”徐岳龙皱起眉头。“那不是容易发洪水?”梁渠点点头。“是容易。”这年头,不能说没有大坝,各类渠,堰有,但作用与数量上差得多,洪水不提,内涝常有。“不过梅雨季基本是细雨。”梁渠指向天空,“发大水的可能比较小。”徐岳龙点点头,他摘下鱼钩,收好鱼竿。“走吧,吃饭去。”待两人回去,整个大厅内都腾出来,酒瓮搬到了角落里,所有矮脚桌相继拼凑在一起,周边围着一圈罗汉床。大门敞开,白寅宾端来一张硕大瓷盘,放下去几乎占满整个矮脚桌。梁渠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瓷盘,且很快就知道这瓷盘的用途。那听不到声的汉子紧随其后,他握着一根巨大铁叉,架着焦香的全羊,完整码放在瓷盘中。项方素抱起酒瓮放在桌边,汉子点头道谢,把一勺勺美酒浇在羊肉上,取火点燃的瞬间,蓝光喷吐,烈酒瞬间蒸成了青烟。浓郁的酒香伴随着羊肉的焦香四散开来,激发出人的食欲。项方素瞧见二人进门,招手道。“正要喊你们呢,快坐,后边还有硬菜,前菜先吃着。”“茨木羊?好东西啊,哪来的,上次存货不是都被我们吃光了吗?”徐岳龙自己掏匕首割了块油汪汪的羊肉塞入口中,连连哈气。“都是我娘昨天跟那几个冰台一起送过来的,说是怕我在淮南待久了想家,送点好羊肉过来让我解解馋。嘿,你着什么急,酒味都还没散开来呢,吃着发捂。后头还有一只羊在烤,飞牛驼,碧角羚,都有。”“好好好!”徐岳龙连连夸好,扫过一眼桌子。“紫苏和蘸料呢,吃羊肉怎么能没有紫苏和蘸料,嘴里没味啊?”“这不是没上呢嘛?”冉仲轼嘴上喊着,手里端着两个大盘,一盘里是磨成粉的红色干料,另一盘堆着紫苏叶。冉璎则带着一小瓮的芝麻香油。切羊肉的汉子忙上前接过,先分好干料,烤好的羊肉被利刀片成薄片,码在银盘里,呈到每个人的面前。梁渠找了个空位,挨着冉仲轼落座于罗汉床上。罗汉床带着个床字,实则兼具坐,躺效用,更似“沙发”。“来来来,都齐了都齐了,别客气,梁兄弟是头一回来,王叔你多给他分点,省的他不好意思,回去说没吃饱。”项方素一边说一边比划,汉子忙做手势回应。“柯文彬,你们几个也别打牌了,过来吃饭,整天玩那个破马牌,有意思吗?”“说多少次了,是吊牌,吊牌!马上就赢了,看我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今天下船连条裤衩子都不能剩!”清晰的甩牌声炸在桌子上。“顶花顺!哈哈,我赢了!我赢了!掏钱掏钱!”“呸,晦气!”“不玩了不玩了,吃饭吃饭。”“先掏钱,再吃饭!”摆满羊肉的银盘递到面前,羊肉切得整整齐齐,一口大小。梁渠道着谢接过餐盘,左右看看,用指甲掐了掐盘子,掐出一道小印。纯银不至于,太软,做不了餐盘,可就算掺了其他金属,这一个也有个好几两沉……算了,吃饭吃饭。梁渠摇摇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切得条顺的炙羊肉裹上蘸料,淋上几滴芝麻油,裹在紫苏叶中一口吞入,浓厚的炭烤油脂香带着紫苏叶的清气在口腔中扩散开来。香!江风穿堂,带来夜晚的凉爽。头顶星光洒落,一眼望出去,大泽深邃漆黑,没有岛屿,更没有大陆,无边的水上,飘着这艘画舫。烛火堂堂,水面映着橙光。这才是人生的享受啊!“辣料,再来点辣料!”“你这料,吞刀子似的,真有伱的。”“吃羊肉就得放辣,不够辣,怎么烧都没味!”宴会气氛热烈,没人在意尊卑,家境。严格来说在场十三人是有上下级之分的,可大家从小在帝都一块长大,或打球击鼓,比周伎艺;或飞鹰奔犬,盘游薮泽。各自爱穿什么款式的底裤都知道,没那么多讲究。梁渠也明白自己先前为什么进不来了,非是徐岳龙不带。本是一个私密的好友圈,若强行带人过来,一如要让曾经在州学的同学强行融入到国子监的同学圈子,谁都很尴尬。也就是他在丰埠县干出大事,让大家都得了好处,有了共通点,如此顺利融入。“方素,你这腰子呢?我怎么没吃到腰子?”“嘿,我可没藏起来,你们几个都老实交代,谁偷摸吃了?”“肯定不是我,我身强体健好吧。”“我不信,柯文彬你张嘴!”“嘿,凭什么要我张嘴?”“霍,好大骚味,还说不是你吃的?”“滚犊子!”夜半。船只靠岸。梁渠撑着肚子,喝下最后一口果汁。【水泽精华+1.2】舒坦。上岸,空气中仍飘着蒙蒙细雨。画舫上熄灭烛火,周边一片漆黑。“梁兄弟等等。”项方素拦住梁渠,搬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物件。长宽有一米多,厚度也有数十公分,触感像瓷,摸起来冰冰凉凉。“梁兄弟,说好送你的冰台。”靠着梁渠赚个大功,项方素在聚会上说好要送他一个冰台,自然要履行诺言。梁渠接过大物件,挠了挠头。“说出来怕项大哥笑话,这冰台是为何物?不曾听说过。”项方素一愣,哈哈大笑:“倒是我忘了说,冰台是工部那帮人搞出的新玩意,你要用就往这口里加上一壶水,它能放三个时辰的冷雾,装一个冷核能用上三四年,比冰鉴要好使得多。” 第一百九十一章 偷袭者 小巷中。梁渠哼着不知名的曲目,抱着个大箱子往家中走。没想到参加一个聚会有意外之喜,正好天气越来越热,他就需要这玩意呢。要想提高生活质量,还是得靠发展啊。不知道里头的原理是什么。今天当真是开出眼界,聚会上的氛围和想象的大相径庭。仔细想想也是。越优秀越努力本质是一个伪命题,二代就没有惰性?绝对有,甚至周边诱惑更大更多的情况下,惰性比普通人还强,只是足够多的资源,足够高的平台,让他们的能力与眼界,看上去要比常人优秀一些。但有一個点不一样。聚会上的大家本生活得滋滋润润,为何要千里迢迢,从繁华的帝都赶到相对贫瘠的平阳县?除去被父母逼着来的,那就是想自己争口气,河泊所尤甚。河泊所,缉妖司,三法司。河泊所对抗鬼母教第一线,最为危险;缉妖司陆上对抗妖兽,协助对付鬼母教其次;三法司缉拿犯案武师再次。然,危险同样意味着机遇。只能说能在平阳县相遇,本身是一种筛选。懒,废的不会愿意来。能出现在画舫上的小圈子里,又是第二层筛选,把父母逼着来的给筛掉了,大家不在一块玩,穿不到一条裤子上。两层筛子下来,只能剩下一群对自己有要求的奋斗逼,团结在一起,暗地里卷大家。简而言之,部分不能代表全部。梁渠相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外,肯定有更多形形色色的人。他能混进小圈子里是件好事。一如聚会上的那些谈话,鬼母教居然开始报复了,华珠县内死了十多个武师,都被抽空血肉。要不是今天过来,他压根不知道这回事,也没在任务板上见到过。许多上头习以为常的新事物,新情报,对于河泊所底层官员完全是触及不到的隐秘。“咱们老百姓,今个真高兴~~”梁渠哼着歌,路过一个岔路口,他眉毛忽地一跳,默默将手中的冰台换了一只胳膊,夹在腋下。雨丝纷纷。接连跨过三个小巷,彻骨的杀意忽然笼罩周身。“贼官!”长刀出鞘的响声有如弹一根高弦,与满腔愤怒的怒吼混杂在一起,穿透蒙蒙水雾,奔涌如潮。听清吼声的刹那,梁渠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境中与刘节对练过多,导致在现实中都出现了幻觉。几乎一模一样的声调,相差无几的刀法……梁渠轻轻侧身,刀光化作一道直线斜斜飞下,擦身而过切开数十块青石板,断面如镜。“奔马初境?一窍左右的实力。”梁渠瞧一眼地面,心中有数,再抬头,来袭者翻转手腕,刀身上撩。好家伙。这个既视感。梁渠看着长刀的寒芒向着自己脖颈逼近却站立不动,他拔出青狼,后发先至,精准得与那把长刀相撞。青狼是大师兄送的战利品。作为一把匕首,梁渠平日里很少拿它战斗,更多是作为切割用具,但青狼仍旧是实打实的灵兵,锐利是青年手中长刀无法比拟的。崩!长刀刀头顷刻间折断,飞旋着嵌进墙体。来袭者满目讶然。在这个极短的间隙,梁渠一脚踹中对方的胸膛,脚下石板龟裂成碎石子,腾至半空。沛然大力轰击在胸膛上,偷袭者兀得飞出,在地上连滚数圈,犁出一条砂石路。自始至终,梁渠连手中的冰台都未曾放下。“这么弱还学人偷袭?”打斗声扩散开来,惊起狗声一片,似乎在跟着进行嘲讽。“咳!”怒急攻心,伤口牵动,一口淤血吐出,青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光线昏暗,影影绰绰间,梁渠望到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刘节?不对,刘节早死了。区区奔马极境,没那个诈尸的本领。且无头尸体捞上来就被三法司的人带走,眼前的面庞明显更加年轻,只二十多岁。梁渠在记忆中搜索一番,迅速找到对应者。“刘文阳?你没死?之前花二两银子问我行踪的人就是你?”鲸帮的其他人不说,三位帮主的家人绝对避免不了连坐。作为刘节的儿子,刘文阳按理应该在蹲大牢,等待问斩,哪有可能出来埋伏他?再者梁渠连奔马极境的刘节都打死了,刘文阳哪来的勇气来报仇?莫非觉得自己战绩作假?妈的,被人小瞧了啊!“废话少说,死来!”刘文阳猛地从地上跳起,挥舞断刀劈来。刀锋稠密如织,连成一片。换做世家子弟,奔马初境或许能带来点麻烦,至于刘文阳……这一套刀法,他在蜃虫的梦境中不知道体会过多少次,使用者还是奔马极境的刘节,更快更猛,挥舞起来像是一道闪电。刘文阳,哪来的回哪去吧。梁渠身随心动,心随风动,任凭刘文阳如何挥舞都刀劈不中,反倒自身动作幅度过大,牵扯到胸前伤口,刀法出了岔子。看准机会,梁渠又一脚踹出,再度把刘文阳踹翻在地。周边有人听到动静,偷偷打开窗户缝查看。“不该看的热闹别看!”梁渠故意吓了一声,只听得慌张的门窗关阖声,连院子里的狗都被捂住嘴,发出一阵阵呜咽声。两次攻击都踹在胸膛上,直接给刘文阳踢闭气,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发出无意识呻吟。梁渠上前踢飞断刀,一手夹住冰台,一手抓住刘文阳衣领,提溜起他的整个上身。“是你自己逃出来的,还是根本没被人抓到?”“嗬忒!”梁渠侧开头,一口血沫溅到土墙上。“嘿,我这暴脾气!”他松开衣领,趁着刘文阳没倒下之际一拳砸断他的鼻梁,没等对方触及地面,又重拉住衣领,不让其倒下。刘文阳只觉得自己领口一松,残影晃过,自己的鼻梁火辣辣的疼,有什么东西淌了出来,堵住鼻腔,逼得他用口呼吸。水汽中扩散出缕缕腥味。“我再换个问题,前两天差二两银子问我行踪的人,是不是你?”刘文阳怒目圆睁。“贼官,我何时差二两银子问你行踪?” 感冒头疼 昨晚上降温,整的有点低烧,脑壳里像打了个气球一样发胀。请假一天……《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二章 毒蛇窥伺 梁渠抓住刘文阳的衣领,几乎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细雨中,刘文阳鼻血横流,怒目圆睁,鲜血呛入喉管。他强忍住咳嗽的欲望,喘息沉重如风箱拉动。梁渠盯住这张滑稽的,不自量力的面孔,从刘文阳的眼神中,他没看到丝毫怯虚,躲闪。“不是你?”刘文阳仰头嗤笑,鲜血堵住鼻腔,含糊了声音。“大丈夫行的端做得正,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今天来就没想活着回去,骗你作甚?”说话间,他忽地一愣,咧开嘴,血液混杂着雨水蜿蜒淌下,齿缝间满是猩红。“有人盯上你了?”梁渠松开臂膀,抽出手,一掌扇在他脸上,打得刘文阳面颊半边血红。“你也配叫大丈夫?”疼痛沿着皮肉噬咬到骨髓深处。刘文阳懵了,怒火噌一下烧起。他大口地喘息,喉咙上下滚动,鼓着腮帮子,像是要吐出见血封喉的毒箭。梁渠抽出脚背,冰台稳稳立于地上。他面无表情地活络五指,只等刘文阳嘴硬。细雨为青石板蒙上一层油润的光,湿透了单衣。刘文阳忽地打个哆嗦。“你说得对。”他垂下眉眼,浑身筋骨都松懈下来,耷拉肩膀,像个泄了气的鱼鳔。梁渠觉得自己像是兜着一布兜的死猪肉,五指抓了抓,又松开来。“倒有自知之明,但你一個小小的奔马武师,也敢来和我打?”刘文阳险些梗住一口淤血。伱也知道我是奔马武师啊!那日大战,亲身体会梁渠实力的刘节死无全尸,除去有水兽相助摆在明面上,剩下的所有人都觉得梁渠是强,可战胜刘节定然依靠了什么盘外招。下毒,偷袭,暗算都有可能,那只会飞的蜈蚣毒虫是最好的证明,唯独不觉得是正面赢下。事实也的确如此。梁渠在水下能发挥的实力远超陆上,说是“盘外招”不是不行。他估摸着是刘文阳打探到了点消息,觉得自己实力是强,但强得有限,本事都在水兽上,加之偷袭,胜算不低。不曾想差距如此之大。梁渠得到蜃虫后,每天保底两个时辰梦中训练雷打不动。刘节是他死战训练次数最多的对象,使的刀法闭着眼都能躲开。加之细雨绵绵,不说有水下那么强悍,至少方圆十丈内,尽皆在感知内。一个人形轮廓偷偷摸摸藏在巷子里,气血收敛到极致与砖石无异,怎么想都值得怀疑。所谓偷袭,一如太阳下的明镜,锃光瓦亮。街道尽头闪现过人影,梁渠侧头,隐隐能从款式上看出来者身上的云鹰服。三法司的人听到动静赶来了。梁渠转过头:“就算你成功了,也逃不走吧?”刘文阳呼出一口气,低低地咳嗽几声。“子不复仇,非子也,死又如何?”“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怎么知道我行踪的?”“你每日来来往往无非那么几处地点,找地方候着就是。”刘文阳破罐子破摔。梁渠皱眉沉思。“梁兄弟?”三法司的人赶到现场,共有两人,为首之人见状略带诧异。“张大哥!好巧啊。”梁渠打了个招呼。没想到几次碰面,遇上的都是同一人。鬼母教问话,丰埠县收尾,再加上这次,三次全中。三法司不会有工时制吧,干的越多俸禄越多?见是熟人,张志云收回腰刀:“先前听到动静,赶过来看一眼,这是怎么回事?”梁渠扭住衣领,强制刘文阳偏过头去。“张大哥看他长得像谁?”张志云闻言低头端详,虽脸上满是血污,鼻头红肿,仍与记忆中一颗头颅重叠起来,极得神韵。“刘节?!”“是刘节的儿子,刘文阳,不知道怎么回事打探到我的行踪,半路上埋伏我,结果嘛,张大哥看到了,话说回来,三法司之前没抓住他吗,还是被他逃了?”张志云摇摇头:“被我们三法司抓住,怎么可能让他逃出来,说起来倒是梁兄弟的问题。”“我?”“梁兄弟打上鲸帮,闹出好大动静,三位帮主的家眷可不住在总舵里。骨干是一网打尽不错,小猫小狗都跑了,事后我们只抓回来一小部分。”梁渠挠挠头。“我当时分身乏术,没办法的事。”“无所谓,反正大多是些普通人,刘文阳是逃走里面最大的一只,倒是今天补了回来。”张志云从腰间摘下锁链,递给一旁的同伴,同伴接过锁链,上前捆缚住刘文阳双手。“那我把他带回去了?”“要做录报吗?”“天色那么晚就算了,左右经过我们也都清楚。”张志云闻到了梁渠身上那股子香料羊肉味,猜测他刚赴宴回来,怕是有了些疲惫,不妨做个顺水人情。“那多谢张老哥,倒还有一件事,刘文阳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行踪的,劳烦张大哥帮个忙,‘问’他一下,若是有答案,记得告知我一声。”梁渠在问字上加了重音。他不会全然相信刘文阳的一面之词。审讯上,三法司更加专业,是真是假,验一验便知。张志云了然。“梁兄弟放心,两天内,定然给你一个结果。”梁渠作揖。“多谢。”雨幕下,三法司的人带着刘文阳离开。“还以为解决麻烦了呢。”梁渠叹气。老实说,刘文阳突然跳出来,他是有些欢喜的,以为弄清楚了那日花钱打探他行踪的人是谁。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揪出一条暗中窥伺的毒蛇无疑是值得高兴的。没想到当日问话的大概率另有其人。不过……刘文阳的话给出一个此前没意识到的信息。梁渠在义兴镇上名头不小,长得又俊朗,每日经常往来的几条路大家都知道。一如刘文阳那般,真要埋伏,知道几个地点,候着就好,总能碰上。冒然接触家中雇工,反倒容易暴露自己。干这事的,基本能确认是个外来者,对本地情况一无所知,不清楚梁渠的威望,甚至还不怎么聪明。不太聪明。不在本地。符合两个条件的,梁渠印象里的确有一个人选……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件祭品 江淮泽野,月光幽幽。一截“浮木”漂浮在江面上,顺着水波缓慢移动。突然间,巨浪卷起,打得“浮木”沉入水中。肥鲶鱼捧着白肚,摇摇晃晃,嘴边不停地吐气泡,长须顺着水波向两侧飘动。不能动顺着水波在水里翻滚一圈,恢复平衡,默默盯着肥鲶鱼。半晌,肥鲶鱼觉得独角戏无趣,水墨般的鱼鳍配合着长须指指点点。不能动了然,转身来到莲藕田中,招来圆头,拳头。四兽齐聚一堂,脑袋相碰,各有各的动作,时不时腾起气泡,最后分开,肥鲶鱼跑到老砗磲面前一番比划。“吾当慎守莲藕,毋庸忧虑。”得到回复,肥鲶鱼晃晃脑袋,一马当先,不能动并拢四肢,紧随其后,拳头与圆头相继跟上。老砗磲没有手,不然高低摸摸贝壳。“怪哉,未尝见如此聪慧之兽也。”与梁渠手下的水兽相处越久,老砗磲就越是惊奇于它们所表现出的智慧,完全不是当前实力该拥有的。一只也就罢,只只如此便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能启蒙的上古遗种?老砗磲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恨少时不读书啊!……肥鲶鱼率先刹车,三兽接连停下。拳头刹车不及时,撞在不能动的屁股上,被蹬了一脚。肥鲶鱼指指前方,三兽尽皆趴伏在地上,一点一点挪动,穿过茂密的水草林。爬出一定范围,肥鲶鱼带着三兽稍稍探头。远处,一只体型超过在场任何一位的怪物正趴伏在水草丛中打盹。浑身赤红大鳞,身有四足,长尾,背有带刺长鳍,肌肉在鳞甲的包裹下块块隆起,体态极其雄壮魁梧,呼吸间水流翻涌,水草皆伏。肥鲶鱼鱼鳍指了指赤红水兽,又拍拍自己的白肚皮。不能动摇摇头,爪子点点自己的鳞甲,再伸向赤红水兽。圆头左看右看,选择退出争论。健壮,可爱,肥硕。梁渠给三兽下达的新命令,要求寻找符合条件的水兽,实力尽量比它们高一个层次。他担心四兽搞不懂这三个形容词的含义,便表示像鳄鱼不能动的,代表健壮;像江豚圆头的,代表可爱;像肥鲶鱼的,代表肥硕。每次判断,须四兽齐聚定夺。两兽正在辩驳,眼前这头水兽究竟更像是不能动,还是更像肥鲶鱼。显然,肥鲶鱼有点搞错了什么。争执不休。两兽决定暂且搁置争议,等待天神定夺。肥鲶鱼搬来一块石头,压在水草下作为标记,退出赤红水兽领地。……镪!镪!镪!铜锣喧嚣,群鸟飞舞。“收夏税了,收夏税了!埠头上交粮,埠头上交粮!”“收夏税了,收夏税了!”刺耳的锣声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吵得人头大。睡梦中的梁渠睁开眼,听到喊声后猛然起身。“交税?糟糕,我忘记买粮了!”梁渠掀起薄被,穿上裤子,正要系腰带,他猛然跌坐回去。“睡懵了,我现在是官,不用交税。”梁渠撑住脑袋。虚惊一场。昨天回来得太晚,又用蜃虫训练了一個时辰,不曾想居然一觉睡到辰时。虽说八九点的时间段不算晚,但一般人都是鸡鸣便起,睡到辰时当真是败家子能干出来的事。陡然惊醒,再无困意,梁渠起身,兀得接收到肥鲶鱼传讯。“找到合适的祭品了?”梁渠神色一喜,没想到一觉醒来就看到好消息。河神祭没多久就要开始了,祭品的事要尽快搞定。他当即穿上衣服,洗漱一番,带上伏波与铁锚,出门就看到推着板车,要去交税的陈庆江和他父亲陈仁行。招呼一声。埋头推车的两人这才注意到梁渠。“阿水!出门啊?”“是啊。”梁渠上前搭上把手。他力气可大,单只手就让装满四石粮,六百斤米的小车平稳移动,没陈庆江和陈仁行两人的事。“用不着用不着,没多大重量,我们两个人就够。”陈仁行忙去拽梁渠的手腕,可他哪拽得动,当真生根下来的老树一般。“没事,正好我去埠头,陈叔什么时候买板车了?”“前两天买的,想着马上要交税不是,先前交粮得自己搬,买辆板车好使,我还打算买头驴呢!以后交粮,拉着驴,我一个人就够,犯不着我爹出来!”陈庆江脸上喜气洋洋。“好事啊,没事能租出去给人拉磨,拉板车,也是一笔进项。”陈仁行与陈庆江连连点头。有梁渠的饵料帮衬,两陈家和李家,三家人每日光鱼获便有一两多银钱的收入,分下来也是一家几钱,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家里添了好多物件,家具。至于税收,原来几个月前就开始发愁的东西,现在根本不算啥。陈庆江这一次准备了足足四石米,不怕那官吏刁难,怎么样都够。送两人到埠头,桌案后多了许多不认识的里老面孔,陈兆安让众人分出队伍,挨个排队。梁渠还看到陈杰昌和李立波两家人,他们虽是河吏,但不入品级,依旧要交税。远远瞧见梁渠身影,几个小吏忙上前招呼。“梁爷。”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吏胥,都是些本地人,哪能不认识梁渠这位“地头蛇”。梁渠张望一番,没看到秋税时收他银钱的小吏,估摸着是不敢来。他转身,指了指人群里的陈庆江,陈杰昌,李立波等人。“让这几位先交吧,一石一斗的损耗差不多了,这之上,该多少是多少,别太让乡亲们难做。”为奇不异,求清不激。先前徐岳龙在丰埠县让梁渠不必做得太干净,他后来才明白,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道理。就一个,世上圣人少而常人多,啥都整的一尘不染,下次没人带你一起玩。所以梁渠没太为难小吏,损耗算就算了,但别太过分,整的别人妻离子散。“是是是。”几位小吏连忙称是。“诸位辛苦。”梁渠作揖。“梁爷辛苦,梁爷辛苦。”小吏们连连躬身,目送梁渠解开船绳,漂水而去,翻出户籍册,转身高喊。“下一位,陈庆江。”“来了来了。”陈庆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早轮到自己,不敢耽搁,忙挤开众人,推着板车上前。倒出粮,才到两石六斗,被小吏叫停。“够了。”陈庆江一愣,颇为迟疑。先不提还没上脚踢,就是算上小顺子的三斗,规规矩矩来,那也没够啊。可看到吏员在册子上打个勾,陈庆江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转身离开。“诶诶诶,这位官爷,官爷。”梁广田推推搡搡,挤开周边几个人,与陈庆江擦身而过。吏胥头也不抬,瓮声瓮气。“什么事?”“诸位官爷,刚刚那位啊,是我侄子,您看这能不能……”小吏合上户籍册,似笑非笑的看向梁广田。“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个老东西,莫不以为我是外乡人,不知道你和梁爷的关系?”梁广田一吓,忙道:“那是过去的事了,家家有本难念经,谁家没点矛盾嘛,亲兄弟还打仗呢,我们叔侄其实早就和好了。”小吏略有迟疑。梁广田话说的有道理,只是……他也不敢去问梁渠是不是真如此般。陈庆江一愣,转过身来:“你何时与阿水合好?我怎么不知道?”小吏当即变了脸色。“老家伙给我滚最后边去,再敢插队,小心爷抽你鞭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江豚王 梁渠在船头上翻出碇石,解开上面的绳扣。噗通。水面爆出一朵白色的水花,沫子溅到船板中,干涸淡化成浅浅的水印。梁渠拿出铁锚,系上绳索。冉仲轼给的锚大小合适,正好配他这艘舫船,美观不少。船嘛,就得要用锚,一块石头不伦不类的,块头还大,哪都不好放。如此舒服多了。水面波纹扩散,扬起水花,不能动露出双瞳,头顶双角卡着白胖的蜃虫。这地方以前是拳头的专属位置,可惜拳头长得太快,没几个月就待不下了,现在轮到蜃虫,它足够宽胖,大小正正好。肥鲶鱼紧跟在不能动身后探出脑袋,在水里旋着身,卷出道道水龙,拳头与圆头稍慢,最后浮出,分列在舫船两边。手腕上的阿威闻声而动,张开翅膀飞舞在天上,六兽齐聚。不对,还有一位。一道小小身影紧贴在圆头身边上浮,模样几乎是圆头的等比例缩小,是江小豚。江小豚体格比梁渠最初见到时的样子要大上半圈,长得不算快也不算慢,应当是在少年时期。梁渠沟通泽鼎,查看一番圆头需要的进化点数。【可消耗二百七十二点水泽精华,使江豚进化为江豚王】每回平分宝鱼,精怪,他都不曾短缺圆头,只是作为后来者,晚肥鲶鱼和不能动许多,如今也快满足进化条件了。水泽精华积蓄在泽鼎中,散发荧光,起伏不定,碰撞在鼎壁上,发出苍茫的潮声。思索片刻,梁渠从泽鼎中划拨出两百七十二点水泽精华,念头一动。璀璨光华自泽鼎中飞出,萦绕于圆头周身,顷刻间将它包裹在一片荧光之中。光团包裹成茧,圆头的身形在里面逐渐拉长,体格不断增长。其余几兽习以为常,独江小豚围着圆头团团转。肥鲶鱼鼓起腮帮,射出几道水流,皆被空中的阿威闪身躲开,最后落在蜃虫身上。两只虫子一大一小,在不能动的脑袋上堆出一个小三层塔。不能动闭着眼,老神在在,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脑袋重上许多。光芒散去,圆头体长逼近九米,一跃与不能动和肥鲶鱼持平,三兽并列。江小豚大为震撼,绕着圆头转出好多圈,不停叫唤,直至圆头用鱼鳍拍了拍它的脑袋才停歇下来。至此,梁渠麾下的六大统御兽,除去蜃虫外,都来到了同一层次。沟通泽鼎。【可消耗八千点水泽精华,使江豚王进化为灵豚王】同样是八千水泽精华不少。成了江豚王,组织起江豚族群应当就不困难了。届时梁渠无需统御,通过圆头就能间接掌控住一个水兽族群,至少十只武者水平的江豚打底。那么多日子下来,圆头不是没找到过野生江豚,只可惜,形影单只的,基本是被驱逐出来的老江豚,没什么用处。壮年野生江豚都有自己的族群,想要统率它们,必须得战胜头领,还不能围殴,族兽不服你,杀了首领只会作鸟兽散,得单对单,王对王。圆头被水泽之鼎补全,实力比普通江豚强不少,但挑战首领上差不少意思。现如今应当能试一试。“走吧,去看看你们找到的水兽符不符合条件。”梁渠沉下船锚,铁锚划过滚滚水流,砸入河底,拖行数米,牢牢插入泥沙之中。整艘舫船一顿,顺着水流漂动,牢牢地禁锢在附近。停稳船只,梁渠抓起伏波,携众兽潜入水中,先来到老砗磲的所在地。瞧见体型大上一圈,细节处有些许变化的江豚,老砗磲内心地震。这,这是怎么回事?才过去片刻钟,怎么这江豚大出一圈?吃什么天材地宝了?梁渠把蜃虫从不能动脑袋上抓下,顺带着让小江豚过来。“老贝,蜃虫和小江豚你先照看一下,我带阿肥它们出去办点事,边上的没事,别让江小豚偷吃了最中间的莲藕。”老砗磲沉默一阵,答应下来。梁渠点点头,转身挖出几块莲藕作为备用。在不能动天赋能力的催生下,莲藕的效果变得越来越好,莲藕田的中心位置的一截莲藕能有四五点水泽精华,勉强跟上了他的实力增长。一人四兽,依照远近顺序,挨個探查去过。“深水区真是繁荣,到处都是逆生长的植物。”梁渠随手折下一根水草,含在嘴里咀嚼。没有水泽精华,很普通的植物,偏偏能生长在百米以下的水域,光照到这边已经十分微弱,很难支撑起正常植物的生长。那便只能是其他的原因。梁渠抓起一把淤泥,他在某本书上见到过一个观点,是水下更靠近地心,以至地脉气息浓郁醇厚,才能滋养出繁茂的水下环境。但他觉得不对,整个水底的植物生长并不是越深越茂盛。在十米水深以前,水底的确各类植物都有,然后锐减。二十米以下基本荒芜,持续到百米深度,零星出现点水草,随后呈现相反的态势生长,一百五十米后,水草繁茂的像是大草原。那个观点下方,也留下许多批注驳斥,认为是无稽之谈,并不合理。具体原因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没有一个定论。真是神奇,明明泥巴和正常河泥没两样。最前方的肥鲶鱼停顿下来,挥舞鱼鳍示意即将抵达,梁渠跟着它们趴伏在地面上,缓慢前行。好壮!未曾看到,梁渠已经感知到水兽的形态,明显的肌肉虬结,都不用过去瞧,显然对应了三牲中的“牛”,也就是健壮,勤劳。游在前面的肥鲶鱼拍拍胸脯,示意它找到的这头水兽和它一样,代表了“肥硕”。梁渠陷入沉默,对肥鲶鱼擅自篡改词意不发一言。他静静地穿梭在水草丛中,透过水草缝隙,亲眼目睹到那一抹魁梧的赤红,趴伏在洞穴中,露出半个身子休憩,呼吸之间,汹涌的水流扑向四面八方。实打实的大精怪无疑,放到陆地上,便是对标狼烟武师。不过眼前这头应当是堪堪越过大精怪的门槛,气息不太稳定,略有波动。据肥鲶鱼说,它来过好几次,这头精怪都在休憩,许是刚刚突破境界,在通过睡眠来温养自身。绝大部分精怪都有如此习惯,通过睡眠巩固境界。突破不久,阿威先手偷袭注入毒素,一人四兽,赢面相当大。“三兽之一有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得手 开门红。阿肥寻找到的“健壮”非常给力,完美契合普通人的幻想,说不出二话。梁渠带着四兽退出赤兽范围。“不急,先去看看你们找到的另外三个。”肥鲶鱼它们一共找到四头符合三要素条件的水兽。两个“健壮”,一个“可爱”,一個“肥硕”,只等梁渠来做最终决断。先去看看另外三个再说。从肥鲶鱼的表现上来看就知道,它对三个词语的意思含义理解是略有偏差的。倒也正常,好比什么是蓝色,倘若一个人从小到大被灌输天空的颜色是“黄色”,那他就觉得天空的颜色是“黄色”。不是色盲,不是精神错乱,认知如此。当然,不一定是认知问题,可能单纯是肥鲶鱼太自恋的原因。梁渠明明在三个词语上进行了强指代,健壮是不能动那样的,可爱是圆头那样的,肥硕是肥鲶鱼那样的,偏偏要指胖为壮。叫不醒装睡的鱼。至于赤兽,等他最终定好再来捕捉也不迟,说不定就有更好的。野兽有自己的地盘,俗称舒适区,甚至不止是野兽,人也一样。除非另一个地区能带来更大的发展潜力,更多的机遇,寻常人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只要找到,它就不会跑。从赤兽地盘离开,梁渠接连看过剩余三兽。第二只是一头浑身纯白的长毛水兽,毛发飘逸,纤长,游动起来像一团毛球,身有四爪,两只眼睛半突出来,找到它的时候正在吃草。倒是与羊有相似之处,符合“可爱”,气息上在精怪巅峰,不满大精怪的程度。梁渠抚摸圆头的大脑门,以示鼓励,聪明自觉方面还得是江豚。第三只依旧是“健壮”。体型似鱼,长满细鳞,身维粗大,乍一看上去确实很有力,可它的面孔上却长着一张骨骼化的面具,贴合着脸孔覆盖其上,神似人面。与其说是健壮,不如说是骇人,用来当祭品,估摸着百姓嘴上不会说,心里头会不舒坦。万一今年内大妖过境害死人,或许还要联想到河神祭上来。对比一番,梁渠划掉这条骨骼鱼,无论是卖相还是实力,它都不如最开始那头赤兽。第四只终于轮到“肥硕”。路上,肥鲶鱼显得恹恹,落在了队伍最后面。显然,它知道第四只水兽长什么样,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的分类。第四条鱼是拳头发现的,它一马当先带路,当鱼闯入梁渠的感知中时,微微一愣。金鱼?第四条鱼,神似金鱼中的一个品种“兰寿”。头是红的,身是白的,尾部飘逸,身上鳞片闪闪发光,犹如一道流动的彩虹。关键是它肚子很大,脑袋上拱起一团,看样子便很“胖”,像个老寿星。气息在精怪中间层次,不算强,梁渠手下几怪,随便一只都能上前挑翻它。若是允许,祭品当然越强越好,可眼前这条形象上太过契合,一眼望去便觉得是有福之鱼。梁渠当即拍板做决定。“就它了,这下三只都凑齐了。”还有不到十天举办河神祭,他懒得再去找别的,今天就抓完,省的出意外。自己这四只水兽找到的三兽,可以说比传统的牛羊猪都更加契合三寓意。就是第二天来上一场大妖过境,渔民们都得觉得是河神太高兴了才来的,对梁渠竖起大拇指。“先去借两张网。”梁渠翻身上舫船,收个船锚的功夫,裤子上的水分逐渐流干,调头往平阳县上去。到了地方,裤子上最后一点湿捂捂被太阳一晒而空。他披上外套跳上楼船,拦住甲板上一位军汉。“冉大人在不在?”冉仲轼平日里兼管物资,借东西找他准没错。“在的,就……”军汉抬头上望,指向第四层楼,不待说清楚,冉仲轼已然推开门走到边上。他双手撑在栏杆上,朝下喊道。“什么事那么急?”“来借点东西。”冉仲轼招招手,梁渠踩着船沿纵身一跃,跳上四楼。“借什么?”“三张渔网,要一张能兜住大精怪的,另外两张能兜住普通精怪的,大小和同级别的江豚差不多。”梁渠知道河泊所里头一定有,否则对不起它的名字。冉仲轼挑眉:“有倒是有,只是大精怪?你一个?”梁渠不带半点迟疑:“我心中有数。”冉仲轼点点头,他带着梁渠走到隔间,转动锁盘,推门进去。挨个数过格子,在第三个抽屉里拉出一张大网,又在第四个格子里拿出两张网。总共三张,交到梁渠手中。梁渠摸了摸,网的质感非常柔韧,尤其是那张最大的网,淡金色的丝下还能看到一根绞合起来的金属丝,很锋利,若是有精怪在里头挣扎,定然不会好受。“三张,大的那张是金刚蛛丝混杂着青金编织,小的两张只有金刚蛛丝,租赁的话,三张一起,一天是一百三十两,给你抹个零,一百整吧。”“这,不太好吧。”梁渠没见过这么抹零的,一下子给抹掉了一张网的费用。“最近两天没什么人来借网,拿去用吧,断几根线不是问题,你别弄出洞来,破洞是要赔的,那就贵了。”“多谢冉大哥,我只借一天就够。”梁渠拱手,出门跟着冉仲轼去登记一下,迫不及待地付钱走人。冉仲轼瞧着梁渠背影摇摇头。“年轻就是有朝气。”再下水,梁渠直冲最弱的“肥硕”,先易后难,免得出事。“兰寿”畅游在水草丛中,完全不知危险到来。对付一头不过普通精怪实力的水兽,且不太像用毒的高手,梁渠实在没什么斗智斗勇的想法。水牢,阿威注毒,一套丝滑连招,套网带走。毒素蔓延,“兰寿”晕晕乎乎躺在渔网中,甚至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扎上网口,梁渠没让阿威解毒,注毒时他就让阿威控制了毒素含量,确保“兰寿”只会晕厥,不会死亡。精怪生命力旺盛,半晕不晕,活到河神祭没什么问题。祭品还是现杀最好,就图那股子新鲜劲。接下来是“可爱”。依旧没有太棘手的地方,只是控制起来吃力不少,没等阿威毒素完全生效便在网里挣扎,圆头一个发狠,用脑袋撞了一下,长毛水兽双眼泛白,晕死过去。“好家伙。”梁渠盯着圆头的脑袋,略微吃惊。不能动和肥鲶鱼都有自己的天赋技能,拳头与圆头自然也有。拳头的能力是硬化,一身甲壳防御力翻倍,使用时甲壳色泽明显深化。圆头则是快速冲锋,短距离速度上几乎和他的水纵跃相差无几,没想到效果会那么好。就剩“赤兽”,实力最强,需认真对待。梁渠扎上网口,带两兽先回到莲藕水域,让老砗磲看顾,带上大网,来到“赤兽”领地。好巧不巧,“赤兽”竟然醒着。 第一百九十六章 虎啸龙吟 梁渠让四兽留在原地不要动弹,自己提上伏波,带着阿威偷摸靠近查看。泽灵尚且是水猴子时,一般鱼类只要不对视上梁渠,贴近到两米都发觉不到他,到了泽狨更是如此。哪怕精怪对气息感知敏锐,三丈外对梁渠来说都是安全范围。阿威则有种族天赋,它蜷缩起来不动,与死物无异,气息收敛得比梁渠都好。四兽相比起来差劲许多,体型更是大的不像话,靠太近很容易暴露。带着阿威摸到二十米范围内,赤兽一无所觉,在洞穴前大口撕咬兽肉,吞咽进食,背部竖鳍发出兴奋的颤动。沙地上平躺一头四米长的大鱼精怪,瞧不出品种,整个腹部被撕开,但它并没有死透,眼睑仍在抽动。赤兽的每一次撕咬,鱼腹中都会涌出一股鲜血。倒是和棕熊一样,喜欢活吃……“这家伙,速度真快啊。”第一次照面到现在,前前后后总共不到一个时辰。短暂的空档中居然抓住一头精怪,堂而皇之的在洞穴口进食。梁渠估摸附近一大片都是赤兽的领地,让它丝毫不担心引来其他掠食者。一条拇指大的小鱼从他面前飘然游过,穿越草丛缝隙,晃晃悠悠来到赤兽身边,吞食散逸出来的肉丝。边上一大群与之类似的食肉小鱼,围拢着散逸开的鲜血团进食,更有胆大的跑到大鱼身上撕咬,得手后匆匆离去。赤兽并不在意,若是一头精怪夺食,它必然会咬断对方的脖颈,几只蝼蚁罢。梁渠伸出手。“阿威,看你的了。”赤兽会在家门口进食,证明它非常自信,自信带来的结果便是放松。说不得眼下是比睡觉更好的偷袭机会。天水蜈蚣顺着手腕爬下,钻入沙土之中,隆起一道沙垄,蔓延出三尺后隐没不见。半晌。大鱼精怪垂死挣扎,赤兽一巴掌拍在它的脑袋上,用力一掏抓出数个血窟窿,顺着窟窿捏碎它整個后脑。大鱼脖颈无力垂落,双瞳中的神采彻底熄灭,大片沙尘与鲜血混杂在一起。烟尘遮掩,阿威猛地钻出沙地,对准赤兽大腿根部一口咬下。蚀骨剧痛袭来,激得赤兽全身鳞片竖张,气势惊变。血雾霎时一震,小鱼惊逃一空,更有几只当场吓晕,漂落水底。利爪刺破水流,正要拍臭虫般碾死天水蜈蚣,莫名气机流动,无边水流禁锢它的利爪。水牢!赤兽一怔,旋即大怒,全身肌肉起伏,赤红鳞片层层起伏,火焰般流淌,狂暴的力量海潮般泼洒。好大的力气!梁渠体力消耗竟是如开闸放水,呼吸间涌出一股腿软感。一只前肢爆发出的力量,竟然比刘节都强!但这稍纵即逝的空档,足够阿威将毒素注射一空!一击得手,阿威急速后退,梁渠动作更快,牵引出一道水龙卷,卷住天水蜈蚣离开。轰!赤兽利爪挥下,水流翻滚,割裂大片水草,这一击仿佛直挺挺地拍在梁渠脸上,掌控中的水龙卷都溃散开来,阿威倒飞而出。大片水草被清空,藏匿在草丛中的梁渠再无遮挡,赤兽怒吼一声,蹬地飞扑。梁渠一手抓住倒飞的阿威,身形一闪,再度出现,已然跨跃百米距离,来到一处空地。碎石飞溅,一击得空的赤兽没有任何凝滞,腾挪四肢,在水流中拉扯出绵长的白汽带。这哪是什么精怪,分明是一座由厚实鳞甲和虬结肌肉组成的山岳!“好猛的大家伙!”大精怪的实力比梁渠想象的要高得多。“没必要硬碰硬。”阿威注毒成功,只需稍加牵制,胜利仍旧属于自己。眼瞅赤兽再度袭来,梁渠一个讯令,藏起在另一片水草丛中的四兽暴起发难。最佳的偷袭时刻是什么时候?既不是吃饭,也不是睡觉,而是战斗的刹那!在对抗足以对自己产生威胁的对手时,任何人,任何精怪都不会有足够精力去观察外界变化,一丝一毫的分神,都会有丧命风险。可不分神,同样有!圆头一马当先,一个冲锋撞上赤兽腰腹,竟是将水中的赤兽撞翻在地。匍匐在地上的不能动紧随其后,披着河沙猛然跳出,一口咬住赤兽长尾,疯狂甩头。更有拳头助力,双钳刺破水流,撕开赤兽背鳍薄膜,一口气划到赤兽背部。剧痛蚀骨挠心,赤兽一爪掀飞拳头,欲踩踏大鳄,又有一股万蚁钻心的疼痛刺激脑髓。肥鲶鱼最后登场,打出了关键一击,它奋力张口,死死咬住赤兽的一只前肢。赤兽作势要咬,腥风扑面。电光火石之间,梁渠骤然伏身,踏步,出枪!猛虎的咆哮声迎面而来,惊得赤兽鳞片薄张,好似炸了毛的狸猫。气血滚滚,化龙作虎,交替缠绕于长枪之上。水流从枪颈上的虎口钻入,自虎耳流出,啸声仿佛虎咆,自水底腾跃而出,刺出一道摄人的电光。赤兽疯狂挣扎,它甩开鲶鱼,拍翻再度冲上来的江豚,却已经没有闪躲的余地。昏暗的水底带出一抹刺目的寒芒,一片断裂飘飞的水草被枪刃均匀撕成两半,枪锋直指赤兽胸膛。急促的虎啸响过,随之是噗的一声,枪刃完整没入。梁渠猛力转枪,在赤兽胸膛上带出一个赤红血洞,肉沫碎鳞喷涌而出。任凭赤兽实力滔天,一打六也得吃灰!“退!!”一击得手,水牢再起,梁渠体力彻底决堤,却也为几兽争取到了逃跑时间。肥鲶鱼掉头就跑,不能动松开利齿,并拢四肢化作游龙。本就在圈外的拳头与圆头跑的更快。梁渠榨出最后一点体力,纵跃到两百多米外的位置,看赤兽发狂,追逐四兽。水底翻江倒海。剧烈活动下,天水蜈蚣的毒素只会发挥的更快,追赶圆头的赤兽背鳍全裂,本就平衡不佳,忽地一个脚软,摔倒在地,隆起道道泥沙。“罩网!”梁渠甩出偌大渔网,游动中的圆头一个甩身叼住,分出一角与肥鲶鱼,二兽并列,对着赤兽当头罩下渔网。天旋地转间,赤兽完全分不出网口,越挣扎越紧,越挣扎毒素发作越快。青金网丝与鳞片剐蹭,发出刺耳的剐蹭声。赤兽的挣扎力道越来越弱,直至彻底不动,瘫软在地上,用那满是恨意的目光死死盯住骑着大鳄过来的梁渠。大件到手! 第一百九十七章 招摇过市 “呼,好累!”梁渠瘫软在舫船之上,手脚阵阵发虚。控水要消耗体力。水纵跃尚且还好,伴随着他实力与眷顾度的提升,一次一二百米不在话下,不至于像水猴子时几十米就累成死狗。但水牢术是实打实的吞体力巨兽,尤其面对实力远强于自己的对手,那当真是决了堤的洪水,一溃再溃,滔滔不绝,体力槽的清空只在瞬间。万幸有武骨,梁渠恢复能力比常人超出许多,否则很容易成为砧板上的鱼肉。爽,又是无伤拿下!喘着粗气,梁渠拿出水壶喝上几口水,从隔间拿出一截莲藕生啃,又嗑上两粒在河泊所兑换的,价值一小功的回气丹,终于是缓过劲来。招呼一声,肥鲶鱼,不能动浮出水面,嘴里咬着绳口,底下大网中躺着陷入中毒状态,无力挣扎的赤兽。胸口开出一个大洞,受了阿威全部毒素的照顾,这大家伙仍旧生龙活虎,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跟着梁渠身形转,时不时尾巴还能抽抽一下。赤兽明显知道,梁渠才是导致它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另一边,拳头与圆头相继浮出水面,分别拖拽着“肥硕”与“可爱”。一天之内凑齐三大祭品,大获丰收!“走,回去。”梁渠大手一挥,携四兽赶往上饶埠头。河神祭还有几天,三个祭品先养在自家池塘里,让老砗磲把口子一堵,阿威定期注毒,万无一失。距离埠头尚有一段距离,梁渠从拳头与圆头手上接过精怪。手下几头水兽不是大秘密,但不意味着就好到处宣扬,整得人尽皆知。能藏一手是一手,指不定哪天用得上。舫船足有七米,比一般的乌篷船要大上一整圈,承载量不小,但当梁渠把“肥硕”与“可爱”放进船舱时,整艘船顿时吃水过半。三头水兽,兰寿最小,三米不到,状似白羊的四米多,可重量上一点不轻。赤兽更大,算上长尾,超过十一米,妥妥的巨兽,放到船上,分分钟要沉。只能让四兽看管赤兽,自己来回走两趟。埠头上三三两两有渔民靠岸,瞧见梁渠船上那怪模怪样的两兽很是惊奇,不过也没太怔怖。最初大家不敢往深水区去,不正是因为有水怪嘛。河泊所驻扎后一直在清缴妖兽,渔民们的捕鱼范围已经扩展出去一圈,不至于看到一两头精怪就吓的不行。梁渠一手一个,拎着就往家里走,把两兽倒进池塘。老砗磲一早在出水口候着,堵住了唯一的出入口,晒着太阳。偌大的动静吸引到隔壁的小顺子,他扒出墙头,一双眼睛瞪得滴溜圆,头一回见那么大的鱼。“阿娣姐!”梁渠高喊一声。“阿水,什么事?”阿娣从房中匆匆赶来。“没啥大事,我在池塘里放两条鱼,有点危险,顺子贪玩,回头别让他碰着了。”阿娣低下头,一眼瞧见池塘里怪模怪样的两条鱼,吓了一跳。“好好的池塘,你养这东西做什么?”“不是养的,它们过两天河神祭上的供品,等忙过了再让顺子来玩。”“好好好,你小心着些,天天下水整这些,多危险啊,你家你可是独苗。”“放心吧,我水龙王投胎。”梁渠拍拍胸脯。“按我说,你就该早点讨個婆娘,续个香火人都安稳下来了。”“嘿,阿娣姐有门路?”“整个义兴镇都找不到配你的女子,我上哪去给伱找,以前还见得着有媒婆上门,现在媒婆都不敢来了,真想要,回头你该让你师母帮你想法子。”梁渠笑而不语。阿娣摇摇头,知道梁渠无愿,抱起顺子回屋。梁渠说的没错,别说精怪,就普通鱼四五米长,不小心磕到碰到,那都得要掉半条命。最后是赤兽。梁渠匆匆赶回埠头,佯装出船。埠头旁茶肆里的小二甩着毛巾纳闷。又出船?他看向几位喝茶的茶客。“我是不是记错了,梁爷不是才回来嘛?”“没记错,我也看见了,带着两头水妖呢,怪模怪样的。”“这是要干啥?”“老陈,你见识多,你说说咋个回事?”被点名的茶客摸着小胡子,思索道:“我瞧着,不会是在弄过几日河神祭上的供品吧?”“供品?”众人一愣。小胡子茶客点点头。“是啊,前阵子陈里老不是说了,这次河神祭用不着咱们出钱,零零碎碎的几个别乡来的大户出掉,乡老们请一个戏班子,到时候唱水台戏,最大头的祭品梁爷来。刚才那两头水兽你们也看到了,一个像羊,一个像猪,不是正好对应上三牲?”一众人等听得眼睛大亮,更有人猛拍大腿。“是极是极,那岂不是还缺一个像牛?这是要去整牛?”“好事啊,咱们河神祭年年办,哪一次这么有脸面?拿水妖当供品,别乡听到了不得眼红死?”“指不定到时候河神老爷真显灵呢,那就发达了!”哗啦!一抹赤红腾出水面,好似太阳掉进河里,时间一下来到傍晚。细流顺着块状肌肉与鳞甲流淌入河中,狰狞骇人的气息惊飞停歇的海鸟。茶肆上的众人惊悚站起,远处的渔民不敢靠岸,有几个更是腿脚战战,要往外逃,被那小胡子一把拉住。“跑什么,是梁爷!”“梁爷?”赤兽缓缓浮出水面,再往下,是一个挺拔高壮的男子。一身肌肉流水般明晰有力,两侧锯齿肌肉随着呼吸起伏不定,点点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与头顶的巨兽相比,梁渠堪称渺小,却硬生生托举起巨兽,给人的冲击感更甚!岸上众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许多人一生都未曾见过如此大的怪物,遑论对比如此鲜明的场面。梁渠赤裸上身,扛着山岳一般的赤兽踏上埠头,脚下的青石板承受不住重压,寸寸龟裂。他往下瞥了一眼,再跨出第二步,石板已不复开裂,稳步跨过茶肆。赤兽转动眼瞳,盯住一位茶客,茶客当即吓得向后倒去,撞开长椅跌坐在地。“当心摔着!”梁渠提醒一声,“大家莫怕,早晚不过是河神祭上的供品,分祚时有大家的一份呢!”分祚?大家有份?众人顿时眼前一亮。祭祀祭祀,自然少不了分祚,便是把供品分食,毕竟那是三头整的猪牛羊,扔了太过浪费,当然要一块分享着吃掉,共享神灵带来的福运。只是以前都是大家出钱,自然每家每户能分到。现在三祭品是梁渠一人捕到的,没人好意思提出来要分祚。不曾想梁渠竟然舍得!一时间不少茶客流下涎水。打一辈子鱼,哪曾有过这等口福?“我听说前几个月平阳县上有大户施鲟鱼肉粥,好多人都吃到了,连咱们乡里都有人分到,可惜我没尝到,今日可有口福!”“咱们义兴镇上的水妖,定然比那平阳县上的要香!”“傻啦吧唧的,平阳县上的那位大户是梁爷师父,你这都不知,好意思说是咱们乡里的人?”“啊?那一样香,一样香!”梁渠扛着赤兽回家,走一路听得人叫一路,出尽了风头。两家新开武馆里的弟子都无心操练,纷纷出来看热闹。“师父,这大鱼好重的威煞,不知是何等境界?”一学徒讶然看向馆主。馆主讷讷,半晌。“怕是有大精怪的实力。”“大精怪是什么实力?”“大精怪……等同于狼烟武师……”“那岂不是比师父还?!”“嗯。”馆主叹口气。“改日的河神祭,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第一百九十八章 奔走相告,梁爷高义! 青石街上满是喧哗,来往行客皆是驻足,一家酒肆旌旗倒了小二都忘了去扶。“林馆主!”一声高喊,把立于门口的林耀的游神拉了回来,他拱手笑道。“我道今日晨起缘何见到喜鹊登枝,心想是有喜事,原来是唐馆主上门!快快请进,栾子,去泡茶。”唐祖涛忙摆手:“诶,林馆主客气,只是说上两句话,说完我便走了。”林耀偏头看向街道上的一抹鲜红,神色了然,掀起袖口,微微抬指:“可是和这事有关?”唐祖涛点头:“林馆主是聪明人,我便直说吧,改日的河神祭,林馆主是否有意前往?”林耀眼珠微动,略作沉吟。“这……唐兄不知,我二房有个弟弟,过些日子也要过来,肯定要尽地主之谊,届时不一定有空啊。”唐祖涛心有明镜,知道这老小子装得客气,小心思一阵一阵的,多半嘴里没句实话。义兴镇上总共搬过来两家武馆。一家馆主姓林,名耀,一家馆主姓唐,名祖涛。起初两家馆主对所谓的河神祭并不在意。愚昧乡人自娱自乐的节目,更不与梁渠相熟。武者好面,梁渠作为杨东雄的弟子,是小辈,人家不曾登门邀请,上赶着前去,让门下弟子如何看待?可瞧着那十多米的赤兽,着实给了人不小的震撼,最关键它还是头水兽!兽分三类,飞禽、走兽、游鱼。三类中,走兽最好对付,人与兽那都是主场,各凭本事。飞禽其次,落地凤凰不如鸡,绝大多数飞禽只占据容易游走,逃跑的利势,难以捕获,论及本身实力,往往不如同境界的走兽。唯独游鱼,最难对付!在水中,占尽天时地利,本身实力又强。所谓大物都在水中,人落里头,基本是要吃亏的,基本得高出几个小境界,乃至大境界才是对手。那赤兽散发出来的气息纵然不稳,仍是妥妥的大精怪,对标的可是狼烟武师!唐祖涛怀疑自己在水里遇上那头赤兽,只有被消化的份。他不知道梁渠究竟使出何种手段,又是不是自己抓来的,事实摆在眼前。原先不去,尚且能被认为是不熟。拿大精怪当供品,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届时会是一个何等盛大的场面。同一個镇上的,再不去就有点甩脸子了,自己还失去了一个露脸的好机会。说到底,武馆的财源来自百姓,越是繁华的地方,武馆越挣钱。好的武馆,一样要得“民心”。林耀肯定是要去的,什么二房的弟弟,都是借口,他二房生不出儿子,身边连个伺候的浣洗婆子都没有,这事早在金明县的时候就人尽皆知,亲弟弟来不指派去扫马厩就不错了。问题就在于,谁先去?下面做事是一套,上头交流是另一套。这事可讲究。先登门的,就落了一层薄面,是“奉承者”,晚登门的,才又有面子又有里子。林耀找借口,就是想唬他一下。眼见林耀不断思量,不给答复,唐祖涛暗骂一句。“林老狗,心眼子比我鸡眼都多!”他直言道。“名师出高徒,吾等不及也。杨大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教出来的弟子那也是栋梁大材,咱们主动登门,没什么落面的。再者说,河神祭是整个义兴镇的大事,咱们外乡来的既然要在此扎根,当然要入乡随俗,改日我肯定要去的,我想林馆主也是此等想法吧?”“当然当然。”见唐祖涛先松口,林耀赶紧接上。“既然如此,咱们也别分个先来后到,到时我自先来寻林馆主,一起前去如何?”林耀略作适量,答应下来。“唐兄此言大善,届时我们结伴前往。”“好,那就结伴前往。”梁渠不知道镇上唯二两家武馆的馆主的勾心斗角,顶着赤兽快步回家。哗!赤兽投入湖中,整个池塘清水溢出,没过梁渠脚踝,又回流到池塘之中。梁渠把几蓬浮萍踢回水中,挥手屏退围观看热闹的乡民。“好了,都回去吧,回去吧,先放我家养着,过几日的河神祭上,大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着急。”“梁爷,我之前听人说,梁爷要分祚,是真的吗?”“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众人哗然,更为热烈。“梁爷高义,梁爷高义!”“头一回河神祭不要咱们出钱,还能分到肉,几辈子都享不来的福气啊!”“咱们镇上,打我爷爷辈记事起,都没出过梁爷似的人物!”乡民们几乎是奔走相告,没一会就把消息传遍整个义兴镇。傍晚。夕阳沿着围墙投下一道斜斜的黑色长影,陈兆安撑着拐杖,带着陈杰昌与李立波登门。拿精怪当供品,这场面,陈兆安年过古稀都没见过,许多事宜都要改变一番。“只是这精怪,要如何宰杀?”“是啊,我们两个能宰得了吗?”陈杰昌与李立波没什么信心。猪牛羊好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下去血直飙。这长满鳞片的精怪怕不是比精钢都硬,常人拿把铁刀只能磨出火星子来,崩到自己。“不碍事,到时候我去借两把好刀,有把子力气就够。”两人将信将疑。不过回想起来,也真是恍如隔世。当年一同拜入武馆的三人,差距已经大到无法言语。爵位,官身暂且不说,光是抓到的精怪,放在那让两人杀都杀不动。陈兆安点点头,他不懂这些,只知道梁渠说行,那就够了。“但这杀三兽需三人,现在还差一人……”“让松宝来吧。”“松宝?”陈兆安一时间想不起这人是谁。李立波出言提醒:“是林棣的儿子。”陈兆安恍然大悟:“说起来,好久没在埠头上那个小屋里看到松宝了,他跑哪去了?”“他也学武去了,有两个多月了,学的鹤拳还是我教的呢。”李立波言语中略有羡慕。林松宝是妾生子,不受林棣的重视,可那日被梁渠说过后,林棣第二天就把松宝送进了武馆。怎么说林松宝家境都比他们两个渔户要好得多,一来便是五十两银钱的档口,进度比当初的他们要快不少。交谈一阵,商量过方方面面的细节,陈兆安万分感慨。“老朽活了几十年,头一回操办如此大的祭典,几个大户送钱过来多得都没地花,只得想个招,请个戏班子来唱水台戏,还让他们排了一出好戏。”水台戏不是指戏剧种类,而是一种表演形式。把戏台子延伸出去,建在水上,在水上表演,就叫水台戏。梁渠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但他还是点点头。“是好事。”陈兆安笑呵呵,没有完全道明。 第一百九十九章 气灌周身 数日后。涟漪一圈一圈地散开,水波折射,曲叠枪刃。梁渠踏进溪水,水波晃动,打散蒙蒙倒影,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枚包了浆的铜板。铜板方口边缘带着渐黑的铜绿,反倒是边缘时常磨损,泛着油润的黄光。这是梁渠从一件老旧的麻布衣中翻出来的。他已经好久不曾穿那件不合身的麻衣,也好久不曾使用过铜板,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用的银钱乃至银票结账。许多渔民,农夫要打一辈子交道的东西,到他这只是一个能被随意抹去的零头,都快忘了它的大小和分量。梁渠感受着脑海中涌出的记忆,目光如同被铜板反射的冷光点燃,他曲折拇指,猛力上扬,将铜板高高抛起在空中。踏步,拔枪!枪刃划出一道笔直的寒芒,带着水花射出小溪,蓄力,出枪,一气呵成。枪锋撕裂滚滚气流,空气中激起低沉的虎咆声。青龙七杀枪。此法是梁渠从丰埠县回来后,向徐子帅徐师兄讨要的一门上乘枪法,此枪法凌厉迅猛,大成后更是以罡风化龙,便是精钢擦碰到,也得化作齑粉。可惜,这枪法是杨师从战场上偶然所得,只有前三招,余下四招了无踪迹,便是大成,也无法做到罡风化龙,不过即便如此,也是一等一的上乘枪法。梁渠此时用出的,正是第一杀,青龙跃渊!铜板翻滚着落下,叮当一声打在枪锋之上,霎时间为无形的力量所折,扭曲成麻花,翻滚落地。不对。梁渠眉头一蹙,所有的气血运行路线皆历历在目,然与梦中仍旧不同。青龙七杀威力极强,学也是真的难学。跟胡师兄讨要箭法之际,他就已经摸到门槛,当时放下话说摸到门槛,快要小成,没想到现如今距离真正小成仍旧差上一丝。若是小成,此枪法应当精准刺中铜板中间的方孔,且在霎时间化作碎片,而且,不该有声音。梦中训练,心先于身,若是想要化作现实,并非一蹴而就的事。“再来!”枪尖下指,梁渠再摸出一枚铜钱,高高抛飞。空气中划过一道亮色银线。第二枚,第三枚……一枚枚铜板扭曲,弯折,断裂,越积越多,空中的银线积蓄的时间越来越久。梁渠的眼睛越来越亮,心中越发的畅快,手中的长枪越来越稳。西厢房内的老和尚微微侧目,倒不是惊诧于梁渠的“挥霍”,而是他的进步速度。这根本不是正常训练该有的进步,完全是跳跃式的前进。一如荷叶上的青蛙,从一朵荷叶跳到另一朵荷叶上,好似天生能看到下一朵荷叶的位置,快速达到彼岸。寻常人练习,弯路,错路,退路都有可能走,偏偏梁渠不同。仿佛……梦中本就练过一般。“是那只虫子?”老和尚想到梁渠每晚睡觉都会抱进屋内的那只大白胖虫。居于屋檐之下,他从不会放开神识去观察他人隐秘,自然不清楚梁渠每天抱着胖虫进屋究竟做了些什么。可眼下一幕,似乎只能用那只不知是何品种的胖虫解释。“嗡!”第九枚铜钱翻飞于空中,与头顶的烈日相重叠。老和尚停盘念珠。长枪微微一侧,飘飘地起了变化,惨烈的钨光划破空气,不带出一丝声响,就像是在水流中划过。枪锋上的光芒忽地跃动起来,像是一只银色的长龙跃出龙渊。金身好似被牵动,一丝龙虎气兀得出现,裹挟着梁渠体内最后一丝气血缠绕上长枪。肩膀收拢,小臂和枪杆保持在了一条完美无缺的直线上,全身的力量像是水流一样灌注到枪身中。寒芒划过长空,枪尖精准无误地刺入方孔,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未曾触碰,整枚铜钱骤然开裂,无数细密裂纹扩张,直至真正接触。“叮!”“砰!”无数碎片爆裂开来,弹射入草丛泥土之中,打出细密的小孔。“哈,成了。”梁渠大口喘着粗气,体内气血空空如也,他低头,数了数脚边的铜板数目。九枚,只九枚就成了。然,一切并未停止。梁渠正要嗑一枚回气丹,恢复气血,继续练习巩固,体内却兀得升起一丝别样的充盈感,源源不断的从丹田内涌出。那不是气血,而是一丝别的什么,仿佛潮水般倾泻而出,气灌周身。体内的五脏六腑更是感受到一股别样的酥麻感,并不难受,相反,非常的舒适。“是玄气!?”“我要突破了!”梁渠将伏波插入池塘之中,匆匆赶回静室,盘膝而坐。万不曾想,青龙七杀小成之际有如此效果。当是水到渠成。那日捕获赤兽回来再炼关,他已经觉得腑关开启在即,左右不过三四天的时间。算算日子,今天是五月二十九日,距离捕获赤兽都过去了四天,与推测的一般无二!望着关阖上的房门,老和尚忍不住站起身来。此子,究竟能破开几窍?破腑关,开关窍,借着腑脏玄气,许多天骄种都能一次性冲开中丹田,乃至上丹田!虽说开窍数目的多少,不能决定一个武者今后道路的长远,成就的高低,但它终究是一种预兆。好比七岁能做文章,不代表今后参加科举考试一定能中举,成为朝中大员,可终归比别人希望要大得多。梁渠打开怀中药瓶,一连吞下全部的六颗回气丹。一粒回气丹价值一小功,药力温和不刺激,能让如今的他在一盏茶内回满气血。六粒全部入腹,澎湃药力激发,推动气血流动到一个极高的地步。还没结束!梁渠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13.5%)】【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一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水泽精华:一万四千三十二点】一万四千三十二点水泽精华!连最近几日的水泽精华梁渠都攒了下来,一分未动,只等今朝破腑关!融合度,给我升!念头一动。一万四千三十二点从泽鼎中倾斜而出,化作蓝色光带,源源不断的投入到泽灵之中!泽狨咆哮,气血如火! 第二百章 内视! 朝霞给白云烫上一层淡金色,云间有光如金缕一样迸射出来,与透窗而出的血光交织成赤金色。侧耳间,似有潮声涌动。“岸阔临江底见沙,好强的气劲!”老和尚目视窗外蒙蒙的虹光,一刻不停地盘动念珠。仅从旁观者的角度上看,此番破关不过起步,便已是保二争三的程度,若是达至气机巅峰……莫非,能更进一步?开三窍,已是惊才艳艳之辈,四窍,唯有历史长河中方可寻找一二。只是……老和尚眉头微促,指间盘过三颗念珠,第四颗捏在指腹间,迟迟不捻。腑生玄气,丹窍自启是为第一窍。龙筋虎骨,气力无限是为第二窍。龙虎金身,万胜抱元是为第三窍。第四窍,该从何来?静室内一片红光,如水波一样流动,碰撞间涌出潮声。躁动的气血像是一锅煮沸的水,咕噜噜喷着白汽,气泡和水花一起跳跃。梁渠口鼻喷涌热流,时刻不停的运转功法,身后一丈大猿现世,作仰天咆哮状。头一回融入万点水泽精华,浑身灼热得像是投入火炉的精钢,为铁锤所铸,析出杂质,又像是沉入大河的礁石,承受千百年狂潮冲刷,愈发莹洁。腿脚腰腹,无一处不痒,无一处不烫。五脏六腑更是如若火烧,绑绳坠铅,若是此刻将梁渠开膛破腹,定能瞧见一副奇景。心擂胜鼓、肝血如墨。脾胀如球、肺瘪似萎。肾不藏水、胆不过谷。胃、小肠、大肠、膀胱,尽皆蠕动,肿胀,宛若充血!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玄清气,缭绕盘亘于小腹之间,化作一无形旋涡,似要启开一神神明明之所在。梁渠满头大汗,热得着实难受,好似憋了一座火山在胸膛之中。他猛地跳起,在原地打起了猿拳,想要将这股热气泼洒出去。屋内狂风骤起,吹得墙边烛光晦灭,窗户纸高高鼓起。呼!呼!【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13.8%↑)】【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14.3%↑)】【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15.1%↑)】蓝色荧光汇入虚影,每一次的呼吸,都会让融合度暴涨一截。梁渠身后大猿愈发清晰,气血搬运速度也更上一层楼。五脏六腑间,玄清气不断逸出,顺着功法脉络牵发至小腹处,为旋涡吸收,凝结出丝丝银亮光芒,归引于一点。轰!似有黄钟大吕在脑海炸响。梁渠一个恍惚,身心飘飘然,似要化作云朵飘走,天上地下皆是虚无,不知该去往何处,到往何地……不好!他打了个激灵,猛然惊醒,再一闪,天旋地转,视角兀得下沉到丹田之处。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道道气机流淌,沿着经络运转,搬运,隐隐间构出一模糊人形。人形所有的气血流转,梁渠都异常熟悉,正是万胜抱元,降龙伏虎金刚经!这人影就是他自己!内视!梁渠恍然。他的万胜抱元功突破了!万胜抱元功,总分定神,内视、存神,罡炼四重,层层递进,玄妙无穷。内视己身,正是突破到第二重的证明!此状态下,持修者能清晰的捕捉到自身体内气血流转,把握气血流向,掌控程度更上一层楼!也正是视角的突然转移,才会有先前飘飘乎不知所处的奇异感,倘若不能及时醒来,更有“失魂”风险。好在紧要关头,梁渠及时自省。而想要达到第二重内视之境,除去苦修之外,更离不开丹田窍关配合。唯有开出一窍,方可进入内视之境!下丹田窍,已开!屋外。老和尚体会到梁渠气势更上一层楼,知晓其已开一窍。下丹田,“气”的中心,力的根源。气如不归中心,则气散浮,力无根。所以练功第一步便要求气沉丹田,但不能气压丹田,或意守丹田。只要做到“舒胸松腹”,气就自沉丹田,从而遍布全身,达乎四肢。下丹田窍展开,更是将这点发挥到极致,统筹一体。常人到此已然称得上是突破成功,合当庆祝,但老和尚清楚,这对梁渠来说只是开始。中丹田窍,膻中穴上一寸五分,是“形”的中心。此窍开则心胸开阔,形体舒展,经气通顺。人突然受到惊吓,形散气乱之时,常不自觉地用手去抚胸部,即与此窍有关。梁渠念头一动,心神再沉,功法运转间,下丹田窍已然圆融如意。丝丝缕缕的玄气不再汇聚于下丹田处,而是顺着气血流动,向上汇聚,来到胸膛之上,点点银光涌入第二关窍。他全力搬运气血,行气走穴,进一步激发牵引体内玄气,势要一鼓作气!屋外,太阳渐升,金光溃散,窗外仅余红光。窗纸哗哗作响,轰的一声,气流胀动,清风几乎拂上老和尚的面门。又破了。此刻已是第二窍。老和尚并不意外,事情本该如此。且梁渠气势未消,接下来开出第三关窍也几乎可以预见。上丹田,两眼之间,此处是“意”的中心。能意识中定,方可感应整体,其气归根,运化全身。守之可祛病延年,失之则衰老衰亡。识海之中,泽鼎大亮。【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22.8%↑)】【泽狨泽灵融合二成,领悟天赋技能——威慑。】融合度仍在上升,气血浪潮一波接一波的冲刷全身,五脏六腑的异变仍在继续。顾不得查看天赋能力,梁渠一刻不停地运转功法,向上丹田逼去。窍关是虚非实,然功法运转却能联通此地。无论万胜抱元,亦或是降龙伏虎金刚经,皆有进一步涉及关窍的搬运气血法门。梁渠早已烂熟于心,每过一窍,便纳入体系,呈包围态势,向下一关发起冲锋!轰!油浸的厚纸骤然开裂,将破未破,丝丝缕缕的大风从室内溢出。老和尚闭目不视,无以言表。下丹田,中丹田,上丹田,三窍皆开,便是天骄种到此都得偃旗息鼓,可梁渠的气势虽有下落,仍然劲头十足!还能破!尾闾关,又名“命门关”,是“劲”的中心。在与下丹田前后平行相对的腰椎之间。处腰椎骨大都是稍向内凹,凹深者不能发挥整体劲。练功要求“掖胯敛臀”,丹田之气自然贴背,此处自会慢慢凸起,与整个脊椎骨形成一条微向内合的弧形。腰际中正则此窍开,自然上下通顺,力达四肢,发挥整体一致之劲。【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27.7%)】丈高大猿透照万物,气照方圆。周身凛冽的白色毛发随风流动。一万四千水泽精华,彻底消化!轰!窗户纸彻底破裂飘飞,狂风席卷,呼啸而出。那骇浪之势跨跃过万水千山,汇入无边大海。西厢房内。老和尚终是捻下那第四颗佛珠。“举世罕见!” 第二百零一章 大获丰收 梁渠紧闭双目,热汗顺流而下。下丹田,中丹田,上丹田,尾闾关……气势一波接一波升腾,玄气势如破竹,却终是在破开第四窍关后后继乏力,挫顿于夹脊关前。静室外的残纸垂落,微微晃动。老和尚挪转着第五颗念珠,将其推回,不知为何,他心中略松一口气。若是一口气开出五关,当真是有些非人了。静室内。梁渠鼓动胸腹。心脏恢复平缓,肝脏疏通气机,脾脏运化水液、肺脏再度莹润,肾脏蓄藏精气。胆、胃、小肠、大肠、膀胱,尽皆消去异象,恢复正常。夹脊关前,玄气盘旋良久,兀得溃散开来。梁渠悠悠然吐出一口浊气,前所未有的畅快涌上心头,好似得天地灵机荡涤全身,脱去了一层厚实的铁衣,再无禁锢己身的牢笼。一万四千点水泽精华,非同凡响!无人有他这般得天独厚的冲关条件。不枉他积攒那么久。睁开眼。屋内一片狼藉,灯台早已倾倒,价值数两白银的清澈灯油洒落一地,沿着石幔淌开。侧耳,院中蚊虫飞舞,鳑鲏浮水吞藻,江风浩浩汤汤,街边路人叫卖,相谈。抬目,更能见蚊虫飞行之轨迹,振动翅膀,纤毫毕现,动作缓慢。鼻翼抽动,浓稠的米粥香味,铁锅翻炒鸡蛋的焦香,雨后的青草气,燃烧的柴火味混杂在一起,流淌在空气中,让人食指大动,心情大好。世界好似有了一个全新的变化。梁渠通晓医理。心开窍于舌,肝开窍于目,脾开窍于口,肺开窍于鼻,肾开窍于耳及二阴。为此腑脏关一开,五感也会有相应提升,并不奇怪。所以说……梁渠解开裤腰带,瞥了一眼,暗暗吃惊。果真如此。前人总结的宝贵经验啊。梁渠重新绑好裤腰带,拉开衣领,被汗液浸透的衣衫转眼间干透。他踏出一步,脚下石幔塌陷下一个大坑。梁渠闭上眼,稍稍体会一番,再度踏出,石幔了无痕迹。那一脚并不是力量掌控不好,而是他提升太大,一时间对世界外物有了认知上的差异。算一算,这次突破的收获真是多到数不清。破开脏腑关,五感大幅提升。万胜抱元修持到第二境,内视己身,对气血的把控更为细致。内敛气机,除非是宗师,亦或是有专门的探查法门,否则很难看出他的境界。九窍开四,几乎过半,省去常人几年的苦功。泽灵融合度超过二成半,再领悟一天赋能力。威慑究竟有何效果,暂且没有试验空间,但控水能力显而易见的上涨一大截,湿透的衣服转眼间便能干透。龙虎金身后,梁渠的控水能力在五百吨上下。腑关加四窍,融合度又翻倍,他都开始把握不住自己的能力极限,得实地试验一番。不过最痛快的,还是境界上的短板被补足。寻常八品官员,怎么都得是奔马武师,正常四关及以下武者,都在九品打转。没有外在,寻常人哪有兴趣了解内在。哪怕真打起来,梁渠能摁着寻常奔马初境武师的头锤,旁人见了,该怎么想还怎么想。四关八品,就像是走后门。事实也的确如此。梁渠进河泊所,是得益于命格加功劳,钦定的从八品河伯,这待遇可不是人人都有。如今到了奔马四窍的实力,也算是对得起身上的一身皮。扶起倒地的油灯,梁渠来到院中,对老和尚躬身一礼。“多谢大师护持。”他闹出那么大动静,旁边做饭的张大娘半点感觉没有,可想而知是谁的功劳。老和尚双手合十。江风拂面。梁渠穿过满月门,见到一抹赤红。赤兽居于池塘正中,老砗磲堵住一旁的地下水源洞口,晒着太阳。状似白羊,兰寿的两只精怪都被挤到一边,浮在水边,瞪着眼睛仰望天空。手腕上的阿威生出翅膀,飞到赤兽身上,正要注毒,被梁渠止住。他来到赤兽身边,上下扫视。先前为了抓住这个大家伙,一人六兽好一番缠斗,在它身上弄出不小的伤口。尾部,背鳍,胸膛,四肢都有开口,四天过去,现如今只有背鳍和胸口留有一点浅印,其余地方几乎痊愈。不得不说,人有人的智慧,精怪同样有精怪的优势,一身体魄天生强悍。这是一件好事,毕竟供品的品相很重要。赤兽躺在水中转动瞳孔,一双人脸大的眼珠,死死瞪住梁渠。常人看到,免不了两股战战。梁渠不以为意,他按压住赤兽脑袋,顺着心中牵引,身后突然闪过一道大猿虚影。赤兽的瞳孔缩成一道竖瞳,持续有足足一個呼吸之久才逐渐扩散,回过神来的它眼神飘忽,不敢再看梁渠。老砗磲更是全壳一颤。尽管梁渠全部气势都对准了赤兽,它没有感受到分毫,可那道虚影老砗磲看得清清楚楚。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个!果然是上古遗种!血脉进一步激发了吗?“这么好用?”梁渠微微诧异,他刚刚用的正是新获得的威慑。赤兽可是大精怪,用出来都有如此效果,要是弱一点……他又来到那只状似山羊的精怪身边。山羊的反应可比赤兽大得多,明明肌肉中毒,无法动弹,愣是意志克服肉体,打了一下摆子。最后是兰寿。兰寿最弱,从实力境界来说,比梁渠都低一些,反应之大,更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拍拍兰寿,大头鱼瞪着眼,一动不动。“昏死过去了?”约莫过去十个呼吸,兰寿的鳃盖再度开合,恢复呼吸。一个威压能力,居然能把普通精怪吓晕?梁渠眸光一闪。不对,不一定。兰寿一看便是精怪中胆子比较小的,利爪利齿都没有,单纯有境界没实力,估计是垫底精怪。“嗡嗡嗡。”岸边蚊虫飞舞,天气炎热,水源附近免不了这些。梁渠瞅准其中一只,放出气势。“嗡嗡嗡。”蚊子毫无反应,自由飞舞。什么情况?梁渠陷入沉思,莫非是蚊子没脑子,感受不到恐惧情绪?再看池塘小鱼。哗啦。小鱼翻着白肚皮,腾出水面。梁渠拿起来甩了甩。死了……果然是因为蚊子没有脑子吗?没有痛觉,更不会有恐惧,一切都靠本能的生物反而不对他的威压起反应。还是要点蚊香啊……虽说蚊子叮不穿武者皮肤,可在房间里嗡嗡嗡的,还是非常难受。梁渠站起身,浑身轻松。连开四窍的感觉实在太爽,境界一下子比胡师兄和向师兄都高。“先吃早饭,吃完到大泽上试试能控多少水,顺带去看看小黑。”梁渠定好上午计划,往灶房去吃早饭,精神链接中忽地飞来一道讯息。“找到一个野生江豚群?” 第二百零二章 扩张水下势力 江豚群!梁渠眉头一挑。今天的好消息真是一波接一波来。江豚素有江中狼群之称!当初他统御圆头,正是看中江豚群极高的组织能力,纵使群体等级稍弱,通力合作,仍能搏杀更高境界的精怪。且统领一个头头,手下自己会组织出一支队伍,等同于间接多出许多手下,还能把精神链接的位置空余下来。先前碍于圆头本身实力不济,只是最普通的江豚成员,斗不过那些野生首领,始终没有组建起自己班底。没想到才进化过几天,就给他带来这样一个好消息。梁渠心情很好。“先吃饭。”圆头来那么一条消息,让他的上午逗狗计划破产,但早饭仍旧是要吃的。“大师,吃早饭了。”让阿威注完毒,梁渠朝西厢房喊了一声,自个先跑到灶房。木桶里白粥冒着腾腾热气,边上是几笼包子,一半牛肉香菇,一半青菜香菇,还有一盘炒鸡蛋和一碟咸菜炒青豆。张大娘在围裙上揩了揩手:“东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我马上去做。”“不用,挺好的。”作为做饭厨子,张大娘自然有一技之长,每月工钱都比浣洗衣服的李大娘高出二百個铜板。梁渠搬来凳子坐下,盛一碗白粥放到老和尚面前,又给自己盛一碗,刚夹起一筷子鸡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对了,前些日子我看街上好像有卖青椒,大娘下回去买点回来切成丁,和鸡蛋炒一起,吃起来更香。”“青椒?是不是那个皮滑滑的,里头有籽的菜?”“嗯,对,就是那个。”“那个我也听人家说过,打南边海上来的,还有红的呢,说是拿来炒菜很香,就是闻起来味太冲,又贵,我怕做出来不好吃,没买过。”“下回大娘试试。”“好嘞。”梁渠记得自己头一回吃到辣椒,是去年渔栏的林棣请他在浪云楼里吃饭时尝到的,当时只有酒楼里有相应菜式。没想今年初夏街头上就有人卖了,估摸着本地已经开始成规模的种植。过段日子去整点大料,请大家吃顿火锅。梁渠想想就流口水,太久没尝过烫过的,辛辣的肥牛羊肉卷,甚是怀念。还有炸鸡,大顺不是没有油炸鸡肉,葫芦鸡就是,但没有裹上面糊糊炸的。梁渠忽然发现自己去开家酒楼估计生意会不错,只可惜没什么功夫打理,只能整点出来自己人尝尝。有钱就是好。稀里哗啦喝过两碗粥,吃上五六个大肉包,顺手用油纸包上一笼。“大师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善。”梁渠拎上伏波,大大小小的装备,匆匆赶往大泽。距离埠头的不远处,水上戏台已经搭建了起来,刘全福带着自己的一众弟子在忙活。梁渠撑着船拐过去。“福叔,上次我给你的图纸看了没?您是老木匠,有没有问题?”刘全福忙放下手里的木材和墨线。“看过了看过了,没啥问题,我都让我徒弟选木料去了。上一回是没经验,搭板子,装龙肋的时候走了点歪路,这回上手快,保底八月中左右能给东家弄好。”之前和蛤蟆交易完,尝到甜头的他就开始筹备第二次交易。这一回不是楼船,是一艘战船,跟着当时的河泊所一同过来。梁渠在这艘战船的基础上略微进行了一小改动,许多不好看但有用的东西去掉,加一点花里胡哨的雕刻。实用性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帅。依旧是让刘全福来,一样的价。刘全福当然没问题,两倍工钱不说,看样子以后还有三,四,五,活稳定价又高,肯定要做。梁渠点点头,独自划着小船前往大泽深处。到了位置,几兽依次浮出水面,江小豚绕着舫船直打转,很兴奋。梁渠见状从防水隔间拿出油纸包,喂了一个肉包子给它。江小豚叼起肉包,一口吞咽下肚,肥鲶鱼偷偷摸摸伏到它下面。“诶!”梁渠瞪了一眼肥鲶鱼。肥鲶鱼悻悻游走。“拳头!”拳头得命,一双眼柄牢牢盯住阿肥,走哪转哪。淋过雨,才想给别人撑把伞。从小在肥鲶鱼的阴影下长大的拳头牢牢跟在肥鲶鱼身后。一旁不能动身为忠心老臣,护送梁渠前往水底。顺着对圆头位置的感应,梁渠很快看到休憩嬉戏的野生江豚群。稍微数了数,一共是十三只江豚。其中九只是普通江豚,体型在五米左右。三头幼崽,体长在三米以下,活动在族群的最中心。以及一头体型最大的江豚王,体长超过八米,仅比圆头差上一丝,皮肤上更是有多处伤疤,彰显它的彪悍战绩。没有河泊所的江豚群数目多啊。梁渠回忆一番,发现河泊所的江豚群普遍都在二十只以上,更往上的大精怪更是能统治达到近百头。不过可以理解。家养条件比野生要好得多,吃喝不愁,宝肉宝植都有。幼崽更是由官员亲自照料负责,倘若照顾不当造成死亡,最轻都是二十军棍,倒霉催的碰到一年两次的巡察,指不定得发配。如此自然更容易繁殖,规模更大。说起来幸亏河泊所初来乍到,没有专门的繁育场,江小豚又在赶路途中出生,谁都不知道,没有登记造册,不然圆头真不好带它出来。说不得会害到别人。梁渠心中唤了一声。隐藏在石块后的圆头小心越过江豚群的“站岗豚”,与大部队汇合。梁渠拍拍圆头的背脊:“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战胜头领?”圆头晃动脑袋,用鱼鳍扑打自己胸膛,表示有十足的信心战胜那条疤痕江豚,把荣耀带给天神。“好,上吧。”江豚的制度与狼群,狮群相差不多,想要统领它们,必须要一对一单挑胜过首领。圆头的存在就好比是一头独狼来挑战狼王,战胜了自然是新王,失败了就是丧家之犬。这是江豚内部更迭,梁渠帮不上忙。圆头蹿出水草丛,堂而皇之地游动到江豚群面前。庞大的体型当即引起放哨江豚的注意,它发出鸣叫,唤起全族豚警戒。疤痕江豚王一马当先拦住圆头,两相对比,族群更为不安。圆头身长九米,比之疤痕江豚王更大一圈,压迫感十足! 第二百零三章 奇怪珠子 不安在水下弥漫。三头小江豚在大江豚的包围下聚在一起,互相触碰,安慰。梁渠不太懂江豚之间的交流方式,只看的圆头与江豚王互相对峙一阵,大战一触即发。轰!两头巨无霸相撞在一起,澎湃的水流倒涌而出。周边的水草骤然伏低,若非梁渠操纵水流,固定住水草,险些暴露自己。所有江豚默契的在一旁围观,没有上前帮忙。王对王,它们族群赖以生存的基本法则。头有且只能有一个,需最强也最有智慧的族豚担任,如此才能带领大家更好的生存下去。水草丛中,江小豚被拳头拢在怀里,免得冲出去破坏计划。但它好像没什么太大反应,甩动尾巴表现得很兴奋。一次对冲,疤痕江豚脑袋发晕,不待它缓过劲来,圆头咬住它的侧肋,疤痕江豚剧痛之下顿时清醒,反咬住圆头脖颈。鲜血在水中散逸。两兽如同夺食的蟒蛇,谁也不愿意松口。圆头猛力一顶,双方脱开,重整旗鼓,发次二度冲锋。轰!水流倒涌。沉闷的撞击声响彻整个水底。梁渠像是看到两头为争夺配偶在高原上对冲的盘羊,一波接一波的发起冲锋。不同的是江豚还会互相撕咬,泼洒鲜血。他都觉得脑壳疼。辛苦圆头了,改日得去花一百小功,把它老婆置换过来,一家团聚。江豚可以使用小功兑换,一百小功便能再持一江豚信物。梁渠平均一天能拿五个小功,近半個月更是一天七八个。鸡冠果十二时辰内吃三枚效果最好,再多会衰减。他每天基本只花两个小功,期间零零散散兑换过一些杂七杂八的丹药,但价值不高,数量也不多。估摸着攒下的应当有一百,换过来不是问题。有时间问问李主簿。水中的血腥渐浓。冲锋,撞击,甩尾,撕咬。疤痕江豚王伤痕累累,眼神变得飘忽。圆头身上一样有挂彩,可与疤痕比起来要好得多。通过泽鼎进化而来的圆头,尽管只是初步进入江豚王的境界,底子却比疤痕这头野生江豚厚得多。拿下眼前的野生族群只是时间问题。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又是一次冲锋,疤痕江豚王支撑不住,被撞到岩石之上。碎石崩落,江豚王落在泥沙之中,满身伤痕,久久不能起身。圆头没有趁豚之危,它绕着岩石游动,等待疤痕江豚王起身。然无论江豚王如何扑腾都无力再起,徒劳的扬起尘沙。胜负已定。圆头是新的族群首领!其余观战的江豚陆陆续续上前来,承认圆头新的首领地位。“留下还是驱逐?”精神链接中,梁渠收到圆头的讯息。江豚与狼群有相似之处,同样的高效合作,同样的团结一心,战力非凡,却也不是完全相同。江豚是一夫一妻制,狼虽然也是,但狼群的一夫一妻,是族人没有妻子,狼王有一个狼后。江豚更像是多个家庭拼凑起来过日子,然后选最厉害的一个当首领。为此不一定要将上一任的江豚王驱逐出族群。至于杀死,完全没有这个选项。“留下吧。”梁渠想了想,认为没有必要把疤痕江豚赶出去。一个野生江豚,发展速度能超过他统御的水兽,那绝对是见了鬼。圆头的首领地位不可撼动。且疤痕江豚本身也是一员得力干将,它要走,它的老婆孩子肯定会跟着走。果不其然,江豚族群中分出一大一小两只江豚,轻触倒地不起的江豚王。圆头调转方向,来到疤痕江豚王身边。一番看不懂的交流,梁渠从圆头那得知疤痕江豚选择继续留下来。不丢面。这是江豚一族的传统。待圆头同族人们交流过感情,彻底成为新的首领,梁渠带着一众水兽迤迤然走出。突然出现几头体型与首领相差无几的水兽,整个江豚群风声鹤唳,团团围住幼崽,躲在圆头身后,不料圆头第一个冲上前,低下头颅。梁渠摸了摸圆头的脑袋。“干得不错。”从未见过的场面,整个江豚族群显得非常慌张,不断嘶鸣,试图唤回新任首领。圆头转身发出嘶鸣。江豚们略有迟疑,但渐渐开始有了回应。江豚这种生物,不知道该说是聪明还是不聪明。若梁渠直接上来统治族群,它们决计是不肯的,只会拼命逃窜。可若是首领同意,剩下的族人又都没有意见了,一致遵循首领的抉择。不消片刻,整个族群俯首称臣。梁渠轻轻松松间接统领整个族群。江小豚兴奋地穿梭在江豚之中,很快和另外三只小江豚打成一片。它许久没有和同龄豚一起玩耍。梁渠招招手,肥鲶鱼叼着一个布袋子上前,他伸手一掏,拿出许多截莲藕,分别喂给圆头和……“就叫你……”梁渠瞧见这位过去的江豚王脑袋上也有个疤痕,“就叫你疤头吧。”疤头没有精神链接,对新名字懵懵懂懂,圆头代为转述,很快便对梁渠口中的疤头有了反应。梁渠心有所慨。江豚果然聪明。手下陡然多出一支小势力,第一步当然是搬家,全部搬到莲藕田附近。今后再不必担心自己带着水兽倾巢而出的时候,家里没兽看顾,突然来个什么人,把最初发家的老底给掀了。第二,自然是搜罗各类宝物,宝鱼,效率少说翻出数倍。江河湖海太大了,想要找宝物,靠肥鲶鱼几个效率非常低下。每一头普通江豚,都相当于寻常武者。太厉害的宝鱼估计抓不到,但许多普通宝鱼,肯定是简简单单,不是什么难题。好巧不巧。似乎是为了讨好首领的首领,疤头小心翼翼地叼来一件物品,隐隐有光华闪烁。梁渠伸出手,疤头把东西吐出,竟是一颗造型独特的珠子。其形状并非是球状,一头大,一头小,近乎于清晨垂落的叶尖的露珠,透明度非常高,堪比玻璃。这绝对不是珍珠。倒是有点像……一滴眼泪?【水泽精华+2672】梁渠:“?” 第二百零四章 虎噬人卣 梁渠捻动着不过拇指大小的透明珠子,心里头匪夷所思。两千六百多点水泽精华?对比体积,吸纳率怕要比老砗磲的珍珠高得多。若能在今天之前吸纳它,总量超过一万七的精华,说不得真能一鼓作气破开第五关窍……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梁渠扑灭思绪,把珠子揣入囊中,过了阵,又忍不住拿出来重新打量。他真越看越像眼泪。蚌珠,海螺珠,砗磲珠的不规则是诞生条件所致。眼前这颗一头大一头小,乍一看一样不规则,偏偏从上到下十分莹润,饱满,似是自然垂落下受张力作用。莫非是……鲛人泪?梁渠最近一段时日书院去得少,但各类书籍不曾少看,没有中断学习,许多杂谈里明确记载过鲛人的存在,只最近数百年很少见到。“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沧海月明珠有泪非是单纯寄托美好的幻想。其生产的鲛绡,更是入水不湿,洁白如雪。乃至有凶残一点的,一缸清油里面混一勺鲛油,浸一根灯芯,能燃上千年不灭。若是鲛人泪,一颗小小的珠子里能蕴含那么多的水泽精华便说得过去了。梁渠抬头:“圆头,问一下疤头,它的珠子是从哪弄来?”他与疤头无法直接交流,需要圆头代为“转译”。一番交流。疤头摇摇头。“不知道吗?”梁渠叹口气。据疤头所说,珠子是很久之前,族群里的小江豚玩耍时偶然发现,当时只觉得好看,一直戴在身边。至于位置,早已不记得。可惜,一个鲛人泪能有如此多的水泽精华,要是找到一个部族,让它们天天哭,岂不发达?似是察觉到首领的首领很失望,疤头叫唤两声,上前衔住衣角,拉着梁渠前往一处地方。“哦?”梁渠没有制止,顺着疤头飘进江豚们的洞穴,一路上瞧见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半人高的佛雕,巨大的船首像,完整的礼器……林林总总,都是那么多年来,江豚们一点一点积攒出来的。好家伙,是不是有点智慧的水生生物,都喜欢收藏人类的工艺品?梁渠拿起一个琮式瓶,底下的落款是大乾某位皇帝。前朝的官窑,好看是好看,釉水莹润内敛,器型饱满,火石红纹路呈流淌状,只是这玩意他也不太好拿出去用和卖啊。再看佛雕。栩栩如生,木质不一般,泡水里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丝毫腐烂迹象,他待在一旁更有一股心神宁静的感觉。虽然外形上看没什么奇特,但梁渠知道好东西都在哪。他直接把佛像转过来,在背脊处摸了摸。做佛雕的工匠是個高人,几乎严丝合缝,但有心之下,仍让他摸到一块几乎看不出来的盖板。敲一敲,空心的。果然有东西。出门在外,好玩意要靠自己挣。没点文化,不少东西就错过了。佛像建成后,为赋予佛像生命力,就要装上具有象征性的内脏和神识。一般是往佛像身体里面或者佛像法座装一些符咒、经卷、金银宝物等宝物,等于人身体里面有五脏六腑一样,这就叫“装藏”。装藏算佛教造像特有的仪轨,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寺庙里供奉起来的佛像装藏是不能随便拆开来的,但眼前这个只有半人高,又是木雕,显然为私人所藏,没有那么多避讳。眼下尚且在水里,里头万一是经书,沾水不好,等会再拆,老和尚说不定会喜欢。没想到还没开始让江豚们出去搜罗宝物,便已经有如此多的意外收获。疤头很高兴,它拽着梁渠继续往里。“还有?”梁渠搜一眼堆积起来的“杂物堆”,诧异地跟在疤头身后。洞底。泛光的藤蔓沿着石壁生长攀爬,照亮整个洞穴。类似的发光藤蔓在水底有很多,最初发现阿威和水灵芝的洞穴之中就有一根粗大的发光藤蔓。那大藤硬得要死,也没有水泽精华,嚼起来像啃干草。眼前的藤蔓略有相似,应当是同一种类,在藤蔓交织融合的柔和光华之下,一尊小臂长的青金色器具静立其中,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很莹润,像是包了浆。大致形象则是一个简化过的虎头张开大嘴,大嘴下藏一个惊恐人头,两足与长尾构成三角器足,全身遍布繁杂的花纹。奇怪的是,明明虎头很粗糙,极度简化,偏偏人头上的惊恐让人不寒而栗。从细节上看,它该是卣,一种盛酒器皿。但造的如此怪诞,大概率不是拿来用的,极可能是一种礼器。虎噬人卣?左边的疤头哇哇叫着,右边的圆头不住点头。“它是活的?还会驱赶猛兽?”梁渠很诧异,不晓得一尊看起来像是青铜器,实际泡水不腐,材质未知的金属雕塑怎么能是活的,更被江豚们当成自己的图腾。“有猛兽被它伤害到吗?”梁渠看圆头,圆头再看疤头,疤头一愣,它摇摇头。“只是被驱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如此神异,难怪江豚们把它和寻常“收藏品”隔离开来,专门摆在洞穴最深处。思索半晌,梁渠上前一步。没有反应。再往前一步。仍然没有。奇怪,它的判定方式是什么?按照疤头说的,猛兽一靠近洞穴就有反应,他都贴脸了怎么还没动静。直至接近到一步之内,要伸手去拿。五指抓了个空。梁渠抬头,发觉自己站在了万丈高空,世界空虚了无一物。忽然凌厉的目光从天而降,落在头顶,好似猛虎低头俯视。他不曾抬头,全身毛孔都紧紧地收缩起来,背脊处肌肉不由自主地拉紧,站的笔直。四方上下,天地苍穹,皆是山岳般的威压。突然间,识海内的泽鼎大亮。【汲虎种气息一丝,得天吴垂青,获虞纹一条。】转瞬间,一切消散无踪。梁渠踉跄靠上石壁,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冷汗一次排了出去。地上虎噬人卣摇晃两下,好似失去了什么,再无神韵。 第二百零五章 鲛人泪 朝阳之谷,神曰‘天吴’,是为水伯。泽鼎鼎身亮起光纹,莫名韵味扩散开来。深入骨髓的痛楚顺着背脊蔓延,好像有人拿着烛火,要一点点烧出梁渠骨髓内的油脂。不同于应龙纹显现在脊骨的上半段,虞纹是在脊骨下半段,感觉更加剧烈。半晌,冷汗消散于水流之中。梁渠松开牙关,脚步虚浮。再拿起虎噬人卣,上面盘绕的神韵早已消散,更无那般骇人之景。有什么东西从上面被泽鼎吸收,换来又一位司水之神对他的垂青。梁渠知晓天吴是谁。天吴,八首八面,虎身,八足八尾,系青黄色,吐云雾,司水。只不过,先前应龙纹可没有出现应龙垂青的说法,这一次居然有天吴垂青?为何会如此,是量多少的不同?这个虎噬人卣中的气息,比那二丈的伪龙筋高?里面的气息又是从何而来?应龙纹让他凭空多出一门无需锻炼的顶级身法,虞纹的作用是什么?【虞尊为吴,吐雾驾云,层数:一】【得河流眷顾0.02】视线一转。周遭风云变幻,四方皆是大江大潮,远处风雨雷电交加,十万大山绵延。梁渠茫然看向四周,渺小得像是一粒放在在荒原上的米。旋即,滔天巨浪涌起,周遭水位快速上升,漫过大山,一路高涨至天际,和天相接连。他根本无法浮出水面,然很快,丝丝白雾自天与水的交接处弥漫开来。那白雾恍若一把尖锥,硬生生将整片天地开凿生裂,再度分开天水。“阴阳乱为雾……气蒙冒覆地之物……”风起波澜,舫船轻晃。粼粼金光散向远方。梁渠立于江面之上,方圆一里,尽皆大雾涌动,溃向四方。踏入雾中,整片大雾都好似化作他的眼,无丝毫遮挡阻拦。飞鸟收拢羽翼,留下一道长痕,鱼跃出水,拍散少许白雾。踏出两步,身形更是轻灵。一个独属于他的场域,可谓是从水下,蔓延到了水陆交界处。应龙是风,天吴是云。倒是和风从虎,云从龙相反,变成了风从龙,云从虎。不仅如此……梁渠盘膝而坐,催动金身,龙虎二气交缠盘绕。定眼望去,龙身缠绕清风缕缕,虎身携眷白雾淡淡。威势更甚以往!果然不同。龙虎金身会诞生龙虎二气,有诛邪破祟之效。在获得虞纹的刹那,梁渠便感觉到龙虎金身有异变。现如今看,是连带着先前的应龙纹,一同反馈到了龙虎二气上。梁渠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大概率是好的。应龙,天吴,怎么都比寻常龙虎要猛得多。啥小鬼敢往这两尊大神身上撞?八百里外瞪一眼都得死!再试试控水。大雾消散,澎湃的巨浪自周遭涌起,哗哗的水声填满整个天地,到处都是溅落的水沫。恍惚间,整個泽面都好似被梁渠抬起,震颤大泽。逼近八千吨……五百吨到八千吨,一下子翻出十六倍。倒也正常,融合度翻倍,梁渠本身实力又翻好几倍,再加上刚刚0.02眷顾度,十六倍是一个正常数值。而且也就听起来多,实际体积只是一个长宽高二十米左右的正方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约莫一个富贵人家的池塘规模。再者控水多对小目标没什么用,主要针对大目标效果好。梁渠让圆头和疤头把先前看到的佛雕搬运上来。没想到水下光线不好,原先发黑的佛像带到岸上来后,竟变得美轮美奂。周身琥珀色的纹理中透出金黄丝线,让整个佛像瞧上去多出一丝神性。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梁渠不敢冒然破坏它。伸手摸到背后盖板,轻轻敲动,一点一点震动开来,最后稍稍一压,揭开整个背板。没有水淌出。梁渠松出一口气,没水淌出,证明那么多年过去,里头没浸水,倘若是什么经书,多半保存完好。平放下佛雕,他借着阳光,看清里面是一卷合拢起来的卷轴。把卷轴从里面拿出来,展开少许,上头字迹清晰,纸面光滑。或许是隔绝空气的缘故,纸页都不曾泛黄。逐字逐句看过去,梁渠失望地合拢。丫的,就一普通经书。不是什么秘籍,也不是什么武学,就是讲大道理的佛经。对普通人来说毛用没有。好事不会全砸一人头上,回头给老和尚送过去,可能会喜欢。梁渠卷好卷轴,塞进背部,重盖背板。这一趟出来收获巨大。江淮泽野当真遍地是宝,且开发的竞争者极少。一个小小的江豚族群都能收拢到那么多好东西,不敢想蛤蟆那边是个什么胜景。“圆头,阿肥,你们留下帮疤头它们搬家,就搬到莲藕水域附近。”梁渠留下一道吩咐,自个驾着舫船回上饶,再把佛像与虎噬人卣用麻布一兜,匆匆回家。正巧老和尚在家。“大师,我找到一个好东西!”梁渠从厅堂搬出一张桌子,在光线更好的院子里展开包裹佛像的麻布。老和尚盯住佛像,观摩上头的金色纹理。“冥木根?”“冥木根?”梁渠低下头,“佛像的材质?”老和尚点头。“冥木价比黄金,呈琥珀色,冥木根更是数倍于它,方有金色纹路,你站在在它旁边,有没有平静祥和之感?”“有。”“便是如此,冥木能平和人心,助长思维,开慧启蒙。雕成木坠,只需食指大的一块,孺子常年佩戴,会比旁的小孩更加聪慧,便是武者,也能助长开悟。而冥木根的效用,数倍于冥木。”梁渠眸光一闪,没想到佛像本身就是宝。不对,那么贵重,背后的卷轴也应当不凡才对。“如此巨大的冥木根块,从哪找来的?”“水里捞上来的,不知道泡了多久,一点水藻没长,背后还有装藏,是一捆卷轴,想着大师可能会感兴趣,就带了回来。”“可否容老衲一观。”“随便瞧,喜欢送给大师好了。”梁渠听闻冥木价值,愈发小心地揭开盖板,取出卷轴。背后的经书价值定然不低,但也要看人,好比初稿金刚经,佛门瑰宝,但对梁渠来说,想要实现价值只有把它卖给和尚。老和尚想要给了就是,《降龙伏虎金刚经》本身价值,绝对要高于这卷经文。捧过卷轴,老和尚徐徐展开,观摩。阳光斜照下来,透出卷轴,黑字成影,斜斜映在桌面上。梁渠亲眼看着老和尚眉头一点一点皱起。破天荒的头一回!“大师看出了什么?”“不敢断言,还需研究一番。”老和尚摇摇头。“那大师可以带回屋慢慢看。”老和尚点点头,带上卷轴回屋。梁渠则把木像搬到房间里去,又拿着那颗形似鲛人泪的珠子跑去找老砗磲。他上前拍拍老砗磲的大壳,把珠子递上前。“老贝,你是从海里来的,见多识广,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咦,鲛人泪耶?汝何得此?”“真是鲛人泪啊。”梁渠捻着小珠子,没想自己随手找到的居然真是鲛人泪。“鲛人不是在海里吗?怎么江淮大泽也有?”“吾初至时,江淮大泽尚有鲛人部落,其织物颇受欢迎。后真龙逝去,鲛人部落亦迁徙而去。汝之鲛人泪,应是当时遗留物也。” 第二百零六章 镇不住场子! 真龙逝去,鲛人迁徙?梁渠摸着下巴。“为什么真龙逝去,鲛人会跟着离开?”“无人庇护。”“无人庇护?”“鲛人泪非寻常泣泪,唯大悲大痛方能凝结,落地成珠,善解百毒,制饰品值千金,常有珠王之说。所制龙绡,轻薄如羽,入水不濡,二件至宝,窥伺者不知凡几。真龙在时尚且安好,真龙不再,蛟龙当道,差之远矣,其自顾不暇,谈何庇护?”梁渠看着手上透明度极高的鲛人泪,大致能理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不是玻璃的情况下,越像玻璃越值钱?“鲛人本身实力很差?”“不尽然。”“哦?”“吾问汝,尔等人类,皆为狩虎武者乎?”“非也。”梁渠脱口而出。说完反应过来不对,麻蛋,自己快被老砗磲带偏了。“然,鲛人皆可产泪与绡。”“懂了。”梁渠恍然。鲛人里头不是没有高手,但架不住每个鲛人都价值非凡,完全没必要把目光聚焦在强者身上。价值千金的鲛人泪需大悲大痛方能产生,什么是大悲大痛?看几场苦情戏可称不上是大悲大痛。商人们绝不会费劲吧啦养着鲛人,等个十几二十年,只为收集几颗鲛人泪,只可能是把鲛人当成消耗品。底下族人天天被掳走当成消耗品,没有新鲜血液涌入,那便是釜底抽薪,鲛人整体实力自然越来越衰弱。越弱,越没法阻止,可谓是恶性循环。真龙在时,对整片江淮大泽有着绝对的统治力,妖庭繁荣昌盛,自然能庇护一方。真龙不在……虽说梁渠了解的不多,但从目前的信息来看,他觉得不是蛟龙不喜欢出来,而是它只能龟缩在龙宫里,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如先前小河里的那条鲟鱼妖,六十米的身躯,窝在一个一里地大小的池塘里,能舒服得了?究其原因是有龙骨在,想要安稳成长,鲟鱼只能龟缩起来慢慢吸收发育。蛟龙估计是個差不离的情况,只是没鲟鱼妖那么严重。不知道龙宫里真龙究竟留下多少遗产,能让它蛰伏如此之久,寸步不离?太远了太远了。梁渠打散念头,不管龙宫里残留多少宝贝,都和现在他没关系。倒是鲛人部落的能想一想。“老贝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鲛人生活在哪?”老砗磲苦思片刻。“记得。”梁渠眼神大亮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东西还是有点用的!“快说说在哪?”“江淮泽野昔日鲛人部落繁多,吾不全知,然附近便有一处,按汝等说法,是为血石县。”血石县?梁渠眉头一皱。附近有叫这个的县?淮阴府治下地方已经非常大,但它下面那么多县,没听说过有一个叫血石县的地方。莫非是别的府?以老砗磲的脚程,那也不能叫附近吧。梁渠把血石县的名字记在心中,决定下午去杨府撸狗的时候问问师父。他老人家从小在江淮一带长大,知道的应当多些。“成,多谢了。”梁渠拍拍砗磲外壳,“不过老贝,你来那么久了,什么时候改改说话的方式,太书面化了,咱们平时都习惯说白话,得要跟上时代发展啊。”老砗磲吐出一连串泡泡。“吾尽力。”中午。老和尚研究那卷经文废寝忘食,喊他吃饭都没回应。梁渠挠挠头。那卷轴有臂粗,纸张韧且薄,估摸着完全展开能有个十几米,上头字还小,内容量极大,看久了眼睛酸涩。老和尚竟能如此投入。“莫非是什么失传的经文?”梁渠不好那口,经文再如何高深,不是武学,功法对他来讲都无意义,他更在乎那个冥木根制作的佛雕。佛雕是一盘坐大佛,底下有一莲花座。不知道能不能把那莲花座给锯下来,再加工成小块,给大家伙分一分。能帮助开悟的好东西啊,小孩佩戴还能更加聪明,当传家宝都不错。“张大娘先放着吧,等大师出来你帮着再热一热。”梁渠放下碗筷,留下一句吩咐骑上赤山,赶去平阳县。五月末的正午,空气泛着闷热气。花园里,黑齿躺在树荫下打盹,几只奶狗前后扑击打闹。其中有一只和旁的奶狗区分迥异,黑头黑爪黑尾黑肚,典型的“五黑犬”,浑身奶毛未褪,蓬松着毛发,最是活泼,咬住黑齿的尾巴不松口,左右甩头撕扯。黑齿被咬得不耐烦,大尾一扫,把小黑狗扫飞出去。小黑狗在地上滚了几圈,汪汪叫唤几声,又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转过头,马上忘了眼前事,翘着尾巴屁颠屁颠跑过去。梁渠一把拎起摇头晃脑的小黑狗后颈,抱在怀里撸上两把奶绒毛,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师父,淮南一带有没有一个叫血石县的地方?”“血石县?”杨东雄诧异地看了梁渠一眼,“你从哪知道的这个名字?”“师父知道?”梁渠大喜,瞧杨东雄的反应,明显是听说过。“嗯。”杨东雄伸出手抚了抚黑齿脑袋,“你要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个名字,血石县是很早之前的叫法了,那时候我不过十多岁,武道都没踏入,现在的话,它改名叫了香邑县,你不知道也正常。”香邑县!这名字梁渠可比什么血石县熟悉太多,因为它就在淮阴府!难怪老砗磲说在附近,而他又从来没听说过,感情是几十年前改了名。“为什么会改名?”梁渠不解,一个地方的名字改朝换代都不会轻易改变。“这事说来话长。”杨东雄找个花台阶坐下。“以前血石县之所以叫血石县,是因为他们那边有座山叫血石山,从里头挖出来的石块是鲜血红,带异香,据说曾经被泼洒了龙血才会如此神异。我不知真假,但当地人言之凿凿,不过那石头确实不错,作釉水,作颜料,作雕刻,甚至入药当药引都非常好,靠着挖矿采石,整个血石县非常富。只是坐吃山空,山在那不会凭空长出来,一天天挖下去,血石矿脉慢慢的就枯竭了。以前叫血石县,名字怪些,但说出去脸上有光,后来血石枯竭,名字里再带血多多少少不太吉利,便改了名叫香邑县。”梁渠恍然。难怪会改名。只是龙血的传说……他难免想到平阳县的过龙河,两者的内容形式几乎差不离。当初打着看运气的念头探索河道,没想到真有收获。看来最近得留意河泊所有没有香邑县的任务,若是可以,顺带着去一趟看看。找到鲛人的遗留物就赚个大发。只不过有也得过两天,马上要河神祭了。 第二百零七章 唯识宗! 日子过得飞快,六月六眨眼便至。卯时五刻。冰台吹鼓冷气,驱散潮热的闷气。梁渠起身穿衣,打开窗户,天光涌入屋内。夏天到了。犹记得上一次河神祭,他在同样的时间点起床,天不过蒙蒙亮。再过一个月到大暑,届时蝉羽化为成虫,便没有现在安静了。梁渠低头看向院子。“乌龙!”院子里的黑狗蹲坐在地上,歪头盯着枣树枝头上的白蝴蝶,趴耳朵自然垂下,乍一听到自己名字,踮脚转身。“汪!”“过来!”黑狗对着窗口探身的梁渠伏下身子,翘起屁股,来回扑腾跳跃。它一点一点挪到墙根,最后趴上墙头,叫唤两声,小尾巴摇得像要飞起来。梁渠伸出手,使劲搓它脑袋。黑齿家的小黑狗满打满算出生有三十四天,昨天他给抱了回来,取名乌龙,养在自家院子里。倒是一点不怕生,才来一天就逛遍整个三进大院加花园,熟悉过全部角落,是条合格的看家犬。“走,带你去吃早饭。”梁渠打开房门,领着小黑前往灶房,一进门便瞧见一个久违的身影在大快朵颐,一旁张大娘接连递来几笼热气腾腾的素包。“大师?”老和尚双手合十,便继续手上动作,一口一個素包子,快而不乱,瞧之似饿了好多天。事实的确如此,自从得到那卷经文,老和尚一连七天不曾踏出过房门!更谈不上吃饭!当然,对于臻象宗师而言,七天不吃饭算不上什么,亏空事后补上就是。“张大娘,劳烦你今早上多做点素包,完事月底多结三十文。”“好嘞。”张大娘手上不停地塞入柴火,架上新的笼屉,擦擦汗,累而不恼。梁渠赶紧搬凳子坐到老和尚面前。“大师,那经书上究竟是啥,让您那么废寝忘食?”“施主可曾听闻法相宗?”法相宗?梁渠摇摇头。“唯识宗?”梁渠眼睛一亮:“这个听说过。”他好歹看过不少佛门注释,知晓慧远大师在整个佛教的地位,包括他创立的唯识宗。这位慧远大师的事迹说起来非常简单,与梁渠前世的一位高僧高度相似,留下法统的名字都一模一样。那个人叫玄奘!慧远大师也有一个别名,叫旃檀尊者。只可惜,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人前半生经历相同,后半生也相差无几,唯识宗不过传了三代便断绝传承。不但唯识如此,类似的还有华严宗。这些法义高渺的宗门,几乎都逃不过几传而斩的命运。无他,太难了。据传唯识宗传自弥勒菩萨,华严初祖为文殊化身。开局就是巅峰。二代弟子跟随大师,由大师亲身教导尚且还好,三代弟子便开始如看天书。往后的时间长河里,各式战乱,火灾,人祸,连完整的成册都没了,只有零零碎碎的片段。“那经书是……”“完整的《成唯识论结》!”“亲笔?”“誊抄本。”梁渠略有失望。大顺武道通神,许多东西不是说内容一样就没区别。狩虎境便可以意志斩人,臻象更是玄之又玄。若是高僧亲笔,必然会留下他的信念,对后人感悟有如虎添翼之效。不是亲笔,本身又以难度著称。怕是老和尚这般人都难以理解吧,难怪一下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七天。这经文得了真的有用?只有经义,没有功法武学,顶多是填补了佛教历史的一部分缺憾。对老和尚是如获至宝,对他而言……老和尚微微一笑:“施主着相了。”“大师此言何意?”“贫僧所说,是《成唯识论结》,非《成唯识论》!”“唔,有何区别?”“《成唯识论》经义相传为弥勒亲传,高深难懂,内含十家注解,各不相同,世上能真正参悟者唯慧远大师一人。相传,慧远法师弟子曾劝其糅合十家注解,自结一番,然慧远大师执意留下十家注解,以方便后人感受原貌。常人学习一家已吃力异常,遑论十家,唯天纵之资可得。如今看来,许是慧远大师末年体会到人丁之凋零,为保法脉不绝,再著这《成唯识论结》,以便世人理解学习。只可惜,不知是何原因,未曾流传于世,现如今得以重见天日。”老和尚面露欣喜。他着实不曾想到自己能有此际遇,再看梁渠。此子当真有大气运,大机缘!梁渠愕然。说半天,就是慧远大师重新总结一遍,让唯识论变得好懂好学习了呗?他期盼道:“里头可有功法,武学?”“贫僧钻研尚浅,不敢断言,许是有的。”一门因为太难导致断绝的传承,尽管是旃檀尊者的再总结,想完全搞懂,七天时间显然不够,只够看个皮毛,不,皮毛都称不上。别说几天,几个月,几年都有可能!好好好。有盼头总归是好的。唯识宗为啥断代,就是有些人花一辈子都研究不明白,然后寿数一到,死了。旃檀尊者更是亲口说过,遍览经文方可入门。梁渠一个佛门小白,大致懂点佛门历史和词汇,一本完整经书都不曾看过。除非从此遁入佛门,潜心做研究,估摸着也得到个花甲之年,完全是得不偿失,只看老和尚给不给力。臻象宗师,定是佛门大能!运转吧,我的外置大脑!吃过早饭,老和尚再度钻入房间,穷经皓首。梁渠自己打过一遍猿拳,操练伏波。辰时三刻,乡民前来拖走三兽。“肥硕”与“可爱”尚且好说,不是太重。赤兽显然常人搬不动,梁渠帮忙搭了把手,一同给送到埠头。“多谢梁大人。”几个乡民连连道谢,转身去布置祭典细节。梁渠放眼望去。祭台正对大泽,巍然耸立,相比于去年,仍是十三级阶梯。只不过每一层之间的跨度翻倍,以至于整个祭台高出一倍,愈发宏伟。两侧横板上甚至留有雕刻,皆是浪花纹饰。在祭台前方两侧,排着数面大鼓,大鼓往外,是各类席位,方便各家大户前来歇脚。“水哥!”陈杰昌,李立波,林松宝三人跑来,手上拿着三把各不相同的尖刀。寒光凛冽,皆是宝刀。梁渠从陆师兄那临时借来的家伙事,事后要还的。李立波瞧见边上平躺着的赤兽还眨着眼,浑身打个哆嗦。三人抽签,正好让他抽中了宰赤兽的活。“紧张死我了,真要杀那个大家伙?”陈杰昌斜看他一眼。“你怕了?”“怕?有什么好怕的。”李立波挺起胸膛。他是心虚,可能宰赤兽,那也是独一无二的风光!“那你哆嗦什么?”“兴奋,兴奋你懂吗?”“午时三刻祭祀开始,你们有这功夫,不如想想从哪下刀。”……午时一刻。乌泱泱的人群汇聚到埠头上,以至人满为患。穿戴好祭服的梁渠诧异道:“义兴镇……有那么多人?”陈兆安低声解释:“很多都是别乡来的,有几个乡办不起来河神祭,就到咱们这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 蛟龙! “难怪。”梁渠站在台阶上扫过一眼。江风浩浩,旌旗猎猎。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整个上饶埠头乌乌泱泱,人头攒动。健力的小伙子穿梭在其中,维持秩序,以防有人趁机小偷小摸。整个义兴镇足有小万号人,算上周边乡镇赶过来的,实打实的过了万,青石街上压根站不下,他们潮水一样挤入礁石缝隙,挤满每一条小巷。如此多的人数,便是低低的交谈声,交叠在一起也汇成狂潮。惊得周遭水鸟不敢落在屋檐上落脚,盘旋在天空中久久不歇。众人静默而立,人群渐渐平歇下躁动。各家大户依照次序纷纷落座,依次散布。落在最前方有且仅有一把椅子,只是此时闲置,椅主正站在一旁,与陈兆安低声交谈。盘曲长条状的更香白烟袅袅,灰香交界处闪烁着星星红光,丝丝缕缕向后蔓延。寻常人家用的计时工具通常是铜壶滴漏,中间竖一根箭杆,标有刻度,满了倒水重来即可,唯有盛大场合方才使用更香。所谓更香,便是在平日用的香上加上刻度,盘成各种形状,有的甚至能连续烧几天到十几天。因为是一次性,自然比铜壶滴漏贵出许多。眼前这柱更香刻度下更用细线坠着铁球,当真是方方面面都比上一次祭祀要来得强,梁渠愈发期待最后反馈。红光蔓延至细绳之上,灼断绳圈。“镪!”铁球落入下方的金属盘中,发出清脆的声响,绕着铁盘边沿滚过一圈,两道清晰的刻痕浮于表面。午时二刻。“时候到了。”陈兆安点点头,侧头传话。“擂鼓。”陈同民一路跑下,放声高喊。“擂鼓!”持椎的赤膊汉子猛地振作精神,一声大吼,双臂鼓劲砸下。咚!鼓声冲天而起,灰尘在光柱中飘转。咚!咚!咚!咚!咚!咚!六面大鼓齐齐擂动,澎湃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越来越见沉雄。地面上的灰尘腾转扬起,向四面八方扩散流动。仅仅片刻,赤膊大汉浑身赤红,他又一声大吼,最后一击重重地砸在鼓面上,六位壮汉在几乎同一瞬间停止了擂鼓。声音平歇下去。在场的人仿佛刚从雷电交加的云雨中逃脱出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很久听不见其他声音。“上牲!”司祭老头高而亢的声音响彻埠头。鼓声再起,平缓而有力。陈杰昌一马当先,拉着四轮板车步步上前,绳索捆缚好“兰寿”。围观群众心头震撼,却不敢开口言语,唯恐冲撞河神。林松宝,李立波接连跟上。李立波身边更是跟着数位孔武大汉,皆是镇上武者,一同帮忙拽动特制板车,徐徐前行。赤兽健硕的身躯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冲击跟震撼,群众再无法忍耐,响起一波压抑着的哗然。三兽太沉,尤其是赤兽,不能再同猪牛羊一样高挂而起,只能在板车之上举到尖刀。赤兽瞳孔猛缩,拼了命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肌肉听它的,只能无力感受抵住脖颈尖刀的寒凉。司祭面无表情,再度高喝。“刺!”三人铆足了劲刺入尖刀,用力一剐,一泼血整个地涌起来。浓郁的血腥在空中溅开,顺着湿热的江风扩散至整個埠头。众人在烈日下打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气氛愈发静默。鲜血一波接一波涌出,接连蓄满多个木桶,这是此前皆不曾有的盛景。三兽瞳孔中光彩渐渐消散,最终化为死寂的黯淡。乡民们脸庞涨得通红,心脏在血腥味的刺激下猛烈跳动。精怪!真正的大精怪!死了!“起!”李立波三人抬起木桶,顺应鼓声来到岸边,挨个排好木桶。“倒!”一桶桶木桶倾倒下去,热烫的血浆滚滚倾泻,汇入水中,逆着浪潮扩散出去,染红大泽。精怪之血吸引来大量肉食鱼类,蹦跳不止,蔚为壮观。听得那水花溅跃之声,无数人心中压抑着澎湃的兴奋与激动。“巫觋复位!”五声锣响。数位巫祝行至祭台两侧,唱着祭歌,跳着不知名的怪诞舞蹈,这一次倒是没了颤音。该到自己了。梁渠正好衣冠,手持长木。“主祭,行!”锵!锵!锵九声锣响回荡,喧腾翻滚不息。乐师抬起铜号,黄牛皮面的大鼓被大椎震击。万众瞩目。梁渠一步踏出。江风浩浩,裹挟着渺渺白雾自江面上奔涌而来,浓稠得像打翻了的牛乳,遮掩住青石板。不少人茫然无措,惊诧莫名。二步踏出。白雾沸腾上涌,顷刻间漫过众人脚踝,扩向八方。诧异化为震撼,祭台之下响起低语。三步。四步。一鼓一步。梁渠脚踏四方,英武非凡,千万目光下,沿着祭台中轴线徐步登阶。每登一层台阶,浓雾翻涌升腾一层,直至弥漫至众人腰间,整个上饶如临仙境!这…这是怎么回事?陈兆安瞠目结舌。唐祖涛,林耀二位馆主后撤一步,长椅与石板剐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低头,心绪翻涌一如眼前的白雾。雾!起雾了!午时三刻,阳气最盛的时刻,竟然起雾了!司祭腿脚一颤。万人祭祀,他淡然处之。祭祀精怪,他略有心惊。凭空生雾,活了六十多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浓烈的情绪涌上心头,司祭噗通一声跪倒下去,涕泗横流。“河神大悦!显灵了!真的显灵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引起乡民共鸣。此等仙境,定是河神显灵无疑!“显灵了!是江淮河神显灵了!”“河神显灵!河神显灵!”“河神保佑我啊!”无数人匍匐跪下,巨大的声浪层层叠叠,汇聚成骇人的惊涛!唐祖涛盯着祭台上梁渠,侧头看向林耀,眼神晃动。林耀注意到唐祖涛的动作,轻轻摇头。二人身为奔马武师,自不能同愚昧乡民一般轻易被蒙骗,却也想不通眼前奇景究竟是如何造成的。莫非真是江淮河神显灵?自然之威,臻象宗师都不得小觑。二人心中难免升腾起一丝敬畏,望向周遭跪拜下的乡民,也跟着拜了下去。梁渠站定于供桌前,等待一会,并未听到司祭高喊,微微低头才发现。那小老头不知何时五体投地,缩成一团,颤抖着身子泣不成声。搞过头了……他看向一旁同样跪拜的李立波等人。注意到梁渠投来的目光,林松宝最机灵,躬身快跑至司祭老头身边。“司祭大人,该捻香了,要不然误了时辰,那可是大不敬!”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对对,万不可误了时辰。”司祭连连点头,在林松宝的搀扶下起身,擦干眼泪高喝。“捻香!”梁渠松口气,以火炭点香,躬身插入香炉。“祭酒!”酒液碰撞杯壁,于阳光下闪动粼光。“颂,祭文!”“江淮在上,余借义兴镇之地,临江河之水,承众之所寄,聚民之所望,率民众今敬拜于尊前,呈此祭文……”“混沌初开,生有天地。天经日月,地行河江……”江平万里,波澜起兴。天地茫茫,余音道道。长袖猎猎,身量万丈。【祭祀淮江,虔诚无比,河流眷顾度+0.97】江淮大泽最深处。一双璀璨如烈日之瞳猛然睁开。 第二百零九章 戏目 0.97!足足有零点九七!梁渠长拜而下,心头震动。数字看似极小,可应龙纹,虞纹相加不过是0.03,一场祭祀竟高出如此之多!不枉他准备如此之久,又特地来一场神迹显灵!加上先前积攒的,足足有一点眷顾度!凑满整数,会不会有什么奇特变化?“复拜!”听得司祭高喊,梁渠压抑下心中思绪,再度拜下,引得身后万余人一同跪伏。大风从江面上涌来,浩浩荡荡,万里不歇,长袍大袖在风中猎猎招展。漫过众人腰际的浓雾翻涌飘逸,恍若将整个上饶埠头化作人间仙境。如此神异景象,由不得人们不信河神显灵!河神显灵是从主祭步行开始,莫非……心思灵动之人抬头望向祭台中心的主祭,各类想法交织错杂。梁渠英武挺拔,好似云中仙人。再联想到其一路崛起。定是河神眷顾之人!众人心中愈发敬畏,虔诚跪拜。“放炮!”司祭高喊。鞭炮声噼里啪啦。数十位穿着蓑衣的男人上到祭台前跳起祝神舞,气氛轻松欢快起来。伴随奏乐舞曲,梁渠一步一步退下祭台,弥漫整个埠头的大雾逐渐消散。乡民们面面相觑,心中敬畏未消,但更多的还是喜悦。河神显灵,千百年未有之事!要论与先前几十年的祭祀有何不同,除去人数外,便只有祭品与规格上的不同。而祭品与规格,又全都是梁渠带来的。梁渠为大家带来了河神的祝福!沐浴着众人热烈的目光,梁渠迤迤然回落座位。陈兆安等一众乡老笑得合不拢嘴角,纷纷恭贺道喜。梁渠谦虚几句,同众人看过祝神舞,便带着青狼来到死去的赤兽面前。分祚!以前一年四季都要举行祭祀活动。春天的祭祀叫做杓,夏天的叫做稀,秋天的叫做尝,冬天的叫做燕。后来基本简化成一年一次或者一年两次,选夏天和冬天。因为一个最热,一個最冷,一个阳气最盛,一个阴气最盛。冬天尚且还好,食物能保存得久一些,夏天热烘烘的,加上湿气重,猪牛羊放那半天就要发臭。于是便有祭祀完马上分肉的习惯,习惯一久,就成了习俗。分祚是乡民们最期待的环节,祭祀结束,没有一个人离开。梁爷一早说过,每个人都能分到祚。肉可不常能吃,更别说食用精怪肉强身健体,一时半刻算什么,等一天也值得啊!梁渠瞧着乌泱泱的人群,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分。赤兽除去鳞甲,骨骼,内脏,能吃的肉有小三十吨,也就是六万斤不到的纯肉。平均下来一个人能分到五斤肉,当然,肉肯定不能这么分。来捧场的大户要给面子,他们出了不少钱,投桃报李,多分一些,大精怪肉值钱着呢。外乡人分到的要比自己人少,不然别人会觉得梁渠胳膊肘往外拐。但是少归少,不能没有。祭祀的信众数目与质量必然是眷顾度多少的关键一环,甚至里头包含信众的虔诚度。泽鼎上虔诚无比四个大字明明白白,上一次可没有。甚至不止人数,梁渠怀疑日子都有讲究,传说中六月六是江河归道,百流入海的日子。所以外乡人肯定得给,有了盼头,把消息传出去,下次来的人会更多。思忖一番。“本乡人一人三斤肉,老人一人三斤六两,外乡人折半!大家以为如何?”平均一人五斤,剩下来的缺口和另外两头精怪,自然是给大户和自己人分。“听梁爷的!”“三牲都是梁爷带来的,咋分我们都没意见!”“梁爷爱咋分咋分,我能闻着味,那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众人言之凿凿,认为三兽都是梁渠自己一个人贡献,怎么分大伙都没意见。能拿三斤肉,已经是意想不到的福分。“成,都排好队,过来拿肉!松宝,立波,杰昌,你们几位帮忙看着,组织一下秩序,领过的不能再领。要敢浑水摸鱼,原来的那份也给我拿回来!等忙完了,给你们仨儿多分点。”“嘿,这我拿手,水哥瞧好吧。”林松宝挽起袖子,“打我照过面的,就不能忘记他!”一万多号人,梁渠都做不到林松宝这样看过一眼便记住,只能说各人有各人擅长的本领。他拔出青狼,划开赤兽腹部,内脏带着浓厚的腥臭味喷涌而出。几个镇上屠夫上前搭手,清理出内脏,拎着大桶到一边清洗。切下整张兽皮挂在一边,梁渠负责切肉,林松宝在一旁称量分肉。对普通人来说,肥肉肯定要比瘦肉好,三斤肥肉与三斤瘦肉也不一样,只不过绝对公平也做不到,对大家来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轮流分了几十号人,刘全福排着队过来搓搓手。“梁大人,这肉能不能换一下?”也就是他和梁渠熟络,一般人也不敢提要求。梁渠放下匕首:“换一下?要换什么?”刘全福指向一旁酷似“兰寿”的大鱼。“那个瞧着像是个有福气的,想着能不能沾点福气。”梁渠哑然。倒也是,寻常人哪懂什么精怪和大精怪的区别,只瞧着“兰寿”有福气,便觉得那个更好。“用不着换,再给福叔一份就是。”梁渠到兰寿身上剃下一份肉,连同赤兽肉一同递给刘全福。“这不太好吧。”“有什么好不好的,精怪肉吃了强身健体,福叔你强了身,帮我多造几艘船就是。”听得此话刘全福不再客气,嘿笑几声,拎上两块大肉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离去。一直忙碌到申时末。梁渠拿起最后几块肋骨排,递给大户们的下人,转身对众人拱手。“此番河神祭多谢诸位帮衬,几块大肉,聊表敬意。”唐祖涛为首的人群连连摆手。“哪里哪里。”“今后大家都在义兴镇上生活,该是团结一心。”“左右不过半天光景,平日里闲着没事,就当赶个集。”陈兆安也是站出来道谢,随后说出戏班子一事。“诸位大人,今日到了酉时五刻,尚有水台戏一观,若是有意,我便让人提前安排好位置,恭候诸位光临?”众人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久不曾听戏了。“也好,闲来无事,到时过来瞧上一瞧。”“位置给我留着吧。”“我便算了,晚上有事。”“林馆主是急着和第三房小妾生儿子呢吧?”“哈哈哈。”众人说笑,交谈中零零散散离了场。梁渠本对戏曲没什么兴趣,却遭到了陈兆安的挽留。“今晚的戏目,梁大人定然有兴趣。”梁渠不知道陈兆安何出此言,转念一想,看就看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行吧。”“恭候梁大人大驾。”“陈里老说笑了,渠不过晚辈……”夜晚,吃过晚饭的梁渠顺着青石街往前走。晚风稍大,空气中蒙着一股水草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而来。尚未到埠头,他便发现水戏台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那戏班子点的还是金明油!再看前面,密密麻麻的乌篷船,早就把戏台围满,寻常人连立足也难。此番场景,不由让梁渠想到从前学过的一篇课文。好在前面最好的位置一早留着,陈兆安对着梁渠招手,让他坐在正中间。戏文开始,一番吹锣打鼓咚咚的响,浓墨扮相的戏角纷纷登场。梁渠看不大懂,甚至他们嘴里喊什么也听不明晰,专门的戏曲腔调,只觉得几个女孩子扮相不错。第一出戏是什么男欢女爱的,很无趣。那男的不知为何是个大胖子的扮相,蛮离谱。等到了第二场,情况不太一样。接连登场的几个人物都让梁渠很是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最后一句戏文让他猛地振作精神。“我想要的很简单,只是……”“诸位的人头罢!”梁渠瞪大了眼。好家伙。陈兆安竟把他挑落鲸帮的事编排成了戏目! 第二百一十章 虚空史官 水戏台上光影交错,咿咿呀呀。偌大的动静让大泽掀起涟漪,几只眼睛浮出水面,目不转睛。梁渠扶住椅把坐直身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乡民们吃着瓜豆挤在船头上傻乐,注意力全在戏台上,没人关心他。倒也是,梁渠好歹上过快一年书院,他听不懂,普通百姓便听得懂?他们一样看不懂。尤其是新戏。道理跟许多人听偶像发布新歌曲一样,不看歌词,头两遍大部分人都听不出来歌词讲个什么,只能感受到里头的情绪。那么多人,主要是来看个热闹,新奇,压根不知道戏台上的原型隔台下坐着。且陈兆安好似为了给他“惊喜”,应当是特地让戏班主把交代故事情节和背景的副末开场给挪走,迷惑度更上一层楼。倒是左右的唐馆主等人时不时把目光瞥向梁渠,看出了点门道,嘴角似笑非笑。还好,保住了一点脸面。梁渠以手掩脸,又瘫靠在椅背上。太尴尬了。为什么当时他说了什么话都能还原出来?哪里来的无形史官?“陈里老……”陈兆安侧过身来。梁渠重坐起来,组织一番措辞。“为何这戏目,连我当时说了什么话都能演出来,陈里老是从何处听来的。”梁渠不是没和别人说过和鲸帮的事,但从没那么详细讲过,更不可能把自己当时说过什么话都复述出来。陈兆安哪里来的消息渠道?“这可和我可没关系,这戏都不是我排的。”陈兆安手腕搭在拐杖上,连连摆手。“不是您老?”“不是,这戏的戏班主啊,叫钱廷直,原来是丰埠县人,带小歌班的,在丰埠县一片颇具声名,结果八年前丰埠县来了个肚包天杜县令,梁大人应当熟悉。”梁渠点点头。杜文长嘛。戏精一個,有个外号叫肚包天,一点没错。“那肚包天满脑肥肠,偏偏好弄风雅,尤爱听戏,编戏,若只是这些也就罢,关键肚包天还喜欢玩戏。”“玩戏?”见梁渠不解,陈兆安压低声音解释。“玩戏子!这钱班主带的是小歌班,优伶都是女子,自然被肚包天觊觎。”梁渠扫一眼台上的女孩子,不免点头。小歌班他知道,因为师娘蛮爱听,为此他有过一点了解。这东西算是江淮一带最常见的戏曲种类。据说起初,小歌班里头全是男优伶,后来有位大家受帝都剧“髦儿班”的启发,想在戏班中培养一批女优伶。那时候,“男班”与“女班”尚且并存,相互竞争,但由于“女班”中的演员,相貌俊美,台风幽雅,深受众人喜爱。久而久之,“男班”的演出状况越来越差,逐步衰落,渐渐淘汰,由“女班”取而代之,一统天下。自那以后,小歌班里头全部都是女优伶,成了一种特色。所以现在水台上扮演梁渠,刘节兄弟的皆是女子。肌肤像是沁红的软玉,眉宇更用墨笔勾勒以加深轮廓,腰肢细长,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间,英气薄发,像朵盛开的黄金菊,时引众人喝彩。作优伶首先得模样端正,清一色的漂亮女孩,扮男装更显英气,别说杜文长,正常男人都会喜欢,不无奇怪。“然后呢?”“一次两次也就罢,可那肚包天色中饿鬼一个,哪有个够?时间一长,班底都要被掏空。钱班主也不忍心,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好角成了贵人玩物,便带着班子开始走县,在周边县厮混。一直到前些个月,听得您灭了鲸帮,肚包天关押受审,他到处搜罗您的事迹,亲自到大狱里头问那些鲸帮份子,费尽千辛万苦,编出这场好戏。我去请他的时候,那钱班主听说义兴镇是您的故乡,钱都没收,自个出了二十两银钱帮咱们搭建水台,说是要不收钱,连唱三天。”三天?梁渠人都听麻了。他没想到自己挑落鲸帮还有后续事件触发。岂不是说有许多人听过这场戏,并且将来数量会持续增多?光影斑斓在他身上移动,戏台上刀光剑影,跟头齐翻,伴随着反派的无力挣扎,彻底倒在戏台上,吐出一口殷红的血,第二场落幕。“好!”“彩!”“好看!”嘹亮的口哨声响彻大泽,数百人一齐高呼的声音震耳欲聋,何等热烈的场面。观众圈外,水花翻涌。圆头高兴地拍打肚皮,示意身旁的江小豚去看台上的花活。不能动抬起爪子挠挠鳞片,踹了一脚旁边兴奋打滚,滚到它身上来的肥鲶鱼,却把自己蹬了出去。趴在大鳄脑袋上的蜃虫一个不稳掉入水中,被拳头用钳子接住。水花扑腾的动静吸引来后排一位渔民的注意,瞧见那几头恐怖的巨兽,他一个腿软掉入河中。匆忙喊叫几声,周边同伴回头望去。大泽静谧,浪花叠叠,哪有什么鲶鱼怪物?“有好戏你不看,喝酒喝懵了吧你。”“不是,我真看到了!”“诶,行行行,看到就看到,今天河神显灵,在场武师都有十好几位,你怕什么?”“也是……”水台下,梁渠挠挠鬓角,十根脚趾在靴子中抓起又放下。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大家吵闹。“陈里老,没有副末开场是钱班主的主意?”“是钱班主的主意,说要最后再点题。”梁渠捏住鼻梁,太阳穴微微跳动。“副末开场就算了吧。”“为何……行,我去和他说。”……夜半,细雨蒙蒙。演出落幕。渔夫们淋着细雨,意犹未尽地撑扦划走。副末开场没有上演,梁渠成功控制住自己的社死规模,也见到了陈兆安口中的钱廷直,钱班主。钱廷直是一个年近六十,头发花白,个头仅有一米六的小老头,他带着十几二十岁的女孩们出来迎接,热情的不行。“那肚包天,当真是猪狗不如!出生里的出生!生儿子一定没屁眼!”“梁大人英雄有为,为丰埠县铲除大害!今后梁大人带人看戏,一律上等座!绝不收费!”“钱班主客气,只我有一个请求,今明后三日戏目不如换一换如何?《玉堂春》,《墙头马上》,《龙女传》都不错啊。”“额,这是为何?可是今日的戏梁大人不满意?”梁渠瞧见几位女孩失落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倒不是不满意,只是乡亲们看场戏不容易,尽量多些戏目……”“那,好吧,既然是梁大人开口,自然是要答应的。”寒暄客套完,梁渠没有回家。他独自一人在舫船里坐了很久,吹了数刻钟的江风。一旁肥鲶鱼等兽探出水面,没敢打扰。终究是做得一件好事。尬就尬吧。幽幽叹出一口气,梁渠收拢思绪,想了一会,他才想起自己出来是要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一章 无端恶意 一点眷顾度,究竟有何不同?梁渠抱着期待跳入水中,不曾想好处没体会到,甫一入水,一股让人不太舒服的悸动感涌上心头。好似被人用细针抵住眉心,以至带来一丝异样的刺痛。什么情况?怎么得了眷顾度,整条江淮河反而对自己有恶意一般?梁渠踏着水面回到舫船,眉心处针刺感这才消散。再入水,又有。他有点懵,看向身边的肥鲶鱼和不能动等兽,询问它们是否同样在水中感受到恶意,有不舒服的感觉。众兽面面相觑,都摇着脑袋。唯独肥鲶鱼仰起身子,用鱼鳍拍了拍自己刚刚被不能动踹过一脚,留下些许爪痕的侧腰,示意它这里不舒服。梁渠忍住补上一脚的冲动。于识海中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28.5%)】【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一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威慑】【水泽精华:两千五百点】【河流眷顾度:1.0001】没看错。眷顾度是一点出头,是正数,不是负数。究竟从哪里来的恶意?梁渠眉头紧锁。一直以来,他对眷顾度都有猜测,说是眷顾,更像是一种权限。每当眷顾度提升,他与江淮河的关系便越亲密,一如江淮河对他敞开怀抱,无论是控水还是行动都更加轻松自如。这点是他反复试验过的,甚至于梁渠怀疑眷顾度能提升自己在水中的好运。没道理眷顾度升高,反倒变成对他的恶意。除非恶意不是来自江淮河……那还能是谁?梁渠兀得想到那条能在深水区与浅水区自由穿梭的暗流。许久之前的妖庭,似乎同样对江淮河有着一定的掌控力。那时候真龙尚在,现在……是那头蛟龙?梁渠越想越觉得可能。能冥冥之中让他感受到恶意的存在非比寻常,自然要往几个战力高的对象上去套。当前整片大泽,明面上最强的便是那条蛟龙,或许只有它有本事让人一入水便感受到恶意。他被蛟龙盯上了?为什么啊?梁渠匪夷所思。矛盾的诞生必然涉及到利益问题,自己什么时候侵犯到蛟龙的利益了?它也能获得眷顾度?亦或是自己的眷顾度影响到了它其他什么东西?自己一直在水里,蛟龙能不能感知到方位?梁渠在船头反复踱步。整片大泽几乎都是他的宝库,靠着这个宝库,梁渠修炼的资源几乎没怎么短缺过。一将功成万骨枯,想从底层往上爬,哪有那么容易?别人辛辛苦苦做任务,攒钱,买丹药,与旁人搏杀争夺机缘,别说到奔马,便是皮肉骨血四关都要经历不知多少生死危机。而他只需要等几兽把东西送上门就好,背靠大泽这片蓝海,又有师父给功法武学,一年走完别人十几年的路。唯一一次称得上凶险,还是和螃蟹怪厮杀。鲸帮那次都称不上,那一场是优势战。梁渠冥思苦想,目光忽地投向肥鲶鱼,肥鲶鱼转头看向后方,发现自己身后没鱼。若真是蛟龙作祟,蛤蟆会不会知道怎么回事?好歹是顶级大妖。“阿肥,我有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肥鲶鱼左看右看,背着一根大铁锚冲入暗流。一番天旋地转,肥鲶鱼狠狠地扑倒在地,抬起头尚未观察过四周,脑袋狠狠一沉。一根硕大铁锚砸中它的脑袋。肥鲶鱼扶住礁石起身,找到地上铁锚,抱起来狠狠掼在地上。一连摔过两次,它才背起铁锚赶往蛤蟆巢穴,到了地方发现蛤蟆老哥不在家。洞穴里,黑褐色的藤蔓张牙舞爪,肥鲶鱼不敢靠近只能抱着铁锚缩在门口。“不在?”收到肥鲶鱼信息的梁渠眸光一闪。“阿肥,等蛤蟆回来,你先问它去了哪里。”肥鲶鱼一等就等了好几個时辰。黑影从远处急射而来,重重地顿在地面。狂潮奔涌四方,整个水底如同掀起八级大狂风,肥鲶鱼死死抱住铁锚,犁出数十米地。蛤蟆终于注意到脚边的肥鲶鱼。“小老弟?”水流停歇,肥鲶鱼忙抱起铁锚,送给蛤蟆。铁锚奇特的外形顿时引起蛤蟆兴趣。“这是什么东西?”肥鲶鱼咬住铁锚往地上一砸,拖着大锚开始游动,整把铁锚陷入砂石,越插越深,一连拽出十多米拽不动为止,随后挥舞起鱼鳍。“新式船锚?”蛤蟆用爪蹼抓起手掌大的铁锚,越看越觉得形状好看。它把大锚往地上一插,拖动一阵,阻力果真越来越大,最后整把大锚陷入土中。蛤蟆用力一拉,掀起了一整块地皮。这东西,好像很适合拿来作武器?就是太小了,材料也不好。一阵乱舞,蛤蟆幻想一番自己扛起一把大锚当做武器,顿时挺起了胸膛。见老大哥在那边自娱自乐,肥鲶鱼没忘记自己背负着的使命,忙询问起蛤蟆先前的去向。“我?”蛤蟆叹口气,回到洞穴躺靠在火鸟羽毛上,翘起二郎腿,手上转着大锚。“今天不知那长虫发什么疯,召我们几头大妖,说要杀贼,贼是人是妖不知道,具体在哪也不知道,只说在南边,还可能在岸上。”蛤蟆撇嘴。南边?范围也太笼统了。长虫那语气简直恨不得它们沿着南方一路横推上岸,见谁杀谁。夭寿。真要上岸惹下众怒,人类武师可不好对付,不小心命都要丢掉。“若是真龙下令,我还得思量思量,至于长虫,谁爱去谁去。自己霸占龙宫,指望别妖卖命,不如找只蜃虫吸点白烟做个好梦。”肥鲶鱼不明所以,只把蛤蟆的话都转述回去。另一边梁渠眼神大亮。果然是那蛟龙!幸好它只能模糊感知方位,如此一来,梁渠就暂时是安全的。但为什么自己能感受到如此针对性的恶意,别人感知不到,它不是不清楚对象吗?“莫非是眷顾度的原因?是江淮河在提醒我?秋风未动蝉先觉?”梁渠困惑太多。大泽底下的大妖联系如此紧密,蛤蟆似乎和先前的真龙也有关系,莫非是真龙手下四大将?梁渠想起老砗磲当初说的,龙庭外尚有四宫,里头生活着四头顶级大妖。当初蛤蟆和火鸟战斗,改变天象已经足够震撼,现如今看,蛤蟆实力或许更高。水底。铁锚划破水流,沉入河底。“小老弟你等一等。”蛤蟆跑进自己的杂物堆里翻出一个大贝壳,正是当初关押肥鲶鱼的,这一次送来的铁锚它很喜欢,不能教小老弟吃亏。万一下回不来怎么办?“这个给你。”蛤蟆从贝壳里抓出一条散发着金光的小鱼,递给肥鲶鱼。 第二百一十二章 金色传说 蛤蟆捏着金色小鱼,就跟人手里捻着小鳑鲏一样,非常迷你。金光小鱼递到面前,肥鲶鱼发现整条宝鱼其实一点不小,只是长相奇特,一嘴的利齿,背脊三角状,此前从来没在江河里见说到过。“蛤叫它金锣鱼,海里面的好东西,它里头有一口金汤,喝完暖暖的,鲜美无比,不可不尝,送给小老弟。”一股奇特异香在水中弥漫,肥鲶鱼小心靠近,金锣鱼忽地猛烈挣扎。肥鲶鱼猝不及防下,胖脸被大尾巴连抽几个嘴巴,最后一下拍倒在地。蛤蟆捧腹大笑,旋即瞪了金锣鱼一眼,整条金锣鱼两眼一翻,晕死过去。肥鲶鱼晃着脑袋甩掉脑门上的泥沙,看着平躺在地上的金锣鱼颇为畏惧。明明一口能吞下的鱼,偏生得好大的力道,脸都给它抽疼了。“别瞧它小,按人的说法,金锣鱼有九牛二虎之力!”肥鲶鱼用须子触了触地上的金锣鱼,又顶起来翻个身。确定宝鱼晕死过去,一口猛吸,连沙带鱼含在嘴里,挥动鱼鳍告别。“奇怪,为什么不一口吃掉?”望着钻进暗流消失不见的肥鲶鱼,蛤蟆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肥鲶鱼要特意带回去吃,多此一举。只是转眼看到地上躺着的大锚,那点小困惑便被它抛之脑后。蛤蟆跑到自己的洞穴中,翻出好几块数十丈高的大石块,推着它们来到洞口,在波光照耀下,闪烁着各不相同的艳丽色彩。暗紫,淡黄,青金,血红。部分石皮磨损,开出几个小天窗,暴露出一抹金属光泽,显然几块都是含量极高的金属矿石。“嘿嘿,武器,武器,新的武器!”……梁渠等候在暗流出口处。暗流激涌,肥鲶鱼从里头滚出,它使劲憋住自己的大嘴,两個腮帮子左突一下,右突一下。不知何时金锣鱼突然苏醒,在它嘴里头乱蹦跶,憋得难受。环顾左右,肥鲶鱼一溜烟游到梁渠脚边,哇得一口吐出大团金光。金光重见天日,转身要逃,梁渠自然不会给它机会,一发水牢术将金光禁锢在原地。好大的力气。梁渠感受到体力消耗,不曾上手触摸便知晓这鱼真是天生神力,比之什么牛首鱼力道来得更大。只不过……瞧这金锣鱼的样貌,形体扁长,前宽后窄,有背鳍,尾巴上下竖立,犹如锋利的尖刀。肥鲶鱼没见过很正常,它一辈子没出过大泽,最远一趟远门是丰埠县,但梁渠对这外形可太清楚了。所谓的金锣鱼,竟是一头小鲨鱼?能好吃吗?梁渠对蛤蟆的话持怀疑态度。他是知道鲨鱼没有排尿器官,所有体液都是通过皮肤交换的。正因如此,鲨鱼肉质里有一股非常浓厚的尿骚味,越老的鲨鱼味越重,让尿给腌透了。下鞋垫子都好吃的料下鲨鱼肉都不一定好吃。或许宝鱼不太一样?好歹是大妖推荐的宝鱼,梁渠肯定要试一试。他抓住金锣鱼尾巴,拎上它回舫船,船篷交错间,忍不住抬手遮挡一下阳光。天空蒙蒙亮,橙黄的金光从指缝间透过,投下斑驳长影。哎,又是熬夜的一晚。戏曲半夜落幕,中途去河泊所买来一个大锚,肥鲶鱼又在蛤蟆那边等候上几个时辰,一天就这样过去。梁渠打个哈欠,困意上涌,也没了食欲。今天真是大喜大悲,累得不行。先回家睡个觉,睡醒再料理吧。晚上几个时辰不碍事。让阿威注个毒,他拿出鱼篓,塞进整条小金鲨,在埠头上系好船身回家。躺在狗窝里的乌龙听到脚步声,耳朵微微颤动,再听到门锁的晃动声,马上从地上跳起,嗅着味蹲守在门后。梁渠推门进来,一团长满绒毛的黑球嗖一声滚上小腿,跟随他的脚步一蹦一跳,短尾巴摇个不停。“乌龙?”梁渠甩甩脚尖,把乌龙从腿上甩下去,顺手拿起鱼篓往水缸里倒金锣鱼。金光入缸,水沫四溅,落了一滴到乌龙鼻尖上,它抱着自己鼻子,打出一个喷嚏。“乌龙,交给你一个任务,守好这条鱼,别让它跑了。”“汪!”乌龙叫唤一声,歪头看看走进房间的梁渠,又看看大水缸,一屁股坐在地上,恪尽职守。晨光朦胧。梁渠洗把脸躺在床上,思绪发散。通过蛤蟆确认了恶意源头本该高兴,蛟龙无法精确定位更是一件大喜事,但这些并不意味着水下仍旧安全。蛤蟆是无所谓,其他大妖呢?有玩忽职守,无所吊谓的,自然有忠心耿耿,甘当舔狗的。且蛟龙底下有大妖,大妖手下是不是有小妖?实力到达大精怪,已经有相当发达的智慧,知晓人的可怕,除非饿急,瞧见寻常渔夫都不会上前招惹。到了妖的层次,更是与人无异,拉帮结派很正常。寻常大精怪梁渠打不过也能逃,妖……鲟鱼王龟缩在一个小小的池塘中,依旧能爆发出改变地形的恐怖威势,动辄大浪涛涛,放在大泽中只会更强。“走一步看一步,再想睡不着了……”梁渠定神止念。天边的云懒洋洋地舒展,大地静馨。张大娘推门而入,瞧见拉下的竹帘,没有叫喊,只是少做了早饭分量。中午。淡淡的乌云从北边飘散过来,降下蒙蒙细雨。瓦垄冲刷得乌黑油亮,顺着屋檐角连珠成线,在地上滴出一个水坑。梁渠披上衣服推门,带着水汽的清新空气令人精神一振。乌龙仍坐在水缸前,只不过蹲在屋檐之下,瞧见梁渠,起身抖抖毛发,冲破雨幕跳上台阶。“辛苦你了,待会分你一块小鱼翅!”梁渠伸手一摸,把乌龙身上的毛发全部控干,再从水缸中捞出宝鱼。弯把匕首开膛破肚,肥厚的油脂在刀身上留下一抹油光,一个十分独特的金黄器官从切口中滚落,金光璀璨。伴随着金黄器官的离体,整条金锣鱼黯淡不少。梁渠拿起椭圆状的器官,发现它像一个鱼泡泡,很大,里头蓄满金黄色的液体。蛤蟆说的那一口鲜美汤汁便是这个?凑上去闻一闻,十分独特的异香钻入鼻尖,令人食指大动。生喝?煮一煮?梁渠皱眉沉思,决定先浅尝一口。用刀尖小心挑开一个破口,吸上少许汁液。【水泽精华+108】 第二百一十三章 涡窍 梁渠并不惊奇于一口汤汁能带来一百多水泽精华。好歹是大妖相赠,水泽精华多一些十分正常。他惊奇的是这汤汁的味道。捏起“鱼袋”,再喝一口。浓郁的鲜香味从味蕾直冲天灵感,在后脑处轰然炸开。好似隆冬时节,围着温暖的火炉喝上一口最鲜美的鱼汤。乳白色的汤汁上漂着金色油花,少许绿葱沉浮,从胃部热到脚趾,身心由内而外的感到舒畅。难怪蛤蟆评价那么高!太神奇了,这是生物体内能自然生长出来的东西?梁渠匪夷所思,再回过神,手里的“鱼袋”空掉大半。给几头水兽留一点。强忍住喝光的欲望,他一刀切下金锣鱼鱼鳍。刀面抹过,露出一排细如葱丝的软骨,根根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如同毫无气泡的松脂琥珀。吃过那么多宝鱼,梁渠刀工不必说,迅速把金锣鱼分割成拳头大小的鱼块。薄薄的金色油脂覆盖上刀身,他用指头抹下,涂在了乌龙鼻子上。水井浮动,几兽接连浮出水面。梁渠拿出一个小瓷杯,把鱼袋里的汁液倒入其中,挨个喂给几兽,让它们一起尝尝。不能动喝过一口,泛着肚皮瘫倒在地上。拳头不停冒气泡,圆头拍着肚皮。阿威从这个屋顶飞到那個屋顶,蜃虫身子完全伸展开来。唯独肥鲶鱼砸吧着嘴,像是没咂摸出味来,刚到嘴里就一出溜滑肚子里去了。拒绝阿肥再来一杯的想法,梁渠倒入木炭,从灶房找来火石点上,铺上铁丝网,整齐码上一层金锣鱼肉,又在旁边架上砂锅,倒入清水和鱼翅。等肉熟的同时,顺带分一分内脏。大部分都按重量分,只鲨鱼肝被他切成数块,一兽一块,没让它们多吃,以防中毒。【水泽精华+86】【水泽精华+92】【水泽精华+189】鱼肉雪白,鱼皮微卷,边缘烧得焦黄,皮酥肉嫩,稍稍一抿就在嘴里头化开,汁水溢满口腔,一点点食盐就把整个味道提升一个大阶层。水煮的鱼翅更香,金锣鱼长得和鲨鱼一样,骨头也是,全是软骨,嚼起来嘎嘣脆。大半条鱼下肚,再给六兽分一些,梁渠看一眼整条金锣鱼的收获。【水泽精华+4582】这就是顶级宝鱼的效果?梁渠瞳孔地震。犹记得两生花贡献出的水泽精华有五千三百多点,没想到一条金锣鱼贡献出来的有四千五百多,仅比两生花少一千。岂不是说他刚吃下两个大功?不对,金锣鱼或许还不是最顶级的宝鱼,只是由于味道太好才让蛤蟆如此钟情。一根大铁锚值多少钱?大顺有武夫,各类神奇器械,开矿简单得多。再加铁锚铸造没什么技巧,只需浇筑,人工费都要不了多少,整个大铁锚只花了梁渠小几十两银子。世上有比这更赚的生意?近乎百倍的利润!金锣鱼入腹,腹内燥热腾地一下扩散全身,本来温吞吞的气血像是冬眠苏醒的大蛇,四处游动。来不及使用水泽精华,梁渠先跑回静室,搬运气血。奔马九窍,分布于身躯的前、后、上、下、中,组成九宫八卦之象。其中总分三田,三关,三窍三个境界,分别对应奔马初境,中境,上境。若是九窍皆开,又是另外一个尊称,极境。如此划分,并非是因为三个一组好区分,而是这三层提升各有不同。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为前身,共属阴,阴为柔目,主收藏,是养生之处,含蓄于内,运化周身。三田皆开,武者利用窍关行气,运功效率倍增,与四关时期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一门合格的功法,不说包含狼烟境的搭桥三十六路,至少也要能包含三田窍关,如此才能称得上是一门合格的下乘功法。倘若连三田窍关都不包括,那只能是不入流的大路货,连个下乘的评价都得不到。而尾闾、夹脊、玉枕三关是为后身,共属阳,阳为刚,主开放,是运营之所,应扩延于外,卫护形体。此三关洞开,武者对于自身的掌握能力会有大幅提升,能做到外放罡气,倍增武技威力。梁渠目前就处于这个阶段,换句话来说,他已经是奔马中境武师。腑关一开,直接跳到奔马中境,说出去不知道要骇掉多少人的下巴。甚至于梁渠已然在冲击第五窍关——夹脊关。夹脊关的位置在两肩胛骨之间,与“中丹田”前后平行相对的脊椎骨之中。此处是“势”的中心,它处在两肩的连接点上,一般人两肩胛骨突出,不但影响势的舒展,而且有碍督脉的运行。能做到拔背肱弓,则肩胛收,脊背圆,两臂展,督脉通,方有包容一切之势。只可惜,没有玄气帮助,开窍难度翻出十余倍不止。直至金锣鱼肉的能量耗尽,梁渠浑身汗气蒸腾,夹脊关也只是松动一些,没有摇摇欲坠之感。修行果越往后越难。许多人蹉跎一生都在皮肉骨血四关打转,能进奔马,怎么都能成为一镇上的老爷,跨跃阶级。梁渠也不恼,沟通泽鼎,反手把攒下来的水泽精华加在融合度上。先前鲛人泪的两千多点水泽精华他一直没用,这一次连带着金锣鱼的一起加上融合度,继续搬运气血。闭目冥神,日照西斜。【泽狨泽灵融合三成,领悟天赋技能——涡涛。】梁渠睁开眼。涡涛?有什么用?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35.6%)】【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一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威慑,涡涛】【水泽精华:无】【河流眷顾度:1.0001】【统御水兽:角木苍鳄,威煞虎鲶,岩鳌蟹王,双翅天水蜈蚣,江豚王,蜃虫】【评价:泽狨泽灵源自于伟大的淮涡之主,经过不懈努力,它的无上权能对渺小的你解开了神秘一角。】【涡涛:可开一涡窍储存水汽,容纳于身,为控水之能的千分之一】千分之一?梁渠粗略算上一算,嘴角抽抽。八吨? 第二百一十四章 请帖 【涡涛:可开一涡窍储存水汽,容纳于身,为控水之能的千分之一】河神祭未曾举办前,梁渠在江淮河中的控水量逼近八千吨。眷顾度提升后,一晚上测试下来,他确认自己控水量超过一万二千吨。只是不清楚眷顾度带来的提升,究竟算不算他本身的控水能力。眷顾度提供的是一根杠杆,让梁渠能够以相同的实力,融合度,撬动起更大的控水量。好比两人情投意合,配合起来办事自然轻松加愉快。若是一个人干事,不是干不成,只是会累得不行,效果更是差不少。再者所谓的涡窍,只能储水,亦或者……想那么多做什么。八吨,十二吨的,试一试便知。梁渠起身要往院中去,起到一半脑袋兀得一沉,又跌坐回蒲团。?不是,没睡够还是怎么?不至于如此啊。奔马武师一天不睡是会犯困,但不会头晕,更不会出现什么久坐大脑缺血的情况。坐在蒲团上缓过一阵,这下起身没那么头晕,只是脑袋依旧发沉。梁渠面色凝重,以手搭脉。在医馆学习那么久,大病不会治,健不健康判断起来还是很轻松的。不浮不沉,不强不弱,不快不慢。脉象平稳,气血旺盛,没毛病,健康的不得了。莫非是医者不自医?对于武者来说突然来那么一下,绝对不正常,梁渠再没心情研究新能力,忙跑到西厢房拍门。老和尚放下手中卷轴,打开房门,听闻梁渠来意,两人一道来到桌边,伸手搭脉。“大师如何?可有什么问题?”“脉象正常,无病无灾。”梁渠皱眉:“但我脑袋发昏,发沉,发困。”老和尚皱眉。“你最近有没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特别的东西?”梁渠立马想到中午才吃过的金锣鱼。沃日,鱼里有毒?老和尚瞧梁渠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摇摇头。“倒不一定是有毒,你身上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应当是好事。头脑发晕,多半与神识相关,许是一件能增加神识强度的宝物,有如此效果的东西可不多见。”神识强度?梁渠以手扶额。感知一番几兽占据的精神链接份额比例。似乎,好像,的确少了一点?正如老和尚说的,能增加神识强度的宝物极少,他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如何,可有发现?”“多谢大师解惑。”老和尚双手合十。梁渠心情稍缓。他统御水兽,主要就是依靠神识。理论上神识越强,能统御的水兽越多,越强。此前唯一的增长途径便是跟随着实力上升而增长,没想到今日偶然获得的金锣鱼同样有此效果。只是头太晕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梁渠像赶早八,在底下听课的学生一样昏昏欲睡。解开困惑,他强打精神,翻身跳入院中水井,顺着水井来到花园池塘。闭目感受涡窍之所在。泽狨所有能力,都像是他身上天然生长出来的器官,不用教便知道如何使用,一如眨眼,发声,吃饭。只是头一次使用,会不太熟练。无形的波动在池塘中扩散。老砗磲不知道梁渠又搞什么鬼,生怕殃及池鱼,忙往旁边挪了挪。水波扩散,润湿灰褐礁石,一道神神明明的窍孔兀得浮现在梁渠身前,陡然间,所有的水流争相倒灌,搅起旋涡。池塘内的水压平衡被破坏,地下河流里的水接连往上翻涌,填补满下降的水位。一个呼吸左右,水流再也无法涌入涡窍。满了。梁渠清晰感知到自己身上多出一部分能自由操控的水流,具体方位不知在哪,体积约莫八個立方不到一些。果然只有八吨,以他的实际能力为主。梁渠低下头,看向脚下的大砗磲,用力跳了跳。“老贝,有感觉到我变重吗?”“无……”没有重量变化。梁渠踏着水面回到岸上。再打开涡窍,水流汹涌而出,整个池塘掀起浪涛,冲刷在边沿的石山上,漫出去不少,又顺着礁石缝隙回流。一开一收,梁渠玩得不亦乐乎。伴随着他熟练度的提高,整个涡窍的收放速度越来越快,仅半个呼吸就能把八吨水全部收纳或吐出。只是收纳方式与想象的不太一样,并非是突然出现一个窍孔,所有的水都往里面涌,窍孔完全无形,整个更是像空间上的折叠。好比是在一个气球上写字,又把气球从里到外翻个面,气球没变,里面却多了内容。水就这样被收纳在他身上,有点无限环的意思,通过翻面的方式连通内外两个空间。涡窍能不能收其他东西?梁渠从水池里掰下一块拳头大的石子,回到岸上,再度开启涡窍。池塘里的水流吸摄而起,直至吸满,石块噗通一声沉入水底。水流推举石块递到手边,梁渠将其捏碎,捏成拇指大小的块,再试一次。哗啦。指头大的石块仍然落入水中,没有被带入涡窍。只能带水吗?梁渠不算太失望,至少相比于最开始,多出一个能力是肯定的,等于随身携带一个池子。尽管池子非常的小,储量仅有八吨,但往后肯定会不断增长,乃至做到能随时随地改变地形。而且往好处想,成年人一天的饮水量是三斤,八吨就是一万六千斤,他随身带着十四年的饮水量。武者更能熬,这个数字能涨到二十年。以后去沙漠,轻易不必担心弹尽粮绝。沉着脑袋体会过新能力,梁渠准备回去再睡一觉,还没回房间,范兴来从前门处匆匆赶来。“老爷,有人找您。”“谁?”“不认识,说是天舶商会的管事,给您送请柬来的。”天舶商会的请柬?早不来晚不来。不对,现在就是下午。梁渠只得再忍耐一番,跑到厅堂里见客。“风华正茂少年时,梁大人龙驹凤雏,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一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人穿过庭院,来到大堂。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天舶商会 天舶商会。整个大顺最大的商会之一。论及船运水贸,更是没有之一,其生意遍及大江大河,周边海洋,号称贯通南北,无物不有。有人说天舶商会背后是多个世家相互持股,又有人说是黄袍天子占利一半,整个商会都是皇家宗亲的钱袋子。哪种是真,哪种是假,梁渠不得而知。但他知道,淮阴府的天舶商会分舵,五月份曾把一本残缺古籍卖出了一百三十万两白银的恐怖价格。而像这样的交易,几乎每個月都有。妈的,一本书花一百多万两白银,到底是谁在花钱买这些东西啊。梁渠羡慕地咬牙,面上不动声色,让范兴来去沏茶,起身到门口迎客。留着山羊胡的朱炳灿连连摆手:“梁大人实在客气,鄙人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一会便走。”“朱管事来去匆匆,不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不瞒梁大人,天舶商会分号楼将于本月十八日开业,届时会举办一场天舶拍卖,鄙人此次前来,正是给梁大人送请帖来的。”朱炳灿说着从袖中抽出一份烫金红帖,双手捧举,恭敬奉上。梁渠接过鹅绒请帖,从中打开,一张金色信纸滑落,他用小拇指托住,拈起纸张。指腹摩挲一番发现,这根本不是纸,而是一张薄薄的黄金!下午的阳光斜照过来,金叶泛着一层璀璨的光,险些闪瞎他这个乡下土包子的眼。只此一张请柬怕是都价值不菲!梁渠后退两步,避开阳光照射。黄金纸的正中间,以阳刻方式刻着文字,地点,时间,邀请人姓名,正中间往下,盖着天舶商会的印章。“天舶商会只在府州中心设立分舵,不过淮阴府改为平阳府是为大势所趋,商会自然要早做准备。本次拍卖会筹备良久,珍品繁多,期待梁大人大驾光临。”朱炳灿躬身作揖。第一次拍卖会,当然要广邀当地豪强,权贵。梁渠虽窝在小小的义兴镇,可名声不小。大造爵,拜师狩虎,河泊所八品官员,徐岳龙一系的得力干将,哪一个身份说出去都有名有姓。眼下实力略低,但胜在未来可期,俨然在天舶商会的邀请名单上。“劳烦朱管事。”梁渠点点头。“分内之事,既然梁大人收到请柬,我的任务也已完成,还需赶往下一处地点……”“那我就不多留朱管事了,慢走。”“莫送。”朱灿荣再度躬身行礼,倒退出十数步,转身离开。拍卖会……梁渠翻看金纸。他对所谓的拍卖会挺感兴趣的,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好东西,过去涨涨见识。说不得会有什么意外之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拍卖会,他的眼前老浮现出恶意加价,出言威胁,偷摸跟踪,杀人夺宝,不得已潜藏入大泽,从此啃食生鱼片,偷摸发育的一系列情节。明明从来没有参加过类似集会,脑子里遏制不住的出现此般画面。奇怪,到底是给他灌输的第一印象?不行了,脑子犯困得厉害。梁渠眼皮子直打架,匆匆收好请柬,钻回房间睡觉。再醒来,太阳不仅没下落,反而升高了一些。“我睡了一天一夜?”梁渠瞧着外面逆着时间上升的太阳有点懵,潜入识海查看精神链接。相较于昨天,今天比较非常明显,精神链接占据比例缩小了六分之一!金锣鱼真的有加强神魄的效果!难得。突破奔马,梁渠精神本就有所增长,加上这一次金锣鱼的成长,剩余空间怕是契约两头精怪都可以。只是他觉得这样做性价比不高。精神链接占据的份额始终保持不变,例如最开始统御不能动,就一直是普通野兽的份额。哪怕现在不能动有奔马实力,精神链接份额一样不会改变。即言之,一开始小,往后都会小,相反,一开始大,往后也不会变小。并且刨除实力因素,本身的臣服意愿也有很大影响,圆头就是因为臣服意愿高,占据的份额不是很大。从普通野兽一路进化到精怪,需要的水泽精华不算太多。过强的精怪有精神反冲风险,梁渠完全没必要为了统御普通实力的水兽,而放弃统御数量,那不合算。平白减少今后的可能性。……“梁大人今日硕果累累啊,算您十二个小功。”李寿福毛笔添墨,往梁渠的档案上记上一笔。“今日可要换些什么,仍是三枚鸡冠果?”“不了,换一个江豚信物,我累计的小功满一百了吧?”“稍等,我看看。”李寿福数过一遍,竖起大拇指,“一百九十六小功,绰绰有余,梁大人是咱们河泊所累积小功最快的人!”周边众人闻声侧目,小声议论。三个月,快两百的小功?不对,除去兑换的,两百多了!再一看梁渠脚边的十二个头颅。莫非是靠杀精怪?这是怎么做到的?对于寻常武者而言,想要挣小功,专门依靠河泊所杀精怪的任务极不划算。不好找又不好杀,太浪费时间,只能偶尔看到一头,顺手解决掉。专逮着精怪杀,怕不是要饿死。偏偏有人不仅做到了,还比其他人猛地多!梁渠对众人敬畏的目光习以为常,指着小功册。“一百九十六,那再来十枚补气丹,两枚水源果。”回气丹通常是四关以下武者使用,梁渠晋升为奔马武师,回气丹的药力有些捉襟见肘,得开始换补气丹。价格也更高上一些。至于水源果,听说是鸡冠果的升级版,要二十小功一枚,效果如何不知道,先试一试。李寿福晓得梁渠能耐,离开长案,领着他领取资源,路上忽道。“对了,忘记告知梁大人,明天我们河泊所要搬到县上去,今后不在楼船上办公了。”“我在任务板上看到了告示,倒是离我家更近一些。”几天前天舶商会过来邀请梁渠,就是因为建立好分舵,算算日子,河泊所也应该差不多。“那倒是好事。”李寿福来到信物室,查验过资格,主事让梁渠在普通江豚一栏挑选一枚信物。每一只江豚的信物都有编号,圆头老婆是……“找到了,三七四。”“梁大人不选一只公的?都是一百小功,公的体型可是更大些,助力更多。”“不必了,这只挺好。”圆头上次帮他找到一个野生江豚群,意外获得虎噬人卣,佛雕,鲛人泪。三件中哪一样价值都比一百小功大得多,梁渠肯定要满足它的愿望。李寿福不多劝,再转丹药房,宝植房找人换来补气丹,水源果。拿完奖励,梁渠终于见到了圆头老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水火交融 江豚管事走在梁渠与李寿福身前,三人踩踏着搭建在水上的浮木平台,麻绳连接处嘎吱作响。江豚光滑的背脊破开水面,它们在大泽上打个滚,转而消失不见。梁渠甚至看到一道体型逼近三十米大关,在水下若隐若现的庞大黑影。其气息比赤兽都要强得多,逼近“妖”的层次。显然它是整个平阳县河泊所,真正统领上百只江豚族群的“大首领”。在徐岳龙与卫麟手上各有一头,暂且不知另外一头在哪。整个江豚的统领制度,倒是像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这般划分。普通江豚由江豚王带领,江豚王由更强大的灵豚王带领,简单易懂,又方便管理。几头胆大的江豚探出脑袋,对站立在木架上的梁渠发出嘶鸣。不知道今天哪個同伴会被领走。管事拎着装满小鱼的木桶,往靠近过来的江豚投喂几条腌过的青花鱼,顺手指向前方。“就是这了,把气血注入其中,能引来信物对应的江豚,梁大人确认要选三七四吗?末尾数是偶数,那就代表是母兽。”一百小功一只江豚不便宜。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江豚与宝药宝植不同。宝植宝药吃完就没了,江豚在水下可是得力帮手,用小功换江豚,等同于用赚来的钱买新的织机,看起来钱少了,实际上以后会赚的更多。但江豚会受伤,更不可能不知疲倦的工作。就像买织机肯定要买好的,那才值,能更快的赚回来投出的钱。实在想不通梁渠为什么要换一只母的。搞繁殖?别逗了,且不说江豚繁殖率低,就是真怀上,不流产,孕期都要一年多。再加上小江豚成长,没个三五年时间,压根不可能形成战力。有那时间不如多换成年江豚,进行“利滚利”。“我确定。”“好,梁大人请吧。”管事侧手,一次相劝是好意,反复劝那就得罪了人,犯不着。梁渠把信物缠在手腕上,轻车熟路地引动气血涌入标记数字的迷你江豚信物中。“三七四……”一道水线从远处飞来,扬起白色水幕,绕着浮木上的梁渠打转。老实说,圆头常带江小豚偷摸回河泊所看发妻,但这还是梁渠头一次见。从体型上看,雌江豚身形更加纤细,没有雄性那么“胖”,颜色也要更浅,的确有性别差异。他还记得圆头没进化之前,体型在六米左右,眼前这头只有五米。还能配上吗?梁渠莫名联想,现在的圆头和它老婆体型差距几乎达到了一倍。不对,疤头老婆也是普通江豚,但它一样有八米多,或许这就是江豚的生物特性?“劳烦二位陪同。”梁渠领到江豚,对李寿福和江豚管事道一声谢。“梁大人客气,分内之事。”“走吧,阿珍!”梁渠顷刻间给圆头的老婆取好了姓名,只叫过几次,便让阿珍记住自己姓名。坐着舫船划出数里,早早收到消息的圆头领着江小豚在远处等候,见到梁渠身边的阿珍,一大一小迫不及待地飞驰过来。请访问最新地址它们明面上分离有近三个月,如今终于团聚,一家子非常高兴,一直在舫船周围嬉戏追逐。梁渠坐在船沿上,拿出那两枚水源果。水源果长得与苹果十分相似,只是表皮为深蓝色,偏长。价值二十点小功的宝植,除去增益气血外,还有健脾养胃、补肾养血的功效,几乎是鸡冠果的加强版本,不知道效果如何。啃一口,淡淡的津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口感一般,沙沙的,还有一股浓厚水汽。两个下肚。【水泽精华+242】【水泽精华+239】不是很多啊。梁渠眉头一皱。一枚尚且能说是品控不好,两枚都差不多,基本说明效果在这个区间左右。两小功换三枚鸡冠果,获得的水泽精华大约在二十五,相当于一小功十二点五的水泽精华。眼前的水源果换算一下,一小功的水泽精华只有十二点,竟比鸡冠果少半点?怪不得鸡冠果始终畅销。估摸着是河泊所内小功里面性价比极高的兑换物品。有点类似于一个商店内的主打产品,不一定比其他产品好,但性价比一定高,还能大量培育,应对武者巨大的需求缺口。不过一般人或许区分不出来太大差别。旁人没有泽鼎,能把一种水下宝植效果通过水泽精华进行具体量化。零点五对比十二,不过百分之四的差距,能体会出来的人绝对不多。“小功要重新攒了,争取把三十点小功以下的宝植全部兑换一遍,看看有没有性价比更高的。”梁渠定下一个小目标,让圆头带着老婆回莲藕水域安顿下来,自己回家吃饭。第二天,也是河泊所楼船里办公的最后一天,梁渠再度上船换取小功,随后几天全部都窝在家中修炼,绝不往河泊所去。无他,河泊所搬迁,苟一苟先。徐岳龙与卫麟两个人矛盾冲突太大。不说生死仇敌,起码得是路上互相看到要斜眼瞧的那种,一句瞅你咋地就能打起来。此前两方人马各自办公,井水不犯河水,这一次搬到岸上,等同于撤走了鸳鸯锅中的那块隔板,辣油和清汤搅和在了一起。作为徐岳龙一派系的下属,梁渠万不可在这水火交融之际去当显眼包。谁知道会不会有卫麟的手下突然跳出来,想要通过杀他的威风来讨好上司。梁渠不过是一个会点水上功夫的奔马武师,万万不能去当那出头鸟。少说窝个七八天,等六月十八号拍卖会结束再冒头。到时冲突的激烈程度应当会小一些。倒不是梁渠得了徐岳龙好处和照顾不想冒头,实在是冒了头才会被徐岳龙等人看不起。底下人耀武扬威赢了,有什么用?能多出一个大功,给祖辈争光,盖过对方气焰吗?不能。低端的争风手法,只有那些拼了命想挤进圈子的狗腿子爱干,属于喜欢往头发上摸鸡蛋汤的包国维。当然,有时候也不是狗腿太蠢,而是没有办法。扮演丑角博贵人一笑,是他们讨好上层,展示自身存在的唯一办法。梁渠只比他们幸运些。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一十七章 藏水 梁宅花园,水池中。老砗磲躺在水底,梁渠盘膝坐在暗色巨壳之上,念头一动。触手状的水流卷起水底一颗石子,沉沉浮浮落入到手掌之中。他手腕一转,触手状水流迅猛弹出,卷起石子抛飞出去。石块划出白痕,砸中石壁反弹掉入水中,力量十足。手掌一挥,水流再度延长,卷起石块,蜷缩变短,鼓足所有力量,如挥舞出的长鞭般将石块抽出。巨力之下,整颗石子破出水面,迅速消失在天边。只是梁渠能感觉到,在甩出石块的后三分之一进程,石子穿透了触手,能飞出去全靠余力。但即便如此,展露出的效果已经十分惊人。“涡窍竟有如此效果?”梁渠大为惊奇。本以为涡窍只能在身上储水,等同于多一个八吨的弹药库。可伴随着八吨水流在涡窍中待的时间越来越久,他发现涡窍里的水诞生出某种莫名的变化。水流触手是最好的证明。以往梁渠要想让水托起什么物体,表现形式基本上是出现一道喷泉般的泉柱,把石头冲到手边。亦或者是搅动水流构成一道水龙卷,卷住石头带过来。这两种算是最快速便捷的方式。绝对做不到像当下这般,出现一条触手状般的纤细水流,卷住石头!因为这根本不合理!水是高度不可压缩液体,几千吨的力量都压缩不了它体积的百分之一。在水下五千米,水的体积变化只有百分之二,但如此巨大的压力下,石块放进去该沉还是沉,不可能“浮”上来,更拿捏不住。本质上就是因为水是液体!除去“挤”与“喷”之外,水流表现不出来其他“力”的效果。没想到涡窍中的水表现如此非凡,有点像是水牢术的延伸版。只是……松开对水流触手的控制,水流散逸,与花园中的水混合在一起。梁渠失去了对触手水流的感知,想要再重现触手水流,只能从涡窍中继续抽水。“涡窍中的水发生变化不是一蹴而就,时间大概是一天。一天时间开始出现不同,三天达到较高的状态,五天就不能再提升了。”所谓的涡窍,倒类似于话本故事中,可以蕴养武器的地方,时间越久,威力越强。只不过涡窍中蕴养的是水,且不知道暴露在外界多久会丧失眼前附加的效果。又一个重大发现让梁渠心情愉悦,更别说最近两天他还进一步掌控威慑能力。他发现威慑对水兽有奇效,哪怕是相同境界,瞪一眼都能方寸大乱,陆兽差上一些,但差不到哪去,能让同境界的感到恐惧。此外威慑的强度能够收放,但无论威力如何,都不能对一些生命结构太简单的生物起效。例如蚊子。没有思维能力的生物,对所谓的威慑完全不感冒……或许没脑子,体会不到恐惧情绪也是一种幸福?不如去问问师父,狩虎境界的威慑能不能对蚊子起效,要是一样,那他心里平衡许多。正好,最近让张大娘反复调配,一直尝试在做的火锅底料配方搞得差不多,味道上已经极其逼近,鲜香麻辣。请大家搓一顿火锅,好久没聚餐了,联络联络感情。梁渠吩咐张大娘炒几份底料打包起来。约莫申时三刻,就是四点不到,他拎着五六个大罐,骑上赤山去往武馆。天气阴沉沉布满乌云,青石板上残留着未干的水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碗口大的马蹄踏过石板,石板起伏,缝隙间挤出一层水沫。请访问最新地址武馆门口,向长松正给两位新人介绍武馆。梁渠靠得近发现两位都是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青春靓丽,倒是少见。若是家中长辈要求,定然指名道姓去哪家武馆学习,不用犹疑,估摸着是觉得好玩的富家千金。向长松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红色,侧头看去,一眼发现骑马疾驰的师弟,招招手。“梁师弟,好几天没见你来武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梁渠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拍拍赤山腰间的瓦罐。“找几位师兄上师父家一起吃饭,我今天整了点好东西。”“酒?”向长松打量那瓦罐,猜测里头装的是酒水。梁渠摇头否认:“不是酒水,向师兄来了便知,保管你喜欢。”他不信有人不爱吃火锅。向长松点点头:“那好,反正我晚上没事。”“那向师兄代我转告一下胡师兄,我就不进去了。”“成。”边上听着二人攀谈的女子好奇转头:“向大哥,未曾介绍,这位是……”“哦,忘了介绍,我师弟,梁渠。”向长松上前按住梁渠肩膀,“别看我师弟年纪小,实力可比我高!善使枪,箭法也好!关键人长得神气!”“想来二位今后便是师妹了。”梁渠作了一揖。另一位女子眼眸发亮,面露期许。“那梁师兄也会来武馆教习吗?”“我?我一般不……”梁渠正要摇头,突然感觉自己脚掌被人踩了一脚,话锋一转,“虽然因为在河泊所任职,比较忙碌,不怎么有空,但是经常会抽空过来看看的。”两個尚且不知姓名的便宜师妹表情肉眼可见的开朗起来,当即拍板付钱。向长松写下二人籍贯,姓名,年龄,便领着两人进武馆领取身份牌。梁渠总觉得这样不太好。等上半晌,向长松从武馆出来。“幸好留住了,又挣一百六十两。”“一个人八十两?什么时候有这价位了?”“六月初师父新加的,每旬日多一枚血气丹和药汤,你都不知道现在平阳县里的有钱人有多少,个个富得流油,低了还不要就喜欢高价钱,我是真搞不懂。”向长松有时候都纳闷,是不是有人有钱没处花。说罢,他上下打量梁渠,啧啧称奇。“没想到啊,师弟还有这本领。”“什么本领?”“之前她们两个在这边和我聊了好久都没下定决心,师弟一来,她们马上就同意了,你说是什么本领?要不你来替我值班吧,咱们武馆生意指定要翻一倍!多一半女学徒!”“向师兄收到天舶商会拍卖会的请柬了吗?”梁渠选择岔开话题,向长松果真被转移走了注意力。“收到了,梁师弟也有吧。”“是的。”“那应该大家应当都有,正好坐成一排,等等,师弟你还没回我话呢。”“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要早去做准备呢。”梁渠故作不知,迅速脱身去找其他几位师兄。许是通知比较匆忙,二师兄,六师兄没空,其他人都表示能来。没关系。本来就是小聚,没那么正式,下次再会就好。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一十八章 碧玉虹桥(二合一) “师父也不能驱赶蚊子?”梁渠得到答案,心中大定。杨东雄点头回应。“蠃、鳞、毛、羽、昆,五虫当中,绝大多数生而有灵,趋利避害。唯独少部分蠃虫、昆虫、鳞虫,如涡虫,飞蚊,牡蛎,低智过甚。除非后天成为精怪,开出灵智,否则不会对武者威势有感触,便是为师,夜里都得点蚊香,要不然闹得慌。”天地有五种,蠃鳞毛羽昆。此五种算是前人对生物的认知。其中蠃虫指的是裸虫,无毛无甲,例如涡虫、蚯蚓、蛙等,人也无毛无甲,所以圣人为蠃虫之长。剩下的就很好理解,鳞虫是有鳞动物,其中包括有翅的飞虫,龙为鳞虫之长。毛虫指的是走兽,羽虫指的是飞禽,昆虫指有甲壳的虫类和部分带壳水族。“那就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的确是有的生物智商太低,没有害怕的情绪。”弄清楚原因,梁渠平衡许多。自己不是例外就好。随即他跑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拎着几个巨大的铜锅,总共六个,在大桌上摆成一圈。铜锅造型独特,中间凸着一個空心的烟囱。这六个铜锅是梁渠前几天,让三师兄铺子里的黎渊帮忙打的,去请三师兄的时候,正好一起带过来。“你这器型倒是独特。”杨东雄头一次见如此新奇的炊具,拿起一个观摩一番,猜测道。“是涮锅?中间用来放炭火?”“嘿,师父慧眼如炬!”杨东雄笑道:“只是涮肉,你恐怕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吧?”涮肉并不稀奇,很早就有的玩意,平阳县上有好几家涮肉店。边吃边煮也不稀奇,大顺唤作“古董羹”,因食物投入沸水时发出的“咕咚”声而得名。甚至于鸳鸯锅都有,“五熟釜”,一只铜制的锅内分为五格,以涮煮不同的食物,防止它们串味。梁渠真正的开创,是把这些全部集合在一起,再加上他的梁氏秘制锅底!“没错,今天的重头戏,是您徒儿的秘制锅底!”他解开陶瓦罐,往铜锅中倒入猩红的火锅底料,然后是骨汤,菌菇,酸菜。从陶罐里倒出来时,都还冒着丝丝热气,没有完全凉透。不一定所有人都爱吃辣。为此梁渠总共准备了三个辣,一个牛骨,一个菌菇,一个酸菜六个锅,集齐了最常见的四个口味。辣,淳,鲜,酸!杨东雄嗅一嗅,闻得鼻子发痒:“好生浓厚的辛辣味,你放了多少辣椒?为何那么香?”“上好的牛油,配上的辣椒、花椒、桂皮、葱、豆母子、八角、醪糟、豆瓣、白糖、草果、小茴香,甘草,草寇……”梁渠一口气说了十余种大料,十根手指头掰都掰不过来。杨东雄听得一愣一愣的,忽然间觉得那么香也是十分合理的。“不曾想,你还有做菜的天赋……”梁渠嘿嘿一笑。“好香啊,走在后院里头我都闻到味了,还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呢。”许氏迤迤然从廊道中走出,手里捻着一柄小团扇,挡住半张脸,对眼前的六个铜锅展现出了极大兴趣。“小九,你带的这东西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回师娘的话,弟子管它叫火锅,是最近捣鼓出来的。味道辛辣鲜香,极适合涮菜,尤其是肉卷。怕大家吃不惯辣,我还准备了其他口味的。”“嘿,师母!别说后院,我在门口就闻到味了!”向长松和胡奇穿过廊道,快步来到厅堂。向长松双手撑在桌上,俯下身深吸一口,肚子咕咕地叫唤起来。“我说师弟先前神神秘秘的搞什么,原来是涮锅,只是这底料怎么那么香?师弟,咱们合伙开酒楼吧,你只出个方子,选址招人啥的什么都不用管,师兄跟伱五五分成!”“师弟,让我来,我和你四六分,我四,你六。”徐子帅从外头飘然而至,搅黄了向长松的好生意。“徐师兄怎么还和师弟争利?不厚道啊!”“什么厚道不厚道?”陆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身边跟着一道倩影。“陆师兄,卓师姐?快快快,师弟,大家伙人都到齐了,菜呢,赶紧上菜!今天教了一下午学徒,水都喝掉三罐,前胸贴后背了已经。”“马上,我让厨房在弄了。”梁渠跑到灶房,很快领着几个小厮跑上来,把一盘盘切好的肉卷盘摆放上来,还有一盏盏分好的小料。另有一人一手持铁铲,一手把烧红的火炭用铁钳夹入铜锅当中。梁渠只带了锅底和调料,其他都是用师父家的。师父家冰窖大得很,里头什么都有,羊肉冻得硬邦邦,直接切就是上好的肉卷。平日大家吃涮肉也蘸小料,众人挑自己喜欢的来。又不是头一回一起吃饭,每月都有四五次,熟得很,到自己家一样。梁渠最喜欢的配比是一勺花生碎,一勺香菜末,一勺葱末,一勺耗油,一勺蒜末,最后淋上香油,没过小料,香味扑鼻。“水滚了水滚了,让我先尝尝。”滚烫的红油在铜炉中咕噜噜沸着,蒸腾出滚滚白汽。向长松撩起一筷子熟羊肉卷,往碟子里蘸调料,没凉透就往嘴里塞,烫得他往外呼呼喷热气。“哈,哈,够味!”“头一回吃这么香的涮锅,很独道啊,怪不得进门就听见四师弟和八师弟在吵,真可以在平阳县上开酒楼,生意一定不错,到时候师弟要的铜锅我都包了!”“三师兄说笑,我可没空打理酒楼,大家尝尝这个。”梁渠从下人手里接过一盘黑漆漆的玩意,端到桌面上,盘子里是手掌大的薄片,上面布满黑点,正是火锅灵魂——毛肚!他特地让杨府下人买来处理过,泡在冰水里头,黝黑油亮,品质非常好。徐子帅夹起一片反复观摩,半晌才想起来是什么玩意。“牛肚?下水也能拿来吃?”梁渠伸出两根手指:“徐师兄尝一尝,烫两个呼吸的时间,不可多烫。”徐子帅将信将疑地烫上一块,塞入口中,众人都把目光聚焦过来,却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梁渠笑问:“如何?”“说不上来,我再尝尝。”又烫一块,嘎吱嘎吱的脆响过后,徐子帅吞咽下肚。“这下呢?”“不好吃,你们别尝,我替你们遭罪。”众人才咂摸过味来,向长松一把将挪过去的毛肚夺过来。“不好吃你还夹!?拿来吧你!”“徐师兄不够意思了啊。”杨东雄也试探性的尝了一块,点点头。“口感很好,头一回吃这般爽脆的东西。”请访问最新地址“大家尽管吃,我让胡叔做了许多,后边还有好多盘呢!”胡奇辣得额角冒汗,忽地感受到一股冷气吹上脖颈,他环顾四周:“师父屋里怎么那么凉快?放冰鉴了?”“不是冰鉴”杨东雄指向角落里呜呜冒水汽的冰台,“前些日子岳龙给我送来两个叫冰台的东西,大热天能冒凉气,晚上睡觉倒是舒服很多。”“有这好东西?哪能买到?我去买一件。”“岳龙说是帝都过来的新东西,要在市面上能买到,估计得过一段时间。”徐子帅颇为遗憾。“最近天真够热的,又是梅雨季,老下雨,人在外头闷得喘不过气来,每天练功都没法到院子里去,不然一身热汗,实在难受,我都开始修静功了。”卓师姐捞起几块熟肉:“后天那什么天舶商会不就开业了吗?说要办一场拍卖会,里面或许会有冰台卖,对了,拍卖会师父去不去?”杨东雄擦擦嘴角。“天舶商会的主事亲自上门给我送了请柬,想着左右没什么事,去一趟捧个场倒是没什么。”“听说天舶拍卖会奇珍异宝无数,上个月在淮阴府,卖了一本古籍,一百三十多万两!把我卖了都买不起那本书的一个零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百三十多万?那些东西跟咱们没关系,平阳县上的拍卖品估摸着也没那么贵重的宝物。”“倒不一定,除去帝都脚下的几个县,旁的县哪有咱们那么多人,那么多武师?再加上头一次开,肯定重视。”“有了它卖给谁啊?”向长松纳闷。寻常富商拿出几千两,上万两不是问题,可到了百万数级别,恐怕只有那些世家大族才出得起。他们家里真的有矿,族人动不动都上千。徐子帅往自己的碗里舀了点清汤:“向师弟忘了那平阳县县令?简家不就是世家大族,一门三臻象,一百万两不是小意思,前两天还听人讨论,说他治灾有功呢。不说简家,还有岳龙大哥,国公爷的孙子,名头响当当,次一点的卫麟,爷爷是凉国公。缉妖司那边差不太多,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都是朱门、缙绅,咱们平阳县豪族不少的。”“咱们县变化真是一天比一天快,不知道大师兄回来还认不认得。前段日子我家旁边又起两座宅子,都是三进院带大花园,富贵得不得了,和九师弟家一样。”“我?我那简单,柱子上连个雕花都没有,只是地方大,义兴镇上的地皮又不值钱,更别说建的时候镇都不是,只是个小乡,想建多大建多大。”“以后就值钱了,等平阳县真变成平阳府,义兴镇肯定会纳入进来,到时候师弟的宅子在中间,那便是中心位置啊!”“三进院子带花园,多舒服我都不敢想,我那二进的小院住着都觉得没意思。”“说起来我没去过九师弟家,更没吃到师弟的乔迁宴,梁师弟什么时候补一个啊。”“今天这顿不就是吗?”“嘿,这羊肉卷我是亲眼看着从师父冰窖里拖出来的,能作数?”“怎么不能,师兄你吃得开心的不得了,现在翻脸不认人?”众人嬉笑吵闹。杨东雄与许氏倒是讲得少,乐呵呵看大家。……光影如骏马加鞭。六月十八,未曾下雨,只是阴天,天地间蒙着灰灰一片。依据请柬上的信息,天舶拍卖会将在辰时五刻开始,预计一个时辰半,结束会提供午饭。梁渠晨练一番,洗了个澡,除去汗味,往衣柜里翻找一番,选了一件玄色带红边的劲装,很素但修身,是五月份师娘送的。自从拜师后,他就没怎么买过寻常衣服,只买过几双鞋袜。一到换季,师娘都会派人送衣服过来,款式挺不错,全部审美在线。一个拍卖会,没必要穿得十分华贵,能收到请柬的人身份全不一般,徐大哥等人指定也有,过去和他们比华贵?那不是故意过去丢人现脸吗?挂上香囊,收好腰牌,辰时一刻,梁渠拿上请柬骑上赤山出发平阳县。“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梁渠穿过街道,仰望眼前高楼。昔日来平阳县,只几处地方去,杨府、埠头、书院、医馆,都在东南方,压根没来过西边。完全不知道西边平地起出一座三层大楼。雕梁画栋,莺满建章。粗略一算,整个天舶楼有个二十五米高。总三层,那一层少说八米,没进去都能猜到里头是何等广阔,豪气。只是……大楼的形制让梁渠觉得有些怪异,总觉得这样大堂式的楼宇有点不对味。仿若……一棵层层大树?梁渠轻夹马腹,赤山心领神会加快速度,转过一条街才发现整个天舶楼前几乎水泄不通。天舶商会的拍卖会普通人进不去,但这不妨碍他们在外边看热闹。有人,自然会有小贩,挑着一根扁担边走边叫卖馄饨,包子,糖葫芦。天舶楼前方更是熙熙攘攘围着一团,比肩接踵。梁渠不得已翻身下来牵马,他个子有一米八六,比旁人高出半个头,一眼看见人群中在杂耍。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单脚站立在木桩上,头顶大缸。闷热的天气让男孩脖颈上蒙了一层汗脂,非常均匀,乍一看像是刷上去似的。那大缸少说有男孩一半大,从手到脚再到脖颈,全都在颤,青筋暴突,细蛇一样在皮下扭动,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把骨子里的血都榨了出来。梁渠牵马走过去,周遭人不自觉的让开。他一身衣服干净整洁,连个折痕都没有,还泛着淡淡的香料味,怎么瞧都不是个普通人。类似的江湖把式梁渠以前见得少,难免驻足一番。听说按江湖规矩,头顶的大缸要是掉下来,那就得把摔碎的陶片生吞下去。“梁渠!看什么呢?”梁渠抬头。冉仲轼几人站在天舶楼门口向他招手。“来了!”都不容易。梁渠摸摸口袋,从里边掏出半粒指甲盖大小的碎银,有个一钱左右,扔进男孩身前的破碗里,引来一旁男人疯狂道谢。男孩咽口唾沫,满是盐粒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顶得更有劲了。“冉大哥,项大哥,白大哥。”梁渠来到众人跟前,自有小厮上前牵马。项方素撇了一眼后方。“几个江湖把式有什么好看的?”“觉得稀奇,以前没见过。”“走吧,你现在来,也收到请帖了吧,一起进去逛逛?”“好。”门口的管事瞧过请柬,躬身引一行人进门。梁渠跟着众人穿过一条走廊,来到宽阔的大厅,刚进去,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不仅是他,周边还有许多人驻足,感受到了来自内心的撼然。整个大厅几乎是一个广场,内里没有一根立柱,唯独最中心位置,生长着一颗极粗大的古树!树干碧如翡玉,粗壮繁茂的枝丫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蟒蛇般相互交缠盘绕,结成一个大顶,托举起了整个二层!这什么玩意?“梁兄弟没见过吧。”冉仲轼拍着他的肩膀,“碧玉虹桥树,咱们脚下的这整个天舶楼,都是从那棵树上长出来的!”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卫绍 落地窗三丈高,楼宇屋檐利剑般斩断天光,窗户的木格栅中透进一根根光柱,浮尘飞舞。整个一楼几乎是一片广场,平整的方砖铺成地面,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出数百步的距离。由于没有梁柱,整个大厅内以数张十余丈长宽的巨大布匹分割视觉空间。厚实的鹅绒布面上,染着天舶商会标志性的天船浪宇图,被透进的江风掀起,仿佛海浪那样震荡着。雄伟瑰丽。如此一栋大楼,全建在一棵树上?只是树从哪来的。冉仲轼貌似说的是生?梁渠回想起关键词,扫过一圈,再侧头看冉仲轼,指向那棵巨树:“生?从小到大?”天舶商会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几个月内在平阳县栽出那么大一颗巨树?“是催生,我先前在别的地方见过。”冉仲轼收起折扇,用手掌在胸前比划出一個圆柱。“一个人环抱粗的小树苗,浇点天元乳,两个月便能长成你现在看到的那么大。而且碧玉虹桥树的形态很奇怪,长出来跟楼板似的,一层一层,分层明显,两百年内就生三层,绝不会多长。所以除去帝都里头的母树,别地能看到的天舶楼都是三层楼,等树长得差不多,工匠们会往上面贴建筑与木料。”“长两个月?那不是说工匠只用一个多月就建好了?”“没你想的那么麻烦,天舶商会对这套很熟的,大部分建筑都是制式,运到地方拼装起来就行,前前后后,三个多月足矣。”梁渠大开眼界,止不住地左顾右盼。冉仲轼大笑。“我八岁那年头一次进帝都天舶楼,一层五丈高,比这的三丈都高出两丈,表情跟梁兄弟你一模一样。其实甭觉得多厉害,碧玉虹桥树只是好看,唬人厉害,但不好用,麻烦得要死。树能催生,但不能让它不长,弄死又太亏,活的碧玉虹桥每年能长一尺碧玉树心,实打实的好东西。所以每过一段时间都要修缮,削去生出来的枝丫,凸起来的根系。光是维护都要花掉不少钱,纯为面子。”冉仲轼边走边聊。旁边的项方素看中一件玉器,正在讨价还价。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两刻钟,半个钟头,倒是不急着入场。梁渠过去看过一眼,的确精美,底子是羊脂白,鼎面上又浮着一缕血红,像是在牛乳里滴入了鲜血。“公子喜欢这件玉器吗?上好的血玉石,百金,绝对不贵。”梁渠吃了一惊,下意识摸向怀中银票。今天他把全部家当都带了出来,算上先前的积累和最近的进账,加起来不过九百五十两。银换金与铜钱换银两相同,都是有一定的溢价的。百金,那可是实打实的一千多两。再者他未曾从玉石上感受到丝毫独特,分明是一件普通观赏器。项方素摇摇头:“料子可以,雕的人不行,你也莫以为我是乡下来的井底蛙,比这更好的龙血玉我都见过,七十金。”一张口,砍掉三百多两银子,听得梁渠胸口发闷。冉仲轼在一旁解释:“天舶商会里头,一楼多是靠租金和抽成挣钱,谁都能来这里卖东西。条件是要经过天舶商会的审查,所以倒不必担心买到假货,纵然有溢价,也不会溢出太多。请访问最新地址等到二楼,便是天舶商会自己营生的好货。寻常的画,瓷器,玉石;高档的宝植,宝药,宝物,若是想要找人制药,炼器,也能让天舶商会代为联系大师。再往上的第三楼,便是开展拍卖,没有拍卖会的时候,会出租给旁人使用。一个地方能有一个天舶商会,方方面面都是蛮不错的,做起事来的确要方便不少。”梁渠点点头。走进来他便感觉到,没有一定的人口基础,开这东西绝对挣不回来,纯亏。难怪只有一州一府之中心才会有,武者又都喜欢往大地方去,与后世人才流入方向相差无几。半晌,项方素拎着个小鼎回来。冉仲轼笑问:“花了多少?”“八十四金,料子的确不错,回头找个好工匠重新弄一弄,给我娘寄回去,她喜欢血红玉。”柯文彬一拍手:“倒是提醒了我,正好,我也去买两件,一人一件。”冉仲轼挑眉:“一人一件?你还给你爹送?”“仲轼想岔了,这家伙肯定是给他未婚妻送的。”冉仲轼音量拔高几度:“未婚妻?文彬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柯文彬笑而不语,颠着脚乐呵呵的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冉仲轼看向项方素,项方素撇撇嘴。“就前天,他家里寄信说给他提亲了,仲轼伱也认识,就是苏学士的小孙女,小名叫苏小染,小时候经常跟在咱们屁股后面一起玩那个。”“哦,我有印象,娘的,这狗东西藏的真深!六月小会让他出钱!”“是极,是极!”跟着冉仲轼走上一段时间,梁渠不经意在人群中看到同样在闲逛的向长松等人。“冉大哥,项大哥,我看到我的几位师兄了。”两人点头。“杨前辈是河泊所掌故,又是岳龙大哥叔叔,本就是自己人,该去问好,咱们三楼再会。”“嗯,三楼再会。”告别两人,梁渠往先前看到几位师兄的方向去。不料走到一半,一人突然从旁边走出,把他给拦了下来。来者身材魁梧,体格也矫健,标准的习武之人且家境不错,不然养不出这般体格。梁渠眉头一挑:“兄台这是何意?”来者抬手作揖,咪咪笑道:“在下卫绍,此前一直想与梁兄弟见上一面,只可惜都不凑巧,不曾想有缘在这里碰面。”卫姓?梁渠马上明白对方身份。谁都知道卫麟喜欢收义子,只是大庭广众,他倒不惧,作揖回应。“不知卫大人找我何事?我的师兄弟就在一旁,正要去寻他们呢。”“梁兄弟行事匆忙,那我便直言予你。自古以来,二把手权力都远小于一把手。副提领连大功的给予资格都没有,然正提领每月都有一定的大功给予名额。所以,来我们这做事吧,只要你肯过来,我便做主予你一颗黄龙丹,梁兄弟以为如何?”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章 金睛兽 黄龙丹!好大手笔。梁渠在大功兑换簿上见到过黄龙丹,知晓它是一枚需要三大功兑换的上品宝丹。效用简单粗暴,能给身体未完全定型的少年人易经伐髓,塑造出超越凡骨的半武骨!许久之前,他在武馆中比斗过的大壮便是天生壮骨,超越凡骨,又在武骨之下,那就是一种典型的半武骨。武骨后天极难塑造,但半武骨,对于真正有实力的人而言并不难得。道理很简单。若非天生存在差距,吃肉蛋奶长大的人,就是要比吃糠咽菜长大的高大,强壮,甚至于更加好看。普通人吃的大多是粗粮,经常咀嚼硬物,乃至于下颚,双颊的肌肉变大,往往容易变成宽脸,大饼脸。又没有肉类补充营养,时常暴露在阳光下,皮肤缺少胶原蛋白,发黄,发暗。加之生活艰苦,常干重活,骨骼发育会慢慢朝横向发展,暗伤残疾不说,体态上不可能好看。过去的梁渠便是如此,瘦小,黝黑。幸亏当时年龄小,可塑性大,又有泽灵改造,发迹快补充上营养,才变得一副好相貌。而这足以证明,外物摄入的养分,会影响到一个人的基础天赋。那下猛药,自然能得到一副猛体。例如平阳县的县令简中义,少年时期吞服过龙蟒大丹,与黄龙丹效用相同,只是作用更猛。当然,外物不是全能,凡事过犹不及。能让人改变天资的丹药药力多猛?年纪太小,境界不足,承受不住药力,是有死亡风险的。年龄太大,身体基本定型,改善效果极低。左右取舍平衡,半武骨通常是外力介入所能达到的极限。卫绍意思很明显。徐岳龙给你两个大功的好处,我给你三个,甚至于无需上报,马上就给!诚然,梁渠天生武骨,黄龙丹对他天赋的改善不会太多,但药力实打实,是能够用来精进武道修为的!好事啊。梁渠一口答应。“好啊,卫大人现在把黄龙丹给我,我马上来你们那做事。”卫绍一愣:“梁兄弟是在开玩笑?”梁渠反问:“不是你先说的玩笑话?”卫绍哈哈大笑。“倒也是。”两人脑子都没坏。谁挖人大庭广众下挖?是人就要站队。梁渠作为杨东雄的弟子,注定他和徐岳龙一個派系,哪怕脑后长反骨,非要跳到卫麟那边也压根得不到信任。卫绍明白其中道理,他过来说这番话,等同路边看到一条有趣的狗,情不自禁从怀里掏出一根肉肠,想上去逗逗它,发出嘬嘬嘬的声音。肉肠给不给另说,只要狗起反应他就很爽。“真是可惜,梁兄弟妙龄驰誉,我个人非常愿意和你共事的。”梁渠忍不住捏紧拳头。“梁渠,有事没?”冉仲轼等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来梁兄弟的朋友来了!”卫绍见冉仲轼等人注意到自己,在一旁虎视眈眈,没有久留。“告辞。”冉仲轼盯着卫绍消失,走到跟前:“刚分开便看你被人拦住,卫绍为难伱了?”“倒是没有为难,只是来拉拢我。”项方素笑出声:“他脑子坏了,来拉拢你?”“就是没坏,才让我不爽。”梁渠知道自己被人小看。对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才会过来逗他。“多谢冉大哥,项大哥解围。”“小事,快去找你的师兄吧,估计卫麟那边一样来不少人。”“嗯。”请访问最新地址谢过冉仲轼等人,梁渠快步与向师兄们汇合,在二楼逛过一圈。期间他对好几件东西颇为心动,只可惜身上带着的钱不多,没舍得花出去。二楼好东西尚且琳琅满目,拍卖会上自不必说。听说近两个时辰的拍卖会,天舶商会总共准备有一百多件拍品。最后几人在上三楼的位置与杨东雄碰面,正好遇到徐岳龙和他手下的一众班子。当真是俊采星驰,集齐了整个平阳县的豪强。相互打过照面。管事朱炳灿一脸笑意的招呼众人,领着大家上到三楼。天舶楼三楼内部再分两层,第一层以帘子分隔众人,每一道帘是一个座位。第二层是绕着墙壁一周设立出独立包厢,不仅隐私性更好,从上往下还看得更清楚,门口立着一位随时待命的男侍。徐岳龙与杨东雄两帮人的包厢在要求下靠在一起。乌木地板因为擦洗了太多遍而明亮如镜,巨大的长案上摆满瓜果,龟鹤炉中喷吐着袅袅白烟。徐子帅一屁股躺在罗汉床上,拿起一盘荔枝剥吃。陆刚拿起册子翻看有拍品。梁渠推开窗,整个拍卖会除去最前方的舞台和中间的长走道,其他地方光线都比较暗。他扶在栏杆上,听到了朱炳灿喜悦而恭维的声音。“简大人百忙之中大驾光临,天舶楼当真是蓬荜生辉。”“朱管事客气。”“简大人快上座。”“卫大人……”梁渠闻声望去,却只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背影走进包厢,不曾亲眼目睹。来那么久了,都没见过自己真正的上司长啥样,也有点离谱。俞墩走到梁渠身边。“今天是天舶商会在平阳县的第一场拍卖会,除非是对头,不然大家都会给点面子,避免竞争,也算是一个隐形好处。所以如果喜欢上什么,不用担心,试着喊一喊,不一定完全拍不到。”“多谢俞师兄。”梁渠心中有数,项方素一块没什么价值的玉都花了八十四金,让他对财富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只恨财力不足。辰时六刻,人陆续到齐。侍者依次给走廊上的烛灯套上琉璃罩,最后只剩下最前方的拍卖场还亮着灯。气氛不由自主变得肃穆。主持拍卖的,仍是先前过来送请帖的朱炳灿,下巴上的山羊胡微微翘起,显得他神采奕奕,非常精神。“诸位……”一番客套的开场白。“多的我就不说了,握好手中的号牌,不要错过心仪的每一件物品。今天的第一件拍品,是来自澜州的鸿运碧桦树!相传……此树具有强大的治愈力,能为种植者带来好运,起拍价,三百两!”故事倒是编得好,梁渠听得津津有味,随即便看到人们一个接一个开始举牌,加价非常克制,与俞墩说的差不多。“一千四百两,成交!”“赤金圣片,气血引导几无阻碍,刻画纹路威力倍增,起拍价,六百两!”“两千八百两,成交!”梁渠诧异的望向陆师兄,没想到自己的师兄居然如此有钱,不声不响掏出快三千两。“玉液靖丸,赖大师精品,起拍价,七百两!”“两千六百两,成交!”整个拍卖会的拍品价格明显是从低到高安排,整个走势价格越来越高。从第一件开始就没一个成交价是低于一千两,甚至第五件开始往三千以上的方向走,听得梁渠脑门疼。总共一百多件,按照眼下的走势,不得第十件过五千,第三十件过万?越往后和自己关系越小。权当看个热闹。“接下来要开拍的,是来自江淮中游捕获的一只异兽尸体,金睛兽!”朱炳灿掀开幕布。伴随着通体赤红,长着狮子脑袋的异兽亮相,梁渠对视上那双闪着金光的瞳孔,身心深处忽地涌出一丝渴望。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一章 金目雪牙 狮子头,长鬃毛,浑身碧玉鳞甲。一双兽瞳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光华,犹如流淌着滚烫的岩浆。猛兽虽死,余威犹在。伴随着朱炳灿揭开黑色幕布,会场中响起压抑着的惊哗声。相比于第二层的请柬邀请制,第一层的参拍者无论眼界还是实力都低上许多,直面异兽,所能感受到的威势也更强烈。梁渠忍不住站直身子。自陈叔送的那个肉饼之后,他有多久没体会到饥肠辘辘,对某件食物产生难以言喻的渴望?不曾想今日竟然在一头大精怪身上体会到。他侧头看向几位师兄,他们并没有太大反应,那是自己的缘故?朱炳灿声若洪钟,抓住金睛兽鬃毛,把它的脑袋抓起,更好的展示给二层包厢的参拍者。“众所周知,碧水金睛兽,驭之可上天下海,无所不能达也,其目如灿日,能辨忠奸,破幻想,去伪存真。此头金睛兽乃于江淮河中游所得,虽不如其上位碧水金睛兽,实力仅为大精怪,然其金目亦是修炼瞳术的上好资粮。本次拍卖品,正是金睛兽的一对金目,尚未剐取,精华未散,起拍价,八百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两!”修炼瞳术?梁渠正是对那一双金目渴望无比!由此出发,他猛然想起泽狨,进而联想起无支祁。青躯白首,金目雪牙,力大无穷!无支祁的力大无穷反馈到身上,便是天生武骨,筋大如龙,骨强如虎。莫非金目同样是一种特殊能力?梁渠脑海中思维风暴,刹那间联想出许多东西。迅哥儿说猴哥原形是无支祁,猴哥又有火眼金睛,便是无支祁的金目……再有瞿字本意为“鹰隼瞪着警觉的眼睛”,矍则是“栖在猎人手上的鹰隼,双眼锐利警觉,准备捕猎”。矍加上犭便是玃。玃,意指猴!梁渠大抵明白自己缘何对那金睛兽的双目如此渴望,恐有大用!“九百两!”“九百两一次……”“一千二百两!”“好,九十六号大人出价一千二百两!”“一千三百两!”梁渠举牌喊了一声。“好,七十八号大人出价出价一千三百两,有没有更高的?”同包厢的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向长松问:“师弟你拍这东西做什么?你修炼瞳术了?”梁渠答不上来。他不能编自己有一门瞳术,万一师兄们讨要该如何是好?不是不舍得给,正是舍得给才会尴尬,他压根拿不出来的东西,只能含糊其辞。“我有用处,。”杨东雄并未多问,只道:“钱带够了吗?”“师父放心,应当是够的。”“不够就开口。”“是。”杨东雄不再多言。梁渠摸了摸自己胸口的银票。只起拍价便已经是他的全部家资,光靠九百两银票加五十两现银,想要拍下那对金目根本不可能,除非跟师父师兄们借钱。不过……梁渠摸了摸另一个口袋。鲛人泪正在其中。天舶商会是有典当买卖的,尤其是拍卖会现场,方便参拍者变现。卖掉鲛人泪,应当能得个两千两吧?可惜没捡到漏啊。为什么别人去参加拍卖就能捡到不起眼的好宝贝,他参加就是人人都要的好东西?不过也是,除非是盲盒拍卖,否则能上拍卖会的东西,定然被各路大师来来回回鉴定过,如何能让别人捡漏?“一千五百两!一千七百两,两千两!有没有更高的?”朱炳灿的声音充满蛊惑,不断摆布金睛兽的头颅。“两千三百两!”价格走势越来越高,梁渠听得心都在滴血。请访问最新地址眼睛何其脆弱,瞳术的修行更为艰难。需要的人不会太多,意味着竞拍者少,可弊端就是,倘若真有人有需求,必然不会轻易撒手!“三千五百两!”“三千六百两!”梁渠咬咬牙,再往上加一百。金睛兽的金目是第八件拍品,依照走势,这個价基本到头,再往上便亏了。果然,加价到三千六百两,其余竞价者犹豫半晌,没有再加价。宝物虽好,但等一等,说不定有更好的。朱炳灿连喊三声,一锤定音。“恭喜七十八号大人获得第八件拍品,金睛兽的双目!”梁渠猛松一口气。向长松目露惊叹:“看不出来啊,师弟你哪来的那么多钱?”“有没有还不一定呢。”梁渠掏出鲛人泪,在几位师兄面前晃了一下,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下快步来到门口。“大人。”待命的男侍微微躬身。“我要典物。”“大人要抵什么类型的宝贝?”一个瓷器鉴定师不能鉴别珠宝。一个丹药大师也不会鉴定瓷器。故侍者有此问。“珠宝。”“稍等。”男侍匆匆离去。大部分时候门外站立的侍者承担的是跑腿作用,交流信息,传唤,要的是腿脚快,身子骨好,哪会安排什么女侍。又不是窑子。一众师兄弟未曾见过鲛人泪,问梁渠索要过来接连传阅。徐子帅捻起宝珠:“鲛人泪原来那么小?”向长松把脑袋拱进去:“我只听说过,没见过呢,那么小一颗,能值多少钱?”“几千两?两千两该有吧,我时常在古籍中瞧见鲛人泪价值千金的说法,纵然有夸大的成分,两成该是有的。”“那么贵?师弟你从哪淘来的,带师兄一起发财啊?到时候我给你捶腿,指个地方,小的亲自下水摸!咱们五五分。”徐子帅上前给梁渠按摩肩膀。“师兄说笑,我只在水里找到这一枚鲛人泪,还是我那头江豚寻到的,多的没了。”“那真是可惜。”半盏茶时间,侍者领来一个管事,两个鉴定师。梁渠从几位师兄手里接过不停传阅的鲛人泪,递给两位珠宝鉴定师。其中一位戴上磨光的玻璃镜片,在金明油烛火下仔细观摩。管事是个识货的,瞧那珠宝形状便猜到几分,联想到包厢内的身份,多半不会有假。他拱手作揖:“大人要典卖的,莫非是鲛人泪?”“正是。”“鲛人泪!”另一位尚未上手的珠宝师一惊,再看向自己的同伴,只见他对自己点点头,分明是真货!他赶紧接过鲛人泪,带上放大镜拿到手中仔细甄别,片刻后,同样与前一位珠宝鉴定师相同的结论。是真品!管事面有感慨:“近三百年,市面上流通的鲛人泪可不多啊,大半都是从海上来。”“那帮我估个价吧。”“没问题。”管事看向两位鉴定师,等待一个答案。鉴定师们一番交流,相互点头,其中一位站出来道。“这粒鲛人泪大小中等,形态一般,胜在泪质清澈,凑个整数,三千两,您看如何?”旁听的几位师兄略有哗然。一粒小指甲盖大没有的透明珠子,价值三千两?河泊所缺人吗?现在入职领江豚来不来得及?“行,那就三千两。”杨东雄坐在他后头呢,梁渠不觉得对方敢欺骗自己。再者能提供这门生意,目的是方便参卖者变现,能参拍的是什么人?自然以诚信为主。钱货两清,梁渠拿到三张崭新的千两银票,加上身上的,尚能余下三百五十两!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二章 金睛! 卖掉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接下来的拍品和梁渠彻底无关。他坐在包厢里头同大家一起听个乐呵,涨涨见识。“神罡露水,狼烟及以下断肢再生,清脉通淤,起拍价一千两!”“地藏木,珍贵树种埋入地下千年不死,再焕生机,半炭半植,半生半死,眼前这棵便是金丝楠木树种,起拍价一千二百两!”半生半死,半炭半植。显然同两生花一样,是件相似相非的至宝,拿来作为修炼龙虎金身的资粮是极好的。遗憾的是,梁渠没有出手的资格,浑身上下不过三百多两,只得听别人用四千六百两的巨款购入。“紫竹筋,百年一节,弓弦至宝,起拍价八百两!”“雷字印法,中乘武学,起拍价五百两!”“骨化斧,灵兵。”“冰步,踏步留霜。”天材地宝、功法武学、灵兵宝甲,拍卖会上应有尽有。等拍卖数达到第六十件,成交价格更是飙升到万两白银往上。包厢内,杨东雄花费一万八千两巨款拍下一件天材地宝。梁渠并不奇怪。光武馆流水,过去平阳镇时一年便有好几千两,现如今更是上万之巨。遑论杨东雄有额外其他项目进账,例如去年潮江县县令请师父去坐镇,花费定然不小。伴随着起拍价越来越高,竞争的圈子逐渐从一二层缩减到一层最前方与二层,到了一百件后,更是罕有一层的人喊价。足有一个时辰过去,一百多件拍品相继卖出,让梁渠震惊于现如今平阳县的富贵者何其之巨。台上的朱炳灿丝毫不见疲态,仍然面色红润,甚至于有些亢奋。侍者推着小车登台,上面罩着黑布。“今日最后一件拍品。”朱炳灿手指捏住黑布,猛地将其掀开,徐徐飘飞至台下。“万岁仙藤,常人延寿八载!便是臻象宗师亦能延寿三载以上,起拍价,五万两白银!”终于轮到最后一件拍品。名为万岁仙藤的延寿至宝,足足八年!作为平阳县,未来平阳府内第一场拍卖会的大轴拍品,光是起拍价就高达五万两,却丝毫不降低众人的拍卖热情,整个会场掀起一阵竞拍狂潮。“十万两!”“十万!八号牌大人出价十万!”梁渠听出这是徐岳龙的声音,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听不出丝毫的凝重,甚至不如他每天带着鱼竿去江上钓鱼时认真。“十五万!”“十五万!十五号大人出价十五万!”“十六万。”“十八万。”“二十万!”从十六万到二十万,每一次数万两白银的加价,在众人的口中轻松地像是梁渠家中张大娘每天去买菜砍掉的那几個铜板。“二十五万。”梁渠觉得喊二十五万的那个声音很耳熟,仔细一想,原来是平阳县县令。先前在书院碰过面,写作时那个鄙夷的目光让他记忆犹新。参拍者一片火热,万岁仙藤的价格很快来到三十万之巨!到了这个地步,便是杨东雄都没有资格参与进来,能继续出价的,整个会场不超过双手之数。梁渠算一算,明面上大抵是三法司的领头人,缉妖司的两位,河泊所的两位,再加上简中义,总共六个人。当然,或许还有大佬隐藏在人群中,只是对延寿至宝不感兴趣。作为本次拍卖的大轴,竞拍已经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是其余拍品的两倍之多,数值还在增加。三十五万,三十八万,四十万。“四十五万!”“四十八万!”四十八万!所有人都被这个巨大的数字压得喘不过气来。哪怕不是自己花钱,听到如此恐怖的财富,心脏依旧会漏掉一拍,手脚冰凉。“四十八万一次!”“四十八万二次!”“四十八万三次!”“成交!”请访问最新地址朱炳灿落槌,如同把一根铁钉砸进了木头里。“恭喜三号牌大人拍得仙藤!”价格最终停留在四十八万两白银,获得者是平阳县县令简中义!比倒数第二件的成交价二十八万两更高出二十万,等同翻倍!群体失声。场内有十数台大型冰台在冒冷气,仍有人忍不住拉开衣领透气,仿若卷入金钱的洪流,透不过气。“四十八万,我得挣到什么时候?”徐子帅喃喃,掰着手指头数多活一天要多少钱。“四十八万,那就是六万两白银一年,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合计一百六十六两六钱一天……若是宗师服用,便是四百三十八两三钱五分一天。”梁渠诧异地看向徐子帅,没想到自己的四师兄数学那么好,去当掌柜的一定能挣不少钱。不过他也被这个夸张的数字震撼到了。普通农夫辛辛苦苦在地里种一年不过能收获碎银几两,仅多活一天的花费,便是一个普通人三四十年的全部产出。一个人能活多久,五六十而已,少十年,老十年,再四十年,已经六十。换言之,延寿一天的花销是旁人一辈子的产出。当真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世上什么宝物最贵?唯延寿至宝而已。到达宗师之境,参悟神通,仅靠天材地宝早已难突破境界。若想多活几年,只能依靠外物。有实力,权钱相继而来,舍得花费,自然而然会把延寿之物价格炒到令人瞠目结舌,寻常宝物望尘莫及的地步。只是梁渠有些奇怪。“没记错的话,简县令应当是春秋鼎盛的年纪,为何对延寿至宝如此痴迷?”他亲眼与简中义碰过一次面,别说是三四十岁,就是说他二十多岁都有人信。“许是送给族中长辈吧。”徐子帅思索一番,“我记得简家三位臻象宗师,有一位年龄极大,已有三百二十余高寿,从前朝活到今朝,几乎到达臻象极限,那位似乎是简中义的直系长辈?”“难怪。”臻象宗师寿不过三百,能有三百二十余,恐是不知道服用多少延寿至宝,想想便是一个天文数字。太可怕了。世家底蕴,恐怖如斯!“咱们这最有天赋应当就是小师弟,说不得以后也能建立一个梁家!千年不倒!到时候莫要忘记我们这些师兄,师姐。”梁渠笑道:“我若是能建立世家,定然与师兄们联姻,变成一家人。”“那我可就和师弟定娃娃亲了。”“算我一个。”向长松横插进来。建立世家没那么容易,臻象宗师都不稳,除非有多个,亦或是出一位武圣。武圣何其难哉。“并非不可能……”自己身怀泽鼎,泽狨融合不过三成,已然能对付普通大精怪,若是圆满,岂非狩虎妖兽亦能碰上一碰?再往上的水王猿,乃至最终的无支祁……夭龙武圣不是梁渠的终点。化虹,羽化登仙之境,气如万里长虹,寿数不知凡几……陆刚拍着梁渠的肩膀:“走吧,师弟不是拍下一对金目,该去拿了。”“好。”梁渠跟在师父与几位师兄身后,朱炳灿已然在主持拍卖结束的事宜,安排众人免费用餐的同时,让人去交易拍品。梁渠拿着自己的号牌,找到了标号为八的金睛兽。靠得近了,那对金目对他的吸引力用翻倍都不能形容,恨不得当场扣下来吃掉。陪同的侍者用特殊工具,小心翼翼地取出金睛兽硕大头颅上的一对璀璨双目,将其浸泡在透明的琉璃瓶中,放在托盘上,双手捧持,递给梁渠。梁渠拿起琉璃瓶,再看被人推走的金睛兽尸体,心里头情绪莫名。哎。花出去三千六百两,只有一对眼睛,连块肉都吃不着。幸好金睛兽最有价值的就是一对双目。双目的存在让它比寻常大精怪要有价值得多,其余部位只是添头。不算太亏。“究竟能不能得到火眼金睛……”梁渠心情澎湃。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三章 雷字印法 天舶楼。楼外下着暴雨,雨点打在风铃上,混杂着琴弦声叮叮咚咚。侍者摘下手套,递出一份折叠好的册页。“金目自金睛兽身上摘下便失去供养,泡养在水木液中旬日无碍。约莫十二三天,其内精华会逐渐流失,月余流失过半。为保效果,公子旬日内服用最佳。另附一良方于册页,乃天舶楼三品大药师黄坤生先生通过药理分析所撰,能最大程度激发金目效力,一同赠予公子。”打开册页。“密蒙花,荆芥、旋覆花、栀子、川芎、黄柏……煮水,沸腾后熏蒸双目至水量半无,旋即刺破金目,取其内液……”梁渠学过医术,对草药及其药理有基本的辨识能力。册页上的方子从药理上看的确是明目的药,搭配十分精妙。让他想是决计想不出来的,只能看出点名堂来。梁渠收好册页道声谢。侍者侧身。“公子可要昼食?外头正下大雨,可于展厅稍作歇息,若是着急离开,商会亦安排好了车轿。”梁渠诧异:“你们给每个人都安排了车轿?”侍者躬身:“共一百三十八辆。”一百三十八,正好与今天的拍卖品件数相合……梁渠看到许多侍者捧着雨伞送给那些两手空空的参拍者。换言之,所有拿到拍品的参拍者都安排了车轿,没有的亦是准备好了雨伞。天舶商会服务真是一流,花钱能体会到花钱的乐趣。“昼食算了,我还有件事没有解决,你忙你的去吧,不必跟着我。”侍者躬身退下。梁渠左右环顾,朝某个方向走去。一边徐子帅正打量其他拍品,再回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奇怪,梁师弟人呢?拍卖会场另一角,众星拱月。“恭喜绍兄,雷字印法纵然是中乘武学,然带有万相性,亦是不可多得的好武学啊。”其人话语中不免带上一丝羡慕。所谓万相,万物之相,出招间带风火雷电便是万相性武学。踏步留霜,出刀凝火,皆属此类,比之寻常武学更为罕见。“有此武学,再见绍兄,功力定然更上一层楼,风光无限。”“可惜,若是此法为上乘就更好了。”卫绍位居众人中心,握住卷轴拱手谦逊。“若真是上乘功法,倒不至于让我拍到,上万两都打不住,再者武道一途,境界为本,武技不过锦上添花而已。”此言一出,其余人连连称是,偏偏有道不合时宜的话语从屏风后响起。“我倒是觉得不必急着道喜。”卫绍闻言眉头一皱。是谁如此煞风景?梁渠自屏风后走出,挡在卫绍身前,此情此景,一如先前!是这小子……持握卷轴的卫绍笑容逐渐收敛。梁渠低头瞥一眼印法卷轴,又抬起头目视卫绍,笑道。“雷字印法,起拍价五百两,成交价三千四百两,我没记错吧?”卫绍眯着眼微微仰头。“是又如何?”察觉到卫绍话语中的冷淡,跟在卫绍身边几人神情微变,上下打量梁渠,与记忆中的形象重叠起来后,渐渐散发敌意。河泊所来平阳县那么久,最大的一次亏便落在清缴鱼帮身上。偌大的功劳,分得的寥寥无几,以至于正提领被副提领盖过风头。其始作俑者正是眼前之人,当然不会认错。其乐融融的氛围消散无踪,梁渠的出现好似往一块平整柔和的木板里砸入一根铁钉,打破平整。请访问最新地址武者感知何其敏锐,敌意一出,在场那么多人纷纷有所察觉。亲手交予万岁仙藤的朱灿荣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今天开业,黄道吉日,万不能见血。“梁师弟在做什么?和人起冲突了?”“别着急,先看看。”俞墩拦住要上前的徐子帅。在场狩虎有好几位,杨东雄,徐岳龙都在,他们不是摆设。朱炳灿实力不知,但绝不会低。作为天舶商会在平阳县的总管事,他最不希望天舶商会开业第一天闹出不好。“又和卫绍对上了?”冉仲轼,项方素对视一眼,一齐望向徐岳龙。徐岳龙又转头注视另一边的卫麟,发现卫麟一样在看他。一身红衣殷红如血,卫麟对着徐岳龙咧嘴一笑,露出森白齿牙。“有点意思,先等等,不急着走。”三法司,缉妖司的人本打算拿完东西回去吃饭,瞧见这一幕都忍不住留下来看戏。在场帝都人占大半,八卦消息知道不少,对徐岳龙与卫麟的那点父辈,祖辈矛盾一清二楚。瞧见两人“深情”对视,纵然没怎么见过梁渠与卫绍,也能猜到他们分属双方。谁不喜欢凑热闹呢?千人千面,百态不一。朱炳灿额角冒汗,连忙告歉。“实在抱歉,简大人,余……”“欸,年轻人气盛,朱管事不必顾于我,今日是开业的大好日子,不该生出事端。”“简大人海涵。”整个拍卖场氛围变化剧烈,梁渠这根铁钉狠狠砸入其中,撕开的裂缝几乎要崩断整块木板。好奇,敌意,漠然……诸多目光中的情绪多到难以言清。梁渠不为所动,他掏出怀中的琉璃瓶,晃了晃沉积在水沐液中的金目。“金睛兽双目,起拍价八百两!成交价三千六百两,与你的雷字印法相差无几。跟我比斗一场!输了,你把你的雷字印法交给我!赢了,我把我的金目送给伱!如何?”卫绍眉头紧皱,感受到纷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不适地转动脖颈。好狠的小子。他没想到拍卖会开始前的举动会给自己惹出麻烦来,只是逗個狗,竟被反咬一口。此时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应着对方的话。“你要和我比什么?”“凫水!我们比凫水!”梁渠咧嘴笑。“都是河泊所的人,比凫水,你应该,不会怕吧?”雨水打在窗台上飞溅,风铃的声响愈发急促。比凫水?作为河泊所的人,的确不该怕比凫水,拼的便是水上功夫。但关于梁渠命格,卫绍有所耳闻。能与伪龙扯上关系,哪怕在权贵子弟中亦不多见。再明显不过的亲水命格,提出比凫水定然有备而来,哪怕他……卫绍犹疑了一瞬,忽地感受到一股冰冷目光袭来,如坠冰窟。“跟他比。”卫麟的声音冰冷的没有起伏。卫绍恭顺地低下头。“是!”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可真慢啊 雨幕纷纷。大泽漆黑一片,沉默地起伏。偶有江豚浮出水面。偌大的毡伞在岸上撑开,延绵成一片。徐岳龙与卫麟各坐一边,身前分别摆放着琉璃瓶与卷轴。杨东雄作为河泊所掌故,不好太过偏袒,坐在中间。其余人等星罗分布。朱炳灿吩咐下人挨个沏茶。再看向埠头上站立着的两道身影,他深深地松出一口气。不在天舶楼里出事便好,至于外面,打生打死都不会影响到他。只是终究是天舶楼里闹出来的,不能完全不闻不问,显得薄凉。做生意最忌薄凉。路边小摊哪怕味道差些,只要够热情,生意一样不会太差。朱炳灿不可能连个小摊贩都不如,自然要跟出来安排事宜。卫绍按压五指,发出爆响。“说罢,具体怎么比?”纵然他知晓对方有备而来,可无论如何,双方境界差距是抹不去的硬伤。命格只是虚无缥缈的可能,绝非定局!长蛟过江又如何?能在水中生出爪蹼不成?卫麟是无情冷漠不错,但他赏罚分明,赢下这场比斗,金睛兽金目不说,必然有额外赏赐!梁渠对一旁的渔栏招手。静候多时的林松宝拎着两个鱼篓冒雨赶来,放下鱼篓,哆嗦着腿肚子匆匆退开。等回到渔栏,身上衣服完全湿透,不知是雨淋的还是冒的冷汗。那么多武道高手目光投射,着实不是他一個普通人能顶得住的。梁渠拿起一个鱼篓,往卫绍那边扔过去一个。“渔民之间闹出矛盾,有一个顶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比凫水!比谁游得远!游得快!谁赢就听谁的!”“就这么简单?”卫绍嗤笑,还以为要比什么。他可是学过水虎游步的,加之高出一个大境界,必不可能会输!不自量力。背靠狩虎大武师一路顺风顺水,当真忘记自己实际几两。梁渠摇头:“莫急,你我身为武师,不比那么简单的,看到鱼篓没?一个鱼篓,至少能装三十斤鱼。从上饶埠头游到平阳埠头,总长在十八里左右。咱们不止比谁游得快,中间还要抓到至少三十斤的鱼获!你也不必担心我差水兽作弊,水里头那么多江豚,都是见证。不知你,敢还是不敢?”梁渠报仇从不隔夜。凫水。正该是河泊所武师所擅长的领域!倘若换缉妖司,三法司的武师,许要思量一番。卫绍犹疑,那丢人的不止他一个!面对挑衅,卫绍拿起鱼篓站到岸边,用行动证明一切。在水里抓鱼的确增加不少难度,然归根结底,都是比拼速度。更别说上百头江豚在大泽中沉浮,杜绝掉一切作弊可能。对方有水兽尚能一拼,眼下完全是自绝其路,他答应还来不及。见卫绍认同,梁渠转头望向朱炳灿,拱手作揖。“朱管事,劳烦您来做个判裁。”在场那么多人,缉妖司与三法司的梁渠不熟,只朱管事完全中立,当发号的判裁再合适不过。这一点徐岳龙与卫麟皆无异议。朱炳灿欣然同意,顶着雨伞来到两人身边。随着一声令下,梁渠与卫绍刹那蹬地。轰!埠头上炸出两个大坑,细密的龟裂纹在青石板上延绵出十数米,雨水顺着裂缝流入大泽。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卫绍蹬出的坑洞要比梁渠大得多,在半空中蹿出数十米才落入水中。只此一点,梁渠已经落后于人!林松宝等人在岸边狂跑,跟着水下白痕前进,结果没跑出多远,他们惊讶地发现两人游得比他们跑得都快!看热闹的围观者纷纷起身,喧哗不歇。徐岳龙起身。“走吧,我们去终点等他们。”请访问最新地址冉仲轼等人一应点头,消失在其余人身前。陆陆续续,众人全部启程赶往平阳县,天舶楼的侍从收拢起绵延的毡伞。水下,梁渠拎着鱼篓踩水。他瞥一眼身前疾驰的卫绍,压根不着急,只放开感知寻找大鱼。高达一点的河流眷顾度并没有让水纵跃进化为水行千里,但并不意味着没进步。现在的他一次纵跃,呼吸间能蹿出一里半,体力足以支撑近连续用十四次。只要梁渠愿意,转瞬间可游出二十里!……水面波涛起伏。卫绍踩着水虎游步在水中如离弦箭矢,奋力前进。水压的剧烈变化让溶解的气体纷纷挤出,化作一道白痕散逸四方。待他拼命蹿出一段距离再回头,梁渠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被甩开了?卫绍心中鄙夷。无知者无畏。以为自己从小在水边长大,精通水性,殊不知正是如此才导致了坐井观天的眼界。寻常人锻炼出的水性再好,与高深的武学相比仍差出十万八千里!水虎游步在中乘武学中并不起眼,属于中乘下等,但他在来河泊所之前,已经把这门水中身法练得炉火纯青!与其诸事平平,不如一事精通。纵是修习中乘上等武学之人,论及水中速度都不一定及他!卫绍踩水前行,感知中察觉一条小臂长的大草鱼,他调转方向,在草鱼未尝来得及逃窜之前一把掐住,带起的水流绞断水草。许是心情过于激动,以至他力道过猛,竟把鱼的内脏掐捏出来,散逸鲜血,当场毙命。无碍。比斗规定中并无鱼获死活要求。握在手中一掂,少说六斤,再来上那么四条,三十斤绰绰有余!反手把草鱼塞入鱼篓,卫绍再度回头,依没有发现梁渠身影。奇怪。抓条鱼的功夫,还没赶上?莫非……对方不曾修习水中身法!?真有人蠢到如此地步,以为仅凭水性能胜过他?卫绍仅存的半分犹疑消散一空,几乎忍不住要腾出水面大笑。他没有修习瞳术,得到的金目必然要卖掉,又有三千多两进账。等同于不花一分钱,白得一件中乘万相武学!强忍住内心畅快,卫绍转身下潜,速度更快半分!比先前还要拼命!他要无情撕碎对方的骄傲,以最快的速度拉扯出望尘莫及的差距,最后气定神闲地站在岸上,发出胜利宣言!金目,他拿定了!……雨水溅落在江面上,泛起漆黑的涟漪。长案香炉中,细香燃烧过半,袅袅青烟飘散。江风吹过,燃烧处泛起红光,半截白灰兀然断裂,落在香炉中摔成三段。所有人注视着坐在埠头上,抓拧衣服挤水的梁渠,交头接耳,难以置信。几乎是前后脚,一众大人物赶到没多久,梁渠便提着鱼篓上了岸。快,太快了。十八里,三十斤鱼获,何等恐怖的速度!卫麟脸色始终冰冷,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愤怒,他无声地甩出卷轴,转身离开。梁渠伸手接过飞来的雷字印法,小心擦干上边水渍。徐岳龙偷偷竖起大拇指。向长松等人在一旁大笑。哗啦!“哈哈哈,我赢了。”大片水花四溅,卫绍猛地跳出水面,一手高举着装满鱼获的鱼篓。不仅是三十斤,他完全把鱼篓塞满了,近四十斤!岸上寂静无声,隐隐有嗤笑声隐没在大雨之中。卫绍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欢呼。他等了片刻,疑惑地望向岸上众人,甚至没有看到卫大人。直至有人指向另一个方位。卫绍转头望去,瞳孔猛缩。“你可真慢啊。”梁渠坐在岸边,赤裸着上身抛动手上卷轴。他掀开鱼篓网盖,数条大鱼活蹦乱跳,更有一条红血鲈四处钻动,几乎要把鱼篓撑破。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好骨肉 江潮涌动,冲刷在礁石上溅起白色水沫。梁渠坐在青石板上,沾满雨水的肌肉线条分明,赤裸的上身热气蒸腾。他伸手往后一捋,湿润的黑发整齐地向后梳去,气定神闲地抛动手上卷轴。卫绍脑子跟炸开了似的,整条脊骨上爬过一条冰冷的毒蛇,咝咝地吐芯。他站立不稳,后退几步,环顾四周,风雨中的嗤笑声在耳边无限放大。天旋地转。三千四百两的雷字印法……怎么可能?为什么比我还快?宝鱼……红血鲈殷红的皮肤抽走了卫绍的脊骨,被雨水淋湿的长发贴在脸上,水流顺着下巴往下滴落。他双手撑靠在大腿上,睁瞪双目,大口喘息,像条脱水缺氧的鱼。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河泊所的武师,凫水还是要多练的,毕竟看家本领。不过比起旁人,你不算太差,勉强到了水准。来我们这做事吧,只要你肯过来,我便自掏腰包,予你一瓶回气丹,绍大人以为如何?”价值一小功的回气丹!卫绍眼角抽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跳动,只五指深深抓捏住膝盖骨,关节处泛着青白的光。卫绍不作回答。梁渠也不恼,他不如别人家大业大,逗狗拿不出火腿肠,只有干饭,不起反应很正常。说罢拎着鱼篓往众人方向去,淡淡的天光在他的背影边镀上一层灰晕。落在后边的人影始终耷拉着身子,浴沐在大雨中。天地幽蓝,大雨滂沱。……相比于卫绍等人的落寞寂寥,徐岳龙与杨东雄这边热闹得多,纷纷恭贺梁渠。梁渠不断拱手作揖,表示都是同行衬托。作为河泊所的官员,应当勤于本职工作,凫水是一项至关重要的基础能力体现,自己不过是尽忠职守。场面话他说的越来越顺了。“好小子,好小子,我见过那么多人,你是最会凫水的!入河泊所一点没错。”徐岳龙拍着梁渠肩膀大笑。纵然卫麟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但他知道对方心里一定非常不爽!差出一个大境界比凫水,竟然输了!换做是缉妖司与三法司尚且情有可原,主要任务内容不在水上,很少修习相应功法。河泊所是什么地方?能在里头挂职的哪个没有水中身法傍身?输掉比斗着实挂不住脸。这也是为何梁渠要比凫水的缘故,赤裸裸的阳谋。作为优势项目,不比,丢脸的不止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卫绍本人。比了,正中梁渠下怀。“年末的业绩考核,阿水应当是头名,到时又少不得一番赏赐,若是着实出彩,说不定有大功。”许是今天表现太过出彩,徐岳龙唤起梁渠小名,显得更加亲切些。“都是岳龙大哥照顾。”梁渠抱拳道谢。俗话说得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访问最新地址小功再多都无法兑换大功,但真论起来,倒并不是那么绝对。每年一次的年底考核,官员中根据绩效排出的头名是有额外赏赐的,若是十分出彩,更能记上大功。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功攒得多,不是完全不能“换”大功。梁渠论功劳比不过项方素,冉仲轼等人。他们冲刺在大泽前线,拿鬼母教的人头领功,听说前段日子宰了两個教众,功劳比他杀精怪大得多。但考核比较的是同地方,同级别的官员。梁渠目前两百多小功,两个大功在手,八品之中风头无二,板上钉钉的头名。再努力一把,年终大功不是不可能。热闹上一阵,梁渠告别徐岳龙和杨东雄,匆匆赶往天舶商会牵赤山。路上他把卷轴拿在手中,仔细打量。卷轴开口处烫有火漆,上头用鎏金刻出二竖二横,呈井字,意味着雷字印法是一门中乘中等武学。乍一听不是很高端。梁渠的青龙枪只前三招便是上乘武学,落星箭起步中乘,往上更能延伸出上乘的逐月箭和贯日箭。实际上不是那么算的。作为一门带有万相性的功法,中乘中等已是相当不错。放在旁边的丰埠县,围绕着这门功法指不定要掀起一场明争暗斗的“腥风血雨”。梁渠属于站在巨人肩膀上,学到的是杨东雄数十年军旅生涯,一生摸爬滚打积累起来的好东西。上乘武学诚然要比中乘下乘难学许多,但多少人对这份“难”求之不得。没有狩虎师承的“野路子”奔马武师,能用的武学基本都在下乘三等里打转,偶尔有一门中乘就是相当不错的杀手锏。狼烟则在奔马基础上高出一个档次,中乘为主,偶有上乘。武学如此,功法也差不多。这就是有传承者对野路子的碾压。经史,医药,宝物辨识不说,在其他人费劲心思浪费大把时间攒钱学习武学时,他们能不费太多代价拿到寻常人一生接触不到的技法。时间,金钱,精力全部节省下来的鸿沟,会变得难以跨越。推翻大乾的当今一脉,在成就大统之前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天舶楼马厩,小厮扫去地面上的水渍,牵着赤红大马来到跟前。“大人,您的马。”梁渠收敛思绪,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披上天舶商会送的蓑衣。在水下,表现怎么神异都无碍。在外面,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尽可能与旁人展现出来的表现相同。他把卷轴与琉璃瓶塞入马鞍旁的皮夹层中,系上麻绳固定好,策马回家。梅雨季偶有天晴,家家户户会争相搬被子衣服出来晾晒,但基本不会超过半天。上一个天晴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接连的几场大小雨让平阳县往义兴镇上的道路泥泞许多,到处是积蓄起来的水坑。湿滑的地面与水坑并没有影响到赤山,作为龙血宝马的它冒着风雨,在晦暗的天光下化作一团燃烧的烈焰,疾驰而过。落叶在水洼中飘转。“一二三!”一辆装满货物的驴拉板车陷入到泥水之中,灰驴嘶鸣。三位披着蓑衣的老者喊着号子,使劲推动车轮试图把板车推出泥坑,下半身都被黄色的泥浆水打湿,在寒气下打着颤。梁渠拉缰勒马,抓住马鞭一头绕成一个套圈,弯腰下套,套住一角曲臂将板车从泥坑中拔起。三人连连道谢,更有一人摘下斗笠淋雨躬身,梁渠微微颔首,正欲离开,忽有一股恶意针刺般扎入眉心。这是……他猛拉缰绳,赤山的长颈被暴力压弯,整个马身犹如张开的弓臂,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淋雨老者霎时间扔飞斗笠,一道积蓄已久的刀芒撕裂半空中的斗笠,将其崩裂成竹条,接连砍倒数颗巨木,却是堪堪擦过倒地的赤山。“真是一身好骨肉!”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六章 鬼母教的报复 赤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泥水溅起丈高。梁渠摘下挂靠的伏波翻滚落地,再起身时已裹上一层泥浆。他神色凝重地望向出刀偷袭的“老者”。余光瞥至另外两人。一人扔飞斗笠,上前一步与“老者”并肩,最后那人却呆傻的跌坐原地,屁股上沾满泥水,颤动白须。显然他被突然出现的刀光吓得不轻,完全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板车上遮盖挡雨的毡布被刀锋掀起一角,车内尽是切整地条顺的柴火以及陶罐瓢盆,不太像伪装。二假一真?好手段!梁渠冷声:“你们是什么人?”两个“老头”低头看一眼从地上挣扎爬起的赤山,盯住马鞍上垂落的皮夹,故作嘶哑:“交出拍品,我们留你一个全尸。”抢拍品?梁渠皱眉,真给他碰上那么狗血的事?不,不对!若是抢拍品,为何会说要留他全尸?他是杨东雄的弟子,整个义兴镇谁人不知。平阳县见过他的人没那么多,但有心打听下也不难知晓。抢东西尚且好说,杨东雄不可能为这事大动干戈。多年军伍的杨东雄有一股血性,甚至有可能反过来说他学艺不精,以至让贼人钻到空子。可若是杀人,那就是真的不死不休!再胆大的劫匪都不会如此行事,除非……本就有仇!天空中电光乍闪,雷声如万马奔腾。梁渠蓦然想起五月末,有人问话张大娘一事,思绪好似被电光串联起来,形成密集的树杈。张志云的审讯早就有了结果,问话人的确不是大半夜跑来偷袭他,挨上一個大逼兜被带走的刘文阳。那么不在本地,不太聪明,同时满足这两点要求的,有一个相当值得怀疑的人选。鬼母教!被赵洪远赵老爷耍得团团转的黄泽君令他记忆犹新,且鬼母教符合不在本地的条件!没了赵老爷作“内应”,鬼母教对平阳县的情况是两眼一抹黑,极有可能昏招频出。再加上河泊所聚会上知晓鬼母教在打击报复的消息,八九不离十!只是他没想到过去快一个月,对方都没行动,以至于快忘记此事。先前被偷袭,靠着江淮河眷顾的警醒才及时避开。倒也是,雨水中大部分水汽都来自于江淮河,自己受到眷顾合情合理。一念至此,梁渠微微眯眼,试图套话:“你们是鬼母教的人?”二人愕然。微抬的眉毛证明一切。真不太聪明……不能当宅男啊,要与社会接轨才行。梁渠登时心中有数,那位偷袭者展露出的气息在奔马上境左右,另外一人也该相差无几。若是寻常时候他在陆上遇到两人,不得不说的确有危险,偏偏在梅雨季偷袭,今天更是下大雨……而且算算时间,五月末时他尚未突破四关,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龙虎金身。现如今已是奔马四窍,与面前两人仅差出一个小境界,两三个窍关的差距……请访问最新地址大雨如注,满耳都是水声。“五月二十多日打探我踪迹的人是你们吧?为何前前后后隔开一个月动手?”两人沉默不语。梁渠本没指望他们回答,他扫一眼赤山身上的皮夹,再联想二人索要拍品的行为,展开头脑风暴。五月末打探消息,如果是他,动手时间大约会是在之后几天,也就是六月初左右。那时候恰好天舶商会到处发请柬,声势浩大,前前后后有十多天。“莫非是听说天舶商会要在十八日开业举办拍卖会,你们想等事后再解决我。届时又完成任务,还能白得几件宝物?为此专门挑现在拦截于我?此地距离平阳县远,离义兴镇近,强人少,不易被发现……”两人听到梁渠言语,顿时挂不住脸。怎么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已经被对面猜的八九不离十?梁渠猜的一点没错,二人正是鬼母教中人!甚至与那位被陆刚擒获的黄泽君有着密切关系,都是同一分支,算起来是堂亲戚,一位叫黄子彦,另一位叫黄景鸿。出刀偷袭的,正是使刀的黄子彦。黄景鸿啐一口唾沫:“猜到又如何,你杀了我堂哥,今日注定无法活着回去!”他的袖口滑出一口森亮如水的长剑,剑光一闪,身后老者人头落地,梁渠想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老人与他中间隔着两位奔马上境武师,方位上完全不允许。黄子彦趁此机会足下一踏,犹如巨蟒升天,整个地面塌陷下大坑,雨水源源不断的泻入洼地。蓑衣经受不住剧烈的气流,在半空中拆散成零落的稻草。梁渠不做丝毫抵抗,顺着对方呼啸而来,几乎要把漫天空气挤出的一刀向后飘去。刀芒擦过,毫发无伤。“好俊的身法!”黄子彦一击得空,黄景鸿错身跟上,他的剑法凌厉,三寸剑芒于剑尖吞吐,化作漫天凛光,包裹住梁渠全身,赫然针对其身法,裹挟住周身!歘歘歘。一片刀光剑影,碎裂的蓑衣稻草在大雨的冲刷下与黄浆糅杂成泥。火星四溅,气流龙舞。以二人相交为中心,方圆数丈大地割裂开剑痕,树木拦腰而断,剑锋之密集,水泼不进。梁渠赤裸的上身透出淡淡金芒,无数道凌冽剑锋只能切割出道道白痕,唯有寥寥数剑割出血水。“嗯?”黄景鸿眉头一皱,“横练法?佛道金身?”纵使他剑术逼夹闪躲腾挪,以至大部分剑招杀伤力不足,却也不至于划出几道白痕。小小年纪,身法与横练法竟能齐头并进?梁渠瞥一眼身上伤口。这可不仅仅是龙虎金身的功效,更有泽狨体魄加成!眼见对方不为所动,黄景鸿暗道一声晦气,早知道不该等这场拍卖,平白让奶狗养出利齿。贪心不足蛇吞象了。“伱来围他,我来杀他!”黄子彦留下一句话,接力而上。二人配合无间。一个化为落网,一个化作鱼叉,势要擒获住梁渠这条大鱼!一道青光突破黄景鸿的剑芒封锁,如龙跃渊!“就凭你们两个,可还拿不下我!”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强 剑光漫天,犹如嗜血群蛇,划破雨幕,倏然而至。银线交织中,更有一凌厉刀芒隐藏其中,后发而来,毒龙似的抹向梁渠脖颈咽喉。渔网捆缚,鱼叉擒杀,本该是必杀的无间配合,二人眼前却兀得闪过一抹青光。梁渠四指掠过枪身,丹田盘踞多时的浩然气血陡然间如龙攀升,枪锋上光芒跃动,隐隐散发着青光,只是一抖,刺破围拢来的剑罡。“不好!”黄景鸿手腕处好似坠上铅块,剑网中捆缚的大鱼一个翻身抖落成青色苍龙,挣扎间硬生生撕裂渔网。倏然间,剑光溃散。梁渠前踏一步,人随枪走,割裂气流,刺向大惊失色的黄景鸿。太近了!周身的空气仿佛骤然冷去。黄景鸿无从闪避,也无从格挡,他试图向后退,但是没有用,梁渠的枪得势不饶人,紧跟着推进,毫不顾忌侧抹来的刀光。枪锋上青光更甚,苍龙的咆哮声响彻云天,席卷而来,仿佛来自古老的深山。“子彦,救我!”此般不要命的打法让黄景鸿瞳孔猛缩,目光移向黄子彦。说时迟那时快,黄景鸿死亡,便是杀了梁渠也毫无意义,黄子彦当即放弃机会,翻转手腕,精准地劈向长枪。枪刀相交,伏波错开方向。脱离危机的黄景鸿几乎要喜叫出声,余光却望见黄子彦惨白的面孔。碰撞的瞬间,他的手上一轻,宣泄出的刀芒全部走空!枪上完全没有力量!除了轻轻的一震,就像是在水流中划过。这是一记虚招!见鬼,没有力量为何有如此惊人的声势?双方相擦而过,全力一击的黄子彦失去平衡,拦在黄景鸿身前。梁渠双手握住枪杆,一个后仰,双臂发力,象牙木的枪身划了一个大圈,带着冷光削向黄子彦暴露出的脖颈,转瞬间攻守易形!后方的黄景鸿怒目圆瞪,爆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拉住黄子彦的后颈衣领,向后暴退!轰隆隆。青光与电光交织,血滴缓缓从乌金色的枪锋上坠落,蒙着鲜血的战枪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衣衫破裂,碎布沉入水洼,覆上一层泥浆。黄子彦只感觉胸口一冷,旋即火辣辣地疼,若非黄景鸿拉他一下,那一枪几乎要斩开他的肋骨!“好生老辣。”仅仅一個照面,二人互相搀扶,背脊上满是冷汗。怎会有人搏杀经验如此丰富?打娘胎里就跟亲生兄弟死斗?梁渠转动长枪,红缨旋飞,雨水混杂着鲜血洒出,丝毫不给二人喘气之机,再度提枪杀至。突进带起了水洼中漂转的落叶,梁渠全身的力量像是水流一样贯注到枪身中,他前踏三步,力量积蓄至顶峰,肆虐的杀气劈面而来。黄子彦顾不得胸口疼痛,翻腕提刀迎上长枪,一旁的黄景鸿侧开一步,弹动剑尖戳向梁渠面门。枪尖沾到长刀的刀刃,梁渠用力一拉,刺目的火星混杂在雨点中迸射开来,红缨上积蓄的血水扬了黄子彦一脸。他力道不减,平直甩过伏波,砸在旁边的黄景鸿剑身上。黄子彦接连受了梁渠几次长枪挥撞,虎口吃痛,小臂微微颤抖,黄景鸿同样如此,险些被砸落长剑。落下的雨水渗进嘴里,味道发苦。梁渠枪法凶戾,一阵又一阵的爆发更是令他们胆战心惊,宛若一头不知疲惫的猛虎。镪!梁渠荡开剑光,借着雨幕感知周遭一切,几乎都能后发先至。眼前二人无论哪个拎出来单独拼杀,都能毫无压力的单刷鲸帮帮主刘节。但他同样今非昔比。泽狨给予强度,应龙纹给予身法,蜃虫给予经验。梦中的任何一场厮杀都是死斗,这给了他无与伦比的优势。三者相加,梁渠仅靠寻常手段便能与二人斗个旗鼓相当。不能说两人弱,只能说。不强。请访问最新地址“无趣。”梁渠一招横扫,再度逼退刀剑。无趣?黄景鸿与黄子彦二人一愣,明白过来的瞬间勃然大怒,握住剑柄刀把的手青筋毕露,正欲上前,忽有大雾从路边树林涌来,浓稠的宛若牛乳,顷刻间罩住一切。雾?怎会凭空升起大雾?浓得仿佛液体的白雾黏在刀剑上,浸没周身,绵密如厚重的白色帷幕,每当黄子彦的刀拉开一个口子,转瞬间裂缝又自行弥合。二人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双双靠背,试图用气息和感知探查周围环境,却发现这雾极其独特,连气息都能遮掩,根本找不到梁渠身影。是那小子?黄景鸿眉头紧皱:“万相武学?”“什么万相武学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大雾?”“早跟你说不用等不用等,现在等出事了!”黄子彦不忿:“现在怪我有什么用?你以为我想?”“有东西爬我脚上来了!”黄景鸿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从地上跳起,却被拉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用力蹬腿才挣脱开来,低头一看,触手状的水流溃散成水花,刚刚的一幕恍若幻觉。“什么鬼东西?你看到了没?”黄子彦神情肃穆:“看到了。”黄景鸿紧张地望向四周,只听得周边似有潮声涌动,好似天上地下都汇聚起了水流,他急速思索,突然间眼前一亮。“我懂了,是幻术!一定是幻术!”黄子彦闻言,思索一番顿觉有理。什么万相法有如此惊人的表现?引动起笼罩方圆的大雾?大雾,水流,潮声,只能是幻觉!是配合今日大雨产生的引导!联想到梁渠拍下的金目……他惊叫:“瞳术,他修行了瞳术,我们中招了!快快,破解瞳术的法门。”二人当即催动气血涌入泥丸宫,以特有的醒神手法试图解开幻术。然当他们再度睁眼,周遭一切并无变化,大雾弥漫,静静流淌。两人对视,心头沉重。好厉害的幻术!寻常办法竟然解不开!身法,横练,枪法,幻术,年不及冠,几无弱项,世上真有如此天资纵横之辈?两人在大雾里面上蹿下跳,长枪忽地刺破如水的白雾,洞开一个大圆。“抓到你了!”原本上蹿下跳的黄景鸿与黄子彦猛然合手,刀光剑影交织,流光汇聚成洪流,轰入浓雾之中。气流狂舞,浓雾溃散。潮声席卷而来,铺天盖地。两人愣住。他们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见瀑布沿着天光的边缘倾泻而下。黑色的雨水落到大地,又从大地涌上天空,黄色的泥浆水和天光化成的白色水花冲撞,汇聚成流动的水墙,倒映扭曲两人的面孔。梁渠立于水面之上低头俯视,像凝望两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他随手一招,长枪顺着水波浮到手边,斜斜地指向二人。“说了,就凭你们两个,拿不下我。”巨墙破碎,声若雷霆!灰云中又有一道闪电劈过,乌青色的枪芒离手。潮声与风啸声一同激扬,断刀盘旋着飞出数丈之外,斜斜地扎进大地。黄子彦有如断线的风筝,直坠而下,满口的鲜血喷洒在树上,将褶皱的树皮染红,浸染黑土。他瞪大眼,与另一边瞳孔溃散的黄景鸿遥相对望。上千吨的洪流向四面八方缓缓溃散,融入树林之中。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八章 死者,三 水浪徐徐下降,溃散融汇四方。牛皮靴底与地面接触,黄泥水沿着底边缝隙缓缓地爬升,逆着毛细往上流淌。榉树下。黄子彦浑身上下被浸透,连串的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答,胸膛处贯穿前后的血洞触目惊心,溢出的鲜血染红周遭黄水。吧嗒。吧嗒。靴底与黄泥分离发出粘黏声。视角中黑色牛皮靴交替相错,不断放大,黄子彦瞳孔猛颤。他伸出手掌抓住湿滑的地面往前攀爬,身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土痕,雨水往低洼处涌来,混合着鲜血浮起红黑色。“跑什么呢?”坚硬的厚底牛皮靴踩住黄子彦的后脑,带起的脏水沿着凌乱的发丝流淌进嘴里,呛得他咳出粉色的气泡。梁渠一脚踩住拿刀者,一边抬起手腕,指向另一边的挥剑者。“阿威,去往那人的身上咬一口。”手腕上蓝镯裂开缝隙,金色足节层层张开。天水蜈蚣舒展长躯,从第三片背甲中抽生出透明薄翼,快速晃动,飞落在尸体脖颈后张开颚足。伤口周遭泛起灰光,青蓝色的血管蛛网般延伸出去。地上的黄子彦费劲地睁开眼,光影模糊间看到飞回的蓝色蜈蚣。他难以置信梁渠竟还在身上隐藏了一只毒物!他颤巍巍地竖起食指,眼白中布满血丝:“你不是人!”狗屁的幻术!不管是奔马,狼烟,狩虎,都做不到!上千吨大水足以塑造出一片小型水域,从展露出洪流,裹挟二人的那一刻起,局势完全是一面倒!“让你说话了吗?”梁渠用力一踩,把对方大半脑袋都踩进泥坑里,听得对方乌力乌力在水里吐泡泡。武师生命力真是顽强,常人受到贯穿胸膛的重创,能吊住一口气已经相当不错,对方居然能口齿清晰的说话。若是服点疗伤大丹,指不定几天后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狗。梁渠脚尖微抬,把底下的脑袋推出水坑。“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黄子彦吐出一口血沫:“得罪了水沐教,你必……呜呜噜呜噜。”“鬼母就鬼母,真会往脸上贴金,再问你,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我大乾不会放过……咕噜咕噜……”“还大乾呢,一甲子前的老黄历,百姓都换了一茬,谁记得伱们?你们有新鲜血液吗?”“敢不敢……呜噜噜……”对方嘴是真硬,来来回回好几次,半点消息不曾透露,梁渠踢踩半天连个名字都没问出来。他耐心有限,伏波刃光一闪。泥水中的黄子彦瞳孔溃散,再发不出咒骂。自己能控水的事实不能暴露,至少现在不应该。请访问最新地址两個人,一个活口都不能留。阿威缠绕上手腕,首尾相衔,再度合为一体。晃一晃手上蓝镯,梁渠来到另一人身边,伸手抓住对方肩膀翻过身来,按上膻中穴,感知其体内凝滞的血液,让它们重新开始流动。武师一旦死亡,自身的“本”会快速崩溃,体内控水阻力大减,不至出现完全感知不到,亦或是水一进入体内失去控制的状况。待注射出的大部分毒素聚集在伤口处,少部分流向全身。梁渠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长剑,往对方后颈上割开一道口子,挤出部分黑血,伪装出搏杀时中毒,虽有放血但仍有部分毒素进入身体的状况。藏一手。只要自己不说,绝大多数人会脑补他是凭借着毒虫偷袭,侥幸战胜的二人。境界上的提升足以证明他的天赋,实力上无需展露太多,关键时刻能出其不意,一如地上躺着的二位。倘若提早被摸清楚实力,那来的不会是两位奔马。处理好手尾,梁渠从树林中走出。大雨滂沱,水洼中涟漪不断,乌云中电光闪烁,整条土路无人经过。除去死去三人外,世界没有任何改变。梁渠凝视着地上蔓延出大片黑血的无首尸身,默默来到板车旁,抓起挡雨毡布的一角,全部掀开。整齐的木柴堆垛在一起,部分地方空缺,两个鱼篓紧靠在一起,里头空空如也,散发着阵阵鱼腥味,只最角落的一个小陶罐中装着几个零散的铜板。再看板车行驶方向,从平阳县往义兴镇,显然受大雨影响,不得不提早赶车回家。捡起滚落在路边的人头,凌乱的白发间裹满泥浆。纵然老者面目惊恐,眼熟之感仍缭绕心头,许是河神祭上曾领到过他的分祚。只是那天人太多,梁渠完全记不得老人姓名。一个人想活到两鬓斑白,要吃几十年的粮,走几十年的路,度过几十个春夏秋冬,但杀掉只要一剑,过往的一切都烟消云散。夸啦啦。木柴翻滚着落到地上。梁渠推下全部木柴,腾出板车位置,安置上老者尸首,又拎上鬼母教两人的尸体,靠挂在车边。再看四周,树林中一抹红色身影分外显眼。拉车的驴早不知何时挣脱缰绳逃走,想把几人带走,少不得赤山帮忙。梁渠吹一口马哨。“过来!”赤山甩甩尾巴,蹄子刨着地面,磨磨蹭蹭往板车方向赶。它低垂着脑袋,鬃毛被雨水淋湿,不停地喷响鼻,显然被摔了一下后变得闷闷不乐。梁渠抱住赤山脑袋,在它脖颈上摸两下,红亮色的鬃毛眨眼间变得干亮柔顺。解开赤山身边皮袋,里面金目与卷轴并无大碍。赤山摔倒的方向与琉璃瓶和卷轴不在同一侧,只卷轴上擦到少许泥污,但都在外层,于里边的内容无碍。从皮袋中翻出一件衣服披上,梁渠抓起挂靠在它身上的鱼篓,拍拍赤山下巴,给它看里面游动的红血鲈。“知道你不少受罪,今天抓到的整条红血鲈都给你吃,再抱怨什么都没有,赶紧过来拉货。”不知是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宝鱼的诱惑够大,赤山兴致陡然高涨,甩着脑袋上前咬住板车上垂落的缰绳,主动拉起大车。梁渠快步坐上板车拉住缰绳,控制住赤山速度趋往义兴镇。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二十九章 辟邪 雨水倾盆,路上行人极少。梁渠一连拦住好几位身披蓑衣的行人才对死者身份有些许眉目。行人起初被人头吓得不轻,说话磕磕绊绊,后边越说越顺。“是赵老头,他有一辆驴车,平日里最爱吹牛他的宝贝驴,说比骡子还能吃苦,比壮马还要健硕。以前基本靠每天给人家送柴火过活,来了义兴镇也一样。我听说他现在偶尔会带着卖几条鱼,因为不用交摊位费,价格比旁人便宜一点,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你确定吗?”路人犹疑一番,强忍住恐惧,再看那人头几眼,使劲点头。“确定,不会有错,我以前跟他同乡,两家隔开一条街,后来一起逃难过来的。”“他现在住哪你知道吗?”“唔。”路人皱眉苦思,“来义兴镇后我们不怎么碰面,记得是在东南边黄泥巷旁的一个小土屋。哦,他家应该有个小驴棚,而且是新砌的屋子,黄土很新!”“谢谢。”梁渠摸出几个铜板递给路人。“没事没事,多谢梁爷,多谢梁爷。”路人接过铜板连连道谢,他张了张嘴,犹疑一番还是出声,“梁爷,别怪我多嘴,这赵老头是出了什么事?死得……若是不好说,我便不问了,不问了。”也就是梁渠相貌英伟,加之风评好,他才敢有此问。换做别人,大雨天被拦住辨认人头,指不定要吓破几個胆囊,回去大病一场。“因我而死,不小心牵累到了他,总得让他家人知晓。”路人哑然,张张嘴,躬身作揖。“梁爷高义。”“本该如此,什么高义不高义的。”梁渠摇摇头,拉动缰绳往黄泥巷去。望着离去的板车,路人叹气一声。“哎,赵老头也是命苦,大儿子死在精怪手上,注定要做孤魂野鬼,好不容易安顿好……世道真不太平。”梁渠耳朵微动,加快了赶车速度。板车进入义兴镇东南边的黄泥巷,挨家挨户绕过一圈。一栋带有草棚,有食槽,屋子颜色较新的土屋映入眼帘。八九不离十便是这家。咚咚咚。“我去开门,谁啊。”披着蓑衣的少年人冒雨上前抬起门栓,瞧见梁渠时异常惊喜。“梁爷!梁爷您怎么上门了?”……突如其来的悲讯使得一大家子人聚在门口。十二三岁的少年,年过半百的老妇,抱着四五岁小男孩的中年妇女。总共四口。若是路人口中的大儿子与赵老头不死,一家四口男丁,两个壮劳力,一个少壮力,相当兴旺的一大家子。梁渠放下手中钱袋,里头是他身上带着的全部现银,约莫四十多两。“节哀顺变,那头驴子应该是找不回来了,钱袋里差不多有四十二两银子,够买一头新的大驴,平日拉拉货能挣不少钱,算是一个营生。剩下的拿来救个急,过个日子。有人来吃绝户,就说这钱是我给的,义兴镇上没人敢动。要是存志气想学武,到杨氏武馆来寻我,学两招把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好吃懒做又厚脸皮,加上有膀子力气,癞头张那样的人怎么都消弭不了。请访问最新地址但有梁渠放出话,那样的混子不敢上门,不然他真是白混那么久。四十多两,也足够眼前一家子度过没有成年劳动力的难关。至于学武,成武者可能性不大。梁渠看一眼便知那少年根骨一般,但学两招把式唬人是可以的。几人顾不得悲伤,连连道谢,梁渠哪好意思受这礼,只留下几句话匆匆离开,拎着尸体,辗转来到河泊所换功。河泊所的新府衙位于平阳县与义兴镇中间的沿江地带。基本格局与县衙相差不多,都是左文右武那一套,只门口不远处多出一个新埠头,插着木桩,停满河泊所官员的制式小船。府衙的另一边,梁渠还望见两头从没见过的大牛在附近散步,淋雨啃草。那牛生的极大,至少有一丈高,浑身肌肉鼓胀,走起路来地面微微震颤,惊得隐藏在草中的水蛇快速逃窜。它们那一对牛角不像水牛角,也不像黄牛角,倒像是麝牛角,一身短密绒毛在雨水冲刷下油光水滑,显然生养得极好。见到有人过来,两牛抬头哞叫两声,甩着一根短尾巴,雨水飞溅。“开河牛?”梁渠想起河泊所卷宗介绍。开河牛,性格温顺,天生力大,常用来犁地,只是它犁地不是用来种田,而是拿来开辟河道。两头开河牛,足以在旬日里开出一条从平阳县直达义兴镇的河道。以前没见过,莫非河泊所有开辟新河道的想法,从别地抽掉过来的?梁渠莫名猜测,脚步不停,拎着两具尸体跨过河泊所大门。许多人窃窃私语。拍卖会后的凫水比斗结果跟长了翅膀一样早就飞遍整个河泊所,不管是见到还是没见到的人,正新鲜着呢。不曾想当事人转头又拎着两具尸体回来。什么情况?没有理会众人目光,梁渠快步去往左边,根据门上的匾额找到新的卷牍室。熟人李主簿与另外一位同僚正在归类卷牍,得知梁渠杀掉两位鬼母教的好手,忙跑去通知冉仲轼。“好小子,刚比完凫水,就带两个人头过来?”人未到声先至,冉仲轼从楼上跳下,蹲在两具尸体旁查验脉搏。“都死了?没留活口?”“留不住。”冉仲轼没有怀疑。尸体残余的气息强度证明是奔马上境无疑,二打一能打赢,定是一场艰难硬仗,的确难留活口。且看其中一人脖颈上的毒疮,说不得耍了些手段,但即便如此也已经是非常的了不得。询问过地点,大致内容,冉仲轼点点头。“是鬼母教的风格,动机上也很符合,你受伤了吗?”“一点小伤。”“真的?”冉仲轼上下打量梁渠,见他确实无大碍,心中评价更高一层。他挥挥手,两具尸体被人搬走。“你一人独战两位奔马上境,上报上去,又是一份大功!”“两个人都死了,身份验证上会不会有困难?”“以前是有,现在简单,这事还是柯文彬最近发现的,鬼母教人的血能和艾蒿汁液发生反应,会变色。”艾蒿?“缘何如此?”梁渠清楚,艾蒿只是一种十分常见的植物,随处可见,驱蚊很好用。“我们猜可能和艾蒿能辟邪有关系。”“辟邪?”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三十章 由正转邪 冉仲轼没有解释,挥挥手。“过来看。”两人消失,府衙内的议论声陡然大起来。“鬼母教众,前后没有一个时辰,他上哪抓来的?”“不知道啊,我没听错吧,两个奔马上境?怎么做到的?”“我看一具尸体上有毒疮。”“是有本事,难怪风头那么大,散了散了,今天老大心情不好,别去触霉头。”“绍哥这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估计人都气疯了,说起来绍哥人呢?”“不知道,他淋了好久的雨,然后就不见了……”梁渠跟在冉仲轼身后穿过一条廊道,转身进入到一间静室。房间内密不透风,连扇窗户都不曾开,蒙着胧胧的黄光,靠墙四周皆是书柜,上头摆放最多的不是书,而是新鲜的艾蒿,散逸出浓浓的清香,其余是部分菖蒲和桃木枝。先前抬走尸首的两位小吏正在杵臼里研磨汁液,让艾草的芬芳愈发沉郁。冉仲轼站在二人身后问道:“记不记得五月末我们在画舫上开小会,项方素几位说要去一个岛上探探?”“记得,有收获?”“嗯,少见的大货,岛上总共一個狼烟武师,三个奔马武师,余下十多位寻常武者,全部擒拿。事后打扫战场,柯文彬发现几株淋血的艾蒿十分萎靡,叶边泛黄,和火噬苗一样,火噬苗你知道吗?”“知道,施肥不当嘛,我邻居家有个小孩,老喜欢在屋后边杂草堆里撒尿,周围一片杂草叶子都泛黄。”书院里头读书是要专门学习时令节气的,就是为了熟悉基本的种植知识,属于常识。冉仲轼所谓的火噬苗便是烧苗,粪肥未腐熟,亦或是肥料过多,施肥不当都可能出现。本质上是渗透压改变,使植物失水,叶片泛黄发红,像被火烧过。“嗯,武者气血旺盛,死亡后能造福一方天地,以应生生不息之理。大顺立国之初,龙象武圣曾与元极武圣有过一战,事后尝到血液的老鼠能有牛犊那般大,为祸地方。说到底人血与肥料不同,只要不是泡在里面,一点一点摄取吸收轻易不会萎靡,且即便‘虚不受补’也不该反应那般快,前前后后没一个时辰。”梁渠眸光一闪。“鬼母教人的血有问题?”冉仲轼打个响指:“没错,我们后来实验一番,发现鬼母教中人实力越强,他的血越容易让艾蒿反应。四关武者以下反应最轻,与血混合,静置上三个时辰,艾蒿汁液会微微泛黄,伴随些许恶臭。奔马只要半个时辰,狼烟最剧烈,几乎一刻钟内便会有明显变色。除去艾蒿外,我们也一直寻找有没有其他植物有类似异象,到目前为止,发现菖蒲和桃木都对鬼母教众的血液也有一定反应。并且让艾蒿与菖蒲的汁液按照三比一的比例混合,能让整个显现时间缩减一倍!缺点是两者的汁液要足够新鲜,摘下来时间不能超过半天。”梁渠听完很不可思议。这算是什么,对鬼母教专属试剂?“这些植物在民间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五月过去不久,梁兄弟应当清楚。”“辟邪?”“对!”艾蒿和菖蒲不必说。五月五日午,天师骑艾虎;蒲剑斩百邪,鬼魅入虎口。桃木差不多,桃味辛气恶,故能厌邪气,固有百年桃木剑斩鬼魅一说。道教祭炼法器至今都喜欢用桃木作剑,从三周岁开始抓周般挑选木材,制作等高长剑,以秘法催发气血蕴养,待及冠便硬如百炼钢,布满红纹。只是就算这三者真能辟邪,会与鬼母教众血液反应的道理是什么?看出梁渠疑惑,冉仲轼接着道。请访问最新地址“武学功法追求初本,是因为初本上大多蕴含着书写者的意志,能令人最大程度的感受其中奥妙。实力到达一定境界,人的意志是能够实质性的留存于外物的。常人被狩虎大武师瞪上一眼,便可能精神寂灭,失去生机。一如被猛虎吓得肝胆俱裂的弱兔,如此境地方得名狩虎。等到臻象宗师,夭龙武圣更是玄之又玄,哪怕肉身被毁,一样有可能留下意志苟延残喘,只是失去肉身的意志极易被外物干扰,没有神志,逐渐生长为奇怪的东西,我们称之为‘邪’而鬼母教信奉阴杀水老母,你在水边长大,应当很熟悉她。”梁渠点头。阴杀水老母并非大乾败退至泽野之上,成立教派后杜撰出来的神灵,而是流传了很久的一尊民间水神。具体成因无从考证,类似的神明太多太多,尤其是沿江地区,一县有两三个都不奇怪。而最开始的阴杀水老母也确实是正神,至于为何后来成邪神。因为和鬼母教交过手,梁渠专门研究过许多阴杀水老母的传说。追根究底,是这阴杀水老母天然带几分邪性、邪气。如“或能使人乍富”,自然受小人追捧供奉,慢慢人们对她的印象开始变差。当信奉者受到另外地方“正神”进来的冲击后,伴随着部分“断章取义”和“辨经”,彻底无法翻身。说是神邪,倒不如说是人邪。“我们怀疑鬼母教中供奉的神灵确有其事,但绝对不是神,而是大神通者死后结成的怨力与什么东西结合而成,生前保底有夭龙武圣的实力。为此整个鬼母教上下都受到了它的影响,只是具体如何影响的,又有什么好处,坏处,我们暂时没搞清楚。”原来这就是所谓邪祟的诞生。梁渠若有所思,转而想到自己的龙虎金身。用青龙七杀枪荡开剑光时,他催动了龙虎二气,整个过程非常轻松。按理对方上乘剑法不缺才对……不会是诛邪降魔起效了吧?“大人,黄了!”两个小吏举起泛黄的汁液。先前翠绿色带着清香味的艾草菖蒲汁完全变成一滩黄色液体,宛若伤口发炎后的脓液,散发着丝丝恶臭。冉仲轼捂着鼻子让他们赶紧倒掉,转头对梁渠道:“你看,验证无误。”梁渠欣喜。“多谢冉大哥!”“谢我什么,外面下着大雨,今日凫水、厮杀,早些回去歇息吧,我再派人到路上勘查一番,你等着领功吧。”舒坦。解决掉暗中窥伺的毒蛇,又有功劳入手。这次再加上次设计大锚,手拿把掐两个大功,浑身轻松。从静室中走出,往来者神色如常。梁渠敲敲房门,在卷牍室中找到李寿福,询问此前帮自己留意有无香邑县卷宗一事。他没忘记老砗磲说的,血石县即如今的香邑县曾有鲛人部落,一直想借个外派任务过去看看,便让李寿福帮自己盯着。若是有遗留的鲛人泪,哪怕只是两三个,大几千的水泽精华都是血赚。李寿福摇头。梁渠没太失望,几十年过去,不差那一两个月。河泊所掌控整个淮阴府,早晚会往其他县辐射过去,任务不会缺。“有的话记得知会我一声。”梁渠放下两个小锞,李寿福不动声色地笼在袖中。“梁大人放心,一有消息我便去府上告知您,绝不会让人抢先。”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三十一章 金瞳 雨水沿着乌瓦落下,医馆角落响起医生与病患低低的交谈声。穿着褐服锦边的中年掌柜亲自踩着凳子用戥子称量抓药,抓好后用药纸包住,系上细绳。“九爷,您的药。”“多谢陈掌柜。”“该是我谢您,分堂新开,离不开杨大人帮助,且到义兴镇上,还要仰赖梁大人多多照拂,今后抓药,派人来知会一声,我抓好派人给您送到府上去。”“陈掌柜客气,老陈掌柜对我多有帮助,无有不应,也该投桃报李,镇上有事便来寻我便是。”梁渠拱拱手。原先平阳县上有一家长春医馆,他每天去完书院便得去医馆里学医。后来基础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再去的次数不多。现如今义兴镇愈发繁荣,武者不少,长春医馆紧跟着来镇上开出一家分堂,掌柜是总堂里陈掌柜儿子,故有老陈掌柜一说。里头生意不错,外面下着大雨,梁渠买药的一会功夫能看到许多来此买药材的武者。许多时候循环就是如此。原先义兴市里上千号人,不是不出武者,只是没人愿意留在一个买药都不方便的小乡。小猫三两只的义兴市,同样不会吸引人来开大药堂。但当武者数量超过某个平衡线时,正向循环便开始了,一如原来的平阳镇。梁渠拎上药材驱马回家。听到钥匙声,一道煤球似的黑影从角落小屋里奔蹿出来,两只趴耳朵呼啦啦几乎要飞起来。沾到雨水的乌龙蹬蹬蹬跳上三级台阶。它甩甩身子,蹭着梁渠裤腿甩尾巴。范兴来察觉动静穿过廊道,见是梁渠,披着蓑衣上前接过马绳,正欲把马牵回马棚,赤山踩着地面回拉一下,险些把他带倒。“脾气不小,我能忘记你?”梁渠对着赤山脑袋打上一巴掌,从一旁鱼篓里拎出红血鲈递给范兴来。“今天辛苦你一下,把鱼处理干净,绞成肉泥混在草料里喂给赤山,小心别卡到刺,再给它梳梳毛,今天淋了雨,毛有点打结。”“好嘞。”范兴来接过宝鱼才拽得动马绳,只觉得高兴。他从小在杨府长大,跟着父亲天天与马打交道,好马驽马都见过,不说相马,少说是個识马之人。越好的马性子越傲,智慧越高,除去主人外,谁都不服,谁都不能骑。为此他一点不恼。傲点好。人仗马贵,尤其马夫。照顾好马的马夫每月工钱不是照顾劣马马夫能比的,遑论千里良驹。自己父亲跟随杨大人最久,养马的手艺比其他两个马夫都好,每月工钱能有三两六钱的现银,便是娶一个小妾都是够格的!牵着赤山回马棚,范兴来拎起红血鲈掂量几番,整条鱼少说六斤重,放到外头去卖得有个大几两银子。吃得是越来越好了。以前只喂鱼肠,晒干的鱼骨,现在开始吃整条宝鱼,效果倒是明显。范兴来没摸过丝绸,不知道丝绸有多滑,但他觉得赤山的毛发比丝绸要顺得多,马力要比起最初见面时至少高出三成!相比于只负责乘骑的梁渠,每天采购新鲜草料,铡草,洗澡,收拾马厩,一天喂食五顿饭,他才是那个与赤山朝夕相处的人,深有体会。“我听我爹说龙血马有六品,好马儿会不会升品?像当官那样越升越高?”请访问最新地址范兴来把毛巾放进温水里浸润,打上皂荚,给赤山擦拭身体,说的话像是在自问自答。赤山喷个响鼻,自顾自吃草料,不予理会。……“验收时间到……”梁渠洗过手迫不及待地打开药包,按照单子顺序依次在坩埚中放入药材。为保金目效力达到最佳,他决定试一试天舶商会给的方子。等水液沸腾,蒙上盖子炖煮上半个时辰,再放入第二批次的药材,反复两次,来来回回炖煮有一个多时辰。梁渠揭开坩埚盖,浓郁的药香弥散开来,他离出一尺半,用沸腾出的药液蒸汽熏蒸双目。带着浓郁药香的蒸汽徐徐浸润,双目周边每一块肌肉在舒张,蠕动,非常痛快。火眼金睛是在八卦炉里被火烧出来的,自己算不算是被药水熏蒸出来的?熏蒸药液的梁渠莫名联想。大量水雾上升,锅中药液很快便下降过半。他拿出琉璃瓶,拳头大的金目在水木液中沉浮堆碰,璀璨如黄金。身体深处传递来的渴望愈发强烈。按照药方说法,此刻应刺破金目,挤出里边的瞳液与药液混合服用,随后运功修行瞳术,能最大程度的激发金目效力。自己现在的模样不太像修炼瞳术,煮坏会很麻烦。金睛兽并不多见,否则不会作为拍品出现。思索半晌,梁渠决定放弃这一步。直接吃!从琉璃瓶中掏出一颗金目,为防止汁液迸溅出来浪费,梁渠更是仰头吞服,没有丝毫浪费。甫入口,并无异味,眼球内部固液混合物一点不糊嘴,口感近似胶质,无需太多咀嚼。眼看与想象中的恶心感不太一样,梁渠趁热打铁,连同第二个一口吞下。两颗金目相继入腹,丝丝暖流自胃中升起。与寻常增强气血的丹丸药物不同,暖流并未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而是争先恐后的往头上涌,莫名气机源源不断的盘旋在他双目与眉心之上。识海中,泽鼎绽放璀璨光芒。【得金睛兽气机一缕,焕发金目】【泽狨:天生异种,力大无穷,目若惊雷,凶猛非凡,为河流所钟爱。】目若惊雷!融合泽狨时绝没有这条介绍!念头一闪而过,梁渠视野之中满是光华。丝丝清凉与酸涩感由弱到强的从双目中涌现,旋即愈演愈烈!他撑倒在地上,双目止不住的淌泪,视线变得一片模糊,堪称巨量的水液在地上迅速汇聚出一个小水洼!换做常人,定然脱水而亡!梁渠打开涡窍,源源不断的吞水,补充流失水分,龟裂的唇色逐渐恢复血色。一刻钟后,种种异象徐徐消失。泽鼎恢复平静,梁渠睁开双目。眼眶中积蓄的泪水彻底流尽,宛若刺破一层水雾,难以言喻的舒畅感自内心深处诞生。他摸到一旁立在长案上的铜镜,抬起头,映出一双璀璨金瞳。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三十二章 驱使(求月票) 梁渠五指微曲,扣住兽纹铜镜。镜面如水,银光闪过,一双瞳目泛着璀璨金芒,仿佛有熔岩在深处流淌,凝散的威压厚重如山岳。金目雪牙!梁渠眸光闪动。先前猜得一点没错,金睛兽双目对他大有裨益!视线扫过一圈,万事万物变得愈发明艳。两相对比,似乎之前的世界都显得死气沉沉。房梁交接的角落一只高脚蜘蛛吐丝织网,腹部鼓动,足节牵连,纤毫毕现。拉扯出的蛛丝上黏着几只尚未死透的飞蚊,飞蚊振动翅膀无力挣扎。仅从目力上看有一定提升,只是梁渠要的并非这些。肝开窍于目,破开腑关能明目,梁渠突破境界后视力已经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看破蚊虫在空中的飞行轨迹并不算什么。金目作用绝不止如此。其他方面……威压?亦或是别的什么?梁渠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越看眉头绞得越厉害。作用尚能慢慢探索,只一对金目……貌似炫酷,但绝对的显眼包,跑出去说他没练过瞳术都没人信。梁渠闭上眼,运转万胜抱元,静气内视,丝丝缕缕地收敛起双目气息。瞳目中金光徐徐消散,只边缘一圈隐隐透着金光。不够,还不够。梁渠反复尝试,金目越发黯淡,直至气息完全收敛才彻底隐没,可面对铜镜,他还是觉得与之前相比有所变化。一个人的眼神往往代表着一个人的精气神,是直视内心的窗口。不同窗口透露出的色彩截然不同。昂扬,热烈,萎缩,怯弱,纯净不一而足,给人的印象更是不同。眼睛更黑,更亮。似乎……更好看了?梁渠怀疑自己太自恋,明明面目没有改变,但给他的感受便是如此。屋外天色渐暗,下了半天的大雨转成绵绵细雨,屋檐下成串的雨柱断断续续。无支祁为水君,想知道金目的其他能力,当然离不开水。梁渠穿过廊道步入三进院西厢房,往池塘去。自从池塘建好后,三院的西厢房便与池塘打通,从房间内延伸出一排木板栈桥,底下便是池塘,有些苏州园林的意味。水池里,老砗磲双壳合拢一动不动。一连好几天没有太阳,老砗磲兴致不高,多次见到它都合拢贝壳,或许是在休息。几尾小鱼瞧见栈道上人影晃动,纷纷聚拢过来。梁渠盯着鱼看了一阵,一股神神明明的感应萦绕在心间。他念头一动,金光再现,神光如炬,巨大的威压铺天盖地。池塘中的老砗磲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要往地下河里逃,挪动间突然发现栈道上的梁渠,浑身一颤。又是这小子在作妖!它在大泽里成天担心妖兽,渔民,每夜睡觉都不安稳,到了池塘里还是睡不好,那这家不是白搬了吗?老砗磲虚惊一场,腹诽不断。梁渠不知道老砗磲在想什么,他望着自己身下那几尾小鱼静立不动的小鱼,感应愈发强烈。似乎,能操控它们。梁渠指向池塘对岸,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小鱼们竟然排成一排,齐齐摇尾游动到了池塘的最北边!边上的老砗磲怀疑自己看错了,挪近了些。只见梁渠再指回来,小鱼们重新游了回来!老砗磲惊得目瞪口呆,即便它没有目也没有口。没看错。鱼真的在听从指挥!雨丝溅落,池塘中泛着点点涟漪。梁渠猛然明白了自己的改变。他念头再动,小鱼们接连四散,合力推着一片漂浮的浮萍来到栈桥边。原来如此!请访问最新地址开启金目的自己竟然能驱使普通水生生物!只是小鱼,亦或者……他头一转,望向张开大壳的老砗磲。“老贝!”“啊?”老砗磲一愣神,两轮璀璨如耀阳的金目兀然出现在它识海之中,浩瀚的威压令它仓皇失色,挣脱开来惊叫,“此为何物!”隐隐绰绰的联系瞬间断裂。梁渠当即明白金目的影响是有范围和条件的。实力太高肯定不行,只是具体范围在哪尚不可知,得去大泽中试一试才行。“老贝,你有什么感觉?”“什么感觉?”威压消散,老砗磲顾不得诧异,被带着沉思起来,“那曜日显现,似应听汝之言,且……”“且什么?”“且天经地义?”老砗磲说出一个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词。这四個字代表的东西太深刻。哪怕是上古遗种,依靠血脉威压,或能恐吓它兽,却绝做不到驱使它兽,更不会给它“天经地义”之感。真龙转世都做不到!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猿猴,金目……真没听过啊。老砗磲越想越茫然。“感觉强烈吗?”老砗磲沉吟一番。“弱。”初接触是唬人,但它只是稍微挣脱一下便摆脱影响,没有太大的约束力。梁渠点点头,放开对几条小鱼的控制,让它们自由游动。“莫在妖兽前展露此能,恐招祸及身。”老砗磲好言相劝。相处有个把日子,虽然梁渠经常搞点莫名其妙的东西,但人还是好的。大泽里晃晃,池塘里晒晒太阳,偶尔有几头水兽来交流交流,比原来一个贝过苦日子的生活好太多,至少有打趣对象。“放心,我心中有数。”血脉越好的精怪,吃掉后所能得到的裨益越大,若在大泽中胡乱显圣,指不定会被什么大妖盯上。梁渠抬头,乌云中隐隐透着一丝红光。天色已暗。午时拍卖会结束,中间夹杂比斗,领功,再算上煎药,时间已经到傍晚。何况还有一门武学没学,明天再去大泽不迟。梁渠回到静室中,翻出比斗赢来的免费中乘武学雷字印法。拔下卷口位置的火漆,拉开卷轴通览一遍。这是他第一次学万相性的武学,尤其是其中较为实用的雷性。“有点像掌心雷,唔?还有一部分身法……倒是奇特,能不能和应龙纹结合起来?晚上去梦里试一试。”……灶房内,张大娘端来碗筷。为方便收拾,梁渠每次吃饭都是来灶房吃,省得端来端去。老和尚步入灶房坐到对面。梁渠往碗里盛饭,习惯性问上一句有无收获,得到的回答一如既往。“未曾。”“大师无需太执着一本经书,平日里多出去走走,劳逸结合一下嘛。”老和尚每天钻研唯识论,不说废寝忘食,那也是足不出户。以至于梁渠每天只能在吃饭的时候能看见他,存在感都下降不少。外置大脑也要休息的。“善。”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三十三章 补足短板 绵密的森林沿着山势起伏,繁茂的青榉,赤松和松针密不透风的交错生长。梁渠站在空旷的山顶,久违的阳光铺洒下来,蒸发掉身上发霉的潮气。整个淮阴府,尤其是东南方向六七个大县,经历了足足半个多月的大小雨交错浸润,至今没有停歇迹象,他见到太阳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在蜃虫营造的梦境中才能体会到久违的晴天。梁渠盘膝而坐,掌心空握,雷字印法浮现手中。他轻轻一抛,卷轴飘于半空往两侧展开,黑字徐徐印现白纸之上。只约莫展开到五分之一处,后面的内容逐渐扭曲成黑色蝌蚪状,歪歪扭扭,间或夹杂着部分清晰文字。道理很简单,梁渠压根没把后面的内容背下来,自然没法在梦境中显露。时间太短,整本雷字印法字数相当多,不花点功夫背一背真记不住整本内容。不过五分之一的内容包含了总纲与第一部分完整修行方式,并不妨碍他在梦中修行。整個雷字印法的关键在于雷字。阴尽阳生,雷为阳木观雷相,以气血凝刻蕴养雷符,此为第一步,再以雷符催生雷气,进而修行攻伐法与腾挪法。倘若有对应的天材地宝,亦或是能在春天观想雷泽,体悟阳气迸发之感,俱能加快雷符成形。这也是为何梁渠不再营造沙漠梦境,转而来到森林的缘故。“不知道半个月能不能凝刻出雷符,再修雷明劲与奔雷步……”虽说雷字印法是与卫绍比斗来的,但与他的适配度不低,或能弥补身法上的缺陷。没错,缺陷。梁渠目前所学武学,只青龙七杀枪与落星箭两门,猿拳够呛能算。龙虎金身则是功法《降龙伏虎金刚经》的外在表现,严格意义上不算武学,是功法中的秘传奥义,好比《万胜抱元》中的定神,内视。除此两门武学外,梁渠未曾修行任何身法类武学,本该是一块十足的短板,架不住条件好。他在水中战斗基本是碾压战,无需迂回,更有纵跃之术从旁辅佐。在岸上同样有周游六虚的应龙纹,硬件条件给他拉满。目前来说,应龙纹的辅助让他在奔马境以下点满闪避,除非遇上大范围笼罩性攻击。可大范围攻击必然舍弃部分精准与威力,梁渠又拥有龙虎金身,哪怕刚起步都比寻常横练法强。一闪一防,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对方若要以力破法,用境界压人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谁都有弱小的时候,碰上这样的人不该去硬碰硬,该迂回。第一步先回家找师父,师父顶不了走第二步,问问老和尚行不行事,都不行事,跨出最后一步,拉拉面去问一问徐岳龙,找他的伯爵父亲,国公爷爷。这就是关系网,别人来牵一发而动全身。有的人喜欢把自己放置在关系网外,步履维艰,战战兢兢。殊不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路是自己选的。一次危机的存活率有五成,三次危机下来存活几率不过十分之一。梁渠选择把自己放在关系网里,乘风而起。真有人想搞他只能暗戳戳玩阴的。遗憾的是,应龙纹有缺点,或者说是梁渠的缺点。独一层的应龙纹等级实在太低,做不到真正的周游六虚,当前仅能随风而动,闪避攻击,主动性上差出很多,能退不能进。守有余,攻不足。若能与雷字印法中的雷步结合,必然进退有据,更为从容。况且印法中雷明劲是一等一的劲力法,爆发性强,杀伐力高。《万胜抱元》中有明元劲,《降龙伏虎金刚经》中有龙虎金刚劲。二者是好,奈何功法没修到那个地步,半分用不出来,正好拿雷明劲做个过渡。可惜,比过一次凫水,下次再找人比估摸着没人会答应,坑只能坑一次。收敛思绪,梁渠闭上双目。天地间电光闪烁,雷声犹如万马奔腾般从空中疾驰而过,于心间留下一道淡淡的印象。观雷相。……请访问最新地址埠头上,渔民们系上船绳,搬运鱼篓。渔栏里不见林松宝身影,转而是另两位青年人收货,正给人称量鱼目。外头声音嘈杂,间或传来渔民的大笑,一渔夫怕别人给他漏秤,又不想错过热闹,踮出一只脚把脑袋伸出去,恰巧望见搬着两大鱼篓的陈义,忙喊。“陈哥,今个抓那么多鱼?有没有好货?有好货指个路子!”“有,怎么没有,瞧见没!”陈义从鱼篓里抓出一条泛着亮银光的大鱼,尾巴甩动间飞出水沫。渔民大吃一惊,先回头看一眼鱼数,再伸出头大喊。“金虹鳟!”“屁,梁爷从河泊所拿的《鱼相录》就贴墙上,合着你白看了?银沙鲤!一斤肉值一两二钱!”“怪怪,一斤不得有个好几两?”“你昏头了,说的什么话?”“呸呸呸,一条不得有好几两?”“七八两吧,顶了天有一斤,说起来昨天我在平阳埠头见过梁爷凫水抓的红血鲈,好家伙,六七斤,那才够大!”有人插话。“为啥咱们抓的宝鱼就那么小啊。”“一斤鱼十斤力,宝鱼得翻个十倍,一斤鱼有一百斤力!你浑身上下有多少肉?想着抓大宝鱼?咱们没那命!你没发现咱们能捕鱼的地方远了,网破的次数也多了?指不定是哪条宝鱼给你钻出来的呢!”“你这话说得我心痒痒,好像扔了银子似的。”路人抓住衣襟,耷拉眉眼,一想到自己的网里可能待过宝鱼,难受得不行。“话不能那么说,年前老陈,陈庆江,不是抓到一条青背大鲤鱼,大冬天下去就是一棍,给它敲晕咯,再大力能翻出浪沫子来?看伱敢不敢罢。”“那哪是鱼,是几十两现银,我肯定敢!”陈义瞧不上劲:“嘿,你现在在岸上当然敢……呦,梁爷!梁爷来了!”梁渠来到埠头便听见有人喊他,笑道:“那么热闹,逮到了好东西?”“银沙鲤!少说七两!”“不错啊。”梁渠过去看了一眼,是银沙鲤无疑。他前段日子在河泊所里花上小二钱银子买过一本《鱼相录》,记录常见宝鱼,一半图一半字。自己读过后撕下来贴在渔栏小屋屋檐下,人人都能看,不识字一样认得,识字的教大家名字怎么读。颇有成效。“那得是托梁爷的福。”陈义一马当先把梁渠引进茶肆,“梁爷快坐,我请喝茶。”“陈义叔,卖鱼的话不兴找我,去武馆找我师兄便是。”银沙鲤刺极多,吃起来非常麻烦,梁渠不太喜欢。“成。”陈义一边说一边排开两个铜板,让小二上茶,“但我不是要来卖鱼,只想让梁爷多坐一阵,等个乐子瞧。”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响应。“对对对,极有趣!”“是该等,不该错过!”“这乐子跟梁爷您有关呢!”跟我有关的乐子?梁渠听得稀奇,反正不着急出船,索性跟大家伙在茶肆坐上一阵,聊聊家常。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是。不到一刻钟。“来了来了,乐子来了!”“梁爷快看!”梁渠站起身,顺着大家手指的方向往大泽上望,忽见一道白水痕自远处浮现,由远及近,宛若飞鱼。等等,那是……卫绍?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三十四章 水族大王 卫绍赤裸上身,踩水浮浪,跃水似蛟,于水面上掀起一片白沫。他一路游到上饶埠头,挺直身抹过一把脸,瞥见埠头茶肆上的梁渠,面上没有任何反应,深吸一口气沉入水中,再度游蹿回去。梁渠指着卫绍的背影费解。“什么情况?”渔民们摇头。他们只知道看乐子,哪明白缘由。“我昨个半夜出船碰见的,只晓得他一直在平阳埠和咱们上饶埠来回游。”“要我说他是凫水输给梁爷,挂不住脸,准备练好回来找场子呢,一血什么来着?”“一雪前耻!”“对对对,是这词!”“跟梁爷比凫水,那不是自讨苦吃?谁不知道梁爷是抓鱼起家!咱们渔民那也是有能耐的!”梁渠明白大家为什么要说是乐子了。昨天凫水比斗声势浩大,不止河泊所的人来,许多乡民冒雨出来凑热闹,知晓梁渠与卫绍有恩怨。如此一来,卫绍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不是乐子吗?只不过肯定不是什么要发愤图强一雪前耻。莫非是卫麟的命令?……平阳县到义兴镇河岸线中间段,卫绍望见船影,跃出水面抓住舫船边沿,全身几乎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胸膛更是剧烈起伏。“第几回了?”“回绍哥,六十六回。”听到数字的卫绍眼前一黑,险些闭过气去。六十六回!差了足足九百三十四回!不满一千,不得上岸!船上的方王俊劝诫道:“绍哥,要不咱上来休息一会吧,老大不在,这就咱们仨,肯定不说。”“是啊绍哥。”另一人跟着点头。平阳县到义兴镇沿河并非直线,足足有十八里!一千次便是一万八千里,哪怕是狼烟武师,没个十天根本游不完!卫绍抓握船沿,连木板都崩裂开来,他往水里吐口唾沫。“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那小子再阴也属我没本事,看他不出来。输了就认,吃了我的早晚有一天要让他吐出来,但别他妈自己看不起自己,再说这种话,下来陪我一块游!行了,继续给我数数!”两人神色一凛,不敢再提。“是,绍哥!”卫绍深吸一口,屏气下潜。……卫绍的事只是插曲,梁渠并没有多在意,他解开船绳往大泽上去。天空阴沉,水面泛着淡淡的灰光。梁渠手下的几员大将相继腾出水面,后边跟着江豚王疤头等一众小弟。一众水兽围绕舫船起伏,颇具气象。不知不觉间,他竟在水下拥有了一股庞大势力。光大型水兽便有十好几头,肥鲶鱼、不能动等领头水兽更是能够一打二。放眼浅水区,无人再是对手!下水!梁渠沉下船锚,待船锚勾地,跳入水中。水波起伏,银色气泡纷纷扬扬。请访问最新地址淡淡的恶意缭绕心间挥之不去,蛟龙仍在不知名的地方散发强烈恶意,却碍于不知道具体目标而无能狂怒。来到莲藕水域,几大水兽四散开来依照梁渠的吩咐开始干活,测试金目极限。肥鲶鱼与不能动两翼包抄,一众江豚围住上下。几兽迅速抓来第一批鱼群,大小从几两到十几斤不等,数目有上百条。白鲢,草鱼,黑鱼,各个品种都有,乱七八糟。梁渠放开气息,水底陡然亮起一双酷烈金瞳,无形的威慑顺着水波扩散翻滚。原本不断游动,试图逃窜出几兽包围圈的鱼类齐齐静止。恐慌,饥饿,疲惫,害怕。情绪丝丝缕缕,泛至梁渠心头,他发现自己似乎能感受到眼前鱼群的情绪。念头一动。所有鱼类调转方向,齐齐朝向自己。低头俯视。白丝,花鲢,草鱼,每一条鱼的背部纹路都有不同,却完全对他表示臣服。手一挥,鱼类们按照固定的方向开始旋转。初始杂乱不堪,相互碰撞,但很快它们便掌握好一定次序,在水底转起一道鱼群风暴。不能动等兽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肥鲶鱼甩着须子,张大嘴,它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学会这一招。这样以后它就不用再每天出去赶鱼,命令一下,大鱼自己跳到嘴里来。“仍然有一定的自主意识,并非是操控,更像是臣服,而且……没有消耗?”梁渠停止鱼风暴,让它们来回游动。“状态上没什么影响,难道是没消耗?”不管是水纵跃,腾水驾浪,亦或是水牢术,皆不能随意使用的,只不过透支的不是什么法力,灵力,而是梁渠的体力。伴随着需求的增涨,体力消耗会不断上升。例如最开始梁渠作为一关武者,水纵跃五十米便会透支全部体力,现如今却能够连用十四次,猛然间蹿出去二十里。梁渠收敛双目,鱼类们仍旧静立不动。甚至于一定程度上还是可以听从他的命令,只是少了金目作为沟通桥梁,鱼群无法清晰地理解指令。时间渐渐流逝,一刻钟后,有鱼脱离队伍逃窜。拳头试图上前抓捕被梁渠拦住,放任它们离开。较小的鱼离开最早,体型大一点的其次,最后上百条鱼在三刻钟内全部跑光。智慧程度上的差异?梁渠让几兽再度出去捕鱼,第二批次的试验品很快到来。这一次是十多条足有数十斤的大鱼,每一条体长都不小于一米。仍然不费吹灰之力。望着十数条条鱼衔起石块堆积在一起,梁渠放弃控制,同时让几兽去找更大的家伙来。金目的作用体现越来越强力,数十斤重的大鱼远不是极限。拳头动作飞快,它双钳夹住一条体长超过四米的大鳄跑来。原先的十数条大鱼仍趴伏在梁渠脚边,一动不敢动。眼前这条大鳄几乎到了精怪之下的极致,梁渠再放金目,竟然感受到一丝抗拒。他当即催动威慑,金目光芒更胜三分,身后白猿身影一闪而过。大鳄哀鸣一声。梁渠能清晰的感受到它的恐惧感,只扫过一眼,大鳄乖乖趴伏下身体,再无半点反抗。没有体力消耗,没有精神消耗。只要不是完全没脑子,皆能听从号令。乖乖。如此说来,从今往后精怪以下水兽目光所及,全部要听从自己的号令?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三日凌空 天空阴沉,雨丝飘摇。舫舟顺着水浪起伏飘晃,梁渠立于船头,鬓发随江风飞扬。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大鱼在水面上跳跃,间或夹杂着数头大鳄。伴随着水兽与江豚的趋驰,整个鱼群规模不断扩大,肉眼可见的往远处延伸。小鱼,大鱼,巨鳄,无论肉食亦或是植食,此刻全部和谐的团簇在一起,搅起无边浪花。若世上真有水神,该是此般模样吧?梁渠意气风发。只可惜,野兽终究是野兽,脑容量有限。眼前上万条大鱼完全不能理解需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复杂指令。寻物,探查,传讯通通做不到。且一离开视线范围,容易生出“反骨”,撒手没,压根找不回来。用来作为炮灰倒是合适。而除去统御普通水兽这一能力,梁渠在水中反复测试,还发现金目第二项能力——夜视。今天是阴天,光线本不算好,一百多米以下的水底漆黑一片。但他没有任何视物障碍,仍然能在水下视物,与白天无异。梁渠水下感知足有半径一百三十米,洞察入微,不太用的上,但在岸上需求不小,很有用。鱼群围绕着舫船翻涌,掀起大片白色水沫。望着成群结队,顺着起伏的水兽群,梁渠挥挥手,让肥鲶鱼它们停止驱赶。慑服数量到达三万,仍没有让他感受到丝毫身体负担,体力,精神俱佳,足以证明金目真的没有任何消耗,再实验下去只会是白费功夫,没有必要。只可惜,一条鱼哪怕卖上三四个铜板,三万多头大鱼的巨额数目砸下去,那也将近一百两白银。一个时辰收获一百两,几乎等同义兴镇所有渔民两天的产值!奈何没法卖。梁渠欲解散鱼群,目光忽地一凝。在几万条鱼齐刷刷面对他,两尾体态和寻常鱼类截然不同,四处游动的大鱼分外显眼。一条金虹鳟加一条红血鲈,不知何时被几头水兽一同赶往到鱼群之中。“浑水摸鱼……滥竽充数?”梁渠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身后白猿虚影闪动,浩瀚威压碾过,被鱼群挤来挤去,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的宝鱼浑身一僵。水流触手从一旁浮现,穿过宝鱼鳃盖拎到舫船上。梁渠抛出青狼,水流顺势卷住刀柄,略显生疏的给两条鱼开膛破肚。最近几天他一直在练习对涡窍中水流的操纵,如今已经能完成不少较为复杂的行为,例如眼下的持刀剖鱼。金目收敛,鱼群隐没。把下水与骨头喂给几兽,梁渠把处理好的鱼肉塞进鱼篓。今晚煲個鱼肉砂锅粥,吃清淡些。老是大鱼大肉,发腻。……丛生的芦苇郁郁青青,开阔的河岸线上渔船往来,一片繁忙景象。青石街上行人往来,回到义兴镇的梁渠行至某段,发现人群变得密集,初时以为哪家店铺开业,却听见梆的一声锣响。进去发现人群里头围着两个小吏,一个敲锣,一个贴告示,敲锣的每敲一声便大喊一遍。“七月六日起,实行宵禁,酉时七刻至寅时七刻,为期一月!还望听到的回去告诉你们的亲朋好友。万不可在外游荡误了时辰,否则抓你起来下狱怨不得别人!”“七月六日,实行宵禁……”路人们见怪不怪。每年的六月底到七月初皆会有那么一段宵禁日子,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对。“要大暑了,不知道今年有多热。”“日子过得真快啊,又一年过去。”请访问最新地址“不知道今年会有几个?”“两个吧,往常都是两个。”“我小时候见过一次是三个!”“我也记得有过一次,那家伙,咸鱼干一天就成。”“三个的日子少,听说二三十年才会有一次,基本上都是两个。”要宵禁了吗?站在人群外的梁渠眸光一闪。算算日子。距离七月六号只不到半月,的确快到时间。不知道是不是真如书上记载的那般神奇?时令学习,属于书院启蒙“必修课”,梁渠自然学过。整个二十四节气与他熟知的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唯独大暑前后有一段赤红朱砂特别标注——丙火。及夫丙火方驰,三辰被汩。初看不得其解,其后梁渠翻越典籍,在里头发现了一个惊人异象。每年大暑前后,天上会出现不止一个太阳!多数时候是两个,而每二十三年到二十五年的一个周期当中,会出现第三个!大暑,三伏天里的中伏,一年当中最炎热的一个阶段。因为不止一个太阳,当然最热。整个世界的人都习以为常的认知,在梁渠看来非常不可思议。两个尚且能够理解,组成双星循环系统,三个天体要如何构成一个稳定的系统?况且丙火日不是全年都有,只在大暑前后几天里,显现天数不超过半个月。二日乃至三日凌空,万事万物皆会变得浮躁,好斗,不少生物会闯进人们家里避暑,消灾。不止是动物,人一样会冲动易怒,时常发生打架斗殴,宵禁便是如此诞生的,为免有人闹事。是真是假,需得亲眼看看。梁渠记下宵禁时间快步回家,刚把鱼篓提进灶房,花园里传来一阵阵狗叫,奶声奶气。“乌龙?家里面来人了?”倘若是熟人,乌龙断不会乱叫。池塘边,范兴来和张大娘正站在一旁看稀奇,乌龙沿着池塘不停奔跑吠叫,明显是看到什么东西。梁渠纳罕:“阿范,怎么回事?”范兴来闻声回头,忙指向水池对岸。“池塘里来东西了,好像从地下河里钻出来的,叼了几根木头过来,转头又不见了。乌龙是头一个发现的,我们听它一直在叫就过来看看是不是招了贼。”梁渠顺着范兴来的指向看去,不知何时池塘边多出一堆木头,整齐有序的堆积在岸边。此前绝对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了吗?”“没,只瞧见一个黑影,像是只大耗子,屁股有猪那么大!”范兴来绘声绘色,颇为兴奋,张大娘则满脸担忧。“行,知道了,你们去忙吧,这里有我看着。”梁渠不动声色地让两人离开,又叫来乌龙让它停止吠叫。待池塘彻底安静,他望向水底一动不动的老砗磲。“老贝,大耗子是怎么一回事?”伪装成石块一动不动的老砗磲张开贝壳,吐出一连串气泡。“汝家引河狸矣。”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泽里的土木工程师 “河狸?”梁渠费解。江淮泽野里有这东西?“瞧!”老砗磲话音落地,一大两小三道身影从地下河流缝隙中游出,浮到水面。四只爪子齐刷刷刨水,半肥硕的浑圆身躯后边挂着一根扁平的大尾巴,摆动间像只船桨。领头的块头极大,只比人矮半个头,小的体长折半,但刨去尾巴长度,少说一米。真是河狸!而且这气息……精怪!?面对巨大的体型差距,乌龙毫不畏惧,它伏下身子,对领头的大河狸吠叫,试图吓走对方。奈何大河狸压根不理会,自顾自拖住木头上岸。被无视的乌龙忍无可忍,伏下身子,一个纵跃扑上去撕咬河狸大腿,猛甩狗头,喉咙间呜呜低吼。大河狸被咬得痒痒,它伸出爪子挠挠屁股,左脚一抖,把黑煤球抖落出去,扛起地上的木头堆放上去,再转头,正好与盯着它看的梁渠对视上。一人一狸大眼瞪小眼。半晌,河狸挺直身子,扒开自己厚实的皮毛,往里面掏了掏,抓出一块金色石头放在地上,继续往池塘里游去。乌龙在地上滚过数圈,爬起来重咬住大河狸尾巴,可不管它怎么拉都拉不动一只近乎人高的河狸精怪。大河狸尾巴一甩,掀飞乌龙跳入池塘,身后的两只小河狸紧随其后,徒留坐在地上耷拉脑袋的乌龙。待三兽消失在水中,梁渠从地上拾起金色石块,惊讶的发现石块分量很沉。只半个鸡蛋大却有小十两重,密度明显比白银高!“黄金?”一只河狸给了他十两黄金?黄金换白银,同白银换铜板一样是有浮动的,眼前一小块黄金拿出去置换,约莫能换到一百二十两白银!梁渠觉得不可思议,他转头望向老砗磲,晃了晃手上的金子。“老贝,怎么回事?”“安家之资。”老砗磲从池塘底下爬回岸上,“丙火将至,万物躁动,彼等欲至尔处暂居一段时日。”梁渠愕然:“一群河狸要来我这安家?”“然也。”“它们怎么知道我会同意?”“非汝愿?”梁渠望着自己手上的十两黄金。也不是不行。想住就住,整個义兴镇谁不知道他梁渠是动物之友。只是没想到那只大河狸那么聪明,竟知晓人类的交易方式。他抱起乌龙,摸了摸脑袋略作安慰。稍立片刻,一大二小三只河狸的身影再度浮现,它们又拖来三根木头。乌龙没再吠叫。一人一狗就这样站在池塘边,望着三只河狸来回进出,囤积木块。梁渠乐此不疲的看了有半个时辰。等树木按品字形堆积,整体高度超过院墙,从池塘里钻出来的不再是一大二小,而是一大一中二小四只河狸。原来是一家四口。请访问最新地址这是木材收集起,要开始建造了?梁渠表示期待。曾闻河狸是天生的工程师,会用树枝修水坝,不知道精怪有什么不同?直到他看到河狸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凿子,一把刨刀,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体格稍大的两只河狸立起树木,张开嘴露出棕黄色的门牙,一脑袋杵下去,厚实的树皮被整齐的切削下来。它们剥香蕉似的,片刻功夫把整片树皮刨个精光,露出洁白的木质层,整个切削面非常光洁,几乎没有木刺。大的在刨木,小的接过刨好的木头开啃,把整根木头切削成近乎等比例的木条。等初步加工好,两只大河狸捡起地上的刨刀,开始平整,用凿子开出接口,以河岸为地基,往池塘里搭建房屋,手法纯熟。梁渠:“……”他马上联系肥鲶鱼一众水兽过来围观。几头水兽顺着地下河通道一路飞奔。肥鲶鱼动作最快,从地下河流缝隙中游出时嘴里还露着半条鱼尾,死中求活,拼命乱甩。它猛嘬一口,咽下大鱼,探出水面张望四周。不能动,拳头,圆头,蜃虫依次出现,整个池塘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正在搭建房屋的大河狸被几头突然出现的大水兽吓了一跳,伸出爪子对水底的老砗磲指手画脚,不停指向水面上张望的肥鲶鱼。老砗磲淡定的张开盖子,表示都是自己人,安心住下。两只大河狸将信将疑,见肥鲶鱼它们似乎真的只是围观,没有别的想法,这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刨木。肥鲶鱼吐出半个鱼头,游到梁渠身边甩动须子。梁渠按住阿肥的大头转向河狸。都是精怪,怎么差距那么大?好好学学!让肥鲶鱼自己认真观摩,梁渠望向老砗磲。“老贝,它们这手艺是天生的还是什么?如此厉害?”“一半天生一半学习。”老砗磲吐出一串气泡,“昔日江淮河中并无河狸一族,今日所见,乃真龙自北境迁徙而来,主持修建龙宫。其后河狸一族便在江淮河中定居,繁衍壮大,常有工匠大师,不逊于人。”竟是从北境迁徙而来……有社会体系与没有社会体系,表现出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智慧水平,眼前的河狸显然要更进一步。不仅拥有自己的社会体系,族群中更是能相互交流技艺。梁渠听肥鲶鱼描述过蛤蟆住处中的状貌,本质上就是一个大洞穴,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堆得乱七八糟。本以为所有水中大妖都是如此,什么龙宫仅仅是世人口中的美好遐想,事实上大相径庭,无非是洞穴多大的程度。现在看来,或许只是蛤蟆一只妖喜欢住洞穴?梁渠那被蛤蟆无情打破的龙宫幻想,在眼前河狸的帮助下一点点重新建立,正如那从无到有的小木屋。肥鲶鱼打个哈欠,只觉得无聊。不知道天神为何要让自己看一群肥仔啃木头,它又没有那么长的门牙。而且木头不好吃,不如翘嘴鲜美。接下来几天,梁渠每天抽空来池塘里晃一圈。亲眼见证一栋从岸上延伸到水下,造型独特的小木屋从无到有的逐渐出现。如此不由得让他诞生一个想法,能不能让河狸帮忙造船?梁渠陷入沉思。精怪力气比普通人大得多,刘全福吭哧吭哧削一块木板要好久,河狸手上只要一小会。整个效率高出几倍不止!请访问最新地址 请个假,家里吵翻了 我大伯家里暴雷了,外面欠了一百多万的债,过去拆迁拿的那套房子今天被法院贴上了封条,说要拍卖还债。以前我家就知道我大伯外面欠很多,因为每个亲戚朋友那边都被借了钱,只是没想到能有那么多。现在法院来贴封条才知道大伯家里当初装修就是借的贷款,买一辆汽车二十万也是借的贷款,借口说我堂哥要结婚去买房,也是去贷款付的首付,(实际可能是想炒房,八十多平一百三十多万)相当于每个月要还三份贷款,我大伯每年都到处借钱,一直是拆东墙补西墙,现在还不起账,银行直接过来查封房子暴了雷才知道外面原来欠那么多。今天晚上又跑我家里来借钱,以前借钱都七八年了没还上,现在又在借,还搞成失信人员要查封房子,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或者说上来就开吵了)老实说我本人也是非常匪夷所思的,只听说创业能欠下那么多钱的,正常家庭生活里能欠那么多。而且上个月我大伯还让我爷爷奶奶来找我借钱,最离谱的是让我不要告诉我爸妈(我大二开始写书,又没什么花销,两年下来手上有几万块存款。)估计那时候就已经快爆了。当然了,和我家没什么关系。就是房子隔音不好,吵一句我思路断一下。眼看十点了一章没码出来,外面还在吵,感觉今天不太行了,所以请个假。抱歉抱歉。 第二百三十七章 河狸牌造船厂 围塘石的缝隙中满是丛生的茸茸青草,叶身弯曲,叶尖耷挂着雨珠,斜斜地坠下。牛毛细雨飘摇不定,打落进池塘,溅到木板上印出一个个褐色小点,又在江风中淡化。尚未封顶的小木屋以围塘石为地基,从水上蔓延至水下,两只小河狸叼着木条进进出出,不断地为小木屋添砖加瓦。难以想象整个占地十多平的小屋在四只河狸精怪的共同努力下,只用上不到旬日时间便建造完成大半。眼瞅再来两三天便要封顶竣工,整個工程的总设计师大河狸被梁渠叫了出来。大河狸拖着尾巴坐在地上,它伸出舌头舔舔爪子,用口水梳理抹平脑袋上几根翘起的毛发。整理规矩后,大河狸迈着步子走出木屋,来到池塘边面见房东。梁渠望向水边的老砗磲,示意老砗磲上前替他交流。作为妖兽的老砗磲看似一无是处,除去防御高与寿命长外没有任何优点。但它的精神力实打实的强悍,能够凭借意念与有智慧的精怪进行浅层次交流,正好作为他与河狸沟通的中转站。而且梁渠十分怀疑,河狸一家是老砗磲引来的。那天肥鲶鱼一众水兽来到池塘,河狸一家的表现十分惊恐,第一反应就是望向老砗磲。这一点很微妙。河狸下意识的把老砗磲当做求助对象。或许是老砗磲每天往来大泽,偶然碰上想找地方度过丙火日的河狸一家,提上了那么一嘴,事情便那么顺理成章的发生。甚至有可能两方很早之前便认识。活过千年,大半时间在大泽中,认识一些安全无害的精怪不是不可能。否则梁渠不太相信河狸会在不了解房屋主人性格,习惯的前提下,随便找个花园安顿全家。他让老砗磲负责沟通,同样是考虑到两者皆为水兽,相互间信任度会更高。伴随着老砗磲不断冒泡,大河狸不断点头。河狸牌造船厂似乎有望挂牌营业。若是能挂牌,让河狸一家一直住下去都没问题。只不过,想要让别人干活,绕不开一点——报酬。帮别人造东西,不能白打工。老砗磲转述河狸的要求。梁渠反问:“你们想要什么?”人喜欢银子,不是因为银子能当饭吃,而是银子能换来饭吃。给刘全福银票没问题,河狸不一定喜欢.它没法拿着银票跑到钱庄换银子,再捧着银子跑到市场上置换自己喜欢的东西。那太过为难一只河狸。大河狸立直身子,两只爪子上下挥舞,虚空捧起什么放在嘴巴下咔咔咔地啃.然后它挪到梁渠脚边,用爪子抱起他的手掌,帮忙握成拳头,举到梁渠面前,五趾张开。它回头望了望,思虑一番,又别回去一根,伸出四根趾头。梁渠望着自己的拳头,再听一旁老砗磲的解释恍然大悟。“每一个月要四块我拳头大小的金属石块?”大河狸猛点头。合计一家四口,一个月一狸一块呗?“金银块不行吗?”大河狸摇头,脸颊肉都在颤。请访问最新地址它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递到嘴边啃成粉末,纷纷扬扬落在地上,随即呲嘴,露出自己橙灿灿的两颗大门牙。“金银太软,不够啃?”梁渠若有所思。河狸一族最重要的宝物便是自己的牙齿。大河狸的牙齿之所以呈现橙黄色,不是它不刷牙,不讲卫生,而是河狸牙齿成分与寻常动物大不相同,里边含有大量金属元素!元素不是凭空出现的,它需要补充,啃食金属矿石是最主要的方法。此外河狸的牙齿终其一生不断生长,若不打磨,会生得太长,以至戳到脑袋。寻常河狸啃啃树木足够,精怪河狸不行,必须来点“硬货”。啃矿石,属于打磨,摄取二合一。金银虽然同样是金属,但质地太软,甚至不如寻常的石块好用。梁渠当即同意。金属矿石嘛,大泽里有很多,哪怕短时间内水里找不到,陆刚师兄那边肯定不少存货。狼烟武师级别的铁匠,身边最不缺各种矿石。只是金属矿石不便宜啊,河狸的效率高是高,建造成本也要翻倍……不过没关系。效率是王道。改天去刘全福那边要两张图纸,双线开工!原本要两个半月一艘船,直接干到它一个月一艘!想来能在蛤蟆不太腻的同时,做到利益最大化。得到梁渠认可,河狸抽动尾巴,趴在地上四肢齐用跑回木屋,把好消息告诉妻儿。从今往后它们不仅每月有矿石供应,更得到了安全的庇护所!对河狸来说,建造物品本是生活的一部分,唯一的区别在于建造的东西需要变个形状。四只河狸互相磨蹭,传递过喜悦,大河狸重跑回来,指向小木屋,又抬腿跺跺地面,伸出爪子左右扒土作刨坑状。“想在池塘边挖洞?”河狸本来只住上一个半月,度过丙火日离开,现在要长久居住,想在池塘边缘打个洞,连通屋内外,属于本能作祟。梁渠环顾一圈,答应下来,只让河狸不要挖到围墙外边去。当初建立池塘,目的是为让老砗磲与肥鲶鱼它们有个地方进出。为此整个池塘造得非常大,光半径有五丈,十五米,直径三十米,大致呈微椭圆形,占地有一亩多。靠着池塘外,有一圈土地铺上鹅卵石,种上几棵灌木,然后是两米高的围墙,加起来几乎等同于一个三进院的占地。花销倒不大,梁渠当时的身份已然是官员,周边无民宅,扩建出去的土地几乎是半卖半送的给了他。池塘大坑的主力军则是几头水兽,只砌围墙和铺设地面雇佣匠人花掉不少钱。真是过神仙日子。有带池塘的大花园,有三进院,吃饭洗衣有人负责,实打实的地主生活。当年头一次去师父家,他见到的差不多也是这番场景,只是规模更夸张。四进院,带湖心亭的大庭院,有马苑,狗屋,冰窖,小演武场,往来皆是仆从。羡慕的不行。仔细想想,自己现在当真是师父的翻版。当年平阳镇上有杨东雄,现如今义兴镇上一样有他梁阿水。别人望自己,又是怎样的一番感受呢?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三十八章 略有所得 乌龙在灌木丛中扑抓蝴蝶,河狸们尽心尽力的搭建房屋。梁渠站在池塘边望着河狸,想到不能动与肥鲶鱼。两只他最先统御的水兽,也是帮他脱产最关键的一步。从统御第一只水兽开始,注定他不再需要自己每天费劲费力的驾船出去捕鱼。能统御水兽,其实是泽鼎给予他助力最大的地方。某种程度上说,甚至比融合泽灵更为重要。每个人都被公平分配了一天24小时,如果要加倍努力才能比得上别人,就等于是透支了其他机会成本才勉强达成现状,还预支了继续进步的可能性——因为剩余时间和精力不足。当以不足的时间与精力,疲惫地投入到新一轮资源竞争中时,又会加剧劣势的扩大。汝巧非汝能,我拙非我愿。许多人一生不得寸进,并非是本身才能到头,而是自身处境的劣势累积到了无法弥补的程度。一步先步步先,一步后步步后。那天从丰埠县回来,河泊所中有四位想来投奔他的武师。哪怕现在梁渠已经记不太起他们的名字,也大致明白四人的意图。正是想通过人脉的建立,来弥补自身的处境劣势。这样的人太多太多。有的人成功,有的人失败。梁渠幸运的开辟出另外一条通道,走的更加轻松惬意。……画舫上。窗口大开,七八台冰台汩汩冒冷气,屏退江上热浪。楠木桌上,沸腾的红油飘散着滚滚热气,众人筷子一刻不停,辣的满面通红。今天是六月三十日,开小会的日子。梁渠一回生二回熟,大胆让众人试一试自己的火锅,仍是各种口味齐聚。众人探讨六月收获,总结经验之余,头一次尝到如此新奇的“乱炖”,吃的热火朝天。柯文彬大喊:“我单方面宣布,以后每月聚会,都要有火锅,谁赞成,谁反对?”“我投赞成票!”项方素饮下一口冰镇酸梅汤,大口呼气,“过瘾,这什么‘火锅’的方子是阿水一个人想出来的?”“若是项大哥没在其他地方尝过一样的,应该是了。”梁渠笑道。冉仲轼啧啧称奇:“前两日梁兄弟抓着两个鬼母教众,尚不及今天这一锅汤给我的新奇大,吃得痛快!”“说起这事我是真羡慕,那天我和项方素他们到大泽上找那么久,只找到一個鬼母教的小据点,未曾想梁兄弟路上就能碰上两个,白拾一个大功。”“可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被埋伏可比埋伏别人危险多了。”柯文彬哈哈大笑:“倒也是,比起被埋伏,我还是喜欢埋伏别人。”徐岳龙夹起一块鱼肉片细细品尝,一一分析里头的大料味。“我尝出来很多香料的味道,白芷,甘草……那什么菌菇的汤底里面,你是不是往里头加了补药?枸杞,红枣,党参……”梁渠竖起大拇指。“岳龙大哥厉害!慧眼如炬!”武者味觉比常人好得多,在场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从小培养。梁渠尚在医馆学习过医术,药理,大家更不必说,出去开个医馆养活自己不在话下,尝一下能分析出个七七八八。“一锅汤不便宜吧?”冉仲轼默默估算一番,他管理后勤,看见什么东西总是忍不住估量价值。大顺香料众多,却没有便宜到后世随便买的地步。光说那牛油,寻常人家哪里舍得用那么大一块,更别说吃完一锅就废。“嗯,一锅汤光配料,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一两一钱左右。”香料和药材不分家,只用法,炮制法不同,药材有多贵,香料就有多贵。梁渠自己吃舍得下料,价格上不会便宜。请访问最新地址目前的火锅真要拿出去买,实际上是“富人”饮食。义兴镇里头开酒楼够呛能回本,得在平阳县里头。项方素从锅碗间抬头:“阿水想没想过卖方子?”“想过,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卖,也暂时没功夫去找人。”火锅方子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舌头灵敏的武者很容易分辨出大概配方。回头自己试一试,说不得能弄出味道更好的来。主要胜于新奇。大顺处于明显上升期,社会稳定,向外拖取,香料品种的激增,各类美食的出现源源不断。但火锅这样的“香料集大成者”暂时没有人敢去轻易尝试。与其说卖方子,不如说是卖点子。“卖给我吧!”项方素放下筷子,“我爹好吃,在北边专门弄个牧场,每年牛羊肉吃都吃不完,帝都里光自家开的酒楼有七家,你把方子给我,回头让我爹试一试,生意指定不错。”冉仲轼等人纷纷点头。上次聚会伙食,大半是项方素操持,正因为他吃食方面弄得最好。梁渠犹豫一番:“倒是可以,只是项大哥想怎么买?”“兄弟不做合伙生意,容易坏感情,咱们不搞分成那套,搞不灵清,两看相厌,你说个数,我把方子给买下来,绝不还口。今后你若是自己开店能用,但就别卖给别人了。”梁渠想了想,试探性的报出一个数:“五百两?”项方素一愣,他也犹豫起来。自己报价,若是梁渠答应,以后生意火爆,难保闹得不愉快,觉得被坑。对方自己出价没这问题,大家不是垂髫小孩,能对自己负责,懊悔归懊悔,不至生出嫌隙。只是……五百两,太低。项方素不说话,只伸手往上抬抬。“那……一千两?”项方素再抬一抬。“额……”……埠头上,梁渠指腹摩挲怀中的厚纸银票,不敢置信。五千两!一张火锅方子他卖出去五千两!一个点子那么赚钱?整部中乘武学雷字印法不过三千四百两,一个火锅方子能买一部中乘武学有余!梁渠怀疑自己开辟出又一条崭新道路——大顺小当家!说起来他还有一个炸鸡的配方,不晓得项方素收不收?怀抱巨款,梁渠心情大悦,一场拍卖会下来,他的腰包瘪得不行,全身上下加起来仅三百两。现如今又阔了,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阔!舒坦!梁渠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骑上赤山回家。推开门绕过影墙,西厢房里仍然亮着烛火。老和尚现如今是每天挑灯夜战,连最初来找邪僧的目的似乎都给忘了。朝闻道,夕死可矣。还是大道更令人痴迷一些啊!马绳递给范兴来,梁渠正欲洗漱睡觉,西厢房门豁然洞开。老和尚盘着念珠跨过门槛,双手合十。“施主,研学多日,老衲略有所得。”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八识之耳识 遍览经义只入门的唯识论结出了果子!梁渠整个六月下半月听到的最好消息莫过于此!算一算光景,他二十九日突破奔马,当天收服疤头率领的野生江豚群,收获虎噬人卣与冥木根佛雕。到今天经历整整有一个月!老和尚是谁,臻象宗师!为研究经义期间有多刻苦,梁渠亲眼目睹,不敢想象他自己来钻研需要花费多久。难怪常言道不入狼烟莫栽树,不入狩虎莫养树。武者们常把创造功法,武学比喻为种树。各类经义典籍是种树需要的养料,树木汲取各方养分,生结出的果子,便是完整的武学,功法。俗语所谓不到狼烟,无需去琢磨创造什么功法,武学,即“莫种树”。哪怕狼烟武师偶然间种下树,也别想着去养它,只有到狩虎大武师境,方有资格专门培养一番。至于再往下,只学会摘果子就可以了。听人劝,吃饱饭。梁渠贵有自知之明,未学走先想跑,想从经义里面总结出功法,好比初中生未学导数要去熟练运用微积分。更别说遍览经义只入门的唯识论,他有没有接触的资格尚且要打个问号。好高骛远的事做不得。今后若是成为臻象宗师,乃至是武圣,他有大把的时间去读各类经义。“大师今夜特地等我?”“然。”老和尚侧开身子让出通道,梁渠掸掸身上灰尘,忙跟随老和尚进到西厢房。房内除去一张床,一個书架,一张长案外几无他物,简单素雅得很。那长案上左边大量稿纸整齐堆叠,右边端放砚台,靠边的笔架山上兼毫笔墨迹未干,散逸出淡淡墨香。两张卷轴并行摊放于案上,上边一份纸质稍厚,颜色微微泛黄,是梁渠带回来的《成唯识论结》原稿。底下一张更洁白,内容相同,行列间留有许多勾画批注,明显是老和尚重新誊抄出来一份,以便做笔记。老和尚来到长案左边,从堆叠的稿纸上数出数张,交予梁渠。梁渠恭敬地接过稿纸,扫过一眼封面。《耳识法》。与耳朵有关?翻过封面,梁渠带上猜测细细端详。稿纸开篇并没有上来就讲所谓的耳识法,老和尚先用自己的话总结了一番《成唯识论结》的大致内容。唯识法中以八识为中心,所谓八识,老和尚言简意赅。“前五识,为耳、眼、鼻、舌、身;第六识,为意识;第七识,为潜在识;第八识,为一切之根本的种子识。”《耳识法》便是老和尚花费一个月时间,总结出八识中的第一识,是整篇《成唯识论结》中最简单,最初始的一部分。“一切诸法,皆无自性,以我之心,识之万相……”金明油灯下,梁渠盘膝坐在蒲团上通览一遍,对耳识法上的内容迷迷糊糊。《成唯识论结》已然是总结过的。《耳识法》又是老和尚的三度翻译。可即便如此,他仍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莫非自己没有慧根?老和尚见梁渠眉头紧皱,出言点拨。“风过长林,枯叶作何声?”梁渠想了想。“沙沙?”“翠叶又作何声?”“唔……哗哗?”“闻生与死之别耳。”嘶!梁渠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拨得云雾见青天。请访问最新地址再低头看手中的《耳识法》,字里行间的含义变得清晰透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谓耳识,并非是单纯的练习听觉,以达到听到千里之外,万里之遥的效果。听得再远,听得再细有何用?无非趴墙角更顺利些。翠叶与枯叶所作之声截然不同,耳识可辨生死之差!比起单纯的听力强弱,耳识更是一门处理声音所蕴含深度信息的技法!万象万物,听之识之!此为耳识!不愧是一代圣僧,立意竟如此之高。以此类推,眼、鼻、舌、身又该如何?圣僧牛逼!老和尚牛逼!梁渠心下叹服,握着《耳识法》起身。“大师可有誊抄本,能否容许我将此法带回去仔细研学?”老和尚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耳识法是他钻研出来的不错,但《成唯识论结》是梁渠拿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梁渠,《成唯识论》不知会尘封多久,谈何《耳识法》,成果自然共享。获一奇法,梁渠心情愉悦。他走到门口,忽想起一事,转身问道。“大师,那座冥木根佛雕,我能不能把下面的莲花底座给锯下来。”冥木能平和人心,助长思维,开慧启蒙。雕成木坠,食指大的一块,孺子常年佩戴,会比旁的小孩更加聪慧。更能助长武者开悟。梁渠每天用蜃虫睡觉,旁边放着佛雕,思维明显更快,做完梦中训练也没那么疲惫。好东西不能自己用,只一整块佛雕不好分,便打起下头莲花底座的主意。只是装藏装的《成唯识论》,整个佛像雕的是哪位圣僧不言而喻,冒然锯掉不太好,得过来问一问专业人士的建议。老和尚闻言眉毛微扬。他沉默半晌。“你要作何用处?”“送人。”“多少份?”梁渠稍微数一数:“三十份吧,一份得拇指大。”师父那边十份,徐岳龙那边十四份,陈庆江家的小顺子和小奎一份,老和尚一份。加起来共要二十七份,自己一份随身带,剩下两份放着,说不得以后有用。“拿来佛像予我。”梁渠立马从房间内搬出到他大腿处高的木雕佛像。老和尚接过佛像,望了梁渠一眼,微微摇头,随即伸手合上莲花座底,再掀开,整个底座上的莲花竟好似开花似的落下一片花瓣来!梁渠瞳孔微缩,他敢保证,整个雕像除去背部一块盖板,整个是一体的!如何做到的?老和尚的劲力掌控简直匪夷所思,仅通过手掌发力,完整的削下一片莲花叶瓣?不消片刻,三十片莲花从莲花座上依次褪下。整个佛雕底座虽小上一圈,却保持了原貌!老和尚整齐叠放,交予梁渠,语重心长。“万不可做那暴殄天物之事,今后再有取用,来寻我便是。”梁渠难得尴尬,老和尚一手剥叶法着实令他大开眼界。“大师说的是。”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章 梦游 留下一片花瓣给与老和尚,梁渠拿上《耳识法》与剩下二十九枚“莲花叶”回到静室,点燃金明油灯。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目前他身上功法两门,武学三门,加上《耳识法》是四门。《万胜抱元》定神,内视、存神,罡炼四重,只到第二层内视。《降龙伏虎金刚经》初凝龙虎金身,后续境界一样不少。雷字印法尚未凝聚出雷符,约莫要再过两天。青龙七杀枪,只前两枪小成。落星箭小成,月日箭遥遥无期。倒是曾经从鲸帮老大刘节那边缴获的玄铁大弓,如今开合无碍。全面是全面,远程,近战,功法俱佳,只是深度不够。不是蜃虫不给力,梁渠不努力。一门功法,尤其中乘往上,想到大成境界本就困难,常人得花个三五年时间方可大成。归根结底,梁渠修行时间太短,速度太快,没有来得及沉淀。普通人三年一卡关,五年一大卡关,正常时间外俱是瓶颈期,自然有空练武学,大把时间把一门功法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梁渠修为同别人不一样,蹭蹭蹭往上涨,“课余时间”比较少,哪怕用蜃虫“补课”仍不太够。没有瓶颈该如何是好?得亏背靠大树,几门武学等级很高,不至出现练好后跟不上境界的窘境。《耳识法》内容比雷字印法少许多。梁渠背完整份稿纸,从抽屉里翻出一本册页,研好墨,默写一遍。对比无误,望见西厢房仍有烛火,还回稿纸的同时,梁渠绕道到池塘。六月底,萤火虫尚未成虫,蟋蟀未曾孵化,池塘内只余少许蛙声。四只河狸躺在未封顶的木屋当中,各有各的睡相,两只小的半边身子都泡在水中散热。池塘里,蜃虫顺着水波爬到岸边。梁渠抱起蜃虫进到房间,没让它喷雾,转而在识海内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37.1%)】【水泽精华:一千三百四十二点】【可消耗一千二百三十四点水泽精华,使得蜃虫成长。】蜃虫先前只进化过一次,再次进化要一千五百点水泽精华。只是当时梁渠要攒精华突破奔马,一千五不是小数目,自己都没啥余粮,自然没法。现如今攒上小半个月,又有一千三百多点,加上蜃虫每天吃点宝鱼边角料,够它进化一回,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念头一动。泽鼎中一千二百多点水泽精华化作涓涓细流,涌入到蜃虫体内,绽放光华。包裹蜃虫的光茧逐渐拉长,肥胖的蜃虫肉眼可见的开始往纵向发展。更有缕缕光芒聚结于蜃虫头部,变形伸长。这是……要长角了?不能动曾经进化时的模样,头上同样有光华聚集。几个呼吸过去,光茧骤然碎裂。蜃虫体态大变样!近乎球形的身躯彻底消失,变成了毛毛虫那般,虽然肥胖,却是长条条的。最为奇特的是蜃虫头部。它没有长角,整個头部覆盖上一层玉质化的乳色骨骼,烛火下泛着和田玉般的柔和脂光。面甲尾端,总共四根狭长的骨触向后延伸,顶部的两根长,两侧的两根短。一下子变得神气起来。再往上,不会还是蜃虫吧?泽鼎投出光华。【可消耗八千点水泽精华进化,使得蜃虫成长。】梁渠看傻了眼。请访问最新地址二次进化下来,竟仍显示蜃虫可成长而非进化!唯一不会进化的巴达兽是吧?蜃虫在地上滚了一圈,它对新形象十分满意,觉得自己越发的孔武有力。一问有没有多出什么奇特能力。没有。梁渠无奈,只能看一看白烟效果有无加强。蜃虫来到床边,鼓动腹部,喷出一股白烟白烟徐徐飘散,亭台楼阁浮现,大日凌空,飞鹤盘旋。快睡过去的梁渠扫过一眼,牢牢记在脑海中。森林里,梁渠坐起身,静坐一番。白雾中的亭台楼阁变得更加清晰。蜃虫喷吐出来的白雾景象原先虽有亭台楼阁,但非常模糊,建筑大多只显露一半,剩下的藏在云雾之中。如今不但全部显现,更有飞鹤低翔,大日凌空,愈发真实。这个地方,不会真实存在吧?梁渠升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念头,随即打消。存在不存在,他没有任何办法验证,徒增思虑。真存在,现在的自己也没有办法过去,不如老老实实修炼。天空中雷霆滚滚。梁渠观雷霆,凝雷符。外界。蜃虫转过一圈,自个爬到冰台上,整个身体冰凉下来,燥热的夜风倏然一空。它舒舒服服的蜷成一团,沉沉睡去。无人瞧见床铺上,梁渠右手背缓缓凝练出一道银亮色长符。七月一日,天光炽烈。梁渠从睡梦中醒来,后脑隐隐发沉,颇为困倦。昨日梦观雷霆,凝雷符异常顺利,在梦境中几乎一气呵成。以至于他没及时苏醒,整个晚上在蜃虫营造的梦境中修炼度过。进度比想象的快不少,梦境中成功过两次,现实中定然更快!顾不得睡觉休息,梁渠起身赶往静室,忽地感觉手上有些许异样。《万胜抱元》定神入门后,能够自主运行功法。然今日气血流经他的右手时,却走了一条与往日不太相同的路径,更为复杂。梁渠抬手,催发气血,一道泛着银色光华的复杂符文流动显影,像符又像字,左右完全对称。雷符!?梁渠手心手背来回翻看,确认手背上出现的符文正是自己在梦中修炼出的雷符!什么情况?梦境反馈现实?梁渠望向蜃虫,眸光闪烁,思量许久后,他推翻自己的想法。不至如此厉害。蜃虫二段进化,堪堪步入奔马行列,倘若真能化虚为实,未免太过逆天。说是至宝不为过,蛤蟆绝不会轻易交换出来。倒像是……梦游?梁渠想到一个词。说到底雷符的出现不涉及外物,而是他的观想,再以奇特的运功路线催发凝现。同样是思维活动,梦中思维成功,反馈到现实上不是没有可能。好比有人梦游,梦中察觉到自己不断活动,现实中同样在改变自身方位。这是好是坏?梁渠有些担忧,今后自己在梦中练习枪法,不会现实中也跟着练吧?两方世界流速不太一样啊?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吾好梦中杀人 蜃虫趴在冰台上酣睡。梁渠把它晃醒。蜃虫瞅一眼隔开窗纸透进来的天光,犯起迷糊。以往只是晚上干活,怎么如今白天也要?天神有要求,蜃虫只能照做,它鼓动腹部,喷吐白汽。白汽雾化成烟,徐徐浮现出亭台楼阁。飞鹤低翔,梦境萦生。再醒来。一抹无边的青灰色取代卧房浮现于眼前。梁渠站上山顶俯瞰,成千上万的树梢随风摇曳,组成层层叠叠的波涛。外界。蜃虫打个滚换个姿势正要继续睡觉,背上忽地一沉。它抬起头,望着从床笫上起来的梁渠,脑袋里愈发困惑。那么快?梁渠蹲下身:“我刚才有没有从床上起来,做一些奇怪动作?”蜃虫晃晃脑袋。它没来得及睡下,很清楚梁渠只是躺下然后坐起来,此外没有任何异动。梁渠陷入沉思。“看起来只是单纯思维活动有影响,谈不上梦游,梦里的动作无法反馈到现实,不知是好是坏。”梦中凝现出雷符,反馈到现实,看似是好事,实际失去梦境修炼最大的特点。无危险性。以往不论在梦中如何逆练,顺练,组合功法,皆无任何危险,因为现实中的他安然无恙。现如今……梦中练武的安全感非常重要。梁渠沉思一番,想到一个可能,蜃虫的梦雾能不能自我调节?念头通过精神链接传递给蜃虫,蜃虫表示自己能够试一试。它只进化一天,许多能力尚未完全搞懂。腹部鼓起,蜃虫憋了一阵,再吐白烟。于是乎接下来整整一天,梁渠除去早中晚三餐,剩余时间全在卧房中“睡觉”。第八次从梦中醒来。蜃虫已经累趴在冰台上,它试图喷出白汽,却只咳嗽两声,啥没喷出来。一滴也没有了。蜃虫的梦雾同阿威的毒液一样,是需要特殊器官制造的,连续喷吐多次就会吐不出来,得歇上一段时间。以往梁渠每天用一次,顶多两次,没有不够用的情况,哪像今天消耗缺口如此之大。见蜃虫半点存货没有,梁渠让它好好歇歇。一整天的“梦境”测试,他已经大致明白情况。梦雾可以调整。情况甚至比梁渠想象的更复杂一些。高质量的“梦雾”不仅能够一定程度上让思维反应到现实,连时间流速都会发生变化。原先他睡五個时辰,梦里过去四天,时间流速接近十倍。高质量梦境下,时间流速差距更大,达到近十二倍的程度。即是说,睡五个时辰,梦里时间能过去五天之久!随之而来的情况是,他醒来后会更加疲惫,头痛不已。相反,低质量梦境下,思维无法反馈到现实,精神负担更轻。他仍然能够在梦境中进行天马行空的尝试,只是时间流速会随之下降,变回原先的十倍速。按照蜃虫的说法,它只是调节了自己喷吐白雾的浓度,并没有往里面添加或者减少什么成分。请访问最新地址浓度上下限以时间流速为衡量方式的话,大约是八倍流速到十三倍流速之间。倘若浓度继续增加会如何?梁渠思维发散。梦境与现实间之所以会存在时光流速差异,不是什么大神通能操纵时间,本质上是思维速度不同。梦中思维运转的速度,比现实中快太多。正因如此,许多人常有梦中过去数天,现实中不过两小时的情况发生。十二倍流速的浓度足以让思维对现实产生影响,浓度继续增加,是否能够更进一步,影响更大,实现真正的“梦游”?届时梦中的所作所为,俱能够反馈到现实中的自己……思维与身体有十多倍的流速差异。梁渠无端想到一个名场面——子弹时间。敌人的动作在他眼中慢如龟爬?攻击尚未抵至身前,十种应对方法已经呈现在脑海中?“不好搞啊。”梁渠眉头紧皱。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想到达到十倍速砍人的效果,有两个问题亟需解决。一是梦雾浓度,浓度要达到梦境行为能够完全反应到现实的程度。二是如何在梦境中知晓外界情况。浓度的事情好解决,蜃虫本身进阶是最可靠的手段。此外萃取,精炼,实在不行收集蜃虫的白雾,找个炼丹师凝练成丹丸。第二点很难,睡梦中梁渠对外界环境一无所知,没办法根据外界情形做出合适反应。需要在梦境与现实之间,凿开一个窗口……梁渠瞥一眼手边的《耳识法》。五识,耳、眼、鼻、舌、身。第六识,意识。第七识,潜在识。第八识,种子识。意识,潜在识……梁渠反复琢磨老和尚口中的八识,似乎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意识与潜在识,正是在梦境与现实中凿开窗口的关键。若是设想真的成功,自己算不算是创造出一种奇特武学?《吾好梦中杀人》?不入狼烟莫栽树,不入狩虎莫养树。梁渠发现自己无意间好似种下一颗小树苗,只是种子堪堪埋入土中,连芽都未曾生发出来。即便外置大脑足够给力,设想能否实现仍是个未知数,暂时不必为了虚无缥缈的可能投入太多精力,当务之急是把握住眼下,一步一个脚印。梁渠起身打开窗户,星光海潮一样泻入,今晚实在是一个明朗的星夜。带着植物芬芳的夜风吹散屋内的闷气,为期一个月的梅雨季终于有停歇下来的迹象。睡觉!睡觉做梦根本休息不好。一晚上梦中修炼,白天又摸索一天。梁渠足足两天一夜没好好休息,困得不行。翌日清晨,阳光斜斜的照在水波上。河狸一家再度开工,大量啃咬下来的木屑堆成一座小山。小河狸用爪子搂抱,收集起啃下来的木屑,埋进灌木下挖出的土坑,填上湿泥。乌龙跟在它屁股后面晃,两条前腿来回蹦跶,亦步亦趋。只几天时间,乌龙便和河狸一家打成一片。梁渠晨练完,带上二十多片冥木根莲花叶,骑上赤山赶往平阳县。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动作 “冥木根?”杨东雄翻看手上琥珀色带金色纹路的莲花叶,他举起来对着阳光,金色纹路熠熠生辉。“品相极好,倒是稀罕物,只为何是莲花叶状?”“弟子是从一莲花上拆分下来,故呈此状。”梁渠从怀里再掏出两片,“另有两片,是送给师娘和大师兄的,劳烦师父转交。”杨东雄点点头,接过叶子再看梁渠,抚须笑问:“那莲花莫不又是你从水里捞上来的?”梁渠咧嘴一笑。“最近几日下水无碍,但过六日之后,你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尽量待在家中。”“丙火日?”丙火日万物躁动,常有妖兽出没,正是如此,河狸一家才会来到家中避难。梁渠命格靠水多有机缘,然福祸相依,同样意味着危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丙火rb是多事之秋,自当远离。不料杨东雄摇头。“非是如此,祸福相依,畏手畏脚反倒失去机会。我让你不要乱跑,是河泊所与缉妖司近期可能会有大动作,你自己勤加操练,不可懈怠。”大动作?梁渠想问清楚,杨东雄却不说透。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杨东雄身为河泊所与缉妖司掌故,哪怕是个闲职,实力在那,绕不过去,该知道的都知道,但他只能透露那么多。梁渠没有多问。师父不会贸然害他,待在家就待在家,反正差不太多。“那这件事,我家中那位……”梁渠说的是老和尚,此前抓乌龙前,他便同杨东雄说过臻象宗师来此地寻邪僧的事情。杨东雄思量半晌,微微点头。梁渠心下了然。去过杨府,梁渠陆续去往平阳县其他地方,挨个给诸位师兄送去一份冥木根,只到陆刚师兄住处时,额外讨要几份金属矿石。“师兄,这四块价值几何?”梁渠拿着挑选出来的几块矿石给陆刚看,陆刚撇过一眼挥挥手。“拿去便是,不值你的冥木根。”“师兄还是告诉我为好,现在不值,不代表以后也不值。”“此话怎讲?”“今后可能每月我都要来讨要几块矿石,积少成多,慢慢便值了。”“梁师弟想学着做锻器师?只这点分量可不够你用,至多打个匕首。”“哪敢和陆师兄抢生意,不得饿死,是有别的用途,我养了几個吃矿石的小东西。”“吃矿石?”陆刚倒不惊讶,世上稀奇古怪的生物多得是,只让梁渠不要玩物丧志。“那下次再算,这几块伱拿着便是,矿石未曾提炼,价值并不算高。”“多谢师兄。”离开陆宅,梁渠再辗转至河泊所,剩余十多片全部交给冉仲轼,让他帮忙转交。要离开时,冉仲轼对他说了同样的话。其言语中的意思比杨东雄说的更含糊,话里话外只让他不要到处乱跑,此外什么都没说,并让他保密。梁渠自是答应,只离开冉仲轼书房,经过二楼时特地扫上一眼卷牍室。李寿福,黄平昌伏案登记。河伯,河长,照常接取任务,与往日一般无二。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门路,提前知道一点特殊消息。请访问最新地址莫小看冉仲轼与杨东雄提前几天的提醒。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对手知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许多时候没有门路,不晓得紧要,莫名其妙便成了炮灰。梁渠心有所慨,但他不会去乱事,只心中琢磨究竟是什么大动作。平阳镇改镇为县,根本目的是建立一所“北庭都护府”,只不过北庭都护府防的是塞外,平阳县乃至今后的平阳府,防的是大乾余孽。配得上河泊所与缉妖司联合的对象,数来数去也只大乾余孽一位。虎死不落架。据传言,当初逃到大泽之上的,光臻象宗师便过两手之数。何其庞大的一股势力,哪怕与徐国公交手的时日里陨落过不少,六十年里寿尽过几位,仍能预料到有不少高手尚在苟延残喘。不知是何等实力的余孽,需要河泊所和缉妖司共同讨伐?寻常狩虎,五打一不至如此兴师动众,莫非是……梁渠打个寒颤。缉妖司两位,河泊所两位,哪怕算上师父,不过五位狩虎,能对付臻象吗?还是说平阳县有他不知道的大能来了?梁渠带着思虑回到家,第一时间找上老和尚。“大师,河泊所和缉妖司可能要对大乾的臻象余孽出手了!”老和尚舔干墨,放下手中的兼毫笔,静静地看向梁渠。“有何问题?”“啊……没问题?”老和尚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再回过神,梁渠已经出了西厢房,来到庭院中。?梁渠陷入沉思,自己来找老和尚干什么来着。哦,找人兜底来的。目前除去他与楼观台的道长还有师父外,估计谁都不知道平阳县上还藏着一个臻象·残的大师。老和尚同样是梁渠目前认识的最高战力,哪怕丹田破了,也绝非一般狩虎能比。到时候万一出点意外,至少有个看起来能兜得住底的人。自己的目的,应当达到了吧?梁渠回望阖上门的西厢房,顺带着在精神链接中沟通肥鲶鱼等兽,让它们和江豚群少出去晃悠,平日里过来住到池塘里,免得被当成野生精怪打杀。杨东雄说六日前晃一晃没什么关系,但梁渠坚定地选择宅在家中,哪都不去,勤练武学。誓要在大动作到来之前学会《耳识法》,亦或者把雷步给点出来。五日后。静室内。梁渠眼帘微垂,无限放大听觉,聆听周遭声响。但他要听到并非是声音,而是状态。漫过墙壁,跨过庭院,细小的虫蚁钻出地面,蝴蝶振翅飞旋,河狸抱着树木啃噬。每个声音就好似一道道知识点,被拆解细化,跃然纸上。生机,死寂,疲劳,衰然。仅是一小小的庭院便给与他诸多截然不同的感受,给人的感觉分外新奇。听觉覆盖到西厢房,梁渠听到兼毫笔摩挲书页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仔细听,整个西厢房陷入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整个三进院内突兀的出现一个巨大黑洞,所有的光都往里流逝。梁渠默契地将听觉覆盖到其他地方,却再没有刚才那般感受,又变回各类摩擦声。掌握尚不纯熟。时灵时不灵的。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三章 聆听万物 大泽上观光的游船,街边叫卖的小贩,书馆里雷鸣一样的掌声。梁渠靠在无人经过的小巷墙下,闭上眼,听力扩张出去。无数种声音在他脑海里唱起大戏,一道道信息跃然纸上。“上饶埠那个来回游的人看不到了。”“听说有人数过数,他来回游了一千回!水里泡有好几天!”“一千回?怪怪,咱们上饶埠到平阳埠,走水路得十七八里地吧,一千回,那不是一万七八千里?铁打的都游化了吧?”“人家是武师大人,跟咱们不一样。”“有啥不一样,得罪梁爷,照样要跟在屁股后面吃屁!”两位“生机勃发”的年轻人从巷口走过,身体带着些许“疲惫”。一位左脚无力,是个“跛脚”,另一位落地沉闷,是个“微驼背”。行经巷口,淡淡的鱼腥味飘散过来,梁渠又听到阵阵“浪潮声”。夜半出船,清晨回来的两位年轻渔民?“明天晚上宵禁,早些回去歇息,今后得早上出船捕鱼,希望能有個好收成。”话语声远去。梁渠睁开眼,从巷中探出头。两个穿着麻短衫的年轻人提着鱼篓,一个左脚低,一个背稍弯,与他“听”到的别无二致。“听说青石街上要开娼馆,就开在原来的青瓦巷旁边,那可离我家不远,伤风败俗的东西,不会带坏我家孩子吧。”“不是娼馆,我记得说是青楼,听曲的地方,和娼馆不一样。”又两位行人路过,给出的信息与先前两位渔夫截然不同。发出的脚步中并不带着草鞋与石板剐蹭的粗糙声,更“富贵”,“生气”弱上一截却同样不少,年龄不大,其中一位“脾弱”,经常忧虑,生气?做生意的两位中年人?“哪不一样,正经姑娘会出来唱曲?话本故事看多了你?卖艺不卖身?这东西就不该开在镇上,应当离得远远的,伤风败俗的东西。我说,咱们去找乡老商量商量吧,瞧瞧能不能让那娼馆换个地方,当真是离得太近,影响不好……”“乡老不一定能劝动,不如让乡老去求梁爷,梁爷面子大,咱老义兴人不能让烂糟东西坏咱们镇的风气!”“对对对,去找乡老,抵制歪风邪气!”我?梁渠往外瞧一眼,两位身穿淡蓝色锦服的中年人步履缓慢,验证了他猜想。真没想到,镇上开出一家娼馆的选址都能与他扯上关系。不过娼馆要开在什么地方,他能劝得住?锤炼耳识法,不能闭门造车,陆陆续续走过几位行人,让梁渠对《耳识法》的运用愈发纯熟。等什么时候能百分百成功,耳识就到了小成。倘若更进一步,无需特地使用练为本能,那就到了大成地步。再往上,便是能听到信息多少的区别。在巷子中待上小半个时辰,听过上百位路人的“信息”,梁渠略有所获,走出巷子打道回府。途径某条鱼巷,一道异样的声音闯进“听觉”范围内。梁渠脚步一顿,侧过头去。“你这白鲢鱼鳃都发了暗,眼睛一圈也瘪了下去,一点水分没有,以为我是种地的不会挑鱼?三个铜板!”鱼摊前,中年人与渔夫讨价还价,指着摊位上的鱼数落缺点。摊主张开五根手指,寸步不让。“三斤六两重的大鱼,少说吃三顿,五个铜板!”“三顿?瞧不见天上太阳多辣?两时辰就得臭,我去腌得费多少盐?顶多两顿!”中年人说着翻出自己的褡裢,抓去里头三枚泛黑的铜板。请访问最新地址“瞧见没,爷今天身上就仨铜板!多了没有,卖不卖一句话,没有我到别处去找。马上辰时一过,天气更热,你这鱼怕是三铜板都买不上价了!”“成成成,仨铜板就仨铜板”摊主败下阵来,用草绳穿过鱼鳃盖,系上绳结。中年人付过钱,喜滋滋地拎上大鱼,正欲回家吃两天熏鱼干,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肩膀。“你肝有问题。”“哪来的孙子咒你爷……妈耶,梁爷!”中年人沉脸回头,见到身后站着的高个青年,嘴里骂到一半的话连带着舌头一起吞进肚中,再出声,下巴都打起颤来。梁渠倒是不恼,只拍拍中年人的肩,把刚刚的话重复一遍。我肝有问题?中年人这下慌了。“啥,啥问题啊?”梁渠摇摇头,他只在医馆里学过半年光景,大多针对的是外伤,骨折,出血,以及基本的药理辨识,内部症灶了解的少,无法断言。只是眼前男人的问题……不小。常人五劳七伤,身上或多或少有不健康的地方。一如先前的两位渔民,哪怕年轻,仍旧一个坡脚,一个驼背。唯独眼前男人,给出的声音信息很严重,“衰弱”到十分可怕的程度。“最近没有身体不舒服?”“没,没有啊。”男人两只手不由自主的到处乱摸,颤声道,“梁爷,您是大人物,不会拿咱这犄角旮旯里的瘪三寻开心,真……真有问题?”梁渠点头。前期没有症状,肝问题又非常大……他大抵知道中年人出了什么毛病,八九不离十,是痈疽。“去镇上的长春堂看看吧,那的大夫医术不错。”梁渠给了男人五钱银子,转身离开小巷。他不知道自己把情况说出来是对是错。不说,男人或许尚能过上一小段无忧无虑的日子,说了反倒……五钱银子权当赔偿吧。巷子中,男人拿着半两银子,神色前所未有的慌张,拎上白鲢匆匆赶往长春堂。梁宅旁陈家。陈庆江一家正在搅合泥土,往里头加石灰和炉渣,准备在院中搭一个草棚出来。一头没完全长开的驴子被系在木桩上,正绕着木桩来回转,嘶鸣中俱是“不安”“疲惫”“害怕”。“陈叔,不喊旁人来做工?”“阿水来了,害,没多少活,自己干不费多少时间,阿娣,快去倒茶。”陈庆江站起身,让妻子回屋倒水。“不用了,我有事不喝茶,过来给你们送样东西。”梁渠放大听觉,挨个从在场的几人身上听过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从怀里摸出两片木制莲花叶。“阿娣姐,两个小玩意,回头用块布给它们缝起来,不能漏半点口子,再套一个小袋子,挂在小顺子和小奎脖子上一直带着,有好处。”阿娣在一旁的水桶中洗洗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两片莲花叶。阳光下,琥珀色的莲花叶泛着金丝般的美丽纹路,望之不凡。陈庆江不晓得那莲花是什么木头做的,只觉得异常贵重,要不然哪用得上套两层布,忙乎使不得。“就这样,我有事忙,先走了。”梁渠对这一套熟练得很,挥挥手,转身离开,不给陈庆江任何推辞机会。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四章 赫赫赤乌,惟日之精 “七日了,不知道师父说的大动作什么时候来。”梁渠抬起右手,手背上亮起一道银亮色符文。自从杨东雄与冉仲轼提醒他不要到处乱跑,最近几天梁渠一直在勤奋练习,足不出户,全力消化得到的武学。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梦中修炼,三个时辰把梦中训练成果转化到现实中来,三個时辰正常睡眠,最后两个时辰用来处理一些琐事。随之而来的结果是进步飞快。耳识法已然小成,凡是用出,无有不应,哪怕是死物,梁渠照样能听出个一二三来。雷字印法的雷符变得更加完整,只不过仍然没有小成。万相法果真难练,梁渠梦中加现实,前前后后快一个多月。激发雷符,整个符文与寻常能见到的符相比,能明显感觉到少了一部分“精气神”。雷字印法严格来说,其实是一本带道家属性的功法。其中雷符形式极为接近道符,有相应的构成部分。总分四部,依次为符头、符脚、符腹、符胆。上下结构的符,上部为符头,下部为符脚。左右结构的符,左部为符头,右部为符脚。其中符腹好比腹部的肠胃,而符胆就好比门上的锁,对符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后者也被叫做符窍。符窍是符的灵魂所在,能引发连锁反应。常言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梁渠手上的雷符,仅有符头、符脚,和符腹三部分,尚未在内部核心处凝聚出符胆。所以虽然三部分齐聚,但缺少最为关键的一部分。可谓是画龙尚未点睛,没有盘活整体。放电电鱼足矣,但想电人还不太够。此外除去最基础的雷符外,后边还有几种进阶符,包括阳雷符,阴雷符。阳雷更为刚猛,煌煌天威,阴雷侧重内侵,如附骨之疽。尤其是最后一种,梁渠很感兴趣,属于撰书者自己未曾尝试成功,停留在想法上的一种符——水雷使者符。此符是与多方反应的一个整体大符,表现为巨力飞天大魔肩担五岳,跨海擒蛟,踏罡摄斗,威震虎狼。只可惜,原作者自己未尝凝练成功,至少在撰写此书时未曾,效果皆停留在推演猜测上,若是完成,雷字印法或许能更上一个台阶。梁渠自己仅能想一想,还是先一步一个脚印,把完整的雷符激发出来。“不拘行坐卧,以目闪电光入眼,鼻吸引青雷熏入腹,若能依方取之,故得祖劫阳雷之炁。”梁渠正欲进入梦境中,再度观想雷霆,争取凝聚出符窍,几道微弱的喧哗跨过整个庭院来到他耳边。“丙火了!丙火了!”“两个太阳,今年还是两个!”“不对啊,算算日子,上一次看到三个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今年我三十六了,理应再看一回。”“有时候是三个,但不一定是三个一起出现,可能明天或者后天,而且不是说来一次是二十三年到二十五年吗?指不定得明年。”丙火日!推开房门。梁渠微微眯眼,天上的太阳发出锐烈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肉眼可见的光晕顺着太阳的轮廓往外扩散,好似在平静的池塘中投入一块石头。而在那光晕之外,不知何时多出一枚仅有原先太阳三分之一大小,状貌完全相同的“小太阳”!两道烈日吞吐着炽烈火焰,仿佛整个天空矗立着一个封闭铜炉,铜炉倾倒,沸腾已久的滚烫岩浆往人世间流淌,悬垂若河,笔直如剑。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请访问最新地址梁渠脑海中没由来的冒出一句话来。那就是丙火?他伸出手,只觉得自己的皮肤发光发烫,泛着一层银白色的光辉。天地炽烈,给万物蒙上一层耀眼的白光。若说热度很夸张倒不至于,否则每年丙火日都将成为一场生物大清洗的浩劫,只需热死一批稻谷,年年都会闹灾荒。人无食,畜无草,兽无肉。但热度确实比昨天要明显高出一截,至于心绪上的影响……梁渠觉得有一些,但不算太夸张。夏属火,与心对应,正常三伏天闷热,本就有躁动万物的情况出现。普通人出现脾气暴躁、心烦失眠等症状,都是因为心火太旺的原因,正常反应。只不过此世界因为有异象出现,人们自然而然会把此种现象归咎于多出来的太阳身上,觉得是太阳作祟。会不会有第三个太阳出现?丙火日正常时段为两个太阳,但每过二十三到二十五年一个周期,会出现一次三日凌空的盛景。距离上一次三日凌空,今年正好是第二十三年。答案在当天的傍晚出现。伴随着太阳逐渐西斜,池塘中的水被晒的温吞吞,河狸们不得不钻入到地下河流中纳凉。正与老和尚吃晚饭的梁渠听到街上喧哗再起,议论声比上午那一次更大。他放下碗筷走出灶房仰望天空,那最大的太阳之下,依顺序排列出另两个“太阳”。第三个出现的比上午出现的第二个更小,约莫大太阳的四分之一。三者连成一串,由大到小。许是时间来到傍晚,气温上倒是没有太大上升,甚至变得更凉快些。梁渠转头望向灶房中的老和尚。“大师,你以前见过三日凌空吗?”“见过……五回罢。”怪怪,五回!算上这次岂不是六回?梁渠迅速计算一番,得出的结论是,以二十三年计,老和尚今年至少一百一十五岁,多的话,可能有一百三十八!百岁老人啊。上辈子没听说过正常人能活那么久的。不对,臻象寿三百。按照常人的年龄来算,正好四五十左右,春秋鼎盛之际。为何看上去如此苍老?梁渠不好意思多问,只回到灶房,快速扒完晚饭回房间做梦,凝练符窍。天雷滚滚。森林上方乌云密布,然阵阵门环叩击声化作巨手锤散乌云。梁渠从床上坐起,正好听到范兴来跑来告诉他,是镇上的李立波找。“什么事?”李立波气喘吁吁,大声讲述前因后果。“水哥,今天我出船巡逻,河泊所突然发令,让我们按照地址挨家挨户把你们全叫过去,而且要带上自己的武器,还说什么,说什么,如若不至,按军法处置!”梁渠精神一凛。“你先喝口水,我去收拾东西。”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五章 开拔! 李立波接过范兴来的茶汤,咕嘟咕嘟几口喝下,大口喘气。整个埠头全部戒严,所有得到命令的河吏全部出去通知,他一刻不敢停留,是憋着一口气跑过来的。梁渠提前收到过消息,自不敢怠慢,赶回卧房,启开床底木箱。衣袍,大氅,腰牌整齐地叠放其中,最上方两只钨色护臂闪烁着暗色金光。他穿上鱼王妖皮内甲,天蚕丝衣袍,系上山牛皮腰带,登上踏云靴,最后扣上护臂,只余一件大氅没披。武器上,百炼玄铁大弓,伏波长枪,青狼匕首,皆是一一披挂上。腰间再别一只箭筒,收拢箭矢。当初缴获鲸帮时配套的箭筒里头总共十二支箭,全都长逾三尺,通体漆黑,箭头寒光朔朔,不是凡品。敲敲桌子。蜷缩在案上睡觉的阿威飞至梁渠手腕,首尾相连,化作一只严丝合缝的蓝玉镯。全部穿戴整齐,梁渠跟着李立波赶到上饶埠,早有军士划着小船在此等候,总共三人,有两个手持火把,立于黑暗之中。领头的军士拱手一礼。“梁大人准备妥当?”“万事俱备。”“请上船。”“好!”小舟陡然吃水三寸,几位军汉见怪不怪。武者自身分量不说,用的武器没一个轻的。“那三位军爷,我先走了?”李立波提出告辞,送到这里,身为河吏的他任务算是完成。三位军汉俱没有异议,目送李立波离开,摇动船橹驶离埠头。长橹带起的水珠落入大泽。宵禁下没有一位渔夫出船,周边茶肆空空荡荡,整個义兴镇分外安静,只余船橹击水之声。涟漪破碎月光。一船四人,俱是无言。行至一半,梁渠看到岸边时有举着火把的军汉巡逻,沿途时有河泊所的熟面孔经过,或骑马,或步行。“其他人不坐船?”领头的军汉抱拳答道:“回梁大人,人手不足,只能派发少量船只,至于其他人,自行想办法。”梁渠点点头,不再言语。行至平阳埠,楼船栏杆上插满火把,熊熊火光照亮周遭一片。小舟没有靠岸,载着梁渠径直靠至楼船身下,原先延伸下的长木梯子早已收起,只在船身一侧甩下数条绳梯。梁渠没有冒然起跳,背着长弓,长枪,老老实实抓住绳梯上船。此刻已是戌时三刻,天空漆黑一片。站在甲板上往下看,军士们以埠头楼船为中心,每隔二十步一支火把,静静地立在街道屋舍的阴影中。他们往四面八方延伸成数条长而细的火线,纵横割开整个平阳县。楼船顶上的大旗在半空中呼啦啦地震动,柴木劈啪作响,骑兵们敲着梆子,纵马奔走在长街上传递命令,引着官员们在埠头下集合。一阵夜风吹得急,裹着水汽撞来,梁渠的衣襟上都带着些许湿润。竟然有那么多人。梁渠抚平衣襟,凝出几滴水珠抹匀在指腹上,迅速在风中吹干。整个河泊所来时声势浩大,总船只数有数十艘,其中两艘楼船总领,剩余不少战舰,再往下是商船,想来那些战舰上都是军士。“梁大人,这边请。”三位军汉拉起铁链收上小船,领头的那位带着梁渠上到楼船第二层,用钥匙单独打开一个小房间的门。房间很小,但是五脏俱全。请访问最新地址一张单人床,一张长案,案上固定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笔墨纸砚,角落还有一个厕桶,盖子与桶身上下用锁扣扣着,显然这里是梁渠的房间。“我们要去很久?”军汉摇摇头:“属下不知,只是遵照命令行事。”梁渠指着甲板上陆续上船的几位武师:“他们去哪住?”“他们的房间在甲板下面,是大通铺。”“麻烦你了。”“职责所在,梁大人可还有吩咐?”“没有。”“既然如此,在出船之前,还望梁大人莫要随意走动,属下告退。”“好。”军汉拱手后退。等人离开,梁渠放下背着的大弓与长枪,抓了抓领口,析出一道水流。屋内没有冰台,实在有些闷热,只能让身上“带”些水,潮乎乎的,着实不舒服。那天去参加拍卖会他没穿鱼王皮内甲,就是因为天气太热,以至于与鬼母教二人缠斗,身上被割出不少小口子。只不过现在没法去讲究舒不舒服。目前来看,这一次要去不少时间,否则一天内能有往返,不至于特地给他安排出房间。“真是一个泾渭分明的世界啊。”有人住单间,有人睡通铺。世界从来如此。幸好自己是睡单间的那个。梁渠站在栏杆旁,俯瞰整个平阳县。河泊所武师络绎赶来,验明过身份后登上楼船,在军士的带领下往甲板下面走。灰色的石砖埠头被火焰映红,战马嘶鸣,在军汉的牵引下统一饲养。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能猜测到要发生什么,战战兢兢登上战舰,为自己的明天感到不安。进入到河泊所与从军入伍无异,平日看似散漫,自由出入,只需要接取任务就能换到各种修行资源。可真碰上事需要整齐出动,那便是真正的行伍,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不来作逃兵处理,必死无疑。梁渠提前得到消息的优势展露无遗,多少人在今天之前尚且自由散漫,或许刚从哪个妓子的床上爬起来,裤腰带都是松垮的。倒也能理解河泊所的行为。此次出发,定然要干大事,人多必失,任何消息的走漏,都有可能提前让鬼母教得知消息,从而遁走。约莫人定时分,梁渠看到纵横整个平阳县的火线陆续往埠头方向收拢,涌入到埠头上其余几艘战舰当中。星光点点。船头上几个军士举着火把交换信号,整艘楼船晃动幅度陡然剧烈。道道江潮撞击在船身上,溅射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浪花,残月无限拉长。伴随着一阵颠簸,梁渠敏锐的察觉到埠头正在远离自己。起锚了。甲板上的军士们不为所动,各司其职。每一位军士都至少是一关以上武者,错身而过间井然有序,无需发生任何交流便让整艘大船移动起来。他们有条不紊地拉下大帆,调整风帆角度,夜幕下,楼船的速度渐渐快起来,于身后淌出道道白色水痕。等到亥时五刻接近凌晨,梁渠躺在床上,透过舷窗默默欣赏漆黑涌动的大泽。走廊中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军士敲响他的房门。“梁大人,冉大人有请。”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六章 武圣玄兵 江风浩浩,两艘楼船开道,挺阔的船头撞开汹涌而来的浪潮。上百头江豚跟随船身左右,相继于水面露出光滑的灰背,几个军士抬着木盆往底下倒鱼,常引得江豚跳跃。几盆鱼根本喂不饱这些精怪,只是河泊所培养感情的手段。除去四溅的水花,旌旗的猎猎声外,整艘楼船听不到任何交谈声音。才出发不久,从上到下的武师仍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中,大部分人选择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没有人敢到处乱窜。梁渠在军士的带领下来到楼船的顶层,视野开阔。推门进入,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浑身舒坦,穿着鱼妖内甲的燥热消散一空。环顾四周,整个顶层是个开阔的圆形大厅,有将近三十号人。其中大半是冉仲轼他们,剩下一半人梁渠只觉得面熟,叫不出名字。人群最里面正在交谈的三人倒是全部认识,分别为徐岳龙,杨东雄以及缉妖司的副统领隋鸿燕。先前拍卖会上,梁渠远远地见过一回缉妖司两位统领,事后埠头上的凫水比斗隋鸿燕也跟着过来看过热闹,故而印象很深,剩下几位面熟之人,应当就是缉妖司的主要高层,拍卖会上照过面。“阿水,他们在商量计划,跟咱们没关系,过来打牌!”门口位置柯文彬拍拍自己身旁的座位,前面长案上散落着几张划着符号的纸牌。柯文彬,重度牌艺爱好者,两次小会,梁渠都能看到他叫来一帮人在角落里打牌。水平嘛,一般般,有输有赢,或许正是如此才让他欲罢不能。梁渠坐到柯文彬身边,接过一旁哑叔递来的果汁饮料喝上几口,询问柯文彬等人今天到底是要去做什么。上船离岸了,很多消息没有再隐藏的必要。“打鬼母教啊,只不过以前咱们发现的比较零碎,这次是去打据点。你和杨叔之前不是抓过一個叫黄泽君的鬼母教上使吗?朝廷从他嘴里套出了消息。”梁渠皱眉:“过去那么久,消息不准吧?”从鬼母教事发到今天,过去快半年了,别说现在,就算当初河泊所马上顺着消息过去抓人,近两个月的时间也足够鬼母教搬走大本营。“嘿,阿水格局小了,消息是滞后没错,但咱们能知道未来的消息啊。”“未来的消息?柯大哥细嗦,小弟洗耳恭听。”“钦天监晓得吧?”“嗯。”“钦天监有个地方有穹庐,里边有个玩意叫四野经天仪。小时候宗学里的先生组织我们进去到里边参观过,好家伙,地面都是纯铜的,大的不得了。哎呀,反正解释起来很麻烦,你就当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卜卦师就行,比楼观台里的那群道士还厉害,只要给的条件足够,什么都能算。那什么黄泽君是鬼母教某一脉的直系血脉,钦天监用他的整条命算出来丙火日里,他那一脉的藏身地与大致实力。”梁渠对武道伟力认知更上一层楼,带着敬畏低声问道。“一定准吗?”请访问最新地址“不一定,我小时候问过钦天监的人,他自己说准确率不到三成。”“……”“你这什么表情,三成不低了好吧,而且其他不准确的不代表没有用处。说白了,这玩意是给你指方向的东西,跟罗盘一样,东南西北肯定能给你指出来,但到底是东边一百里,还是东边三百里吃不准。咱们河泊所不是吃干饭的,有了方向还不简单,那么久的时间,咱们有动作的好吧,底裤都给他摸清楚了,这次去,手拿把掐。”梁渠心下稍松:“那对面是什么实力?”柯文彬随口道:“两个宗师,两个大武师,狼烟武师二十到三十位之间,奔马武师数量在二百个以上。”梁渠嘴角一抽:“这……咱们能打过吗?船上没有宗师吧?而且他们臻象宗师和狩虎大武师一样多?”“船上是没有宗师,但是咱们有八位大武师啊!”项方素走过来插话。他搬了张凳子过来偷摸看牌,结果被柯文彬遮掩过去。“滚滚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白寅宾那家伙的探子,坐那边去。”“行吧。”项方素讨个没趣,挨着梁渠坐下,顺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为什么臻象宗师和狩虎大武师一样多,道理很简单,青黄不接呗。武师是要人和资源养的,阿水伱没看出来吗,资源不说,单说人,你吃喝拉撒赚点钱全要自己来,哪有功夫修炼?只要雇两个佣仆,一天里时间能多出来大半。其实一个地方强不强,看那个地方有多少人口,八九不离十。普通人养武者,武者养武师,武师养大武师,跟大鱼吃小鱼一个道理。你底下没有数量,上头出不来高手,偶尔会有一两个天才,但绝不会多。况且只要地方够大,一两个天才影响不到局面,更别说人多,出天才的概率也大。北庭之所以能和我们抗衡,就是因为最近一二百年那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也能种麦子了,人口一下子涨了上去。所以咱们那位对杀普通百姓的忍耐度很低。”“对!”柯文彬接过话茬。“鬼母教那边宗师数量和大武师一样,不是宗师多,而是大武师少,那两个宗师都是以前遗留下来的老货。臻象寿三百,是活得够久,大武师顶天活个一百二三,该死的早死个光,资源不够,人也不够,现在还能冒出两个,已经很让人意外了。”梁渠最大的困惑仍没有得到解答。“即便如此,到时候八位狩虎里面必然要分出两位去对付另外两位狩虎,只余六位大武师,能打得过两位宗师?”“这个嘛,当然是打不过的,只不过咱们有杀招。”项方素摸摸脑袋,嘿嘿一笑。“杀招?”柯文彬补充道:“上头给咱们送了两把武圣玄兵,一把龙象镇狱刀,另一把是威宁侯的惊骇枪,里头藏着武圣意志,杀两个老而不死的宗师,绰绰有余!嘿,我赢了!掏钱掏钱!”柯文彬问众人收钱,其余几人一脸晦气,不甘不愿从口袋里掏银票。梁渠瞥了一眼,银票以百两为单位,一把牌,柯文彬赢了三百两。项方素捏捏梁渠肩膀:“地方挺远的,一来一回至少三天。所以不用紧张,至少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还得待在船上,好好休息,等后天才是真正的硬仗。”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七章 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 武圣玄兵?梁渠咀嚼着新词,不太清楚里面的含金量。知识盲区。他自认不是不学无术之人。书院念书时读过不少书,然大部分书籍里头记载的内容只涉及到大武师以下。再往上似乎被朝廷有意管控起来,不得于市面上随意流通。梁渠自然能去问杨东雄,他那边必然有,只是先前没那个需求。许多碎片化的信息知道了其实没什么意义,反倒容易在心里产生不平衡,产生虚妄之念。再者杨东雄没让他去主动接触,那就证明知不知道没什么区别。“来来来,管那么多做什么,岳龙哥说上我们就上,他说撤我们就撤,他是一条命,我们也是一条命,没把握的事大家不会出来干的,继续继续。”白寅宾扔下手牌,靠在椅背上捏鼻梁:“不打了不打了,奶奶的,输一晚上,没意思。”“不来就不来,阿水你来。”“我不会打,没学过。”梁渠连连摆手。不止不会,他没那么厚的家底。“没事,简单的很,稍微学学就懂,这样,输了算我的,赢算你的,图个痛快嘛。”“好吧,柯大哥盛情相邀,小弟来凑个数。”柯文彬盛情邀请,梁渠无可奈何的拿起手牌。打了几局,接近子时房间内的众人才各自散伙,准备回去睡觉。梁渠没挣到也没亏到。“明天辰时三刻是黄道吉日,要上香做祃祭,到时候你跟在我和柯文彬后面就行,什么都不用干,记得别睡过头。”走廊上分开前,项方素再度提醒梁渠,让他明天早上别睡过头,忘记事。梁渠自晓得轻重,言明不会忘记。暗黑色的海面起伏,像是巨大的水兽就要破水而出,几米高的浪拍在船身上,溅起些许水沫。军士们拿出一根长杆,往里头填塞什么东西,红光一闪,剧烈的焰火燃烧起来,在船头上亮起一根二丈高的火焰柱,转瞬间照亮前方。一头体长超过十二米的水兽被光亮吸引,未尝靠近楼船,无数江豚涌来。只梁渠走过走廊的片刻时间,水兽被江豚们分食,连個浪花都未曾掀起。阖上房门,所有的喧嚣被隔绝在门外,房间中一下子静谧下来。梁渠躺在床上,深深地呼吸,身下是完全没有规律的混摇。江淮大泽是整条江淮河流水系下最大的一个大泽,说是湖,不如说是海,海上有的它一样不少。于是乎同样的,越远离岸边,浪头越大。一方面是远泽水域辽阔,有利于波浪成长。另一方面则是远近浪的成型原理不同,一个是由波,一个是由风。所以远岸的浪要是和近岸的浪相似,绝非好事,可能是台风来临的先兆。风暴的到来搅乱了形成大浪的“波”。为此,哪怕是楼船体型庞大,更能抵御风浪,给梁渠的晃感仍比近岸时更强烈。他像是变成了赌场里的一粒骰子,被人装在罐子里,上下左右随意地摇晃。没有任何规律,任何预兆。船上床铺狭小不是没有道理的,最好窄到能把自己的身子刚好卡住,这样才不至于被甩到地下,睡得安稳。今晚怕是有不少人会失眠。请访问最新地址战前本就紧张,加之剧烈的摇晃,永远不得清静,睡得着才怪。不过和梁渠没什么关系,晃感的确强烈,但难不倒“水猴子”。摇摇晃晃间,进入梦乡。……卯时一刻。天蒙蒙亮,江平泛着蓝白色的微光。卯时二刻。太阳冒头,三个大小不一的太阳徐徐悬升,天光大亮,照得整片海面泛着刺眼的白光,好似来到一片茫茫雪地之中。军士敲响房门,送来洗漱用具与一壶热水。梁渠简单擦拭完,走到侧边走廊上,望见船舷和桅杆上挂满了旗幡,甲板上不知何时立起一张长案。长案在海浪的摇晃中纹丝不动,上边还摆好了香炉,边上几个碟子里放着瓜果,鸡鸭鱼肉。梁渠亲眼看到有军士在案上抹胶水一类的东西,好让香炉不会倾倒。甲板下方传出一道尖锐的哨声,将所有睡着的,没睡着的武师们通通叫醒,一番整理,所有武师在军士带领下依照次序站立于甲板上。船楼上,河泊所与缉妖司的三十多号人鱼贯而出,梁渠理好衣襟,默默跟在项方素和柯文彬两人身后,同他们一起站在武师们身前,面朝祭台。祭台上有三人。徐岳龙立于最前方,左右两侧分别是杨东雄和隋鸿燕。旌旗猎猎,浩浩江风吹得众人衣袂飞扬。徐岳龙上前一步,登上祭台,声音在风中分外清晰。“我今年已经三十有六,在这个年龄,我的父亲文烛将军已经做到了伯爵!因为他在大漠击垮了北庭蛮子的先锋队!战功赫赫!我的爷爷徐国公,已经跟随太祖起义,攻坚拔寨,鏖战鹿野三日,大破宣金城!斩三大宗师人头悬于城楼之上!威震天下!今日一样有个机会,它正赤裸裸的摆在诸君面前!”江上所有大船排成一列,降下风帆减速。梁渠一动不动,听徐岳龙给众人做动员。甚至于隐隐能听到另一艘楼船上,卫麟同样率领部下在做谈话,只是离得有些远,声音被江风模糊,只听得几个关键的词语。他放开耳识,捕捉着身后武师“状态”。“疲惫”,“困倦”,“害怕”。原先站上甲板,清一色的负面情绪,在徐岳龙的话语下逐渐发生转变。“亢奋”,“昂扬”,“激动”。“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徐岳龙高喝,“有志者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今日,必胜!”“必胜!”“必胜!”冉仲轼等人带头高喊,连带着身后二百余位一同高喝。武师们的吼声汇成了一片低沉可怖的声浪,甲板也因为众人的呐喊而缓缓震动,等到吼声完全控制了周围的节奏,一位军士高举起大旗一振,五方旗凌空招展。徐岳龙接过长香,跨出两步,插入到香炉之中,再一刀劈开羊畜,以牲血涂军旗。肃穆庄严。起大事,动大众,必先有事乎社而后出,谓之宜。祭祀完成,冉仲轼给众人发放补给物资。梁渠分到一瓶恢复状态的补气丹,一瓶增加爆发的虎咆丹,一粒吊命的不寂丸,最后是一件十炼玄铁软甲,属于奔马武师标配。其中软甲事后要还,丹药则算作损耗。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八章 摸黑偷袭! “大伙先吃早饭,辰时六刻再到甲板上来,还有事情要做,等做完,大家再随意活动。”分发完补给,冉仲轼留下一道命令,随即让军士们安排早餐。早餐内容大多是昨晚上捞起来的新鲜鱼肉饼。军士们子夜点燃火柱,就是利用鱼的趋光性来捕捞鱼群,其中还捞上来十多条宝鱼,被炖成鱼汤分发给众人。吃过早饭,三日凌空让气温攀升迅速,伸手摸上甲板都散发着烫意。冉仲轼在船楼下的阴影处摆上长案,取来笔墨纸砚,让众多武师依次到他身前,给他们画符。墨阵。冉家的拿手好戏,用各种材料制作符水,通过在身上刻画相应符文,能起到不同的强化效果。眼前冉仲轼给众人画的墨阵共有三种选择。一种是能增强气血的虎血纹,出手间威力提升一成左右。第二种是坚土符,横练者防御增加一成半。第三种是灵蛇符,能让受纹者增加一定程度上的灵活性。武师们选什么,冉仲轼便给他们画什么,毕竟最清楚自己情况的只有自己。“画完大家就不要再洗澡了,墨阵不容易被水破坏,至少能保留三天时间,但还是要以防万一,剩下的时间大家自己熟悉熟悉。墨阵也是你们的身份证明,用来辨别敌我,若是遇上伪装的鬼母教,看他身上有没有墨阵。卫大人那边同样有人精通此道,所以不必担心。”命和干净哪个更重要大家心里有数,在场的武师没有任何意见。其后的时间,大家各干各的,或冥想,或补觉。梁渠倚在栏杆上,几只飞鸟从天空中划过,很久之后才从他的视野里完全消失。身下大潮涛涛不觉,满耳都是碰撞的水声。“走,去钓鱼?”徐岳龙不知何时出现在梁渠身边,一手抓着鱼竿,另一手提着一桶“黄泥”。梁渠眼角微微抽搐,说起来靠着贩卖黄泥,他从徐岳龙这里赚了有大几十两。徐岳龙越是来买,他良心上就越是过意不去,像是故意坑骗了别人。难怪总有人说想赚钱得先抛弃良心。徐岳龙坐在栏杆上,甩下一竿。船在航行,打窝肯定是不能够打的了,但他把饵料倒进了黄泥里,沾染充分后挂在了鱼钩上。“第一次上战场,紧张不?”“有一点。”说不紧张是假的。人教人永远不懂,事教人一教就会。一个人看过再多战争记录,见过再多老兵讲述,训练再多情况,真正要上战场一样会紧张。梁渠与人争斗厮杀,大多时候属于以强胜弱,底气在那,很稳。待会攻打鬼母教不一样。又宗师,又大武师,狼烟都有二十多位,动辄一记刀光他便要人头落地。万一有哪个狼烟武师盯上他这個小卡拉米怎么办?那真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纵然是他也只会是大江上的一叶扁舟,说翻就翻。徐岳龙哈哈大笑。“放心,第一次经历是有些危险。我听杨叔说你箭术不错,到时候你就待在远处射箭,主打牵制,只要小心对面的箭手,基本上不会大危险。毕竟咱们人比对面人多,厉害的那几个都有牵制,让高手突围过来切你们的可能性不大。”徐岳龙对整个流程熟悉得很,他也一样是这么成长起来的。世家大族定然是要培养子弟的,否则青黄不接,在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定然会落寞下去,但不是说打仗的时候混在大头兵里面跟着大家一起冲。那得有多少后代子孙才够折的,搁那养蛊呢?比猪还能生也经不起这么耗的。请访问最新地址大多勋贵子弟的第一场战争,多是先在旁边用弓箭打牵制,亦或者派人看顾,必不可能当马前卒。“弓响人灭”。“武艺一十八般,唯有弓矢第一”。打远程,不仅更容易拿到功勋,危险性也小很多。待经历过一两次绞肉场,有了经验,不至于望见人刀砍过来手软脚酥,便会试着真正加入到部队之中,与人厮杀。否则死亡率太高,大规模交战,最容易死的便是新人。刀光一闪,再看到的已经是没了头往前冲的身体,到死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梁渠听闻此话,心中庆幸无比。拜师杨东雄,大抵是他此生决定中最正确的一个,从头到脚不知免去多少麻烦。要关系有关系,要武学有武学。别人睡通铺,他睡单间,上战场这样的大事一样能得到照顾。下午。冉仲轼备好材料,开始给梁渠等人画墨阵。内部用到的东西明显比上午给寻常武师画的要好得多,供给的选择也多出不少。轮到梁渠,他让冉仲轼给自己加防御,加轻身。总而言之,尽可能的拉高生存率。听闻梁渠的要求,冉仲轼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年轻人没有爱出风头的“犟”劲是好事。炽热的笔触流淌在皮肤上,淡红色的符水在身上流淌,等墨阵首尾相连,一种极独特的感觉出现在身上,好似周身多出另一套气血流转方式。梁渠起身活动,果真觉得自己身体轻松不少,防御上的增益暂且不得而知,但肯定有增加。这种手法让他联想到一种东西——傩面,通过画脸谱,获得神的力量。两者异曲同工。一切处理结束,接下来就是等,等楼船抵达目的地。“我们目前要去的鬼母教驻地在一片屿地,那边地形非常复杂,尽管我们人数很多,但大家毕竟不熟悉地形,千万不要自己随意走动,一定要和他人结伴而行。若是看到有落单者,万不能孤身去追,奔马以下能抓就抓,不能抓放手,咱们的目标主要是那两个宗师,两个大武师,以及剩下的二十多位狼烟。这些才是核心关键,听明白吗?”“明白!”“好,接下来我开始分配任务,柯文彬,你……”天空中最后一线光明被暮色吞没。火烧般的云霞黯淡下去,铁灰色的阴影占据了半个天空,黑夜来临。楼船上无人睡觉,每人静静地等待着。所谓屿地,便是指周围一片都是岛屿地,密密麻麻,若是能俯瞰,那便是同人的肺叶一般,鱼进去了都要迷路。这种地形极其容易派人放哨,楼船目标太大,很容易暴露。因此将近丑时三刻,众人换乘小船。梁渠背上大弓与长枪,跟着冉仲轼与项方素一条船。杨东雄有更重要的任务,梁渠跟过去只会更危险。几位军汉默默摇动船橹。船上还有二十多位武师坐在船沿两侧,更有军士上百,偶有交流之声。过去半个时辰,夜色下浮现出岛屿阴影。“大家别说话了,待会听命令行事。”项方素低喝一句。众人一一点头,不再言语。数十艘阔肚舟缓缓驶入屿地之中。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四十九章 玄兵逞威! 好复杂的地形。梁渠敛气凝神,环顾四周。夜色下周遭尽是不超过百丈的矮山,密密麻麻,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完全找不到出口。所有的矮山都被粗细不匀的河流分割,水域面积与陆地面积各自参半。难怪说一条鱼进来都要迷路,迷宫般的地形,的确是藏身的上好选择。可惜没有下雨。下雨多好。梁渠怀念起离去不久的梅雨季。纵然见不到阳光,却给人一种安全感。山影幢幢。阔肚舟船在河道上拖出道道水痕,长橹在水下左右横击,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几个武师舔了舔下唇,觉得喉咙发干,握武器的双手有些虚软。楼船上渴望建功立业的兴奋劲,仿佛随着船橹推开的水流一同从身体里流走。此时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大功不是那么好拿的,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数十艘小船中依照定好的编队组合着分散开来,梁渠所在的船只与另外两艘合计六十位武师拐进一处分流中。脱离开大部队,四周愈发寂静,静的可以听到岛上的鹧鸪啼叫。江淮大泽上的风浪为最外层的岛屿所阻拦,船只进得越深,里面水波越是平稳,漆黑平静的水下使得人浮想联翩。一道灰色的大背靠近水面,未尝浮出便再度消失,惊得一位武师抓住旁人的衣衫低叫起来。“水下有东西!银角鲨!银角鲨来了!”项方素箭跨一步在那武师脸上狠狠地扇了一掌,武师半边面颊尽是掌印。“蠢货,是我们的江豚!”武师闻言,羞愧的低下头,连带着没被扇的半边脸上扩张起血管,殷红如血。其他人低低嗤笑男人的胆怯。项方素只冷冷的望着,众人收敛表情,没敢再笑,小船上再度恢复平静。梁渠指尖掠过水面,感知无形的扩散出去,碰到山壁,碰到鱼群。江豚比船只游得更快,作为斥候在水下侦查,以防意外。大顺有水兽,大乾一样有。与大顺培育江豚不同,大乾饲养的是银角鲨,金角鲨。个体更为凶猛,一对一远强于江豚。只不过强大的代价便是驯养难度更大,成本更高,且银角鲨,金角鲨作为独居生物,没有配合本能,智商上距离江豚有显著差距,能做的事少得多。继承大乾遗泽的大顺尝试过一阵,但发现了更好用的江豚族群后,立马抛弃费时费力的金银角鲨,转头专心培育江豚族群。当年培育的鲨鱼群,现如今仅有极个别地方的河泊所尚在使用,作为繁育种子保留。大乾兵败龟缩大泽,没有那個资源推倒重来,只能将错就错,有总好过没有。行进过一段时间,周遭地形剧烈变化起来,阔肚舟翻过矮山,一道长龙似的岛链出现在众人眼前。岛链上绝大部分山峰没有山头,仿佛被人为削去过一截。冉仲轼抬手,三条阔肚船缓缓停靠。划水声消失,整个世界彻底寂静。所有人心神一凛,明白眼前的岛链便是鬼母教的大据点。河泊所当真是探了个底朝天。那么复杂的地形,若说没有详细地图,绝对不可能如此顺利地进入。梁渠心中暗叹,抓住弓把的手捏得更紧。接下就是等。请访问最新地址等徐岳龙他们发起进攻,他们才能够进一步靠近,上岸冲锋。梁渠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盲人摸象里四位瞎子中的一位。他不知道整个计划究竟要如何进行,只清楚自己该去做什么,能去做什么。士兵的职责只是听从将军的号令。实力不到大武师,终究只能是整场行动中的一步棋子,成为涛涛大潮中的一朵浪花。不止是他,三艘船上六十多位武师,包括冉仲轼与项方素皆是如此。许多人手心不自觉的渗出汗来,神经紧绷如弓弦,越来越紧。约莫过去一刻多钟,许多人呼吸粗重起来,强大的压力让他们喘不上气。梁渠敏锐的发现船身周围渐兴水波,不是舟船摇晃产生的波纹。是岛!岛在震动!水波的震颤感越来越强,直至旁人也开始感觉到,一个个下意识抓住船沿。那股强烈的震动沿着骨骼往上而行,连人的颅骨也开始震动,灵魂仿佛被震得要离开身体。梁渠像一罐被人使劲摇晃的气泡水,不由自主地张开嘴,把肺里的气息吐露出来。木船上那些嵌入木板间的铁钉跟随着震动,更是直接从船体中缓缓退出!几乎在震撼达到顶峰的刹那,岛屿另一侧,强烈的白光冲天而起,伴随着两道怒吼,漆黑的夜幕刹那大亮!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朝四面八方溃散,荡空阴云。所到之处风开始倒流,风声裹着大潮,像是天空中有千万人骑着烈马呼啸而过,令人惊怖地想要顶礼膜拜!什么逼动静?武圣玄兵?梁渠瞳孔放大,呼吸粗重。眼前一幕几乎让他想起曾经蛤蟆与烈火鸟的对决。黑潮上泛起白浪。项方素猛然起跳,拔刀出鞘一刀斩下。数丈高的大浪被项方素一刀两断,像是崇山峻岭那样突然凸起,又忽然破碎。他正过脸来,举刀向天,高声呐喊:“冲锋!”“冲锋!”那咆哮中仿佛有着无形的力量,让所有人的血脉张开,鲜血四肢百骸间流淌,滚烫如熔岩。天地之间滂湃的力量在大泽上横行,梁渠跟着放声大吼,与数十位武师齐齐跳上岛屿。整个岛链四面八方,数十艘船只破开汹涌澎湃的水浪,倏然降临。河泊所加缉妖司,足足数百多名奔马武师,上千名武师一同登岛。无数睡梦中的鬼母教徒尚未从震颤中缓过神,全然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直至数道惨叫声同时响起,浑身汗毛炸立。“敌袭!”项方素一马当先,刀光闪过,凄厉的惨叫乍闪而灭。一座木屋中的鬼母教徒拿起长剑冲出房门。砰!闷雷在空中炸开,一支箭羽在空气中化作一道银灰色光线,倏然间洞穿男人胸膛,留下一道黑漆漆的血洞!他瞪大双眼,只见得登岛冲锋的武师中,有一英挺青年落在最后,背着一只长形的包袱,持一大弓拉成满月!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五十章 谁说弓箭手不能近身? 积郁在天空里的云层崩碎,空无一物的夜空中雷火纵横。江上翻涌着红血与黑浪。武师奔若流星,呼吸间跨跃百丈,仿佛御风而行,化作箭矢狠狠凿入人群之中。雷霆,火光,咆哮。黑色的世界忽然变成一张极脆弱的幕布,浓血残肢没有任何规律,任何节奏的往上喷涌,涂抹。大地间或震动,两侧夯土而间的兵舍瓦片坠落,火光漫天。膨散的烟尘,飘摇的橘光让一切光影剧烈的跳动,模糊,天旋地转。武师们为大势裹挟,拼了命的往前冲,从后面上来的都是友军,前面的都是敌人!什么武技,什么身法,在这场大乱战中拼的只有力量!一刀砍下去,连人带甲俱碎就是最上乘的武功!梁渠站在粘稠的黑暗和血腥气之中,双目璨然如火炬,一支支羽箭在他手上飞速掠过,带起阵阵破空声呼啸而出,激起烟尘一片。金目所照,无所遁形,每每出手,必有收获。大顺衡制一石足有一百五十斤重。上百石的大弓在奔马武师境界当中绝属强弓,寻常奔马纵能开弓,拉上十复下亦会后继乏力,失去准头。梁渠天生武骨,力量绝强,百石大弓完全不是负担,落星箭法本高深,再添一层龙虎玄气,瞄准的多是与旁人对敌,露出破绽之人。纵然是成群结队的狼群,追击狩猎时亦会忽视一旁颤抖的弱兔。倏然间来支威力绝伦,百石强弓射出的冷箭,任谁都顶不住。箭矢破风声响成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鬼母教徒一个又一个倒下,战线最前沿拼杀的狼烟高手黄进元终于有所察觉。他发散感知,只一下便发现藏在暗处放箭,双目绽放金光的梁渠,怒火烧心。“鼠辈暗箭伤人!给某死来!”黄进元气血薄发,一剑荡开身前武师,冲出包围圈。项方素耳听八方,见此情形手腕翻转,一刀罡风飞旋着从刀尖飘出,似慢实快,刹那间斩出一道长逾十数米的地裂痕,逼停黄进元的步伐。“你爷爷在这呢!”一刀被阻,先前不慎被脱开的狼烟武师再度追击,缠上黄进元。与项方素交战的鬼母教高手同样大怒,与他搏杀竟敢分心?眼见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教众们节节败退,黄进元舞动长剑护住要害,大吼。“杀了那个金瞳的弓箭手!”“我来!”一名教众解决掉身前的敌人,在身后几人的掩护下杀出重围。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跨跃近百米,此人身材极为高大,奔行起来像是发疯的战马。人潮中有被大势裹挟着往前冲的武者,见黑影袭来,来不得惊惧,本能的挥刀出去。对方不闪不避,横抬小臂以臂盾硬接。弯刀劈在坚固的臂盾上,被巨大的冲劲挤压崩裂,片片粉碎。对方余势不绝,和武者贴身相撞,把断刀的碎片尽数压入武者的身体内!其余人等来不及反应,只听得一阵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噼里啪啦如鞭炮般炸裂开来。阻拦的武者半边身子四分五裂。众人再回过神,那個人影周身飘逸着血雾,已经冲破了河泊所的战线,来到梁渠面前!梁渠蹬地后退,背着被绫布包裹的长枪,飘然拉开距离,弯弓搭箭。弓弦炸响,数道箭羽化作流星,那雄壮如骏马的教众左右闪避,与箭矢擦肩而过,唯独最后一箭角度刁钻,避无可避,他抬手阻挡。砰!请访问最新地址巨力沛然,臂盾发出闷响,那教众被震得手臂发麻,冲势骤崩,整个上半身微微后仰。他望着射穿臂盾刺入皮肉的箭头颇为惊讶,但也只是惊讶,随手折断箭杆,再度蹬地前冲。边开弓边倒退完全拉不开距离,只几步蹬地,教众便追上那金瞳弓箭手。箭法很俊,但是无用!一个箭手被近身,结局只有一个!死!“杀我教众,拿命来偿!”教众露出狞笑,两条粗大的手臂宛若猿臂击空,朝梁渠的脖颈掐去,势要把那颗带着讨人厌金色瞳孔的脑袋从敌人身上摘下。这里是阵线大后方,高手都在前方,没有人能来救援!如此俊的面孔,想必是哪个世家的俊才。念头一闪而过,教众血脉偾张,青筋大蟒般条条绽起,顺着手臂蔓延。远观的黄进元几乎要放声叫好。那教众他认识,虽是奔马中境,然一身横练功夫炉火纯青,非是那些嗑山鬼血丹速成的耗材所能比拟的,只要被他近身,必然遭殃!大后方几个靠得近的河泊所武师试图掉头救援,以得青睐,可他们根本跟追不上,愈发焦躁,然梁渠不慌不忙,他后退的同时背手一抹,自身前一甩!白绫当头罩下,阻隔视线。“小把戏。”无需任何退避,只凭借身前劲风白绫便被撕碎,然撕碎的刹那。教众眼睛一眯。一杆长枪被白绫带起,腾在半空中,枪刃上泛着乌金色的光芒,那是从枪身的金属内透射出来的,异常醒目。飘飞的碎布泛着清冷的白光,与之一同亮起的,还有那双炬火般燃烧的金瞳。浩然威慑轰入教众脑海,他只觉得心头一寒,浑身毛孔都紧缩起来,好似有千万把钢刀抵住要害,僵硬不动。梁渠后撤一步,握住腾空的长枪,一点精光复现,蹬地前冲,错身而过间带出一蓬鲜血。空气流入,像是冰凉的水从喉咙中泛起,把全部的尘埃都给洗去。教众捂着自己穿孔割裂的咽喉,试图把血管堵住,他踉踉跄跄的向前奔逃,只是割喉,逃出去,有的救!然梁渠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长枪回转,划过一片弧光,斩入男人脖颈。手腕一抖,长枪顺利切出,飙出一道血箭洒落泥地。偌大的脑袋断裂跌落,像一只漏水的水囊,滚动不止,当当有声。区区奔马中境,怎么敢和他近身的?围观的教众心里拔凉拔凉,只觉得被割去头颅往前冲的那具尸体是自己。黄进元望之又惊又怒,难以想象一个横练好手竟在照面间被切掉了脑袋!他大吼。“还有人没有!有人没有!”无人回应。人无胆气不如鼠。以少打多,高手俱被牵制,剩下的哪敢有人再去触霉头?一时间梁渠竟是无人能制!“好小子。”项方素精神一振,收回注意,始终留意外界情况的他手上刀罡更甚三分。混战继续。整个屿岛此时就像是一座水闸,拉开来,放出的是暗红色的潮水。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诛邪破祟! 梁渠反手将伏波枪插回地上,捡起掉在地上的大弓,再度开弓。弓拉满月。弦响一片。箭筒中河泊所分发的箭矢迅速消耗,其中有十二只黑箭极少动用。只遇上几个对付狼烟武师的绝佳机会,他才会动用刘节留下的十二根好箭,给最前方项方素等人缓解压力。然而弓箭好手不只河泊所与缉妖司有,时常有箭矢从对面飙射过来。金目给予梁渠无与伦比的夜视与洞察力,却也让他在黑夜之中成了一个活靶子。火光摇曳,光影模糊,哪有比亮着金目的梁渠更好找的目标?但面对集火,梁渠怡然不惧。周游六虚让他在奔马以下几乎点满闪避,边游走边反击。一支带着滚滚气流的箭矢擦肩而过,炸断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消失无踪。梁渠反手抽箭,对着箭矢来时的方向回击过去,只听得黑暗中响起一道惨叫。等有河泊所的武师冲入密林之中,只看见一位胸口前后贯穿的死者,生前挣扎着向远处爬去,身下泥痕拉出百米有余。夜幕之下,尸横遍野,燃烧的火光照亮半边天际。绞肉场上金铁交击的声音,箭羽破空的声音,惨叫的声音,被风卷着直上青天,又被风带到每个人的耳边。河泊所,缉妖司,鬼母教,三方的尸体全部混杂在一起。浓郁的血气引得几头大如牛犊的怪鸟盘旋天空,间或俯冲下来,虎口夺食,抓起一条断臂或是断腿,振翅远飞。更弱小的海鸟试图分一杯羹,它们能意识到一個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只需吃上一点就能变得同那些牛犊大的怪鸟一样,再无畏风雨,却恐惧于武者的气势不敢下去。有胆大的试图俯冲,却被带起的刀光绞成肉沫,只有极少数慌张的振翅,带出宝肉。项方素与冉仲轼两人带着几名狼烟武师在最前方砍杀,实力最强的那一批人尚在负隅顽抗。剩余的大多奔马武师不是投降便是重伤死亡,战斗力失去大半。仿佛天地间这块黑色的幕布涂满鲜血断肢,变得又厚又滑,连声音都穿不透了,一下子安静起来。梁渠咽下含在齿间的补气丹,大口喘气,伸手再摸箭筒却是摸了个空。空了。他没受伤,也一直没停止攻击,林林总总射出去一百多只箭矢,怎么也得干掉六七十号人吧?奔马武师难杀一些,四关以下乃至奔马初境,基本上是一箭一个。岛链的另一端传出的震动越来越小,徐岳龙等人的战斗应当也接近尾声。夜间偷袭,仅仅是鬼母教众多脉系中的一支,河泊所与缉妖司联合以多打少,更是对两位宗师进行了针对性的布置,输的可能性本就极低,对方没有什么翻盘的可能。赢了。梁渠松懈精神,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并没有亲历整场战斗中最残酷的一幕,但仍然感到身心俱疲。谁的命都只有一条,不到三刻钟的拼杀,无论是对精神还是肉体都是巨大考验。脑子里的弦稍微松懈一下,丢掉的可能就是自己的命。他环顾四周,整个岛上热的发烫,到处都是焚烧过后的枯焦气,土墙烧得寸寸龟裂。“咳咳。”梁渠忍不住咳嗽,厮杀时未尝注意,现在才察觉自己吸了太多浓烟,整条喉管像是灌了一层碳粉。大群大群的蚂蚁钻出枯焦的地面,渐渐的汇成队伍往森林的更外边走去。间或几声惨叫从林间传出,宣告着战争的胜利。冉仲轼与项方素从林间依次走出,“别放松,还没结束。”项方素耷拉着一条胳膊走了过来,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到地面,他上下扫过梁渠两眼,“有没有水。”梁渠摇摇头。一场短暂的登陆战,没人会在身上带除去丹药外的其他补给。涡窍里倒是有能喝的清水,只是不好拿出来。项方素摇头叹息:“没有就算,大家别急着休息,找找有没有活着的兄弟,赶紧带出去。”船上发放补给时,给每个武师都发了一颗不寂丸,关键时刻吃下,只要不是伤到重要部位,都能吊住一口气。听到项方素的命令,边上几位尚且能动的武师从地上站起,扶着几位重伤同僚往岸边走去。“那边几个,能动不能动,把东西收拾一下!”“没死的补刀!”项方素和冉仲轼下达过命令,可他们神色并没有放松,梁渠察觉到不妙。“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冉仲轼回头:“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鬼母教众的血会与艾蒿发生反应?”“记得。”“实力越高,反应越强,鬼母教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这种情况,此等邪魅最是难缠,以防万一,打扫完战场我们赶紧离开。”“会发生什么?”梁渠觉得项方素似乎知道什么。“只能说以前发生过,到底有没有情况,等岳龙大哥回来我们才知道,总之别掉以轻心。”听起来似乎早有准备。梁渠眉头稍松。整个岛链纵横非常长,数十艘船只围攻,上千名武师登陆,又有近千军士辅佐,他们这边仅是战场一角,尚且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么情况,得尽快处理好。梁渠跟随着其他人搬运伤员,顺带着给那些重伤未死的鬼母教致命一击,割下他们的头颅,作为功劳记录的一部分,随后去找自己射出的十二支黑箭,以及一些战利品。可还不待众人打扫完战场。梁渠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抹悸动,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发现所有人皆是神色凝重。不仅河泊所与缉妖司的人如此,鬼母教众俘虏更是神色大变,吱哇乱叫。项方素当即大吼。“快快快,上船,上船!没收拾的东西都不要了,上船!”性命要紧,拾取战利品的武师顾不得收拾,慌忙往岸边逃窜。梁渠只匆匆找回九根黑箭,再多的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顾不得那几根特殊黑箭,跟大家一同回到船上。水中的江豚们感受到不安,纷纷抛弃死去的金银角鲨,紧跟贴在船只两侧。项方素嫌弃军士动作太慢,箭跨一步,自己上前摇撸,才划出去百丈不到,一股漆黑的大柱自岛上冲天而起。那气柱漆黑如墨,直通天际,哪怕在夜色下也是分外显眼,给人一种浓浓的心悸之感,好似只要沾染到就有可能发生不祥之事。不仅是岛上,船上的战俘兀得惨叫哀嚎,口鼻间冒出浓浓黑烟,几乎是在黑气诞生的同时,鬼母教战俘肉眼可见的脸色枯槁起来,好似被抽空了精气神。众人大惊!眼见黑气蔓延,如墨水般扩散开来,项方素大吼。“把他们丢下去!”“快把他们丢下水去!”军士上前抓住俘虏的衣襟,他刚上手,骇然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同样变得皱巴巴起来。那黑气能传染!如此骇人的场景,哪有人敢伸手去抓,战俘周围腾出大片空位,所有人生怕被那黑雾沾染上,忙不迭逃窜开来,更有甚者自己跳入水中。“妈的孬种!”项方素气得大骂,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裹在手上正欲去抓,却有一个人行动比他更快。梁渠抓住十数位战俘的衣襟,抬手一抛把他们依次丢进水中,而他沾染到黑雾的双手没有丝毫异状,甚至有淡淡的金色环绕。项方素隐隐听到一股虎啸龙吟之声,他诧异的望向梁渠。“辟邪法?”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重杀一遍! 鬼母教战俘口鼻间流淌黑烟,那黑烟比空气更沉,不往上飘,汩汩地往下,像一层粘稠的黑油在船底铺散开。目睹军士的手跟着战俘一同枯槁,萎缩,离得最近的几位武师争相恐后跳入江水中,生怕沾染上不祥。众多逃窜中,唯独梁渠逆着黑烟上前,抓住教徒的衣领,把他们丢进水中,不惧黑烟的诡异。事实也是如此,那诡异的黑烟对梁渠不起任何作用,触碰瞬间好似消融的冰雪,刺啦作响,只在他掌心生起少许灼热。变轻了。扔头一个教徒尚且没什么异样,但当梁渠扔到最后几位战俘时,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武师该有的体重。至少轻三分之一。等十数位战俘全部被丢入水中,江水蒙上一层黑色。原先跳下船的武师们忙不迭游到另一头,重爬上来,浑身滴着湿漉漉的水珠。“火把,火把!”项方素伸出手大吼。几名离得较远的军士反应很快,用火折子吹燃浸润煤油的火把,火焰腾一下燃起。项方素接过火把,立在船头高高举起,橙色的火光照得四周一片通明。伴随着源头被掐断,船底的黑烟迅速淡化,转而水中散逸出一股粘稠的黑水,像是有人往里面倾倒下大量的墨汁。墨汁无形,朝四面八方扩散,唯独靠近到阔肚方舟三尺凭空散开,显露出一圈澄澈的透明,有什么东西无形中阻止了黑雾的扩散。毫无疑问,正是梁渠的功劳。船上的武师安全了,原先贴靠在船只四周的江豚们倒大霉,它们发出不满的嚎叫,纷纷游动到更远处,避开黑雾扩散。再旁边两艘小舟就没那么幸运,没有梁渠的帮忙,武师们不得不全部跳入水中。此时整艘船里全是黑雾,溢满后沿着船身往下流淌,像是冬天盛了一锅热水到室外。“阿水!”项方素喊了一声。梁渠竟然修炼有辟邪法,看样子还有一定成果,以他的年龄着实是难得一见。“明白。”梁渠心领神会。他纵身一跃跳到另两艘船上,把失去生命气息的战俘远远抛飞。此时手感上的差异更加明显,重量轻了足有一半,有什么东西伴随着黑雾一同从鬼母教众的身体里流走了。船上的黑雾停止蔓延,在时间中逐渐溃散,四周的武师扒着船沿重回船内。那如此不祥的黑雾竟然影响不到对方分毫,众人眼神中多出一丝莫名的敬畏。梁渠踩着船沿回来,询问那黑烟究竟是什么东西。“武圣死后的‘残留’”项方素言简意赅。“邪?”梁渠想起冉仲轼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武圣境界玄之又玄,纵使肉身被毁,一样有可能留下意志苟延残喘,只是失去肉身的意志极易被外物干扰,最后形成的怪东西,统称为‘邪’!冉仲轼闻言点头:“邪的作用和强度,多数都跟生前力量和执念程度相关。鬼母教的‘邪’扩散范围非常广,几乎把所有教众囊括在内,只是平日隐而不发。我们之前觉得是没有触发某个关键条件的原因。”“关键条件……”梁渠望向夜色下的岛屿,“臻象或者狩虎?”冉仲轼点头默认,显然普通教众不够触发特殊条件。项方素接过一根撑扦,拨动漂浮在水面上的鬼母教众尸体,杆尖顶住一边,用力一戳翻过一人。面容枯槁,脸颊凹陷,一对眼珠干瘪萎缩,完全失去水分,简直像被吸干一般。他再抓起那最先接触教众的军汉的手,干裂,满是皱纹,没有丝毫油光。倘若不看那一脸茂密的络腮胡,简直是一只老人手,至少有七八十岁。“气血很弱,手上的生命力被抽空了。”军汉额头上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油汗,生命力被抽空,怎么听都不是好事。项方素摆摆手:“没事,回去给你发两瓶气血丹就能恢复,没伤到根。”鬼母教人牵扯过深,受影响程度严重,死的不能再死。军士不然,略微沾染回去吃点疗伤药好好休息,恢复元气不难,估摸着一個多月能有的好。冉仲轼托住下巴:“如此大规模的抽空生命力,必然流到了其他地方……”话音刚落,船只震颤,水面上再次荡起波纹,岛链上再度传出剧烈轰鸣,验证了冉仲轼的猜想。战斗并没有结束!“我师父他们不会有事吧?”项方素拍拍梁渠肩膀。“放心,我们借来武圣玄兵就是考虑会有意外情况,不论鬼母教残存下来的‘邪’有多诡异,它的催动者最高也仅是宗师,质上的差距难以逾越!”澎湃的力量再度在夜空中纵横,震动持续足足有一刻钟之久。先前作为参与者,只觉得自己是涛涛大潮中的一朵,现如今作为旁观者,更能感受到大浪滔天的威势,无形的气墙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整座岛屿再度平静。“把船划过去!”项方素站到船头高举火把,下达命令,数艘阔肚舟在军汉的操持下往岛屿另一头赶去。长橹摇动间,墨汁般黑浪被撞开,整个岛屿附近都像是发生了石油污染,水域完全变成了黑褐色。沿着岛屿前行,梁渠望见许多武师遭遇了相同的状况。船内躺着战俘尸体,黑气往外流淌,整艘船全部遭殃。他们没那么幸运,有一个像梁渠一样的“破邪”武师,此刻全部泡在水里。只有几个地方结束的晚,没来得及打扫战场,躲过一截,缩在船上。“柯文彬,你怎么成落汤鸡了?”项方素踏在船头,对水里的柯文彬发出嘲笑。柯文彬吐出一口水,游到船边,抓住船沿翻身上船,拧干头发上的水渍,披头散发道:“妈的,你们怎么没事?没带战俘上船?”冉仲轼指了指旁边的梁渠:“托阿水的福。”柯文彬看到周边无法侵入的黑水,念头一转便想明白怎么回事,猛拍大腿。“干,早知道就让阿水跟我一队!”带辟邪属性的功法少之又少,有也相当难练。最关键的练出来是性价比不高,谁整天会去和宗师,武圣的“残留”打交道?但当需要的时候尤为重要。眼下梁渠简直是全场最亮眼的仔,是照亮黑暗的火炬,一整块香饽饽。谁都想离他近些,免得沾染上那诡异的黑气。等众人陆陆续续带上落水的武师,船队规模扩大到十二艘,终于来到整座岛链的半山腰,见到了极为壮观的一幕。黑色的高崖直插进大泽,水浪冲击在山崖上,倒卷落回。整座岛屿中央竟凭空出现一条笔直的,能过船的通道,两侧崖壁光滑如镜,偶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飘散下来。数不清的断木漂浮在水上,被众人的船队撞开。梁渠抬头望向两侧:“这条通道是本来就有的吗?”项方素从腰间掏出地图,想了想,没展开,又收了起来。如此醒目的地形,他能确信先前的地图上绝对没有。换言之,刚刚出现。船只进入到通道一段距离,徐岳龙等一共八位狩虎大武师颇为狼狈的来在山崖上,五人站着,三人躺着,俱有气机留存。梁渠见到其中的杨东雄,浑身沾满血迹,头发凌乱,但是站着,松下一口气。不是躺着就好,并无大碍。瞧见小船上的梁渠,徐岳龙等人携上同伴纵身一跃,纷纷跳进船只,卫麟几人则稍等片刻,跳到另一艘船上。“妈的,真晦气,本来那两个宗师已经死了,不知怎么地,又活了过来!”缉妖司副统领隋鸿燕脱下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露出健硕的上半身,靠上船沿喘粗气发牢骚。死而复生?在场众人呼吸一滞。项方素、冉仲轼忙问:“然后呢?”“我们只好把他们重杀一遍。”徐岳龙骂骂咧咧。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活一世 众人一时噤声。徐岳龙见没人说话,便知道大家有些想岔,摆摆手。“没那么厉害,他们重活过来,整体实力下跌了将近三成有余,尤其是反应力,迟钝得很,对痛觉毫无反应。所以肯定不是真正的复生,更像是什么东西借他们的身体重新站了起来。”众人闻言,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冉仲轼追问。“确定是死后复生,不是重伤恢复?”武师生命力顽强,脑袋掉了尚且能存活一段时间。宗师更是如此,只要脑袋没有被人一脚踩爆,及时接上,服用疗伤丹药,存活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顶多今后每年阴雨天伤口处都会发作疼痛。倘若那两位宗师重伤垂死之际,抽取其他教徒的生命力,让自身恢复个七七八八,倒不是不能理解。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徐岳龙摇摇头,给予否定的回答。他扶着身前白布,白布上闪烁着七彩色的流光,显然不是凡品,里头则罩着一把刀形武器。龙象镇狱刀?梁渠想到项方素先前说的两把武圣玄兵。其中一把的主人还是前些日子大脯天下的新晋武圣,想来那把在卫麟那边。“即便是我们几个感受错了,武圣玄兵不会,玄兵乃武圣手眼之延伸,从倒下再到站起,确确实实……”“回去说吧。”杨东雄按住徐岳龙的肩膀。徐岳龙抬头,发现圈子之外的其他武师全部竖起耳朵,试图打听。两位宗师死而复生,连他都有些心神动摇,寻常武者更不必说。会动摇军心。“今天太累了,纵然有玄兵相助也让我神经紧绷。宗师生命力当真旺盛,没想到鬼母教有如此邪异之能,抽取他人生命为己用,治疗伤势。大家赶紧回去休息吧,岛上的异状一时半会消散不了,许要在船上待上几天才能回来打扫战场。功劳的登记,要过上几天,望各位谅解。”徐岳龙打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哈哈,众人沉默着往屿岛外前进。阔肚方舟与楼船在屿地边缘相遇。负责看守的军士得知需要停留上一段时日,找一处水位合适的地方停靠楼船,纷纷上岸清理附近岛屿上的密林,用以制作临时据点,安顿伤员。随船医师拎着夹板与布帛,挨個救治伤员,灌下疗伤丹药,定好错位骨骼,把重伤员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天蒙蒙亮,丝丝蓝光从天际线处迸射出来。梁渠在大泽里洗了个澡,换身衣裳来到船楼顶层。大厅中央分列多张矮案,上面摆满了食物,各类都有,许多都是药膳。梁渠环顾四周,坐到项方素旁边。项方素挪了挪屁股,让出位置,指了指桌上的砂锅。“萝卜炖羊肉烧的不错,尝尝。”“好。”都说人生有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赃,一起用过枪。扛枪排首位自然有道理,没有什么比一起做战友更能增进感情的事。战斗艰辛,梁渠腹中空空,顾不得交流,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继他来之后,冉仲轼等人以及几位缉妖司的高层也是捯饬一遍,赶了过来。数一数人头数,少了几个。此次行动是多对少,基本上是优势对局。鬼母教那方总共二十多位狼烟,徐岳龙这边就有差不多的人头,算上卫麟方是河泊所总高手数,再加缉妖司,那是四倍差距,分散出去纵然有不到位的地方也极少。或许是受了伤,早早回去休息,死的可能不大。老爷们送子弟来是博富贵前程的,一个小支脉对抗的压根不是单纯的河泊所和缉妖司。至少这次鬼母教被查个底朝天,说那群侯爷没提供帮助,梁渠不咋信。等人到齐,再度询问鬼母教宗师死而复生一事时,首位的徐岳龙重复了自己的观点。隋鸿燕,杨东雄点头认同。的确是“先死,后生”,中间气机断绝的感觉不会有错。众人哗然。缉妖司一位高层匪夷所思:“纵然是‘邪’,死而复生未免也太‘邪’了点!鬼母教定然给‘残物’做了某种拓展!”“寻常‘邪’物绝对做不到此种程度!”“可惜连个舌头都没留下,之前留下的活口现在死的一干二净,倒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事后的‘残留’多种多样,但能让人死复生的,听都没听过。”“不对,以前倒也不是没有过。”冉仲轼摸着下巴自顾自的嘀咕一句,再抬头,发现在场众人都看向他,赶紧道。“忘了是哪本书上看到的,只记得是曾经有一位武圣寿尽而亡,满打满算活了足足八百有余。他死后留下的‘残余’带着强烈的不甘,后人收拾尸体时,意外发现了这股强烈的‘残余’,然后这份‘残余’突然占据了武圣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生活表现,记忆内容都与生前的武圣没有任何区别。此等情况下,他又活了六十多年,前后加起来,达到了九百多岁的程度!具体内容和细节我有些忘了,但大致上是这个意思。我当时第一次看到那则故事的时候只有十二三岁,拿给父亲看,我父亲说是乡野之人对武圣威能的杜撰。我当时相信父亲说的话,结果照今天的样子一看,可能不一定是假的。”众人听得咋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靠着死后留下的“残余”重生,并且表现的与生前无异?柯文彬提问:“但重新活过来的,真的还是那位武圣?”武圣死后的“残余”,说到底只是一份执念,一个念头而已。意志过于强大,以至于脱离肉身仍能存活下来,在世界上留下一份痕迹。有的“残余”便能滞留在物体上,显然,这位武圣的身体就是“残余”滞留的对象。冉仲轼摇摇头:“我不知道,但那位武圣的后人坚持那就是武圣。”是啊,怎么能不坚持。有武圣的家族与没武圣的家族,完完全全是两个概念。不管真相如何,他都得是。隋鸿燕问道:“那个家族后来呢?有说什么情况吗?”“书上没写。”冉仲轼回答道,但他想了想,又改口,“也可能是我当时觉得后半部分没什么意思,没看下去。”徐岳龙道:“还能找到你当初看的那本书吗?叫什么?”冉仲轼眉头紧皱:“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在宗学里还是自己家里看到的,只能写封信让我爹派人去找一找,能不能找到,不敢保证。”徐岳龙道:“找吧。”“好。”冉仲轼答应下来。众人再交流一阵关于今天鬼母教的得失,各自回去休息。一晚上的奋战,无论是谁都很困顿。 第二百五十四章 偷偷的进村 三日凌空。盛夏的热浪顺着江面一同起伏,波涛涌动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岛屿中央腾出一片空地,伤员们躺在这里休息,周边用布帛围拢起来,往外看去满是灼目的阳光,树木的阴影落在地面上如刀一般锋利,界限分明。躲在枝丫夹缝中的蝉玩命地叫,鼓膜颤得晃出残影。除去此地岛屿,周边百里都没有什么陆地,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过来的。笃笃。“阿水,在不在,睡醒没有?”“来了。”梁渠手一挥,房间内的白雾尽皆消散,化作一滩澄澈的清水收入涡窍。他披上一件衣服,打开房门,望着蹲下身子,鬼鬼祟祟的柯文彬眉毛微挑。“柯大哥,你这是……”“嘘嘘,进去说,进去说。”柯文彬挤眉弄眼,推着梁渠进到房间,关门前特意探出脑袋,左右环顾,确定没人后阖上房门。梁渠一头雾水,不知道柯文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开玩笑道。“柯大哥你想做什么?我是无所谓,光棍一条没人在乎,你可是和苏大学士的孙女订了婚的,传出去什么消息怕是不太好。”“呸呸呸,什么跟什么。”柯文彬跟梁渠错身而过,来到窗口,往下张望,再次肯定环境安全,小声道,“咱们一起去岛上捞宝吧!”梁渠心思一动:“捞宝?”“是啊。”柯文彬把长案下的矮脚凳子抽出来,垫在屁股底下与梁渠相对而坐。“你说,岛上现在正常人能上去吗?”“不能。”梁渠摇头。屿地中央岛链全被黑雾笼罩,别说岛上,周边水域都充斥不祥。所有活物乃至树木皆被抽空生命力,枯萎死亡,恐怖无比。此等环境下寻常武师压根上不去,功曹们只能等上几天,等黑雾自然退散再上岛统计战功。“是啊,所以说嘛,这是咱们的机会,辟邪法多难练,今天之前,你用到过吗?”梁渠还是摇头。柯文彬猛拍大腿:“是啊,那么难练的东西不能白练,练了得有回报啊!岳龙大哥是大武师,凭着实力是能扛一扛,但他是提领要做表率,不能跟咱们一样,眼下就是我们的机会!”梁渠明白柯文彬要干什么了。大家当下都上不去岛,要等黑雾消散。独独他是个例外,练有罕见的辟邪法,不惧黑烟侵蚀。战斗结束,黑烟笼罩,许多战利品尚且没来得及收拢,全在岛上堆着呢!发财的机会!只是他有些犹疑。“偷偷上岛是不是不太好?”“有什么不好,我们不去侵占别人功劳,尸体上的东西不动,该是谁是谁的。咱们去挖宝库!那么多武师,定然有个什么宝库,不多拿,只要个两三件。不那么贪心,只拿能用上的,别去倒买倒卖,上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让马儿跑就要给马儿草。柯文彬从小在勋贵子弟里长大,最是清楚那条说不清道不明的“度”。等过两天上岛,一部分物资仍然是要截留下来的,他们只是去“提前选”。“你觉得如何?”梁渠陷入沉思。未尝给出答案,门外再度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且没有从他门口经过,而是停留在了门外。笃笃。敲门声再度响起。“阿水,在吗?睡醒没有?”如此似曾相识的一幕……梁渠看向柯文彬。“伱们不会是掐着点来的吧?知道我什么时候睡醒?”柯文彬挠挠鬓角,翘了翘脚尖。……走廊门口。项方素左右环顾,指关节尚未离开木门,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他收回目光,正欲说话,忽地瞥见梁渠身后的柯文彬,话头一转。“文彬?你怎么在这?”柯文彬反问:“我怎么不能在这?”项方素语塞。气氛在此刻诡异的静默下来。楼船微微摇晃,隐隐能听到江潮声。“要不,进来说?”梁渠打破沉默。项方素迟疑片刻,跟着进了房间。进来后他发现梁渠坐在床边上,唯一的一张凳子被柯文彬坐了,只一個厕桶,一张长案。他想了想,侧靠在长案上,直言不讳。“柯文彬来找了你,这小子最阴险,我也不藏着掖着……”“喂,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最阴险?”项方素没有理会撸袖子的柯文彬,继续道:“他是来找你上岛的吧?”梁渠看一眼柯文彬,不好意思说不是。“我就说这小子阴险!”柯文彬恼得不行:“他妈的,你不是?”“至少我没第一个来。”项方素摊手。不等两人吵出个结果,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房间内屏气敛声,三人齐齐静默。项方素与柯文彬对视一眼,产生一个荒诞的念头。不会还有人来吧?笃笃。敲门声三度响起。嘶!梁渠无奈起身打开房门,门外赫然站着冉仲轼!另外两人顿感牙疼。冉仲轼没说话,只探头环顾四周。见到里头的项方素和柯文彬,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样。“我就猜你们在这。”……楼船是作战运输用的,不是度假旅游,哪怕有单间,条件也有限。一下子塞进来四个人,着实拥挤。冉仲轼左看右看。床被梁渠坐着,椅子在柯文彬屁股底下垫着,项方素侧坐在长案上,留下来的只有一个厕桶。他选择站着。柯文彬一阵嘿笑:“冉大哥你可是管后勤的,没想到会……”“诶诶诶,打住,我跟你们不一样,就是个过来传话的。”冉仲轼矢口否认,直言道,“岳龙大哥说了,大货不能动,其他的一人两件,不能再多,再多通通没收!”房间里的另外三人倒吸一口凉气,室内温度再高三分。合计自己的计划早被人看穿了?冉仲轼冷笑,从小一块长大,宗学里谁学习不好,哪场考试做了弊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家里长辈给了奖励,那都得平分。徐岳龙年龄大出不少,不算同学,但长辈们都认识,逢年过节串门,亦或是切磋经常碰面,也时常一块春猎,秋狩。自己底下这帮人撅起屁股,他就知道要拉干的还是稀的。“两件就两件。”柯文彬与项方素两人答应下来。有总比没有好。梁渠搓搓手,同样期待。他事先还想去问问杨东雄能不能去,好心里拿个底,但有徐岳龙的默认就没问题。那可是平阳镇河泊所的二把手,他是奉命捡漏!而且臻象宗师死亡的岛上不一定安全,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留在岛上。能把项方素跟柯文彬拉上是好事,两个高级打手,更能帮忙背书,出事个高的顶着。“咱们什么时候去?”柯文彬望向窗外那三枚太阳:“晚上吧,白天人多眼杂,热的要死,夜里凉快些,咱们去要一艘小船,说是去钓鱼,拐个弯去岛上挖东西。”“那我们吃过晚饭再聚,记得带上家伙,岛上不一定安全。”“好。”简单商议过计划,众人准备离开。“等会。”冉仲轼叫住起身的三人,低声道。“我妹妹昨夜长剑断了截剑尖……懂我意思?”“懂懂懂。”“保管给璎妹子整一把好货!”“行了,没事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活物? 夜半三更。一艘小船载满军士为讨好三人送来的大量渔具,往大泽出发。鱼篓在江风中轻轻晃动。柯文彬摇着船橹,项方素盯着地图,梁渠端着罗盘。大泽之上四面波涛,没有地形标记,不带罗盘真容易迷路。待身后彻底看不见楼船,小船立马调个头,绕出一条长弧线。出去有三刻钟,三人再度进入屿地,小心避开四周布防的眼线,一路摸到岛链附近。“下船,咱们潜游过去。”岛链附近布满斥候,船只目标太大,容易被斥候发现。三人在附近找到一座小岛,拖动船只上岸,盖上灌木,掩藏在树林中。萤火虫绕着灌木四散飞舞,白天烦人的蝉鸣此刻成为最好的掩护。做好手尾,三人拿上各自的家伙事接连下潜,在夜色的掩护下摸向岛链。水底下巡逻的江豚察觉到水流异状,纷纷靠拢。项方素从怀里掏出信物,灌注气血。信物散发出无形波动,几头江豚不再纠缠,各自散开。柯文彬拍拍江豚脑袋,不知什么时候抓到一条大白鲢,喂给江豚后紧跟上前面二人。抵达附近水域,淡淡的黒烟飘散在水中,数不清的小鱼泛着白肚漂浮在水面上,浑身干瘪。明明在水里泡着,它们却像是岸上被风干后的熏鱼,仿佛捏一把便会碎成屑渣。项方素不敢往前,后撤一步让出位置。梁渠接替项方素成为领头者,催发气血,淡淡的金芒散逸周身。黑气恍若被热尿融化的积雪,往两边不断消融,散出一条透明通道。项方素与柯文彬紧跟其后,望着身后再度合拢的黑烟,把握好距离,确保自己不会沾染上黑烟。等费劲巴拉的上到岛上,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再重复一遍,不要分头行动,岛上有没有情况我们不知道,有异常甭管是不是错觉,都说出来讨论,有发现别自己离队。”项方素提醒一句。死而复生的邪意尚且萦绕在心头,出发前他们已经商量过,现在只不过是重新提一下。“坚定不移地跟在阿水身边!打死我也不敢离开。”柯文彬大声表态。开玩笑,岛上的黑气比水下更严重,梁渠的辐射范围仅仅是周身二三米的地方,他想离开都没办法离开。项方素点点头,三人以梁渠为重心,迅速往岛中心赶去。外面蝉鸣不断,里面寂静无声。蛇尸,鼠尸,蚂蚁,蜈蚣,马陆全部爬出泥土,僵死在地上。一脚踩上去干瘪碎裂,伴随着江风随风飘散,化为灰烬,深埋沙漠中不过如此。再看植物,尽是枯枝断叶,小部分是火烧死的,大部分是被黑气沾染,抽空生命力。几棵树木长得高大,下半段浸没在黑烟中,干枯腐烂,上半部分完好无损,翠意盎然,带着极反差的诡异感。项方素靠近树木,指甲一刮,整棵巨木树皮簌簌落下,树干迅速开裂,细密的裂痕沿着主体不停蔓延,来到生死交界处戛然而止。仿佛只要他再动一下,整棵树木都会倾倒,眼下的平衡只是假象。项方素没敢再动,跟在梁渠身后继续往深处前进,很快看到几处屋舍。鬼母教在岛上布设有许多建筑,并非是寻常殿宇或者大院,大部分是夯土建造的土屋。形式上比寻常百姓好不了多少,只是更加规整,宽阔,像是兵营。来到附近,四周破坏痕迹变得更多。大部分树木上都有刀剑痕,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还没干透的血迹洒落在泥地上,无处不是红黑的斑点。那些尸体周围还有很多鸟尸,纵然干瘪却完好无损,并没有外伤痕迹。梁渠怀疑是鸟类试图夺食,冲入黑烟中却发现自己再也飞不起来。他走进一户规格较大的土屋,贵重的瓷器,楠木家具一样没有。放眼能看到的都是陶罐,木盆,家具全是桦木、松木、红椿木等低廉木材。“图什么呢?”柯文彬觉得无比寒酸,他无法想象自己数年如一日的住在这等破落户般的家里。洗个澡都得自己劈木头烧热水,洗到一半水温不够光着身子出去再烧一壶。“图有一天能过上你我的日子。”项方素一句话终结聊天。柯文彬索然无味,他仔细一想,真是这個道理。鬼母教的目的是推翻大顺,恢复往日荣光,可不是图有一天过上他们的日子吗?周边几间房屋内容相差无几,没什么好摸索的。真的宝库多半在宗师住处附近,他们匆匆翻找过一阵,再度往深处前进。距离岛链中心的断崖越近,交错的交战痕迹越是恐怖。纵横数百米的刀痕清晰可见,难以想象这是人能办到的。等他们靠近徐岳龙等人跳下的断崖,一处更“华丽”的大院出现在众人面前。说是华丽,梁渠觉得不过是和自己以前二进院差不多的水平。想一想大武师乃至宗师级别的人物住的地方和自己以前一样,便知道他们过的日子有多寒酸。“走,进去探一探?”柯文彬给出建议。“等等!”梁渠拦下二人。两人肌肉紧绷,左右环顾。“怎么了?”“有声音,声音不对!”声音?项方素跟柯文彬眉头一皱,竭尽全力的放开耳力。四周一片寂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他们的实力比梁渠高得多,为何梁渠能听到,他们两个人没听到?但两人并没有怀疑,只是埋下困惑,拔出兵器靠向梁渠。三人以三角姿态抵御四面八方,确保不漏任何一个空隙。“阿水,你听到了什么?”梁渠指着地上泛起的石块,石块上面染着大块暴露在空气中,逐渐干涸泛黄的泥土块。“那几块石头是两个时辰前翻起来的!”项方素与柯文彬哑然:“你怎么知道?”“我听出来的。”湿润泥土与干涸泥土不同的含水量导致疏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那两块石头给出的信息便是如此。听出来?你就是说看出来也比听出来靠谱啊!两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很快意识到不对。两个时辰!?岛上有其他活人!不对,真是活人吗?昨夜战斗到现在,足足有十二个时辰,纵然是大武师也不能停留如此之久!要么是中间上岛,要么是……三人再望向院子,不寒而栗,只觉得里头说不出的诡异。大院前的石板空空荡荡,树荫摩挲,零星的月光穿透树叶间的缝隙,投射到地面上,泛着一层蒙蒙的灰光。四周都是岛屿,江风冲刷到这里已经变得极小,树叶几乎是静止不动。但在梁渠的提示下,三人仔细辨别,终于发现那树荫之中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绰绰间脱开了树叶的阴影范围,似乎是……一个人影?三个人全部看到,也全部确认,可没一个人敢动。他们把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生怕被院子里的什么东西给发现。就这样隔着一堵墙,三人望着那道黑影缓慢移动,从东侧挪动到西侧,又从西侧挪动回来。呆滞,呆板。墙那头的什么东西,似乎并没有发现门外有人到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地下宝库 树枝树叶切碎星光。梁渠三人靠在一起,凝视着人影来回晃动,久无动作,紧绷的神经逐渐舒缓。院落里的东西并没有对他们的到来做出任何反应、或许是没有发现他们?项方素屏住呼吸,伸手往后指了指,又往下伸出食指与中指,来回交替。众人心中了然。柯文彬扫一眼地面,用手中长剑清理掉枯枝败叶,背对院落开路。梁渠与项方素没有转身,他们正对院落,紧盯住移动的黑影,贴住柯文彬逐渐往来时的方向撤退。三人相互配合,退出百丈距离。远处院落在树林的遮挡下逐渐消失不见。回到先前经过的某处屋舍中,项方素阖上房门,听到身后柯文彬略带惊惧的声音。“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不知道。”柯文彬问错了对象,梁渠和项方素此时同样一头雾水。整座岛链上黑气多的往水里淌,按理说寻常生命靠近便是死。加之身影的呆板……“不会又有什么东西死而复生吧,宗师尸体?”柯文彬觉得牙疼,让他去杀人他不怕,眼睛不带眨的。但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着实令他心里悄悄哆嗦了一下,浑身冷汗。项方素摇摇头:“不太可能,按老大的说法,他们杀了足足两遍,脑子都打爆了,真的活出第三遍也是一滩碎肉。”排除宗师……“是那两个狩虎大武师?”“有可能!”项方素以拳击掌。他们上岛的位置正是先前带队登陆的地方,那几个狼烟武师的尸体好端端的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死而复生的“美事”显然轮不到他们,只能作为耗材。那夹在宗师与寻常狼烟武师中间的,只能是狩虎大武师!徐岳龙回来后,的确没有说起过大武师复活的事情。“莫非大武师与宗师不同,死而复生需要时间?”柯文彬大胆猜测。项方素点点头:“应当如此。”梁渠举手提问:“大武师,咱们能不能打?”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白跑一趟。项方素与柯文彬两人沉吟一番,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可以?”正常狩虎大武师,他们两個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但现在是非正常情况。徐岳龙亲口说过,死而复生的宗师反应迟钝,没有痛感,实力下降接近三成。狩虎武师纵然复活,绝对不可能实力无损。再看院中那玩意来回挪动的样子,明显不太聪明,能不能用出来功法,武学都要打个问号。最关键是,鬼母教龟缩一隅,冒出两个大武师已然极限,自不可能厉害到哪去,那两位狩虎俱是初境!几个负面buff堆上去,说不得项方素或者柯文彬一个人上去都能过过招。唯一的问题是作战环境不友好。有黑气掣肘,两人只能围拢在梁渠附近,辗转腾挪受到限制,更要分心保护梁渠。项方素望向梁渠:“阿水,你的辟邪法能不能扩大范围,至少要百米,或者想办法匀一部分出来,让我们自己带着?”问题来到了自己身上。梁渠皱眉沉思。他龙虎金身没练到家,扩大范围到百米压根做不到,倒是分一部分出来……“我没干过,但能试一试。”梁渠前天看过冉仲轼画的墨阵,联想到自己的雷符。或许能换个方向,按照雷字印法里观想雷气凝聚符文的方式,改用龙虎气凝聚出一个龙虎符?若是能成功,或能帮助项方素和柯文彬两人在黑气中顶上一阵。二人闻言大喜,马上让梁渠试试看。头一次做组合武学的事,梁渠心里没底。但当淡金色的龙虎气以符文模样凝练出现时,他便知道自己的方式是具有可行性的。两刻钟后。一个空有符头符脚,没有符腹符胆的门框式符文出现在项方素与柯文彬手上。他们来到梁渠抵御黑气的边缘,伸出手,一股温热感从符文处传递而来,淡金色的光华逸出,外面的黑雾竟真的退散开来!“有用!”“为何你这符只有一个框架?”“唔……真是一个好问题。”梁渠面色不改,不作回答。项方素无所谓符文全不全,有用就行,他更关心这东西能坚持多久。“大概两刻钟的时间。”“二刻钟……绰绰有余。”项方素握紧拳头,“走,我们回去再探!”做足准备,三人收敛气息,再回到那小院外,齐齐贴靠在墙上,挪动到大门位置。最前方的柯文彬探出头来,望向大门口的石幔地,他们先前正是在这个位置发现的黑影。结果他对着石板地面盯了一阵,泛着灰光的石板上树影婆娑,什么形状的树叶都有,就是没有先前的黑影!柯文彬转过头,对着梁渠与项方素微微摇头。不见了?三人顿感棘手。沉默片刻,柯文彬指了指院落里面,示意要不要进去看看。项方素看向梁渠,见梁渠点头,三人悄无声息地从入口处进到小院中。视线豁然开朗。整个小院布局与常见的宅院并无太大差别,只是中间的庭院并没有花草,假山,树池,而是一个简单的演武场。至于人形黑影,并没有看到。但不管怎么说,能不起冲突都是好事。三人进入小院,打开房门逐个检查,绝大多数都是一些寻常物品。一直摸索到二进院的西厢房,排列整齐的货柜出现在众人面前。梁渠拉开一个货柜抽屉,里头赫然放着一整株碧绿叶草,并且因为柜子严丝合缝,没有被黑烟污染。宝植!“蚕丝草?”项方素扫一眼,摇摇头。“是好东西,但还不够好。”梁渠明白他的意思。一人两件,当然要挑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这些“普通货”没必要拿。可几人翻遍柜台,宝植,宝药,宝铁都不少,但要说真正的好东西。没有。柯文彬纳闷:“不应该啊,莫非是私人收藏?”这点东西,他写封信给家里,咔咔就给送过来了,没什么稀奇的。梁渠闭上双眼,放开耳识,指关节扣了扣整个货柜,随即在项方素与柯文彬不解的目光中直奔货柜一角。他把抽屉拉开,伸手进去摸索,果真摸到一根麻绳。梁渠抓住麻绳,用力一拉。另一个对角位置的石板兀然凸起一块,高出其他石板一指。项方素蹲下来扣住石板,用力一拉,在它的正下方,一个漆黑的地下通道豁然洞开。他与柯文彬对视一眼,眼神中透露着惊奇,转头看向梁渠。“阿水,你怎么知道机关在哪?”梁渠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听出来的。”柯文彬疑惑地捡起抽屉,往上面敲了敲,又拿起另外一个敲了敲,两个声音一模一样。“奇怪,我怎么听不出来?”“回去再问吧。”现在不是讨论问题的时候,三人收拾好柜台,齐齐进到通道中。项方素撑住石板四周张望一番,确认无人,缓缓盖上。 第二百五十七章 坐吃山空 通道内漆黑一片。梁渠亮起金目,望见墙壁上挂有煤油灯。他接过柯文彬递来的火折子,拧开盖子吹落火星。火星溅落到油面上,燃起光焰。柯文彬望着在黑暗中行动自如,毫无阻碍的的梁渠,啧啧称奇。“你小子到底练了多少法门,怎么什么都会的样子?”黑夜,房屋,地道,三重削弱,没有一点光亮,纵然是他在此地视物都有些许困难。加上先前的辟邪法,还有那奇奇怪怪的听力,此类功法没一个是好练的。偏偏全集中在尚未及冠的梁渠身上,换一个中年人过来他都不至于如此惊奇。“我天赋异禀。”“倒也是。”柯文彬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没有把这句话当玩笑话看,是真这么觉得。“别发愣,现在天亮的早,我们要趁天黑赶回去。”项方素递来一根火把。梁渠也拿了一根。通道进来后的角落全是头上缠着布条的火把,显然是鬼母教人自己留着用的,倒是方便了他们。火光憧憧,青砖反射着发出清亮的白光。项方素走在最前面,柯文彬殿后,梁渠走在中间。整个甬道并不宽阔,伸手就能触碰到顶,地势走向则是倾斜着向下的,偶尔能看到一两级台阶,意味着他们在不断的深入地底。梁渠默默估算距离,约莫走了五百多步,火光照出一個漆黑的洞口。柯文彬越过梁渠,与项方素靠着通道的两侧。他们对视一眼,同时间冲出。“没问题。”黑暗里传来两人的声音,梁渠这才跟着出来。他看向四周,甬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空间,火把的光亮只能照见脚下的青砖。墙壁上凸出半截台阶,里面是油沟槽,梁渠压低火把,引燃浸泡在油中的棉绳。火焰顺着油道一路蔓延,金明油猛烈燃烧,洪水一样的光明暴溅出来,照亮空旷漆黑的大殿。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足有丈高的炼丹鼎炉。鼎身方圆,通体漆黑,盖子紧闭,周身刻有九条黑龙,共同衔取最上方的一颗圆珠。那黑龙极为逼真,倘若不是一直盯着看,恍惚间真会觉得那是活的!“黑龙万方鼎!”项方素仰头,目光中带着惊叹。“以前宗学里只看过画师的画册,没想到今个见到真的了。”柯文彬忍不住上手触摸,没想到一上手,神情微变,目光中透露着难以置信,“上面有灰?”他诧异地抬起手,搓了搓指腹上的黑灰,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紧跟着抓住衣袖往鼎身上擦拭,一整块的黑斑分外醒目,仿佛刺破了柯文彬从小的憧憬。项方素跟着擦了擦,同样带下一块黑斑。“鬼母教里没有能配得上它的炼丹师,它被荒废了。”何止是荒废,连一个来擦拭的仆人都没有!梁渠没上过宗学,但也能猜到面前的大鼎是某件传世之宝。他跨过黑鼎,更远处还有几尊大鼎,造型各不相同。在炼丹炉的另一边是炼器的家伙事。带着玄奥花纹的方锤,数丈高的熔炉,哪怕数十年无人问津,依旧带着动人心魄的瑰丽。大殿里面的任何一件东西流落到外界,恐怕都能引起炼丹师,铸造师的疯狂追求。只不过它们现如今却跟着鬼母教,在无人问津的小岛上埋没了数十年之久。可想而知鬼母教近些年的落魄。徐岳龙口中的大货,指的应当就是这些东西。“咱们打的鬼母教,和徐国公当年打的,恐怕不是一个东西。”“攻守易形罢,鬼母教一半输给咱们,一半输给时间。”梁渠突然问道:“逃到大泽上的鬼母教一共有多少脉?”“考证到的是有十八脉。”项方素回答道,“咱们打的这一支当年也是国公辈的,姓黄,所以这里很多直系都姓黄。”“像这样的还有十七支?”梁渠咋舌,一支的财富便如此之巨,十八支加起来……“错!”柯文彬摇摇头,“像这样的只有九支,剩下的八支,有五个是藩王,有两个是亲王,有一个是本家,远比咱们清理掉的这支更强,或许要武圣亲至。不过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鬼母教拧成一股绳,六十多年过去,不好说。指不定彻底铲除鬼母教的功劳,要落在你我身上,到时候给我爹升个爵。”三人惊叹过一番,顺着大殿后的甬道接着往里走。到了第二个大殿,画风陡然诡异。几具尸体倚靠在角落里,脸上呈现斑驳的灰黄色,全身的肌肉和皮肤都干缩着贴紧在骨头上,连眼珠都脱水了,空空荡荡,视线投向无穷远的黑暗处。其中最醒目的,当属尸体那敞开的肋骨像两扇摇摇欲坠的门扉。梁渠对此再熟悉不过。山鬼。被山鬼吸食后便是呈现眼前这般模样。大殿左侧还有一扇石门,推开石门,里面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梁渠数不清有多少,可能有几十,也可能有上百,干透的血迹泼洒撒在砖石地上,让人没有丝毫进去探索的欲望。三人匆匆浏览过一遍,来到第三个大殿,里边的内容让人精神一振。长剑,阔刀,铠甲,护臂,长裳……梁渠放开感知,能察觉到,里面的东西近乎半成都是灵器!柯文彬越过二人,冲到一件裳衣面前。“凤鸣霓裳羽风!我靠,邵季义大师人生末尾的最后几件珍品!真他妈的漂亮,比画上的更好看!”柯文彬爱不释手,伸手把它拿了下来。项方素诧异:“一人就两样,你不会要拿这个吧?送给你未婚妻?你可想好。”柯文彬闻言纠结起来。“听哥们一句劝,先往后看看再决定,要是没什么合适的,你再回来拿。”柯文彬被说动了,他放下了手中的衣裳。爱情使人盲目啊。梁渠叹口气。众人来到第四个房间,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异香飘来,柜子排排陈列,许多架子上放着小药瓶。宝植,宝丹!最有价值的东西!武器防具虽好,可终究是外物,一切的根本在于实力!三人各自奔向一个货柜。梁渠抽开一个,空空如也。他一愣,以为是巧合,结果再开一个,还是空的!梁渠赶紧抽开旁边几个。空的。空的。全是空的!他转头望向项方素和柯文彬,三人的视线同时在半空中交汇。“怎么全是空的?”“被用掉了?”众人一愣,再想到落灰的炼丹炉,表情扭曲起来。只出不进,可不就是空的吗?金属,武器尚且能剩余不少,毕竟灵器能自我恢复生长,消耗比药品类少得多。宝植宝丹完全是坐吃山空!自己吃都不够,遑论留给他们这些后来者。梁渠等人不死心,翻箱倒柜,一一找寻,最后只找到两个柜列里面是有东西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麒麟大丹 “好少。”柯文彬望着面前的两个货柜,脸上说不出来的难受。宝库!那么大一个宝库!宝植,宝药,竟然只有区区两个货柜的储量!“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鬼母教青黄不接,我不知道青黄不接的如此严重。”梁渠心里同样有落差。仔细想想也是。不是所有人跟他一样,下了水跟回家一样。水底广阔,波谲云诡,没那么好混。一個小小的泽岛,汇聚两位宗师,两位大武师,狼烟武师数十,奔马武师数百,四关以下上千。哪怕宝植、宝丹跟大白菜似的,地里一种一茬,三月一收,岛上照样没那么大的土地面积种植,来供所有人吃上白菜叶。没有足够的后勤补给,靠着过去的遗泽坐吃山空能坚持六十多年,尚且有两个货柜的存量……不知道该说当年他们带出来的宝物是真的多,还是足够节俭。“有总比没有要好,咱们挑一挑,没争议最好,有争议再说。”项方素留下一句话,众人开始挑选自己心仪的好物。每一个货柜大约有一百二十多个格子,基本是满的,随便一件都比先前院子房间里的品质要好得多。而且格子里除去宝植宝丹外,还有相关说明,效用,储存年限等等不一而足,有的还标注了来历。再博闻强记的人也不可能认得出世界上所有宝物,倒是方便在场几人取用。梁渠把翻过的柜子一一记下,几个想要的宝丹和宝植着重记忆。适合他的宝物按照重要顺序共分三类。一是能摄取水泽精华的宝植,二是有相似相非特性,能增益龙虎金身的宝贝,三则是正常能提升修为的,亦或者有其他奇妙用处的。若是前两者能结合,那最好不过。挨个查看过去。“九阳真丹。”“大还丹。”“天地灵芝花。”“地晶清草。”“麒麟丹。”“金丹昇华药。”“三元大丹,天,地,人……”梁渠望着手边的三元大丹,赫赫有名的丹药。据传能巩固精元,增长潜力,消除身体隐疾,暗法,一粒下品人丹,能抵得上常人使用中乘功法,一甲子的气血吞吐增量,劲力十足。只可惜眼下的三元大丹仅有人丹尚有两粒,天地两个瓶内空空如也,显然早已被用掉。“麒麟丹倒也不错。”梁渠打开瓶塞,一颗人眼大的丹丸殷红如血,上面满是云纹,多有褶皱,像是个盘得油光水滑的狮子头核桃,隐隐间能望见一头狞兽。根据一旁的纸张上所写,麒麟丹能助长肉身潜力,帮助半武骨或天生武骨者更进一步,骨肉摩擦间生出麒麟明灵劲。效果上类似于筋骨齐鸣,虎豹雷音,属于偏锻炼增长性质。麒麟明灵劲比虎豹雷音更胜一筹,气力更强不说,更能潜移默化的洗精伐髓,延年益寿!谁会嫌弃自己寿命更长呢?先前留意的几项宝贝中,麒麟丹一跃而上,成为临时第一。标注丹药效力与具体服用方式的纸张下面,梁渠还看到三个人名。黄进元,黄泽君,黄泽明。其中黄泽君的名字打了个叉,黄泽明的名字后面是一个小勾。黄进元的最特殊,这个名字用朱砂笔给圈了出来,旁边写了一个小批注——可予之。鬼母教内部也有指标啊。不过丹药很好,现在是我的了。梁渠拿起药瓶,接着往下翻,终于在另一个货柜里第三十六号抽屉里找到第二样心仪的宝贝。“枯荣并蒂莲。”同一根茎上开有两朵莲花。一株生长得极为繁茂,色彩明媚的犹如少女肌肤,比之三伏天杨师庭院里的荷花更盛烈。另一株则呈现完全相反的态势,通体枯黄发暗,皱缩,花瓣内部更是发黑,然而看似生机不显,却一点凋零的迹象都没有。又一株水生相似相非特性的宝植。鬼母教哪怕长期居于大泽之上,二百多件宝物里头,水生占比不到五分之一。五分之一里头有相似相非特性的,梁渠看到现在,仅此一件。事到如今,他心中已经有了选择,再往下看过一遍,果然没有其他发现。没有宝药辅佐,龙虎金身着实难练。当初没有那朵水火相生两生花,现如今他估摸着自己都没有入门,更不会有当下际遇,为此龙虎金身的优先度在梁渠心目当中是非常高的。“麒麟丹,枯荣并蒂莲。”“金凤羽草,神鹿沙。”“凤翼天丹,悟道膏。”项方素望着柯文彬手里的两件宝物惊奇道:“咦?你不要那衣裳了?”“等完事还有朝廷赏赐,我到时候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要过来,女款要的人不太多,宝药难度有点大。”项方素点点头,两件东西,竞争难度不同。明智之举。一番对比,各自拿的东西都没有争议。两百多件宝植,宝药,质量全都很高,属于需要大功才能在河泊所里换到的好宝贝。选择如此之多,想要有争议不是那么容易的。淘到心仪的宝贝,三人小心收好,又逛过一圈,再折返回到第三个大殿之中,给冉仲轼的妹妹冉璎选了一件上等宝金。整个地下空间有其他出口,应当是连同岛上其他大武师或宗师住处的。三人没有顺着那些出口出去,拿到东西了无需再生事端,老老实实原路折返即可,谁知道那些通道外会不会一样有什么鬼东西。熄灭油灯,三人依照原来的队形折返。来到石板下方,项方素甩灭火把,双手悄悄顶住石板,掀开一道缝隙。零星的月光顺着缝隙透散进来,照亮双目。项方素眼珠转动,顺着缝隙扫过一圈,偷偷把石板重新盖上。“什么情况?怎么不出去?”柯文彬指了指上面,小声询问。“门开了。”项方素神色肃穆。柯文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梁渠回忆一番,他没记错的话,三人进入房间后,最后一个进来的项方素是把房门阖上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狩虎残尸 柯文彬后颈发凉,浑身又泛起鸡皮疙瘩。来时没碰上,离开时居然遇上了!“在房间里?”项方素摇摇头。“不在?不知道?”“不知道。”他顶开石板,看到门开着,压根没敢到处张望,生怕自己一个转头,和一张死人脸对上。事到如今,只能回去另寻其他处……踏。踏。轻微的脚步声沿着石板扩散开来,三人悚然一惊。“走走走!”柯文彬低叫一声,他拽住梁渠的手臂,拉着一起往大殿方向奔逃,项方素紧随其后。三人跨过几级台阶,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密闭的空间中掀起大风,尘烟弥漫。项方素回头瞥了一眼。月光穿透甬道,银色光辉在满是尘埃的空气中流动。泛白的铅灰色石壁上,一个人影正飞速奔来!周遭的黑气进一步紧逼!他大喝。“阿水,符!”下地道那么久,原先的龙虎符早没了效用!梁渠手掌翻转,反握住柯文彬臂腕,另一手抓住项方素的,龙虎气流动间,再度烙印上两个散发金芒的龙虎符!伴随着龙虎符的成型,围拢三人的黑气再度被逼退。甬道里,人影移动速度极快,奔跑间一种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带着一股霉味。上一刻尚且缥缈不定,远在天边,下一刻仿若是刀刃在脸上割划!好快!项方素浑身寒毛直立,整個后背冷汗津津。“柯文彬!”他大吼一声,甩出两个木盒,翻腕拔刀,漆黑的密室中闪过一道寒光。“来了!”柯文彬心领神会,他一步顿住,全身肌肉流水般递进力量,犹如一张张开的满月大弓,狠狠的传递到梁渠身上。“东西看好咯!”梁渠只感觉自己的小臂上传来一股巨力,随即双脚脱离地面,朝甬道深处坠去。视线中光景剧烈变化,模糊,从小臂到全身,他整个人都飘飞在半空中。跟随他一同在半空中飞舞的,还有四个长匣,一个玉瓶。梁渠金目闪烁,在半空中伸手抓拿,稳稳收拢五件宝物,旋即扭动脊椎调整重心,双脚落地,擦着石壁滑出十数米,无需站稳,借着冲力头也不回的往深处奔跑。通道内刀光剑影,锐利的刀罡飞过梁渠头顶,划开一道极深的斩痕。他不敢停留,一路奔逃至第一个大殿中,挪开大鼎,重燃灯火,给项方素等人提供视野。紧接着他脱下外套露出鱼王内甲,把所有宝贝包裹在衣服里,打上绳结背在背上,再取下大弓,搭上黑箭,跑到第二个大殿埋伏。甬道内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不断靠近。仅是几个呼吸间,项方素与柯文彬裹着灰尘,相继冲出甬道。尘土弥漫间,一个穿着破烂筒铠,提着厚背方刀的魁梧身影紧随其后。梁渠不知道那东西算不算人,但它至少目前保留了人的体态。他松开手,一道锐利的黑线闪过。狂风呼地在项方素面前掠过,错身而过间,身后黑影腾跃扑击的势头被强行中断。它根本来不及完成劈砍,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支强箭打得倒退出去。受了这样沉重的攻击,黑影却没有丝毫损伤,它的上身被箭矢击得后仰,下身却牢牢站住,重新直立起来。只此瞬间,梁渠终于看清了黑影的脸。一道狭长的刀痕留在了那,伤口极深,肌肉翻卷,露出惨白碎裂的颅骨,几乎要把黑影的整张面孔劈成两半!能留下如此伤痕的,绝对是一柄好刀。梁渠兀得想起师父的那柄黑刀,似乎两者之间相当契合。丧尸?他脑海中没由来的闪过这个词语。思绪如电。项方素与柯文彬二人并没有闲着,齐刷刷朝那本该死亡的人尸攻去。整个第二大殿刀光纵横,卷入其中的尸体化作一地的碎屑,断口处流出淡黄色的半透明液体,没有任何血液流出。满是暗黑污渍的厚背大刀在那人尸手中虎虎生风,刀柄上的狼首张着大口,咬着一个骷髅头,挥击中黑气如墨泼洒。整场战斗并没有呈现一边倒。梁渠只是几个呼吸便看出那人尸不会任何步法,武学,完全是凭借着无与伦比的蛮力,与千万次挥刀的本能在对抗。它仅靠一身气力便能挥出刀罡,斩出十数米的锋芒。项方素与柯文彬对战中看的更清楚,为此多是游走进攻。只是碍于人尸的奇特性质,完全无惧痛感,对项方素与柯文彬二人添出的伤口毫无反应,才显得尤为坚挺。梁渠捏着黑箭龟缩在角落中,望着那人尸脑壳中晃动的碎浆子,知晓攻击大脑的方式恐怕不会奏效。淡淡金芒顺着黑箭的箭杆蔓延开来,龙虎气蔓延到箭矢上。梁渠看准机会,在项方素与柯文彬攻击的某个空档间射出一箭。空间中划过一道金芒,沿途的黑气尽皆消融,狠狠地轰击在人尸的左臂上。一时间,人尸左臂上的黑气好似遇到沸水的积雪,迅速溃散。那左臂竟是软软的垂落下来!项方素手腕被人尸的劈砍震得生疼,见状神色微动,侧头与柯文彬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由进攻转为压制!梁渠心如明镜,知道两人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他将体内所剩不多的龙虎气逼压出绝大部分凝聚到黑箭上,敛气静神。第二次机会很快到来,两道罡风闪过,人尸自下而上的一刀挥空,正面突破的空门大开。梁渠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松开长弦,黑暗中再划过一道金线,黑箭破开空气,隐隐似有龙吟虎啸。金光炸开。黑箭直直地插入到人尸胸膛之上,大面积的黑气争先恐后的从人尸胸膛口蒸腾散逸。伴随着黑气的消散,整个人尸竟好似被抽掉了脊柱,再无法扭动身体!本就僵硬的人尸,此刻更是成为了活靶子!项方素欺身而上,刀光闪过,人尸持刀的小臂断裂开来,砸落在地。柯文彬同样不慢,一截小腿从人尸身上分离。连续几道寒芒交错闪过,整具人尸犹如遭受车裂之刑,全部断裂。项方素最后一刀划过脖颈。人尸的头颅跌倒在地上,张着嘴,无意识的开合。 第二百六十章 大获丰收 人头落地,骨碌碌地滚动,伤口处暗红色的血浆沾染上灰尘,泞成黑色。“鬼东西,好大的力气!”项方素喘着粗气放下长刀,右手腕颤抖不止,酸痛得让他回忆起了曾经背不出书,被宗学先生责罚抄一百遍经书的日子。柯文彬摸了摸后腰,拔出一把匕首,用刀尖戳向人头的牙关。咔。人头死死咬住刀尖,干瘪的双目中灰雾蒙蒙,完全是下意识动作。柯文彬费了点劲才把匕首重拔出来,大为震撼。“真是稀奇,头掉下来,还没死透?”项方素擦干净刀上的黑血,没有入鞘,反握住夹在臂弯下。他弯腰捡起地上持刀的断臂,左右摇晃,拔下那柄狼首大刀扔在地上,发现断臂五指仍有反应,不停虚抓。“倒是和鳝鱼一样,死的还有反应。”“方素,这条手没反应。”柯文彬捡起另一只断手,指关节皮肤皱缩,毫无血色,甩动起来没有任何反应。与项方素手上那只会动的手唯一区别便在于,它上边插着一支黑箭,正源源不断的逼散出黑气,像是扎破了一只水袋。项方素上前拔出黑箭,伤口处黑气不再散逸。转动箭矢,箭头在烛光下闪烁着黑色的精光,恍若一枚打磨过的黑曜石。“所以只有把邪气彻底驱逐出体外,才算是真正的‘杀死’这家伙?”“那两个宗师是怎么死的?”“靠玄兵中的武圣意志强行磨灭?”项方素给出一个猜测。武圣玄兵,乃武圣成圣之际将自身神通炼化其中,几乎是其手足之延伸。哪怕没有修行辟邪法,绞杀邪气恐怕也不在话下。梁渠望着倒在地上,想到一个问题:“宗师死而复生,会武学吗?”项方素与柯文彬一愣,随即皱眉。倘若不会武学,如此重要的消息,徐岳龙不会不提。可仔细回忆一番,貌似整個过程,徐岳龙只说过“死而复生”的宗师反应力会下降,无痛感?项方素猜测:“莫非复生后的表现,跟实力有关系?实力越强,表现越接近生前?”“若是武圣……”柯文彬想到一半自我否定,“不合理,若是如此,鬼母教何至于龟缩起来?”“先回去吧。”梁渠打断两人的探讨。鬼地方他实在是不想待了,幸好身边还有两个人,要不然自己一个人来,当真是午夜惊魂记。此言一出,众人不再纠结。项方素脱下外套,单独包好人头拴在腰间,他望着来时的甬道摇头:“去别的出口。”岛上死去的大武师可是有两位。先前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柯文彬不同意:“其他通道也可能通向大武师住处,复生后,这些人尸好像会遵循生前记忆在住处徘徊?撞上的概率一样不小。”“投票。”项方素言简意赅。两人望向梁渠。“我觉得,咱们应该从第三大殿或第四大殿的出口离开。”梁渠思索一番,给出自己的理由。先前他们探索宝库,发现每个大殿都有一个出口,正好四个,对应上两个宗师,两个大武师的四个高层配置。“甬道大概率全部通向高层主宅,我猜是鬼母教在权力上的一种分配方式。第一大殿内宝物看似众多,最有价值,但那是对咱们而言。放在鬼母教里根本没有匹配的炼丹,炼器大师使用,华而不实,所以出口联通的宅主是大武师。第二大殿培育和驯养山鬼,对外很重要,但对内无法掌握教众的上升与下降,应当是另一个大武师在管。唯独第三,第四大殿,里面是宝器,宝药,等同于武师的‘盐铁’。所以我觉得那两个出口安全的可能性最大。按照岳龙大哥说的,两位宗师直面武圣之威,连死两遍,不可能再复活。”“有道理。”柯文彬本想灯下黑,再从先前的出口离开,听完分析,立马改变主意。分歧解决,三人前往第三大殿,顺着里面的小道离开。临走前,梁渠望一眼身后宝库,又感受着背上木匣凸起的棱角,有点发虚。“咱们自己吃独食吗?”项方素与柯文彬对视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年轻,我问你,单独给岳龙大哥带,不给其他人带,叫什么?”梁渠略作思索。“巴结上司?”“对,那样性质就变了,所以你要么吃独食,要么雨露均沾,但雨露均沾你准备拿多少?其他人一人一件也得拿二十样,此外你给不给你师父拿?伱师兄们呢?他们和你更亲吧?岳龙让咱们一人两件是个度,两百多个宝药,拿走四个无关紧要,没人在乎。可拿走几十样,且都是咱们这边的人拿,度就过了。卫麟不是吃干饭的,捞宝的事上,咱仨厚点脸皮自己吃,你觉得后果会是什么?”“会被骂不要脸?”梁渠想了想,好像只是如此。他们十几个人的关系不同于寻常上下级,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上下级。这一点尤为重要。眼下三人吃独食,那是他们能耐,谁让别人没想到这茬,没看到机会,日后聚会顶多被数落一番,该吃饭吃饭。可一旦厚此薄彼,亦或是搞成派系问题,那就完全不同。嫌隙不能生,更不能把小偷小摸闹到台面上。孰轻孰重不言而喻。柯文彬拍拍梁渠肩膀。“我爹从小教我,吃饭脸皮要厚。大锅饭里给自己扒拉没事,那是你能吃,顶了天遭点白眼。扒拉到碗里带回去分给别人,就会遭人记恨,觉得你让外人吃了自己的饭。”“明白了。”梁渠不再纠结。徐岳龙真想要,让冉仲轼过来传话时不会不提。他还是脸皮太薄。三人不再言语,顺着甬道奔至尽头,一模一样的机关,想必是同一个工匠设计的。项方素后撤一步,望向柯文彬:“你来。”他头一次开路有阴影了。“啊,我?”“我来吧。”“别,你实力弱。”“好吧好吧,我来就我来。”柯文彬顶住石板,悄悄掀开一道缝,映入眼帘的是大片星光,压根看不见屋顶。他再顶开一些,发现不是没屋顶,是整个屋顶都破开一个大洞,旁边的地面上则是一个深坑。显然屋主不走正门,遇到袭击后从屋顶跳了出去。“没事,没人。”“走走走。”“溜了溜了。”三人从地洞中钻出,合上石板,穿过整座岛链回到先前登陆地。一路再没遇到任何阻碍,顺利找到小船一路回去。天已蒙蒙亮。守夜的军士望见归来的小船,忙上前打招呼。“项大人,柯大人,梁大人,一晚上收获如何?”“是你啊。”项方素回想起来,眼前军士得知他们要出船钓鱼,先前送来了一堆渔具。他晃了晃空空荡荡的鱼篓,佯装失望:“运气不好,一条没钓到。”“那真是可惜。”军士扼腕叹息。等三人上楼,梁渠隐隐约约听到军士们的低声讨论。“原来和徐大人一样。” 第二百六十一章 千里送人头 梁渠掏掏耳朵,假装没听见军士言语,跟项方素和柯文彬两人上到顶楼。三人顺着走廊来到最里边。项方素曲起指节,叩响房门。“等会。”听到徐岳龙的声音,梁渠依上栏杆吹晨风,从顶楼往下俯瞰。淡蓝色的天光如柱般在水面上延伸,渐变成粼粼的碎银,裹住浓郁水汽的晨风吹散酷暑的燥热。一尾鱼儿带着水花跳起,银鳞一闪,噗通落回到大泽里。风光独好。也只有河泊所提领的房间能在顶楼,其余武师,哪怕杨东雄与隋鸿燕的房间都在下一层。梁渠等人的位置要更往下。至于寻常武师,只能去睡甲板下面的通铺,那么多汉子,不晓得下面是个什么味道。什么时候自己能有一艘类似的海上大船?梁渠想到家里的四只河狸,想必现如今它们的小屋已经造好,在按照自己给的图纸建造船只。等日后成为真正的水君,定然要让河狸一族给自己打造一艘真正的水上座驾。务必比眼下的楼船更大,更宽敞,更奢华,能骑着赤山在甲板上跑马!“进来。”项方素推门而入,柯文彬第二,梁渠最后。淡淡的熏香味飘散开来。房间内是个简单的书房,中间的长案上摆满各类册页,有的摊开,有的合拢。摊开的部分密密麻麻写满小字,边上还有一盒凝固的火漆,几份封缄上的信封,一个装有大量炭灰的香炉。徐岳龙披着一件素色单衣坐在案后。脸色肉眼可见的憔悴,没有丝毫血色。一夜奋战,武圣玄兵带来的负担与消耗不说,他可没功夫跟梁渠等人一样白天补觉,战后有大量的事情等他安排处理。伤员安置,牺牲补偿,信息整合,情报传递,包括周边水域安排出去大量斥候,防止有其他脉系的鬼母教趁乱偷袭。中间甚至要记得提醒几個不安分的家伙,上岛偷东西别做得太过分。一桩桩一件件,纵然身为副提领无需亲力亲为,也需要接收汇总上来的信息,做出决断,适才听到敲门声,起床穿衣。徐岳龙打开香炉盖,手里捏着一块香炭,搓动间将其点燃,徒手把红炭插进香灰中,懒得掩埋,半盖上盖子,打个哈欠道。“说罢,什么事?有屁赶紧放,还有你腰上挂的什么东西,一股子臭味,进来我就闻到了,你们仨上岛到底是捞宝还是掏大粪去了?”“是给老大带的好东西。”柯文彬没理会徐岳龙的调侃,他上前把长案上的册页堆叠起来,腾出一个空位。项方素顺势解下腰间布袋,摊开在长案上,露出一个裹满灰尘的狰狞人头。凌乱的发丝黏连着黑血贴在脸上,几乎看不出此人原来长相。脖颈处的断口更是与衣衫粘在一起,弥漫出淡淡的尘土味和血腥气,连香炉里的熏香都抑制不住。徐岳龙他抬起眉眼,波澜不惊:“大清早你就给我看这个?”“老大,没看出来吗,这玩意还活着啊。”柯文彬拔出匕首,递到人头的牙齿间。咔哒。刀尖被人头咬住。很多动物的头颅被剁下来后还会保持一定活性,例如毒蛇,脑袋被剁下来,一个时辰内仍能咬人注毒。但那是畜生,不是人!徐岳龙神色终于发生变化:“你们在岛上发现的?”“对!”项方素诉说起上岛后的遭遇。包括对人头身份和实力的猜测,以及它不会丝毫武学,只有本能与蛮力的迥异表现。徐岳龙拿起一旁笔架上的毛笔,用笔杆拨开人头上黏连的发丝,看到颅骨处那道显眼的伤口。“是大武师没错,脑袋上这道疤就是杨叔砍的。”徐岳龙回想起当天夜里的情况。当时两位大武师死后并没有同两位宗师一样死而复生,他们以为已经死了,黑气又蔓延迅速,便放着没管。不曾想同样发生异变。“是吧。”项方素以手锤膝,“那说明会死而复生的不止是宗师,大武师一样会,只是复生要的时间不一样,实力也很一般。狩虎大武师,我和文彬两个人就能打得有来有回,还容易被辟邪法克制,阿水只两箭就把这鬼东西给制住。”徐岳龙点点头,他思索一阵,对着脑袋挥挥手。项方素把人头重新包裹起来,打上绳结。失去源头,整个书房内的味道缓和许多,但还是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事情我知道了,赶紧把脑袋给仲轼送过去,别放在我这,走之前把窗给我打开。”“好嘞。”项方素嘿嘿一笑。三人打开窗户,麻溜地走出房间。顶楼再度安静下来。徐岳龙以手扶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会复活的真的只有大武师和宗师吗?徐岳龙拿出纸笔,把交谈的关键信息全部记录在纸张上,陷入沉思。大武师的复生需要时间,从死亡到复活,中间不超过一个白天。是否意味着狼烟,奔马武师同样有可能“复生”,只是更久?等黑雾散去,岛上尽是活尸?武圣玄兵是好用,不惧邪气,武圣坐镇千里之外亲自掌控,但短时间内他也不想再用第二次,否则再度被抽空全身气血,恐伤及根本,折损寿数。徐岳龙越想越棘手,把笔一扔。“睡觉睡觉,让卫麟去忙,我只是个二把手,他顶锅。”摆烂一念起,刹那天地宽。人不要为难自己。……送人头的事交给项方素。梁渠独自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拿出麒麟丹与枯荣并蒂莲。先吃哪一个?幸福的烦恼。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难以取舍。放到河泊所,至少价值两个乃至三个大功方可兑换的宝药,宝丹,放到天舶商会,同样得是三十件往后的拍品。思索一阵,梁渠决定先吃麒麟丹,再服并蒂莲。他拔开严丝合缝的玉瓶塞盖,倾倒出一粒眼球大小的红色大丹。整颗丹药并不同于寻常药丸珠圆玉润,反倒是如同一颗狮子头核桃。表面泛着红皮油光,纹路极突出,望之好似大师精心雕刻出来的兽首。麒麟大丹! 第二百六十二章 麒麟炼身 咕咚!梁渠盘膝而坐,仰头服丹,整颗兽首大丹质重极大,顺着食道一路跌入胃袋。有点膈喉咙。眼球大的丹丸,不嚼碎,吞进肚子里噎得慌。梁渠连咽两口唾沫缓解不适,敛气静神,运转功法。大丹入腹初时几无动静,约莫过去一盏茶,胃液侵蚀大丹,药力缓缓扩散,沁人心脾的温热感从腹部涌向四肢百骸。梁渠只昨夜行动前吃过一顿晚饭,此后都未曾进食。半天的奔波让他腹中空空如也,药力涌出的刹那,饥饿感顿消,进食后的满足感涌上心头。然伴随着麒麟大丹不断消化,丝丝缕缕的药力逐渐变得澎湃汹涌。梁渠竟体会到一种“腹胀”感!热!好热!三伏天本酷暑难耐,万物躁动。麒麟丹的功效更在于对肉身进一步改造,周围热得像是被沸水围裹,全身毛孔紧紧地收缩起来。梁渠感觉自己步入了熔炉,化身那被锤炼的宝金,天上地下大火熊熊。灼气从紧闭的毛孔中薄发,狭小的室内竟浮涌出热浪!阿威脱开手腕,缩成一个蓝球滚落到角落中,处于烘烤中的船木渐渐发黑,冒出灰烟,梁渠嗅到了这股枯焦气,念头一动。涡窍张开,水液流淌。一层薄薄的水膜铺张向四边八方,化作圆球裹住周身,将散发出的热量全部吸收。然而仅仅片刻,整张水膜剧烈起伏波动,细密的气泡上浮炸开,房间内响起气呜之声。水膜被烧沸了!一枚能够锤炼肉身的大丹,服用怎会没有危险?不得已,梁渠再开涡窍,一张全新的,更坚实的水膜出现。呼!呼!口鼻喷汩热气。梁渠心潮堪比热油,燃起炽烈大火,焚烧五脏六腑,血肉骨筋。澎湃的药力下,他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毛孔中渗出,化作豆大的血珠,又飞速干涸在体表,形成一层厚实的开鳞血茧。空气中气浪灼灼,徐徐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异香。就在梁渠全身血液流失一空,面色惨白,浑身无力时。麒麟大丹药力调转方向,涌入脊柱,源源不断的造出新血。四度换血!梁渠突破四关,已然换血三次,如今麒麟大丹让他开始第四次换血!四度换血正是麒麟明灵劲诞生的关键!新生的血液异香更甚,充斥灵机,活物般涌动充盈干瘪的血管,让枯萎的肉身润泽焕发!血液的流动,更是推动着全身体壳的变化。筋骨皮肉,五脏六腑,进一步锤炼。每隔半盏茶时间,涡窍重开,水膜重新聚拢。水球之中,梁渠这块被大火锤炼的生铁,越来越紧凑,强韧,坚实。若是此时有人能不惧高温,贴到梁渠的身体上,更是能在他体内听到隐隐约约的兽吼。麒麟吼!天地激荡,其音如雷。任何一次颤鸣都将进一步荡涤肉身!与此同时,原先坚实无比的奔马第五窍——夹脊关,也在气血的轰击中不断松动。寻常武师,时有三年一窍,十年一境,奔马蹉跎,人生过半之说。寓意着想要在奔马中达到顶峰,非消耗人生大半不可。除非有人提携,亦或是另有机缘。然梁渠显然不在寻常武师之列,不仅是他,包括身边认识的所有人,皆非常人。杂质混杂在血茧之中被排出体外,气血浪潮一波接一波的冲刷全身。轰!室内狂风大作,包裹梁渠的水膜上出现一个又一个扭曲的旋涡。气血势如破竹,紧闭不开的奔马第五窍——夹脊关豁然洞开!《万胜抱元》《降龙伏虎金刚经》龙蛇交缠般相继勾连起第五窍,衍生出更复杂多变的行气路线。一时间,梁渠整個人精神风貌大变!说不清道不明的“势”油然而生,好似鲸吞大海的鲲鹏!比之原先更加强健,明亮!倘若说上丹田是“意”的中心,乃生命活动的核心,守之祛病延年,失之衰老衰亡。中丹田是“形”的中心,此窍开心胸开阔,形体舒展,经气通顺。下丹田是“气”的中心,气如不归中心,则气散浮,力无根,尾闾关是为“劲”的中心,开则上下通顺,力达四肢,发挥整体一致之劲。那么位于在肩胛骨之间,与“中丹田”前后平行相对的脊椎骨之中的夹脊关便是“势”的中心!它处在两肩的连接点上,一般人两肩胛骨突出,不但影响势的舒展,而且有碍督脉的运行。人能做到拔背肱弓,则肩胛收,脊背圆,两臂展,督脉通。故此窍洞开,有包容一切之势!咔嚓!伴随着奔马第五窍的洞开,梁渠周身血茧破裂,松果般碎裂开来,麒麟大丹的药力终是消散停歇。梁渠闭目倾听。血液奔涌如大江大河。运功间,肉身无时不刻不在颤动,犹如一柄拨动后的音叉,隐隐能听见威猛兽吼。与虎豹雷音相同的麒麟吼!伸手抓握,力量更胜以往,肌肉骨骼牵连挪动间,发生了微不可查的变化,进而延伸出一股独特劲力——麒麟明灵劲!前所未有的生机在他体内流动,气机之旺盛,之薄发,堪比惊蛰时分听到的第一声春雷!自己现在究竟能活多久?梁渠产生一个疑问。万物寿数天定,一百二三已然是凡人阳寿极限。宗师以下,皆是凡人,难逃一死。然凡人亦有不同。奔马过后,武师生机旺盛,能免去阳寿内百十年的苦痛灾祸,即便是八九十岁亦如三四十岁的鼎盛之年。杨东雄看似老头模样,实则体内生机旺盛,与三四十岁时并无太大区别,生出老相只为陪同许氏。且按杨师亲口所言,他修炼《万胜抱元》,持人之精、气、神,不内耗,不外逸,长期充盈体内,寿数能有一百四上下。梁渠同样修炼《万胜抱元》,倘若从此修为寸步不进,寿数估摸着一样会在一百四左右。但他却觉得,自己的寿数远不止这么点,冥冥之中,许有两百年……抛开各类延寿宝材不算,放眼整个大顺,应当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融合泽狨的缘故?梁渠觉得只有这一种可能,现在的他,好似并不能完全归属于“人”的行列。 请假一天 请个假兄弟们。最近一两个月熬夜熬太狠了,今天起来浑身发虚,坐在电脑前有点喘不上气,困得不行。休息一天。《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六十三章 搏戏 两百年!光影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许多人对时间流逝并无太深刻的概念。倘若从梁渠本人开始算,每一代二十五岁生子。寿数两百年,意味着他能轻松看到自己第八代云孙出生,亲耳听到后人称呼自己为远祖。寻常人家能活到四代曾祖同堂,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祥瑞。证明其家底颇丰,壮劳力充足,无需老人劳作便可衣食无忧,无辛劳之苦,苛税之压,故而长寿。但远祖与曾祖之间,更是隔开太祖、烈祖、天祖、高祖四辈!当然,二十五岁太早。若将两百年与凡人的成长阶段对等起来,梁渠的青年期会拉长出一倍还多!三十而立会变为六十乃至七十,人世间绝大多数的压力,皆来源于寿数!有限的寿数中,人需成家,立业,繁衍后代,延续香火,在窄的可怜的时间缝隙中,去赚取上述一切的资源,奔波劳累,难为自己。可一旦寿长,寿旺,如徐岳龙,现年三十有六,仍未曾娶妻生子,徐家人丁兴旺,无延续香火之急切。他有大把的时光挥霍,不用在三十六年鼎盛之际去考虑孙子辈那不着边际的琐事,为子孙的不成器去恼火,烦忧。自身寿数绵长,那种时间上大把能用,大把好用带来的精神轻松,松弛的感觉是难以言喻的。梁渠还清楚,二百年不是自己的极限。仅仅是泽狨便让他寿数如此悠久,水王猿呢?宗师加上水王猿呢?武圣寿八百,宗师寿三百。两相叠加,他怕是臻象宗师境界便能活得比武圣更久!舒坦!梁渠站立起身,耸动肩背,浑身骨骼爆鸣。粘连的血痂层层脱落,恍若实质的气势潮水般填满整个房间。夹脊关为“势”之中心,是九窍中第五窍,承上启下,中心之窍。此窍门一开,于外在变化最为明显,远胜其他八窍。整个人的精气神截然不同。如果说之前的梁渠,行走坐卧间好似一条大江大河,浪潮涛涛,延绵不绝。那现如今便是波澜未兴的大海,更挺阔,更收融。看似不再那么浪淘风簸,然一旦快意雄风,比之先前,更为危险得多!梁渠对麒麟大丹的效果心满意足。至于另一项宝植——枯荣并蒂莲,先吃了麒麟丹就暂时没法服用了。头孢就酒,越喝越有。单独一味大药尚有进补过甚,伤及自身的风险,遑论两味连吃。哪怕吃下来,定然会有不少药力会在药性冲突中溃散,白白浪费。约莫要等个十天半月彻底消化,方能考虑继续服用。骨骼经脉中的麒麟吼收敛近无,梁渠收拢包裹周身的水膜。与剩余水液融合后再伸手试探,整個涡窍中的水都散发着热意。只是吞服一颗麒麟大丹,整个涡窍中的八吨水循环往复间竟然都变成了热水。再扫过一眼屋内,阿威团成一个蓝球,躲在墙角的阴影里避热。船板上沿着他盘膝而坐的中心烧烫出一个黑圈,十分均匀,宛若在舱室内放过一根大号爆竹。梁渠伸手用指甲剐蹭地上的黑圈。擦不掉。黑色是船板表面浅浅一层在高温下发生了轻微碳化,想消除,只有把表面一层全部刮干净。唔。希望不要赔钱。…………五天后。三日高悬于天际,整片大泽泛着耀眼白光。灼热的江风呼啸而过,穿流过屿地,像是迎面对着火炉。楼船甲板上,军士们赤膊上身,皮肤在太阳的炙烤下泛着一层赤红。高温下,哪怕他们什么都不做,光是晒着便淌出热汗来。柯文彬等人同样半裸身子,沐浴在阳光下,麦色的健壮身躯上泛着一层油光。项方素手上握着一根长枪,指向远处的一座大岛,站到栏杆上高喝。“再说一遍,这根枪,我会投到对面那座最高的岛上。谁先把枪带回来,赏酒一壶,补气丹三瓶,宝鱼三条,鸡冠果十枚,钱百贯!我不管你们中间是偷!是抢!是骗!只要不见血,随便你们弄,听明白没有!?”“明白!!”上百人一起高呼的声浪震耳欲聋。周遭没参与进来的人也被感染,跟着一同挥舞胳膊,跃跃欲试。等候黑烟散去的日子难免枯燥乏味。尤其是燥热的丙火日,总得想个办法让大伙的精力释放出来,有事干。于是乎眼下一幕自然而然的出现。补气丹三瓶,宝鱼三条,鸡冠果十枚,钱百贯的奖励不可谓不丰厚,更是给上司展现实力的好机会,参与者极多。每天上午一轮,下午一轮,偶尔兴之所至,晚上还会来一次。头一天是徐岳龙亲自扔枪,接下来几天都是项方素等人代劳。给枯燥的船上生活增添了一些竞技乐趣。卫麟那边大差不差,只是比试的内容略有区别。“好!是我河泊所的大好男儿!”项方素长笑一声,跳到甲板上,无需助跑,后仰身姿,猛地掷出长枪。甲板兀得一震,空中炸出一团白气,刷上红漆的长枪倏然消失。视线尚未捕捉到长枪的踪影,远处高岛峭壁上陡然炸出一个深坑。岩壁上裂缝蛛网般散裂开来,崩断的石块沿着山壁翻滚坠落,掉入大泽。上百位武师目视大坑,发出吼声,下饺子般踩着栏杆跳入水中。水面上涌现出成片的白色浪沫,数百人凫水疾驰,拼了命地往前冲,试图拔得头筹。边上凑热闹的江豚跟着一起游戏,有的还特意跑到前面等候,捉弄武师。项方素在甲板上面加油助威,整个甲板上闹哄哄,连梁渠都被这气氛感染。当然,他不会下去跟众人一起抢。谁都知道他曾经和六品水衡使卫绍比试凫水,战而胜之的事情,他下去争抢蝇头小利说出去不好听。水中的武师凫水速度极快,领头的更是与身后的拉出将近二百多米的差距。他们一连游出数里,攀爬上峭壁,速度最快的一人恍若猿猴般蹿上悬崖。正欲拔出长枪,他忽地一愣,指向远方。“雾散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都水郎 黑雾散了!登岛武师的一句话是点火的引线。负责斥候看守岛链的军士们划船过来的报信,更是使得消息彻底爆炸!军功!即将到手的军功!搏戏的输赢无人再去在意,整个河泊所上千名武师,如同机器一般快速运转。徐岳龙与卫麟齐齐率人登岛,探查情况。生机盎然的岛链上,大树接连倒下,生命力完全被抽空,树叶枯黄发脆,好似深秋。万幸,最糟糕的可能并未发生。狼烟武师,奔马武师的尸体好端端的躺倒在地上,足足六天,没有任何尸变反应。“死而复生”的现象止步于狩虎大武师,一个相当有价值的利好消息。活鳝,活蛙在草丛中乱窜,没有被吸取生命死亡。上岛武师行动自如,无有不适。可以登岛!消息一层一层上报,命令一条一条下达。确认能够登岛,接下来便是紧锣密鼓的军功统筹,物资搬运,尸体处理。天气太热,自己人的尸骨带回去入土安葬显然办不到,只能就地火化,取骨灰。岛屿上接连燃起数道黑烟。一个又一個装满骨灰的小盒子写上姓名,依次累放在最底层暗无天日的船舱中。类似的情况数不胜数。武师们的战斗与寻常军队略有不同。只要情报准确无误,制定计划定然不会容许任何一位高端战力折损,这很容易做到。大武师,宗师的小战场能与大战场轻松切割,成为少数人的战斗,以多打少,以强打弱。为此当初大顺张龙象被三位宗师埋伏,却能杀出重围才会震撼世人。但大部分武师,只能化作战场洪流中微不足道的一朵小浪花。除开自己人,所有敌对武师的头颅都被割下,插在木矛上供人辨认,登记功劳,举报对质。确认战功很麻烦,光靠自己确认显然是不行的,中间会闹出来相当多的矛盾。受贿行贿,挪动功劳不说,战场混乱之间,常有记错的情况发生。冲锋时脑子一热,冲锋结束一身冷汗,再回忆时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为了尽可能的公平公正,督战队会将敌人首级示众数天,看其他人是否同意。倘若别人举报成功,不但谎报者个人,连所在的小队都会受到惩罚。如果一连数天没人质疑,没有举报,那么这份功劳才算是切实的拿到手。其次,一个敌人若是被多人斩杀,这个时候军功很难算到个人头上。例如梁渠身为弓箭手,他专挑对拼中的人下手,缓解前线压力的同时拥有更好的击杀机会。如此一来,人头算谁的便有争议,肯定不能直接算在梁渠头上。那么这就是“集体功劳”。总军功下来后,按照阵中所处的位置和兵种再来分功。此举行为能有效地防止功劳归属纠纷,危险的位置多分,安全的位置少分。督战队有条不紊的统筹记录军功。梁渠等人则去搬运物资。若是他们先前没偷摸上岛,众人发现机关与地道或许还要一段时间。但与人尸交战,项方素与柯文彬不小心弄塌了三分之一的地道,发现过程没有任何阻碍。至于门口的狩虎人尸,根本不足为惧,早早的瘫倒在地上。军士们清理出石块,卫麟与徐岳龙相继踏入甬道。徐岳龙知晓里头什么情况,对甬道上交错的斩击见怪不怪。卫麟望着地面上的交战痕迹,又见到大殿内甬的无头尸体,陷入沉默。“有人进来过。”跟在两人身后的五六品官员议论纷纷。谁能上岛?卫麟想到夜袭那晚第一艘无惧黑雾船只上领头的几人,他顺着记忆中进殿方向看去,眼前闪过一道人影。“卫大人不要浪费时间的好。”徐岳龙笑道。卫麟冷冷望着徐岳龙,他侧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书吏,在场的数十人当即行动起来,清查物资。梁渠跟项方素等人缩在一角,望着那些人的行为心里虚得厉害。麒麟大丹已经在肚子里,让他拿也拿不出来了。转头望向项方素和柯文彬。两人浑不在意,柯文彬还偷偷拍了拍梁渠肩膀,示意他把心放肚子里去。整个大殿在地下,来的人本就不多,他们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藏是藏不住的。果不其然,一番搜查过后,卫绍跑到卫麟身边耳语几句。卫麟斜睨徐岳龙。徐岳龙面色不变,自顾自的摸鼎身纹路,啧啧称奇。整个地下气氛沉闷,寂静,压力恍若潮水般填满每一个角落。沉默良久。卫麟大手一挥。“搬!”呼!梁渠猛松一口气、柯文彬看向梁渠,露出得意的神色。梁渠竖起大拇指:“文彬哥一流啊!”只要开始搬,他们留下的痕迹会被彻底破坏。换而言之,他们安全了。柯文彬臭屁起来:“够你学一辈子的。”伴随着卫麟一声令下,众人把黑龙万方鼎之类的大件给搬运出去。“好沉!”梁渠抬起一只鼎足,使出全部的力气,与柯文彬合力把一个大鼎顺着扩大后的甬道搬运出去。他吞服过麒麟大丹,生出麒麟灵明劲,加上第五窍的开启,浑身力量要再加五成,没想到居然都没办法独自抬起这尊大鼎。“正常,这种大鼎都是炼丹大师一代代蕴养出来的,跟咱们的灵兵一样,会越来越沉,加把劲。”一尊大鼎沐浴着阳光,从尘封十数年的地下大殿中重见天日,缓缓往大船上去。……接下来的两三天,河泊所众人都是在搬货与军功记录中度过。第四天傍晚。徐岳龙拿到军功册。唤人先去研墨,他浏览过一遍,重新坐回到长案前,摊开几本空白册页,挨个给自己的手下请功,或者说举荐。轮到梁渠时,徐岳龙思索一阵。从头往后梳理,他惊讶的发现梁渠这四个月里,居然已经干了不少实事,大功有好几个。鲸帮,船锚,鬼母教两位奔马上境武师,加上近日统计上来的军功数……鲸帮之事,已然擢拔过一级……徐岳龙沾了沾墨,就着烛火在册页上写道。“梁渠,淮阴府平阳县人,年方……”多少来着?徐岳龙想了想,填了个十八。虚岁,实岁有差很正常,年龄大,在吏部那有好处。“入河泊所四月有余,屡立奇功。破鲸帮,剿鬼母,机敏无畏,卓荦不凡,更献有‘山字锚’之奇物,效力数倍于四爪锚。……其凫水之能更胜于六品水衡使卫绍。或可任七品都水郎一职。” 第二百六十五章 家贫少孤多有疾苦 天色渐暗。烛火摇曳,山峰笔架在长案上拉出长长的斜影,尚未干涸的墨迹反射白光。“总感觉漏了什么……”徐岳龙望着举荐表上的小字,逐字逐句翻看,确认遣词造句没问题,缺失的感觉仍萦绕心头不散。“奇怪……”他又拿起前面冉仲轼,项方素的对比。内容,形式并无区别。介绍功劳,能力,给点赞美词,属于例行惯例的写法,举荐信,请功表该是如此写。可放在梁渠身上,总觉得不全面。到底缺了什么?徐岳龙皱眉沉思,无意间望着卓荦不凡一词,此词意为才德出众。才德出众。才,德……徐岳龙恍然大悟,他放下册页,撩起袖边继续执笔舔墨。“其人起于微末,家贫,少孤,多有疾苦,曾有邻施以援手……,涌泉报之……乐善好施,于平阳县素有名望,尝为主祭,周乡咸服之……”洋洋洒洒再加二百多字,徐岳龙放下毛笔,通览一遍,再无缺憾感。如此方全。举荐表他写得少,项方素那帮人哪有什么起于微末,少疾苦。想知恩图报也得先有恩啊。谁家能对侯爵伯爵家的公子有恩?压根写不上去。顺着习惯往下写,一时间倒是没想起来梁渠和他们不太一样,是真有德行方面的内容能写,用现实中的例子为佐证。别的不说,光是主祭就是大加分项。当朝那位继位的正统理由之一,便是先皇曾让其为祖庙主祭,主持祭祀,可见一斑。“如此看来,说不得真能连跳两级……”擢拔不少见,但梁渠毕竟舞象之年,年纪太小。说是能七品,吏部一番考核,综合下来多半只会给个从七,官升一级。徐岳龙从小耳濡目染,对吏部门道还是比较清楚的。年纪太小是一个提拔劣势,并非故意,而是现实如此,太小难服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去医馆里看病,大夫年纪都得是越大越吃香,最好是胡子一大把,全白,定是妙手回春,一代神医。年纪大,代表稳重,经验丰富。想出现例外,只能是优秀到能弥补年龄劣势。德才兼备,德更在才前。梁渠光靠功劳想跳级很难,但徐岳龙把德行部分补全,那就不再是奢望。七品与从七品的差距不可谓不大。常言道七品芝麻官,七品往下连芝麻都不是。九品,八品乃至从七,与跑腿的官吏并无实质区别,他们手上的权,仅仅是相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值得称道。大顺以前,七品往下甚至不入吏部籍册,由当地官员直接提拔,任免。除去平阳县这等特殊地界,其他绝大多数地方县令不过七品,也只有到了此等品级,才算是真正的接触到权力。“这小子,得叫他请我吃饭。”徐岳龙摇头失笑,确认纸面上墨迹已干,合上册页。梁渠不晓得徐岳龙在干什么,此时的他正泡在大泽里,探寻周边有无遗落宝物。等候黑雾散去的那段时间他就已经开始下水,但前两天黑雾散去后忙着搬物资,中断了几天,现如今他又出来偷懒,探寻附近有没有什么宝物,宝器残留。屿地附近没什么好东西,大多是尸骸,金角鲨,银角鲨啃食后留下的残羹冷炙,养出不少啃食残渣的小鱼,但大货压根没有。估摸着作为窝边草,全被鬼母教给吃干抹净。今天好不容易抽个空,梁渠一次性游出去二十多里,往更远的地方探查,试图寻找宝贝。结果一整個下午,收获寥寥。只抓到三条膘肥体重的大宝鱼,属于没怎么见过的品种,叫不上名字。其中有一条通体朱红,屁股上长了根红色的毛尾巴,颇为奇特。让梁渠想起当年拜师,自己随口胡掐的一条宝鱼,一样通体赤红,长着一根牛尾巴,没想到真的存在。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带回去给师父炖了,证明自己当年所言非虚。水底草木繁盛,清波流动。梁渠金目如火炬,拎着鱼篓坐在一头临时掌控的大鳄身上。他环视四周,眼看水底光线越发暗淡,知晓天色渐黑,不再磨蹭,打道回府。大泽宝物是多,但范围也是真的大,想找到好宝贝难度仍然很高。至今为止,梁渠唯一自己找到的蕴含水泽精华的大货,应当只有那条鲟鱼妖和老砗磲。其他的诸如两生花,枯荣并蒂莲,皆是通过河泊所的渠道直接或间接获取。“还是要靠汪洋大海啊。”梁渠拎着鱼篓浮出水面,辨别过方向,使用水纵跃快速往屿地方向靠拢。没有肥鲶鱼等水兽帮助的日子真不习惯,做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效率下降不少。武学进度都变慢许多,雷符至今差最后一个符窍未曾凝聚。希望明后两天河泊所能彻底清理掉首尾,早日回去。一路纵跃,梁渠甩开两条精怪的追击。楼船的飞檐出现在水面上,他调转身形,从水下绕到两处无人岛屿的中央,找到先前拖上岛的一艘小船。沐浴夕阳,摇桨而归。三日相连,横亘在大泽西面,淡金色的光边镶在水面与天空的分界上,亮得有些晃眼。可是夕阳压不住星辰的光芒,七颗铁青色的大星从水面下升起,泛着清冷的光芒,宛若新磨的铁剑。两者交错的刹那,夕阳收走最后的余晖,夜色如幕布把梁渠覆盖。赤光消散,久无动静的泽鼎突然震颤。鼎身上占据面积极大的帝王人像绽放流光,引发周遭神将,水猿共鸣。【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梁渠:“?”赤气?哪来的赤气?他抬头望向天边,那残余在夜幕中的赤色霞光。莫非是太阳?丙火日异象带来的好处?可已经过去了十天,为何今天才来?梁渠脑海中一时间交错闪过许多信息,却缺少关键线索,无法把握,只好把注意力放在升华垂青上。所谓的灵鱼,竟然能升华垂青!梁渠目前获得的垂青可不少,应龙,天吴,川主帝君,足足三样。此前一直没有升级垂青的机会,不曾想今日遇见。那么……三样垂青,该选择哪一个?梁渠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到川主帝君上。二郎真君!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再得二郎垂青 川主帝君!应龙!天吴!梁渠身上肩负足足三者垂青,是个实打实的香饽饽,被多方大佬所中意。但毫无疑问,三者里,价值最高的垂青便是川主帝君,或者说二郎显圣真君!【得川主帝君泽灵垂青,获武道通神第一重,武道天赋倍增,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一成。】武道天赋倍增,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一成!后者的用处梁渠很少体会到。他平生不好斗,唯好解斗。身为未来的川泽之主,谁不知道他是动物之友。然而前者,武道天赋倍增,梁渠感触极深。这项天赋时时刻刻发挥着巨大作用。万胜抱元,降龙伏虎金刚功,青龙七杀枪,落星箭,雷字印法,耳识法。梁渠修行以来,所修持的法门并不算多,总共六门,二功法,三武学,一技法。雷字印法品阶中乘中等。落星箭品阶中乘中等,但能衍生出的逐月,贯日,十分强悍。青龙枪法只前三招,完整版本不知是何水平。万胜抱元与耳识法无有明确定级,但同样位属上乘。且《降龙伏虎金刚功》疑似超越三上乘九品范畴,为大宗无上秘传。真不知道老和尚怎么如此轻松的传给了他。如此六门,虽说数量少,但质量高,一点不比世家大族差,哪怕梁渠到狼烟,乃至狩虎都不会被淘汰。然而,法门品阶越高,越是难学。换做旁人一年内能有两门小成已然是天赋不错,足得称道。但梁渠仅用了一年时间,全部小成!莫小看小成。小成三成,大成七成。能到小成,至少是用得像模像样,使出几分威力来。胡奇胡师兄大成的不过是一门落星箭,向师兄更是一门都没有。不下苦工钻研,常人甚至都练不出来大成法门。而这仅仅是一层垂青,再加蜃虫帮助的功劳。倘若川主帝君再度垂青,武道通神二层是何种光景?再翻倍?翻倍的基础是什么?是原来的自己,还是翻倍后的自己,达到二次翻倍,四倍之巨?不管是哪一种,裨益极大,远超应龙与天吴。梁渠心情激动。他站在小船上盘膝而坐,观摩识海中的泽鼎。泽鼎内部,除去底层少许淡蓝色的水泽精华晃动外,上方更盘旋缠绕着一缕飘忽的赤色之气,无形无质。这就是赤气?“莫非是黑帝助我?”梁渠眸光闪动。他得到赤气时,泽鼎上最先亮起的正是那尊占据篇幅最多的大帝。其规模连无支祁都要稍稍逊色几分,位置更是居于人兽之间。他当下一切皆来自于识海中的这尊神秘大鼎,自然上心。无支祁乃是自身根本,其他泽灵与无支祁有着本质区别。原因暂不得而知。除去无支祁,鼎身泽灵中大帝为尊,为此他对大帝的身份早有猜测。若论水神位格,兼具人与兽形,恐怕没有比黑帝更高的存在。“东海之外大壑,少昊之国。少昊孺帝颛顼于此,弃其琴瑟。有甘山者,甘水出焉,生甘渊。”“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黑帝。玄武之灵,太阳化身。北方水神,荡魔天尊。“帝颛顼高阳者。”赤气恐怕就是这么来的。水泽精华能与赤气融合,化作灵鱼,应当是产生了某种质变。有赤气,是否有其他的气?梁渠想不通,索性暂时搁置。多思无益。真的遇上,泽鼎不会没有反应。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一万水泽精华,上哪去找?泽鼎里的水泽精华少得可怜,晃一晃也晃不出多的来。上次进化蜃虫用掉一千多,此后又离开义兴镇,没什么进账。眼下水泽精华只有数百,算上马上要服用的枯荣并蒂莲,恐怕也凑不满一万之数。难难难。水泽精华太少,完全不够用,吃的效率太低,能直接吸收的物品类又不多。梁渠再度想到老砗磲说的血石县,那里曾经有鲛人部落。狗日的,香邑县怎么一点事没有啊。其他的县或多或少都有任务过来,就香邑县,好似从河泊所的治理范围内消失一般。倒也不是存在什么蹊跷。梁渠问过李主簿,里头有历史原因。淮阴府十三个县,血石县未曾改名前背靠血石山,吃的盆满钵满,又靠近淮阴本府,发展是一等一的好。其武道实力不算淮阴府本府,在十三个县里稳居前三,大部分时候保二望一。狼烟武师都有不少。民风彪悍,武道昌盛。哪怕是后来血石矿脉枯竭,至少底子在那。规模起来了,有良性循环,比其他没有支柱产业的县好得多。与之相比,平阳县为平阳镇时归属的潮江县,不算杨东雄和其手下的弟子,压根没什么高手,不说垫底那也是末流。武者多,香邑县本地的豪强实力整体也高,遇上什么事,大多数时候当地的豪强自己就能处理,增强百姓对他们的依赖性,犯不着上报河泊所,挤占自己的威望和权力。对此河泊所并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过去把豪强全部杀光。甚至不少人乐得如此,但这对梁渠不太友好。“机会要靠自己争取。”梁渠决定最后再等一等。若是等到与蛤蟆的第二次交易完成依旧没有机会,他就要去主动寻找机会了。这一次鬼母教的行动,他或许能再升一级官,到了从七品的位置,那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到时候主动整一個巡查水域的名头跑到香邑县去。河泊所巡查自己治下范围,合情合理。……梁渠带着心绪回到楼船。军士们来来往往仍在忙碌,但已经没有前两天那么紧张,进入了收尾阶段。没人在意他一下午的离开。作为一个八品河伯,梁渠品级不高,理应加入其中忙碌,但他身为杨东雄的弟子,一点小特权还是有的。楼船上度过两天。梁渠得到军士的传讯,得知鬼母教的处理已经基本完成,今天晚上祭祀完便要再度启程赶回平阳县,若是岛上有遗留物品,需尽快取回。回去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再添新邻 梁渠穿戴整齐,上至甲板,往岛屿上眺望。小岛靠近水泽的一片被清理出一片空地,长案相连,桌面上摆放着精铜香炉,在夕阳下泛着厚重金光。项方素扛起大纛压进地面,长杆上的马鬃顺着江风飘扬,久久不落。大纛对角,数十位军士拉着铁链,从船上拖拽铁笼挪到大纛旁。方形的铁笼异常厚重,每一根铁栏都有常人手腕那样粗。饿了十多天的山牛跪倒在地上,无力地喘着粗气。战前祭祀,祈求祖先祝福。战后祭祀,感恩祖先赐福。如此方有头有尾,否则便是拿了“好处”就跑,不懂礼。等祭祀结束,清缴鬼母教支脉彻底告一段落,除去部分军士留守,剩下的人都能跟着大部队回平阳县。祭祀礼台布置完成。梁渠跟随众人上至岛屿,立在人群之中。夜风徐徐。静谧无声。一匹硕大的公牛横卧在地上,脖颈处的伤口流淌出浓稠的红血,顺着泥坑积蓄成一个小泊。河泊所的军士们将数十具尸体抬到场地中央,层层叠叠的堆着。与早早火化,归宿为一个小木盒的寻常武师不同,眼下都是立下功勋却又战亡的有功之士。尸体一层,木柴一层,火油一层。悲哀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年轻的军士忍不住战栗,后怕,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尸堆中的一员,仍能活着回去见到家人。杨东雄叹气。徐岳龙张张嘴,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闭上嘴,保持沉默。亲卫上前作揖。“都尉大人,准备好了。”“点火。”几名亲卫得到命令,分列四方,齐齐掷出火把。火把落在浸润火油的尸体上,立刻燃起熊熊烈焰,自下而上地卷动。篝火在夜空下一点点地升腾,最后化为冲天烈焰,在水面上刺出一条狭长光带。黑烟积蓄在天空中,间或遮掩残月,难闻的臭味与山牛的血腥味混杂,令人反胃。哪怕祭祀结束,梁渠回到楼船之上,仍觉得那股气味久久不散,似乎扎根在鼻腔里,时不时出来骚扰一番。岛上的后续事宜处理完毕,楼船降下白帆,撞开夜幕,朝来时的方向驶进。楼船顶层。徐岳龙把填写好的文书全部归拢,放到一个长匣之中,扣上锁扣,微微躬身。“恭送龙象武圣。”“恭送龙象武圣。”在场三十多人,声如海潮,齐齐作揖。梁渠稍稍抬头,只从指缝间看到那长匣化作一道流光,穿出窗户消失在天边。我测。“玄兵自己会动?”梁渠望向身边的柯文彬。“不然你以为。”柯文彬上下扫视梁渠,透露着惊讶,他头一次知道原来梁渠压根不清楚武圣玄兵的意义。“兵器再怎么厉害,光靠狩虎那也是打不过宗师的,经验,实力,眼界,神通,差的地方太多太多。”“那我们怎么赢的?”梁渠好奇得紧。前些天他也不好意思主动问,生怕这是啥不该普通人知道的东西。柯文彬道:“所谓玄兵有灵,不是说说,你应该知晓武者‘本’之一说。”梁渠点头。从踏入武道的初期,胡师兄就同他说过武者的“本”。也让他知晓为何旁人身体里的水无法掌控,除非他的“本”强度大幅度超越其他人。见梁渠点头,柯文彬继续道。“到了武圣境界,已然能将自身神通,即自己的一部分‘本’炼化到兵器里去,相当于扩张你作为‘一’個人的概念。”柯文彬在“一”字上咬重音。梁渠听出言外之意:“就是说,正常人是长两只手,两只脚,一个头,武圣要额外长出一把刀,一把枪?”柯文彬摸摸下巴:“感觉你说的怪怪的,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梁渠肃然起敬,好生厉害的手段,从表现上看,玄兵比寻常手脚更厉害。毕竟手脚从人身上分离,那人便没了感知,无法操控。玄兵的表现可并非如此!两位武圣至少在万里开外,却仍然能轻松掌控玄兵,甚至是通过玄兵知晓周边环境!徐岳龙只是一句恭送,玄兵便自己飞走了。“跟那两个宗师打的,其实不是咱们几位大武师,而是那两位武圣!大武师能起到的作用有限,只是负责供给,跟喂马的那把草料一样。说起来也是运气好,一把玄兵想对付两位二步宗师很难,但谁让咱们赶上了,上次大脯天下记得不?那位新武圣离平阳县近,就在南直隶,加之对抗北庭压力减轻不少,龙象武圣也腾出了手。两相叠加,此行才能如此顺利。”梁渠恍然大悟。牵一发动全身。大脯天下那天他跟着师兄师姐们酒楼吃酒呢,掌柜给他们打了八折,压根没想到会影响到几月后的一场大动作。“用玄兵来传信,岂非速度飞快?”“不是在送呢吗?”柯文彬努努嘴,意指放置长匣的桌案。借的东西要还,但来都来了,当然不能空兵器回去,那白白浪费一个好机会。大件带不了,情报什么的轻轻松松。堂堂武圣也不在意帮一点小忙,都是为了大顺。可惜不能常用,武圣玄兵若是出什么意外,对武圣影响不小。“从咱们这到帝都,以玄兵的速度只要半天,说不得你会更快,七品及以下的官职,南直隶能直接确认。你的话,八月前应当能有好消息过来,说不得咱们到平阳县,南直隶那边都给伱在吏部盖上章了。”……夜幕下。楼船缓缓靠岸。梁渠踏上陆地,前所未有的坚实感从足心传递到全身。去时只用不到两天,回来时却因为风力,水流等缘故足足用了三天。现如今已快到七月下旬。“一个小小的鬼母教分支,一来一回,竟然用掉我半个月。”梁渠着实感慨时间流逝太快,一场仗,真正打起来用不着多久,前后手尾那才要命。告别师父与其余人等,阔别平阳县已久的梁渠迫不及待地背上大弓长枪回家。此时正值午夜,宵禁之下,街道上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偶有巡逻的士兵,早早得知河泊所武师归来,见到梁渠打扮也不敢上前问话。回到家,梁渠放下武器,顺道去池塘看一看河狸干得如何,结果从老砗磲的口中得知了一个意外消息。家里又来新“兽”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火并失败,投靠老友 月光照在开阔的石幔地上,池水反射银光。乌龙跟在梁渠身后不停蹦跳,脑袋在前面甩,小卷尾巴在后边晃。时隔半月不见,重见梁渠的它非常兴奋。池塘边。一栋完全封顶,造型别致的小木屋半建在岸上,半延到水下。木屋旁边,还有一个简易的草堆,较为潦草。两者间形成鲜明的对比。但最让梁渠在意的,仍是木屋旁的一条“龙骨”,光滑匀称,洁白细腻,材质是上好的橡木。围绕着龙骨,船肋如翅膀般层层张开,内部夹杂着几块木板作为曲面支撑。河狸一家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没有偷懒,进度相当之快。按照目前的基础,怕不是能与刘全福一同在八月中旬交付?乌龙来回蹦跳的动静惊醒了休憩中的河狸。作为一家之主,大河狸先生从池塘里钻出,爬到岸上,从脖颈到屁股一阵发颤,甩落皮毛上的水珠,再对梁渠合起爪子,上下摇晃。作揖吗?梁渠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见过礼,大河狸潜入水中。不消片刻,地下河流与池塘的缝隙处,重露出大河狸身影,在它身后更有六只“大耗子”,模样与河狸有几分相似,但绝不是河狸。梁渠瞥向缝隙旁的老砗磲,老砗磲紧闭双壳,默不作声。大河狸带着六只“大耗子”钻出水面,蒙蒙的月光漫射下来。梁渠立马明白自家为何会来新“兽”了。在河狸活动的区域附近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生物,并不意味着它就是河狸。还有两种长相类似的生物极为常见。水獭与水貂!河狸吃素,水獭、水貂吃肉。河狸与此两者并无竞争关系,因此它们制造的生活区域非常容易吸引来这两种生物中的一种,一同定居。眼前六只想必是大河狸的“老朋友”,而且应该不是水獭,是江獭。倒不是梁渠一眼能分辨出水獭、江獭的区别,而是江淮大泽里只有江獭,数量很多。出船的渔夫常能看到两个江獭部落在水泽“火并”,打得热火朝天。这玩意看着小,但战斗力非常强,从水蛇到小鳄鱼,哪怕是人都不带怕的,义兴镇不少人被挠过,属于水中平头哥。六只江獭全是精怪,倒是少见。为首的两只体格只比河狸稍小,但比河狸更壮,望之战力不凡。梁渠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肌肉虬结?唯一的问题是,六只江獭個个带伤,一副残军败将模样。不会是抢地盘打输了吧?大河狸扒拉一番,从肚皮毛发层里又掏出一块金子,大小和上次给梁渠的差不多,十两左右。它推搡着最大的一只江獭。那江獭垂着一只断手,踱着步子走到梁渠身前,挥舞另一只爪子不停比划,又指了指梁渠脚边的乌龙,曲起小臂,展示自己强壮的肌肉。表情用力,呲出了尖牙,几根胡须不停发颤。梁渠从地上捡起一块鹅卵石,破开水流,砸到水底老砗磲的外壳上。力道之大,老砗磲外壳上的藻绒都刮掉一块。“作甚?”老砗磲不情不愿地张开外壳。“翻译一下。”“其言能守家护宅。”“伤是什么情况?”梁渠又询问起江獭身上的伤势,为何如此狼狈。得到的回答不出所料,正是打架打的。丙火日万物躁动,很多精怪会离开自己的地盘,来到浅水区。最容易发生“火并”。江獭一家在江淮泽野里面跟别的江獭族群争夺地盘,没打过,被驱逐了出来,迫不得已来到这里投靠老友,还事先搭建好了一个草窝。只不过没得到梁渠的首肯,没敢搬进来。现在为首的大江獭意思是希望能在池塘里住下,它们可以帮忙看家护院,至于为什么要指乌龙,显然是想表示自己能比一头小狗看得更好。乌龙靠坐在梁渠脚边,并不知道自己被点了名,抬起后腿瘙了瘙脖子。梁渠望着河狸放在地上的黄金,同意下来。河狸一家是住,水獭一家也是住,没啥不一样。只是他觉得怪怪的。偌大的三进院,人没住几个,倒是聚集了一票动物。他果然是动物之友,微末之时就展现了非凡的水兽亲和力。只是河狸到底藏了多少黄金,为什么有那么多。是不是能涨一涨……咳。梁渠打消自己的念头,跑到灶房烧水洗澡。楼船上没有洗澡条件,全部在大泽里解决。尽管天热,但不用热水洗总觉得没有灵魂,少了什么,不利索。打上皂洗过澡,梁渠坐在冰台旁,浑身肌肉松弛,惬意的不行。该吃药了。他翻出一个小木匣。上面淡青色的纹理如树叶支脉,生机盎然,划开盖子,里面正是枯荣并蒂莲!距离吃麒麟丹已经过去十多天,足以避开两性相冲的危险期,正是继续吞服的大好时机。取出枯荣并蒂莲,梁渠捏住花瓣将其缩小,一口气吞咽入肚。比麒麟大丹更噎。麒麟大丹大是大,但它质重也大,无需有太多动作,吞两口唾沫,自个顺着下去了。可并蒂莲不止大,质重还轻,一点一点的慢慢滑落,实在难受。梁渠端起茶壶,吞了几口茶水才堪堪冲到肚子里。宝植下肚,精纯的生命能量海潮般爆发,皮肉骨血,五脏六腑,如饥似渴的汲取药力。一回生二回熟。梁渠闭合全身毛孔,无漏无缺,绝不泻掉丝毫药力,于心中默念降龙咒,伏虎经。“天之神龙,地之蛟龙,人之毒龙,降者自伏……”“日出东方,电烁金光,用之俯首,退之即藏……”降龙咒与伏虎经交替循环,炽烈的气血升腾,紧随两咒法搬运不歇。梁渠周身金光散逸,一龙一虎交替盘旋。水火两生花给他的感觉是冷热交替,枯荣并蒂莲则是枯荣往复。时今阅春夏,尔独意枯荣。于此同时,识海中泽鼎大震。只鼎底一层的淡蓝色水泽精华迅速变得深邃,连绵,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涨潮”。【水泽精华+7427】 第二百六十九章 多一点关爱 咚!咚!咚!静室内响起擂鼓之声。梁渠闭合十万八千毛孔,迫使汹涌药力冲刷周身,无心去查看泽鼎内多出多少水泽精华,全力运转《降龙伏虎金刚经》。五脏六腑经受药力冲刷,一片通透澄澈,几成先天之象。浑身骨骼血肉,经络脉理更是震颤不息,宛若拨动后的音叉,发出低沉兽吼。麒麟吼。抱虎归山修内丹,纵横极地听雷音。虎豹雷音乃是洗练肉身的绝佳法门,行走坐卧,无时无刻不在锤炼肉身。麒麟吼异曲同工。尽管片时片刻的进步微不可查,好似原地踏步。可若是一月,一年乃至十年坚持,积累下来的进步将会非常可观。这也是为何当时梁渠不选人元大丹,偏偏挑麒麟大丹的缘故。人元大丹好是好,纵使下品人丹,亦能抵常人用中乘功法吞吐气血一甲子,劲力十足。然麒麟大丹给予他的,是一个长期有用的修行增益。着眼未来,收益更高。获得麒麟大丹时的纸张信息,梁渠尚且保留在身上。最底下朱砂笔的圈点勾画让人记忆犹新。哪怕如狼烟高手,黄进元,黄泽君等人欲求得一颗,尚需让宗师左右衡量,可见大丹珍贵。西厢房内。打坐入定,修持静功的老和尚睁开眼。到了他这般境界,已然能用入定代替睡眠,一月睡上二三回足够。梁渠适才踏足门槛,他便已知晓。“出门半月又有机缘……当真如吃饭喝水。”《降龙伏虎金刚经》修行之难,老和尚最为清楚。此功法并无严格境界之分,所修持越久,功力越深,金身越强,直至丹田中生出一“小我”真相,方得大成。若是无外物辅佐,靠自身水磨工夫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可相似相非的宝植,宝物何其难寻,难得。梁渠不到半年的时间,竟然接连找到,得到两株,皆非凡品。说是命里该有都不为过……梁渠心无旁骛,竭力炼化枯荣并蒂莲的枯荣之气。第一次凝聚金身,他周身血雾升腾,以血气化龙虎二气。此次却全无那般可怖景象,通体舒泰,金光如雾气般涌动缠绕。枯气经流,如老人迟暮,生出皱纹,荣气抚过,又如老树逢春,再发新芽。一正一反,罔替循环。除此之外,唯一能瞧见的区别是梁渠周身模糊的龙虎之气变得愈发清晰飘逸。轮廓线条不再如烟雾般模糊、溃散,犹如着重用狼毫笔勾勒了其中几根特殊线条,极得神韵。一个时辰后。大日凌空,金龙金虎分列左右。流转缠绕,俱得真意。伴随着体内最后一丝枯荣气消散于无,梁渠睁开双目,收敛气血。金光溃散,异象顿消。又跨出一大步。枯荣并蒂莲效果比水火两生花更好。若是类比《万胜抱元》,此次服用枯荣并蒂莲,便是从定神到了内视。肉身上下坚固,浑然一体的感觉更甚,自身“本”分外圆融。非要形容的话,有种搅碎了五脏六腑,骨骼肌肉,绞合在一起再度成人的感觉,神异非凡。沟通泽鼎。蔚蓝色的水泽精华冲刷鼎壁,焕发阵阵潮声。“七千四百多,比两生花多不少啊。”梁渠低眉沉思。犹记得他服用水火两生花,贡献的水泽精华不过五千三百多。枯荣并蒂莲更要多出两千一百点,等同一株半的两生花!水生宝植有溢价,放到河泊所里,少说顶三个大功!瘦死的骆驼不可小觑。梁渠心思稍动。“鬼母教明面上考据到的总共有十八脉,如今尚且剩下十七脉,若是都会冒黑烟,那岂不是……”下河不怕旋涡多,打铁不怕火烫脚。跟项方素和柯文彬玩过一次不一样的,梁渠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黄姓鬼母教支脉什么档次,国公而已。那些個藩王,亲王乃至本家的定然更好。十七支,一次两件,那就是三十四件……入到河泊所实乃大幸,背靠大树,痛快乘凉,否则好事哪里轮得到他。只是七千多的水泽精华,距离一万融合灵鱼差出不少。在屿地的半个月里,梁渠每天下水,吃鸡冠果,积累下来的精华有五百三十二点,总量堪堪到八千,距离一万足差两千。两千不好补啊。统御的几头水兽所能找到宝植,增加的精华大多在一百以内。跟两生花,并蒂莲一样,一次多出大几千的情况,只能算一次老砗磲,一次鲛人泪。鲟鱼妖不能算,那是梁渠自己找到的。明天看看。离开义兴镇半个月,肥鲶鱼它们没有放假,一样在到处搜罗水中宝植。不知道它们能不能补上那两千空缺,让川主帝君再多一点关爱。……第二天一早。梁渠与老和尚打过招呼,到院中晨练。范兴来应着公鸡晨鸣起床,给自己捯饬捯饬,正要拿上铲子去铲马粪,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他探出头看了一眼。“梁老爷!老爷啥时候回来的?”“昨个晚上,比较晚了,就没告诉你。”梁渠微微出汗,他放下伏波,到旁边的水池边上洗了把脸。“那我去把张大娘喊来做早饭?”“行。”梁渠见范兴来转头要走,立马叫住,“欸,等等,有件事,黄泥巷知道在哪不?”“知道,东南边那条泥巷,卖鱼巷隔壁,旁边有个老头经常挑担在那卖馄饨,味道不赖,我吃过两回。”范兴来熟门熟路。他虽然在平阳县长大,没怎么来过义兴镇,但来这住了有段日子,摸得很熟。“对,就那,待会你喊过张大娘,自个往黄泥巷走一趟。大概进巷子半里地,有一户人家院子里带个草棚,屋子颜色比较深,新砌的,你去看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麻烦事。”“麻烦事?”“就是有没有人过去耍混,或者吃绝户,有你就报我的名头吓他们一吓,没有就算,回来吃早饭。”“好嘞。”范兴来不晓得前因后果,但他知道自己按吩咐去做就完事。 第二百七十章 升级座驾 范兴来走了。梁渠代他跑到马厩里铡草,给赤山喂食,摸它脖颈,驱散半月不见的疏远感。“真壮。”赤山毛发如烈焰,油光水滑,低头间肌肉线条流畅,马鬃自然垂落。梁渠从腰间掏出青狼,划破手指,挤出少许血液,抹匀后三指并拢划出一道“水”字符。红光闪现,鲜血渗透入皮肤内。良久。识海内并没有出现精神链接。依然不行。没法统御。梁渠不算恼,他早有失败的心理准备。“不知道这次立功,能不能给赤山讨来一颗升品丹,到时候再试一试。”龙血马共六品,乃身份荣耀之象征。大顺在此马的繁育上几乎做到极致。品相,速度,耐力,稳定性。四方面皆属绝世宝驹。完全有价无市,哪怕出现在市面上也没人敢买。但最绝的还属龙血马的升品。一品龙血马之前,只需要一颗对应的升品丹就能让龙血马进阶!赤山作为五品龙血马,来去如风,带着几百斤的东西恍若无物。哪怕梁渠作为奔马武师,它都是非常不错的代步工具,出门上街分外吸睛。只可惜,梁渠当下立下的功劳是多,可想获得四品丹估摸够呛,得看上头够不够大方。喂过草料,张大娘穿过板门赶来做饭。“东家!一晃半月没见哩!”“是啊,有半个月了,家里安好?”“托东家的福,好着呢,东家想吃啥?婆子我马上去做。”“什么快弄什么吧,我上午有事要忙。”“成!”张大娘钻进灶房忙活,添水烧火。适才弄好清粥小菜,范兴来赶了回来,站在灶房门口喘呼呼的比划。“没啥事,那大草棚里有一头大驴子,正壮年,食槽里的草料很新鲜,有一个老太婆带着一个小孩在院子里作戏,笑得挺开心的,我瞅着应该没啥事。”梁渠点点头:“麻烦你了,坐下吃饭。”“我随便应付点就行,今天马厩还没扫呢,晚了赤山大爷会不高兴,不高兴它就踹马栏,都踢坏好几根了,都是我给修的。”范兴来拿上两個肉炊饼匆匆回后院,边啃边铲马粪,半点不影响食欲。梁渠笑笑,转头招呼老和尚。阔别半月,全部弄妥帖后,他来到池塘。水獭一家已经住下,成为河狸一家的帮工,帮忙从水下扛木头上岸,做扒树皮等简单工作。两只小河狸则对木头进一步加工,做成各式船板,由河狸夫人负责固定在龙骨上。一家之主大河狸正坐在小石墩上,低头望着手上的图纸,间或抬头指挥两头小河狸干活,在它脚边还有厚厚一沓的局部图。图纸是梁渠离开义兴镇前问刘全福要来的,整体造型完整,只不过大河狸不识字,不知道具体尺寸,但作为河狸一族,有图足够,尺寸什么的完全难不倒它,整个建造过程有条不紊。梁渠觉得,自己改天该从河泊所用功劳换一份真正的,能用的造船图纸,而非刘全福那样的空壳子,只能看,不能用,放到水里分分钟下沉。非是送蛤蟆。蛤蟆的小船迟早要泡水里,无所谓能用不能用。他想给自己的座驾升个级。河泊所送的小舫船只七米出头,比一般乌篷船大得多,但对他而言仍不够用。至少得整个十米级别的,弄两个舱室,整一个或两个桅杆。只是船大了就需要船员操作,升帆,降帆,否则只能靠控水行驶。没人还好,有人就……为此梁渠一直没功夫去弄,小舫船凑合,但现在,船员的问题似乎得到了解决。他望向那几只扛着木头的水獭,肌肉虬结,力气大,有四肢,非常灵活,不比人差。精怪当船员,奇怪是奇怪,但比他展露控水能力要好得多。说不得旁人看了,对他这个河泊所的河伯不明觉厉。注意到梁渠过来,大河狸卷起手中图纸夹在腋下,挪着步子过来。跑到一半,它又突然想起什么,趴在池塘边,捧起水来洗了把脸,再用爪子沾水,把脑袋上翘起的毛发梳理平顺,这才与梁渠会面。大河狸展开图纸,爪子指指点点。老砗磲充当翻译。大致内容是汇报造船进度,表示一切都在平稳进行,非常顺利。汇报完成,地下河流中冒出一个大胖脑袋。肥鲶鱼左右张望,看到水池边的梁渠,一个俯冲,大半身子挺到岸上。水花飞溅。梁渠手一挡,半空中的池水落回池塘。大河狸成了落汤狸,它跑到水边,发现整理好的蓬松毛发湿溻溻的贴在身上,整只狸都没了精气神,胖肚子塌软下来,盖住了双脚。肥鲶鱼张嘴一吐,倒出几棵水灵芝。全是新鲜采摘的宝植。伴随着肥鲶鱼的出场,不能动顶着蜃虫,拳头,圆头紧随其后,连疤头也带着几个手下赶过来,纷纷吐出自己采集来的宝植。一时间,各式各样的宝植来到岸上。水灵芝,水菱角,白银珍珠草,水茅根。林林总总有四种,九件,全是肥鲶鱼,不能动它们半个月来的收获。不算多,主要是梁渠在出发前,下达了一个不要跑远的命令,防止丙火日出现意外。未曾想拖延了凑满一万水泽精华的进度。不知道那么多宝植能贡献多少水泽精华……梁渠捡起一朵水灵芝,泡到池塘里洗了洗,开口吞吃。麒麟大丹与枯荣并蒂莲不能同时吃,是因为两者药力太强。一朵水灵芝,了不起几十点水泽精华,和并蒂莲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哪怕眼下的全部吃掉,估摸着都没多少。【水泽精华+34】【水泽精华+46】【水泽精华+27】【水泽精华+41】……九件宝植,全部吞吃。精华总数来到八千三百一十,距离一万整数仍然差有一千七。梁渠把目光投向老砗磲。那么多日子相处下来,老砗磲的珍珠里应当又容纳不少吧?之前给珍珠清空了一波,吸收率不知道会不会高一些?“老贝!”老砗磲打个寒颤。“作……作甚?”……【水泽精华+306】梁渠伸回手,老砗磲立马合上外壳。寄人篱下,一把辛酸泪。忍你黄毛小儿欺辱我这千岁老砗磲!安稳的生活环境也不是那么好获得的。哎!梁渠拍拍老砗磲的外壳:“改天给你带点好水藻。”还差一千四。不多也不少,依靠老砗磲与宝鱼,宝植,十天之内应当能有结果。梁渠决定闭关!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变化 梁渠闭关失败。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手上拿着的请帖又沉又厚,烫金的纹路彰显不凡,红册右下角位置刻着天舶商会的船宇浪花标。阅过内容。送拜帖的小厮研好墨,恭敬递上毛笔,手捧小砚台。梁渠接过毛笔,舔上墨水,在请帖下方写上一个“敬陪末座”,再一同递还给小厮。“恭候梁大人大驾。”小厮收好请帖与墨宝,躬身后退,被范兴来引着离开厅堂。梁渠望着空旷庭院叹气。“诶,又要出门。”四日前,河泊所凯旋。次日,他在家收到请柬。平阳县知县简中义要在天舶楼三楼大摆筵席,为将士接风洗尘,提振民心。今天正是赴宴日,故而梁渠又收到一份请帖。正经宴会要送三道帖。第一道帖在三天前,送到拟请客人家里。第二道帖在宴会当天递上。第三道帖在开宴前一个时辰送上。送上后,想去就填个“知”,礼貌点填“敬陪末座”,不想去就填個“谢”,“敬谢不敏”,跑腿的小厮会把请帖汇总送回去。眼下正是第三道贴,开宴前一个时辰,换言之梁渠即将赴宴。本来想宅家闭关,泡水里头一口气把一千四百点水泽精华全部攒出来。天不遂人愿。也罢。左右浪费两个时辰,正好顺路去天舶商会看看,有没有水下宝植卖,说不得运气好,剩下七天不用憋,能一口气拉满。梁渠回卧房换衣,捯饬行头。又从匣子中翻出一沓银票,本想数一数,再想想,索性全部揣在怀中。总共五千多两的巨款!其中大头是项方素买他的火锅方子给的,小头二百多两是大河狸给的租金,小小头是河泊所发的薪俸跟每日捕鱼进账。前所未有的阔绰。梁渠换好衣服,对窗口大喊:“阿兴,备马!”“好嘞!”范兴来放下笤帚跑去马厩,梳理一番赤山毛发,套上马具,牵引赤山来到侧门。梁渠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天舶商会。马蹄踏着石板,缓慢挪步,拉下长长的斜影。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舶楼上下张灯结彩,红绸飘舞,烹饪的香气四处飘散。着短衫的百姓围拢在门口,排着队领庆功米粮,不多,只一人一斤,但也足够惊喜。“莫忘皇恩!莫忘皇恩!”分米的管事扯嗓子喊。排队的人连连点头,领到的人头也不回,赶着回家烧饭。梁渠摇摇头。此次行动牵扯到两位武圣,上头肯定事先知晓,但奖赏绝不会那么快下来。他转头,又看到商会门口张贴着大大的红榜,上面龙飞凤舞题着庆文。庆文右下角位置盖着平阳县的县令印章和简中义的私章,证明了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浩浩乎,平泽无垠,夐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岛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好文采。梁渠自己作诗,作文不出,但基本的鉴赏能力不缺。整篇文章开头叙写战争不易,吊丧逝去将士,斥责鬼母暴行。随即话锋一转,阐述起河泊所此番取得的重大功绩,百姓日后必将安居乐业云云。阅览通篇,振奋人心。上回鬼母教大闹,搞的周边数个大县人心惶惶,造成流民众多,的确需要这么一针强心剂。而在庆文旁边,还罗列了几张新的政策告示。第一张便是关于流民问题。告示表明今年十月秋收之前,只要流民们过来,未尝犯下杀人,抢劫,奸淫大错,过去的种种既往不咎,再登户籍,从头来过。当初许多流民来到平阳县,大半都得到了安置,但还有很多跑到了山林里头,选择当隐户。更有甚者选择当土匪,给过往商路增添不少负担。此举明显是要进一步扩大人口,减少动荡,增强商队流通。接下来两条则是关于今年第二轮耕种问题,包括没有种子,没有工具,可以先去衙门借款,收获后再还。第四条是关于平阳县周边几乡,准备明确统筹出四个大镇,分列东南西北四角,为今后立府,融入进来作准备。梁渠所在的义兴镇属于规划中的东镇,今后的“东城区”。上述四条同梁渠关系不大,但第五条比较有趣。平阳县准备立庙。大顺州县都设有文庙、武庙以及城隍庙,靠近大泽,大海的,大多还要建一个水神庙,海神庙。此前只在潮江县上有,平阳镇上是没有的,平阳镇改为平阳县后也没有,现如今明显要补上,完善平阳县作为一个县的职能。告示上的意思是希望百姓能够积极报名,只要来,定会给口饭吃,不出白工,以工代赈的意思。“水神庙……”梁渠思绪起伏,不知道立庙之后,他祭祀的眷顾度能不能多上一些?“写得好啊,我要是有这水平,当年不至于让我爹揪着耳朵打。”柯文彬悄无声息地站至梁渠身旁,对庆文抱臂叹息,显然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一旁跟来的项方素点点头:“简知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倒也不易。”梁渠眉毛一抬,问道:“简知县世家出身,谈何不易?”他记得清楚,简中义是青州简家的嫡系传人。此等身份,如何能与不易搭边?柯文彬见左右无人,小声道:“只是风言风语,你听个乐呵,千万别当真。”梁渠好奇起来:“细嗦。”“简家有三位宗师,你知道吧?”梁渠点头,他拍卖会时听说过。“简知县正是其中一位宗师的嫡系子孙,从小天赋异禀,甚得喜爱,但是吧,大门大院里头关起门来,总有些龃龉,简的生母跟那位老祖……”柯文彬用眼神示意。梁渠压低声音:“扒灰?”此话一出,梁渠自己有些犹疑。隔出好几代,算不算扒灰?“我可没这么说过。”柯文彬跨出一步,用脚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线,示意与梁渠撇清关系,划清界限。项方素拍拍梁渠肩膀:“其实只是一些风言风语,当不得真。只不过当年科举,我听我爹说状元本该是简知县的,但当今圣上考虑到影响不好,就改了榜眼。”“活的太久,大户人家里就容易出糟心事,见怪不怪,咱们不懂,不懂。”柯文彬连道两句不懂,揽住二人肩膀,“走了走了,上去吃饭!” 第二百七十二章 灵鱼! 天舶商会的三楼除去主持拍卖,平日里大多对外租赁,提供场地和服务。梁渠等人在入口处验明身份,在侍者的带领下,依照事先安排好的座位次序入座。今天整个三楼都与先前见到的完全不同。朱漆长桌分列两旁,整齐的如同木匠弹下的墨线,一眼看不到边。屏风围拢的几位少女弹奏古琴,空气中散逸着淡淡的熏香。前方长案并排展开,摊放二丈长绢,几位画师们研墨洗笔,准备作画记录下盛景。远处冰台围拢,空气并不闷热,但每人身边仍然放置了一个冰鉴,呈宫殿楼宇模样,顺着屋檐四角飘散出淡白冷烟,往下垂荡。简县令的庆功酒包下了整个三楼,财大气粗,不愧是上回花几十万两白银买延寿宝植的财主。等等。梁渠坐在桌后,剥着果盘里的青桔,忽然想起一件事。倘若简中义的宗师老祖真行那扒灰之事,那简中义还会给自家老祖买延寿宝材?梁渠往嘴里塞着橘瓣,没有得出答案。或许真的只是流言蜚语吧。不管宝材进谁的肚子,反正轮不到他。时间推移,宾客接连入场,直至第一位大武师隋鸿燕出现,简中义现身接待。隋鸿燕后,杨东雄,徐岳龙,卫麟等河泊所,缉妖司的重要人物相继登场。英雄排座次。一众狩虎大武师,实力,地位为众人之最,坐在最前方的中心圈内。加上简中义,拢共九人。再往外,不到小腿高的矮屏风上插着云石,用以划分空间。那是次一级冉仲轼,项方素等人的位置。实力高强且背景深厚之人。约莫有七十多号。第三层,屏风有半人高,刷着朱漆,屏面上雕刻着各类仙鹤,鸟兽。宾客需要坐直身体才能越过屏风,看到宴会内第一层与第二层内的情况。属于卫绍,梁渠等人的位置,坐着上百人不止。是有实力,但背景不足,或实力不足,但有背景之人。卫绍背景差一些,梁渠实力差一些。至于第四层,赤裸裸的用两米高大屏风隔开,完全看不到里面三层的情况。坐着的全是河泊所无背景的寻常武师。里头没有立下功劳的,甚至是当日临时接到的通知,属于帮衬的“陪客”角色。至于第五层,没有第五层,不到武师实力的普通军士压根没有收到请帖。拢共四层,用三种高度的屏风隔开。地位,等阶泾渭分明,纵深足二百余米。换個普通人来,压根看不清里头什么情况。梁渠斜眼看着侧对面的卫绍,心头不爽。若自己是狼烟武师,定会坐到第二圈层,不与此人同列。卫绍注意到梁渠视线,也是两看生厌,冷哼一声。他看到梁渠就想到自己痛失的三千多两白银,想到自己在大泽里泡了十多天,凫水凫到手抽筋。若非梁渠有大造爵,加之是杨东雄的亲传弟子,他此时此刻也该在第四层,跟那帮糙汉为伍!中心位置。简中义起身作揖。“假馆不恭,望诸位多多海涵!”“简大人客气。”“实在破费啊,简大人。”“非我破费,今日大半花费,皆由天舶管事朱先生提供。”“哦,竟然如此?”“朱先生……”全是轱辘轱辘的客套话。梁渠隔开几十米,听得耳朵起茧子,肚子咕噜噜叫。来时日暮,现在天都黑了,还不开席。约莫交谈有一刻钟,简中义终于同众人敬酒。“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天地为愁,草木凄悲。吊祭不至,精魂无依。第一杯,自当敬魂归之猛士!”简中义泼下一杯酒。众人紧随其后。梁渠有样学样。简中义再说一阵,举起酒杯。“第二杯,敬顺元大宝圣文神武法天证道皇帝!”众人饮酒。梁渠饮酒。“第三杯,敬诸位卫国勇士!”三杯酒敬完,开席!觥筹交错,众宾享欢。场内其乐融融,毕竟简中义名义上是犒劳,属于白吃。梁渠也想与人攀谈,但他左右环顾,发现周边没什么自己认识的人。项方素,冉仲轼他们全在第二圈层。排座位的目的就是分出圈层,没法乱窜,说出去没教养,梁渠只好埋头吃喝。一顿饭吃掉一个多时辰,后半段时间完全是吃饱了无所事事的状态。硬生生熬到戌时末亥时初,晚上九点到十点,宴席堪堪结束。朱管事安排人手,送人回家。梁渠不着急回去,告别师父杨东雄,他先来到二层逛了逛,在一旁“导购”侍者的帮助下,采买水下宝植。并蒂莲,两生花那个级别的不可能有,只能找到些寻常宝植,质不高,胜在量大。梁渠不嫌弃,估摸着水泽精华的量,总共买了八百多两白银的宝植。义兴镇。赤山回归马厩。梁渠顺着地下河流来到江淮大泽,吞服宝植。全部消化,总共涨了八百整的水泽精华,合计一点水泽精华就要一两出头。水中宝植获取难度大,通常有溢价。河泊所里的鸡冠果之流更是特供,外头完全找不到如此物美价廉的宝植。八百多两整那么点,实在亏得不行。但是足够!鸡冠果一天只吃三枚,是因为再往后效果会有削弱,提供的气血有限,可其中获得的水泽精华不会少!闭关前,梁渠曾在河泊所里用小功兑换了几十枚鸡冠果,本想着每天三个,慢慢吃。现在。二郎垂青近在眼前!不肝,开氪!【水泽精华+7】【水泽精华+8】【水泽精华+7.6】梁渠一口一个。转眼间吃掉三十多枚鸡冠果,再生出二百多水泽精华。一万精华,彻底补足!沟通泽鼎。鼎内潮声不断,淡红色的赤气在水泽精华上方涌动。【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万事俱备,汇融!泽鼎绽放光华,缥缈的赤气刹那间融入高涨的水泽精华中,卷起旋涡,水泽精华水位快速下降,速度之快触目惊心。待光芒消散。一条通体深蓝,感觉上不过拇指大的赤眼小鱼出现在泽鼎中。原先积蓄极多的水泽精华刹那间只剩下薄薄一层,以至于小鱼完全无法游动,在里面打着扑棱。这就是灵鱼?梁渠顾不得心痛,识海中生出一种玄妙感,恍若融入赤气后,水泽精华有了更复杂的变化。【得灵鱼一条,可升华泽灵垂青】【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一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梁渠视线扫过,无有迟疑。川主帝君! 第二百七十三章 跨越式进步 川主帝君!武道通神!泽鼎纹路勾连,光明洪水般暴溅出来,梁渠忍不住闭上眼。须臾间。满耳水声。一滴水从高空中落下,打在他的额心,冰凉入骨。梁渠睁开眼,放眼望去的刹那,他倒退一步,没过脚踝的清水漾起涟漪。“这是……”天地间广阔无垠,怅然无物的空虚倒灌而来。梁渠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目力,去衡量自身所处的巨大空间。他站起来眺望,隐隐能望见云层边笼罩的青色边界,遥遥间像是天空,尽头藏没在黑暗里,根本看不清楚。潮声在这片空虚的天地中单调地回荡,有如四边八方藏着一条无所见,无所感的江河。自己在泽鼎里?搅水声忽然响起,梁渠转过身。一条巨大的蓝色光鱼。光鱼延绵如山脉,侧躺在浅水中,赤红的瞳孔与他对视。目光触及,光鱼从浅水中猛地跃起,浅蓝色的光芒铺天盖地。梁渠睁大眼,不顾刺目,亲眼凝视光鱼化作一道流光,撞入到远方的鼎壁之上!青灰色的鼎壁荡漾涟漪,闪烁微光,逐渐勾勒出一道英伟的持枪神将。光芒流转汇融,神将从鼎壁中走出,宛若串连的周天星辰,梁渠能穿过祂的线条身躯,看到青灰色的鼎壁。祂大步流星,纵步跨跃,初时与天地齐高,巍耸入云,然每踏一步,身形缩小一分,来至身前,已与常人无异。梁渠心有所感,不闪不避,流光神将跨入到他体内。两者贴合刹那。轰!周身上下宛若烈火灼烤,从脊骨处引燃,往外卷动,蔓延,焚烧每一寸血肉。岩浆般的火焰顺着血液流往全身,在某种强烈的律动下反复撕扯。剧痛攻心!梁渠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但他已非吴下阿蒙,五指紧握,强忍痛楚,持秉灵台。指甲深深的嵌入到掌心之中,周遭一片泛着惨白。川主帝君第一次垂青时的斩蛟场面记忆犹新,倘若没猜错,接下来定会再度出现!那一枪的风采,至今心向往之!他要再看一遍!每一寸的筋骨血肉都在剧痛下跳动,颤抖,淌出大量热汗,散逸在水流中卷走。不知忍耐了多久,就在梁渠浑身虚脱,神经张绷到极限时。他的视角变了。天地晦暗一片,铅灰色的江面起伏。巨浪如幕,前一波尚未扑下,便被后一波撞得粉碎,化作白色的水沫。大到惊悚的黑影在水下游动,汹涌的江面暴突隆起,头生双鹿角的可怖生物破开水面,千百万吨江水溃散开来。可怖生物自上而下直视过来,璀璨的金眸犹如两枚烈阳!梁渠见状,非但不惧,反而大喜。他要等的就是这个!川主斩蛟!上回闪的太快,意识模糊,什么都没记下,这回定要学上一二!然而,未尝等梁渠望向自己手中的三尖两刃枪,眼前视角再变。大泽涌动,黑浪上卷起白沫。持枪神将立于头顶,遮蔽了透过乌云,散射下来的天光,太阳给那个身影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辉,璨然不可直视。什么情况?梁渠周身水浪涌动,一波接一波拍击在身上,它懵逼地望向天空中的持枪神将。上面是川主帝君,下面的是……不是,怎么两次代入的对象不一样啊?等等,我是蛟龙,那……梁渠想逃,但它逃不了分毫,浑身上下每一片鳞片都好似插入刀片,禁锢住了周身。我尼玛!神将动了。天地失声。梁渠瞳孔猛缩,浑身战栗,恐惧铺天盖地。它眼中失去了颜色,一切都化作黑白二色,天地间充斥着扭曲的线条。连构成自身的线条都在杂乱的跳动,不断崩溃而又重组。三尖两刃刀的刀刃划过那些扭曲的线条,途径一切纷纷断裂,轻松的像用小刀割断细绳,直至那把刀斩切到梁渠头顶。数千米深的江面开裂下陷,顺着塌陷面,不尽鲜血散逸开来,好似逆流而上,侵染周边。梁渠的视线又变,却不是换到谁的身上,而是在往两边“分离”开来。咦,不痛?惊惧中的梁渠突然意识到这点,尽管自己的视线被迫往两边分开,但他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痛苦。梁渠视线不断分离,亲眼目睹千里江面化作血海,无数大鱼争相夺食血肉。有的膨胀后炸成肉泥,也有的进化成功,体型激增,成为精怪乃至妖兽。梁渠怔在原地。数不清的思绪,念头涌上心头。他没有代入川主帝君的第一视角,两相结合,反而对那一枪有了更深的认知。先前困惑良久的武道困境,恍若跟随着那一枪把障碍全部切开。哗!眼前一切烟消云散。梁渠盘坐在水底,眉眼鼻,手脚身,如同灵魂归窍般快速适应回来。他徐徐睁眼,眸子中有两道神光透射而出。手背上,雷字符自然浮现,缺空的那一块走动流光,画龙点睛般填补上空缺,又于雷符基础上往外蔓延,衍生出第二重变化,拉长整个符头符脚,填充更多内容。阳雷符!梁渠张开手,水流涌动,卷住水底伏波,横至掌心,枪头一立,江水怒卷而起。枪锋闪动变幻,带出一道龙形虚影,咆哮四方,激流成刀。青龙枪法三枪全部贯通,第一枪隐隐有大成气象!玄铁大弓不在身边,梁渠能感觉到自己的落星箭虽未大成,却已经越过大成之沟堑,窥探到了逐月箭乃至贯日箭的奥秘!不止如此!梁渠起身,纵跃间身形闪烁,于倒卷的水流中留下条条电弧。雷字印法有雷步,此身法并非水下身法,倘若暴行,水阻比之百炼铁壁更为坚硬!然而梁渠辗转间没有任何凝滞,不是他控水辅佐,而是同周游六虚相结合!周游六虚,本是顺应天地气机流动的顶级身法,与雷步相结合,硬生生把这门步法用在了水下!快,太快了。梁渠不曾想过一次垂青,会让自己进步如此之大!只可惜,如此进步不是单纯的天赋增加带来的,而是观摩川主斩蛟的领悟,除非再来一次垂青,否则便只有眼下这一次机会。那一击不是技,是道!道者百通。无怪乎川主垂青,武道通神!【融入川主帝君泽灵,得武道通神第二重,武道天赋增二倍,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二成】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再升华? 一线月在云中出没,这是一个鱼鳞天,一波波的云纹排满了深蓝色的夜空。梁渠盘坐在水中磐石上,拾取斩蛟带来的领悟余韵,进一步推演自身武学,技法。武道天赋增二倍,证明翻倍的基础没有变,仍然是原来的自己。但从一到二,眼下来到三,依然是一个巨大跨跃,哪怕是增加半分,有多少人求之不得?梁渠自身天赋本就不差,不说优秀,至少是个良,翻倍后能超越大多数人。如今三倍,借着斩蛟余韵,更是能察觉到自身思维之敏捷。对武学的统筹,学习迸发出无数想法,碰撞间勾勒出更多的可能。一整夜倏然而过。阳光穿透水层,蒙于眼睑之上,惊醒领悟中的梁渠。他回过神,精神上涌现出巨大的疲惫,脸上全无血色,两颊更是微微凹陷。困,饿,累,种种负面状态接连涌上。脑力亦是体力,甚至消耗比寻常体力活更大。人没力气自然干不动活,可不到昏厥,脑子能一直转,为此每次用蜃虫做完梦境训练,非但得不到休息,反而会更加疲惫。一整晚的推演,进步,透支了梁渠的身体,阵阵发虚。从地下河流回到庭院,梁渠钻进灶房找吃的。罐,筐,锅,空空如也。没有,一样没有。家里没有冰箱,丙火日东西坏得快,每天吃菜全是张大娘当天买的新鲜货,灶房就一缸生米,根本没有存货!梁渠回卧房拿了几颗碎银子跑到屋外,见门口一挑担卖包子的小贩经过,扔出一两碎银夺过箩筐。小贩接过银子吓了一跳,以为是哪個饿死鬼,不曾想是梁渠,大为惊奇。“梁爷!怎么了您这是,呦,小心烫嘞您。”“唔事。”“梁爷要喝水不要,包子噎得很,我去给您盛点。”小贩从另一个箩筐里拿出一只大瓷碗。梁渠咬着包子,挥挥手。小贩立马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大白瓷碗盛满清水:“您家的井水,是一小男子让我进去的,干净的。”梁渠接过碗大口痛饮,以此缓解包子的烫口。喝完,小贩再去接,这次回来拎了一个大陶罐,分量不轻,跑得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梁渠认出是自家罐子,想必范兴来给的,他喝着清凉井水,一笼一笼的造,两箩筐全部吃完,终是回上劲来。小贩望着空空如也的竹筐咂舌,那么多包子,换个人来早胀死了。梁渠长舒一口气,望向小贩的钱袋子。“少你没有。”“不少不少,还多了,我肉包三文一个,菜包两文一个,您给了足一两,我身上就带了……”“没缺就行,不用找了。”“谢梁爷赏。”小贩惊喜连连,小心问道,“梁爷您今后还吃不,要吃,我明个多做些,专门给您送府上来?”“你倒是机灵。”梁渠失笑,“今个情况特殊,也不是觉得你家包子多好吃,以后该如何如何。”小贩略有失望,但还是恭敬地送梁渠离开。倒是方便,刚出来就卖完了。小贩美滋滋的塞好银子,挑起空篓回家。“呼!”梁渠回到庭院,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上的饥渴感缓解了大半,但精神上的困倦仍在,又舍不得睡。睡上一觉,识海中的斩蛟的余韵定然会大幅消散,可不睡,如此状态下也不一定能领悟出更多。梁渠不断权衡,想着想着,自个坐在庭院里的树池上睡着了。范兴来瞧见了,没敢去打扰。他听说书的先生讲过,从前有个武帝,修为高深,尤善梦中杀人,有个亲信给他盖被子,都被他梦中一剑杀了,醒来后懊悔不已,痛哭厚葬。范兴来不知道梁渠会不会为自己痛哭,但他才十多岁,没讨婆娘呢。正巧,西厢房的老和尚出来。范兴来上前问好:“大师,我家老爷是怎么了?”老和尚摇摇头:“并无大碍,小施主且去忙吧。”范兴来道一声谢,自个去铡草喂马。老和尚上下扫视梁渠。衣裳整齐,无有伤口,不似与人争斗,倒是奇特。一晚上如此憔悴,莫非是……他闭目听声。“元阳未失,怪哉怪哉……”傍晚。太阳西斜,院中一片赤红,树荫投到梁渠脸上。他眼皮微颤,缓缓睁开,正对落日,忍不住眯上眼。半晌,梁渠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下好了,不用选了。闭目回想,川主斩蛟的那一幕果真少掉许多神韵,很多地方变得模糊不清。“可惜蜃虫没办法造梦……”川主斩蛟神异非凡,梁渠一早想复刻,但蜃虫终究是有极限的。让它在梦里复刻一个春雷滚滚没问题,川主斩蛟,着实为难。哪怕模仿出来也压根没有丝毫神韵,空壳子罢,没有任何作用。“有总比没有好。”梁渠吃过晚饭,抓住残余神韵,继续观摩。接下来的数天时间,他足不出户。没有去河泊所报道,没有去武馆,就宅家里,观摩越来越少的残韵。期间梁渠有一个意外发现。他长高了!之前他的身高在五尺五五,一米八五左右,现在却是五尺六五,多出一寸,达到了一米八八的水平!估摸着是川主帝君的融合又催了一波。“差不多长到头了。”梁渠以前炼制长枪被陆师兄摸过骨,给出的界限便是五尺六到五尺七之间。后来他去医馆学医,加上武道认知的增长,知晓自己的个子差不多到了头,再长也就半寸左右。这日傍晚。河狸,水獭们忙于造船,梁渠在三进院通往池塘的栈道处沐浴天光修炼,周身流淌着一层沉郁的深红,人影在木板上拉得极长。落日倾斜,红光暗淡,进而转黑,夜幕降临。【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又一缕赤气!“果然是十天采集一缕。”梁渠目露精光。得到第一缕赤气是丙火日第十天傍晚,同样的时间点,再隔开十日,正好是丙火日第二十天。两次全部如此,那就不是偶然。只可惜,丙火日要散了。梁渠眉头紧皱。一年只一个丙火日,持续时间差不多是二十三或者二十五天。今年运气好,碰到三日凌空,或许才能十天一缕,否则是二十天一缕?若是需要三日凌空方能采集赤气更倒霉,一次得隔二十多年。“应该不止是有赤气,还有其他的气,否则也太被拖累了。”沟通泽鼎。川主帝君再升华需要的灵鱼变成两条,应龙与天吴仍是一条。一缕赤气不够。“先攒着吧。”川主帝君的收获实在太多,令人念念不忘。吃过晚饭,梁渠在家中修炼。川主斩蛟的神韵消散于无,今晚可能是最后一晚。然而,生活总有各种意外。“有水怪闹事?”厅堂内,被范兴来引进来的李立波使劲点头。 第二百七十五章 打我的脸! 义兴镇附近闹水怪。稀奇事。河泊所里有一项最基础,最长久的功劳来源——灭杀水中精怪。其任务主要目的是维护商道安全,扩张渔民们捕鱼范围,间接提供更多税收,更多宝植。河泊所人手有限,江淮大泽水域宽广。其他负责治理的河伯河长,常有灭杀不力的情况发生,标记出的安全水域出没精怪,船毁人亡。梁渠记得有几个闹得厉害,被治了罪,在卷牍室里贴出告示来,严重的一位更是被褫去官衔。不过在义兴镇附近,厉害的几头精怪就在他自己手下。经由都水郎判断,义兴镇周遭安全水域更是标记出六十里,寻常渔民一天时间都没法走个来回,远迈其他河伯。只要每月标记水域内无事发生,除去本该有的十里基础水域,五里一个,他能平添十個小功!实在没想到此等祸患会出现在自己治下。这哪是精怪闹事。分明是打他义兴水君的脸!没有犹豫,梁渠换上官服,带上护臂,提着伏波同李立波出门。“丙火宵禁,大伙白天出去抓鱼,我和陈杰昌每天上午到武馆教习,下午出去巡河。今个天黑后本准备回家吃饭,到了埠头上才听见有精怪出没,说是有三丈多长,顶坏了两艘捕鱼船,离岸很近,只有七里。”路上李立波讲的更为详尽。“两艘渔船?死人没有?”“没人死,但有一个伤了,他儿子说是跳水的时候脚底打滑,磕在了船沿上,把胳膊摔折了。等人掉进水里又没法凫水,呛得晕死过去,但被他儿子救了回来,回岸上的时候意识清醒,望着没什么大毛病。杰昌带着他们去了医馆,顺带问清楚状况,我先过来找水哥。”“三丈,差不多是大精怪的范畴,纵然不是也是精怪里比较强的一档。”梁渠思索。此等实力,寻常河伯都没法对付,竟然不知不觉溜进了自己的水域。肥鲶鱼它们杀掉那么多精怪,明明已经告诉四方精怪此地有“猛兽”。丙火日的缘故吗?他想到自家园子里火并失败的江獭一家。李立波不禁点头:“三丈太大,我和杰昌没敢去找,估摸是丙火日的缘故,最近半个月冒头十好几个。”梁渠一怔:“十好几个?有那么多?我怎么不知道?”“十二三个吧,全是小角色,大多不是精怪,是大鳄,大鱼,我和杰昌两个靠着玄水叉就能搞定,一叉下去,再厚的脑壳也得戳个对穿。再不济找武馆的人帮忙,那帮人精力旺,可积极,听说能杀精怪,跑得比谁都快,没必要出来麻烦水哥。”李立波拍拍胸脯。梁渠恍然。每个河伯标配一柄玄水叉,他自己用不上,留给了李立波和陈杰昌防身。此外肥鲶鱼,不能动它们把附近清理的差不多,剩下的家伙不成气候,纵然遇上丙火日,破坏力亦有限。两人的确能解决。只这一次知晓有三丈大物,他们应付不过才来告诉梁渠。想来惭愧。自任职以来,梁渠基本没干过活,平日巡河任务交给陈杰昌和李立波,小功全靠手下的一帮水兽。干的最多的事就是去领功,兑换宝植。……上饶埠亮着几根火把,青石板上人影憧憧。舢板,乌篷层层叠叠的拢靠在泊位上,在江涛的推搡下碰撞出声。临近宵禁时分,所有的渔船全部靠岸,遥遥望去,岸边像是生出一层细密鱼鳞。适才出船回来的渔民们议论纷纷。“怪怪,那水怪真的三丈长?”黑脸汉子手舞足蹈:“那有假?河神祭上那头赤色的水怪看到没,个头可能比那个更大!只是长得不太一样。”有人质疑:“你怎么知道?你也碰上了?”黑脸汉子摇头:“没碰上。”“那你怎么知道?”“阿凉就住我家隔壁,他上岸时候说的,人老不值钱啊,你们没看见,阿凉他爹手折得吓人,肿好大一块,去晚了怕是要成残废!”众人闻言略带惋惜。“那么大的水怪,得几万斤重吧?”“几万?咱埠头上有多少人?那赤妖分完还有剩,我看要几十万斤!”“咱一辈子都吃不上那么多肉啊。”“吃吃吃,就知道吃,七里地!近得嘞,它活着你敢出去捕鱼?不捕鱼,你连米都吃不上!”“嘘嘘,梁爷,梁爷来了!”“哪呢,哦哦,看到了看到了!”月光铺洒。梁渠背着长枪从青石街上走来,分外醒目。众人齐齐围上,七嘴八舌。“梁爷来了,大泽就太平了!”“辛苦梁爷。”“梁爷抽烟!”不知是谁往梁渠嘴边塞来一根塞满烟叶的泛黄烟枪,被他礼貌推开。李立波环顾四周,没瞧见陈杰昌的人影。“杰昌还没回来?”“没见着。”“估摸着快回来了。”“诶,来了来了,那!”梁渠顺着人指的方向望去,正好瞧见陈杰昌带着一个小年轻从青石街上跑过来。小年轻正是岸边渔民口中的阿凉,也是遇到精怪的事主。见人到了,梁渠挥手让人群散去。“还有不到一刻钟宵禁,大家快些回去吧,莫等晚了让县衙的人抓了去。”宵禁!梁渠有官身无碍,陈杰昌他们也是奉命行事,寻常百姓可不敢犯法,此言一出,作鸟兽散。唯独黑脸汉子胆子大,离开前问:“梁爷,今个晚上能抓着水怪吗?”离去不远的渔民们微微顿足,全想知晓答案。然而事与愿违,梁渠摇摇头。“不好说,水怪若是在原来的地方,我自然能解决,它要是不在,我不一定能找着。”黑脸汉子脑袋灵活:“就是说,梁爷能办它?”“得先找到。”梁渠再次强调。“辛苦梁爷!”“梁爷受累!”“梁爷高义!”众人闻言大喜,全然忘记梁渠说的前提条件,留下几句奉承话离开埠头,风中偶尔能听到几句“我就说”,“梁爷那是一个响当当”……梁渠摇摇头。等人悉数散尽。上饶埠上只余梁渠,陈杰昌,李立波,阿凉四人。梁渠望向阿凉:“还记不记得伱们遇事的地方?”“记……记得。”阿凉面色紧张,说话结巴。“带我们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梁渠斩蛇 李立波站在船尾摇橹,陈杰昌举着火把照明,江面上间或响起轻微的水声。阿凉凝视漆黑的水面,努力克服内心惊惧,辨认方向,朝自己遇袭的地方靠近。梁渠立于船头,伏波枪斜斜指下,乌金色的枪刃小半没入水中,带出一抹涟漪。伏波枪灵性十足,塑灵时更是用的他自身的鲜血,心意相通。梁渠无需与水接触便能通过伏波扩散出自己的水域感知。眼下看似只在水面上巡视,实则水下近二百米的方位尽在掌控之中。“它撞翻了你们的小船,有没有做别的?”阿凉视线从水面离开,他咽口唾沫,摇摇头。“看清楚那水怪长什么样子了吗?”“没,只瞧见……瞧见是墨……墨绿色的,有鳞……”阿凉河神祭上见过梁渠,当时混在人群之中,没有太多感受。现在同处一艘船上,反倒觉得有一层无形的压力笼罩自己,紧张到说不出话来。梁渠点点头,以为他是吓的。普通人碰到精怪,水都是烫脚的,自个逃命来不及,哪顾得上回头看。“墨绿色的精怪,不多见啊。”梁渠印象里只有变温类生物会是墨绿色的,带鳞,莫非是一条蛇类,蜥蜴类精怪?再者只撞翻船,没做其他的。要么是一头比较聪明的精怪,知晓人的厉害,单纯的将对方驱逐出自己的地盘。要么是在追逐猎物时掀起惊人余波,一如梁渠当年遇上蛤蟆狩猎火鸟。水流下,一道体型庞大的阴影游过,露出少许灰色尾鳍。阿凉腾一下跳起,惊慌失措地指向水面:“有……有……”陈杰昌按住阿凉的肩膀,把他按回座位:“是江豚,水哥的水兽。”陈杰昌和李立波在河泊所底下办事,见怪不怪,一眼认出水下的是江豚。考虑到梁渠身份,其主人是谁不言而喻。阿凉脸色发烫,忍不住挠脸。“到了吗?”“不是这,再往前半里地差不多。”在阿凉的指挥下,舫船划出数里地,迅速抵达遇难点。“差不多是这,我和我爹就在这遇到的水怪,翻了一艘船,靠了另一艘船才逃回来。”阿凉面露愁苦。渔船是渔夫的命,哪怕舢板也得花不少钱。另外一艘船虽然没翻,船侧木板裂开不少,稍微倾斜点就有水溢进来,得找人修补。梁渠回头:“你们在船上呆着,我下水看看。”“水哥小心。”“嗯。”梁渠携着伏波,纵身跃入水中。漆黑的水面反着橘色火光,显得愈发深邃。陈杰昌和李立波凝望卷入旋涡的白沫,面露感慨。三人几乎同一时间进入武馆,如今却是天差地别。他们依然是小小的一关武者,靠着熟练的桩功能在武馆搭把手。再看梁渠,杀鲸帮,灭水妖,诛贼寇……究竟多强,去武馆问胡奇和向长松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只能听得一个更厉害的说法。更厉害!二人眼中,胡奇和向长松那是了不得的高手,可谓高山仰止。但跟他们同时间学武的梁渠,竟然超过了心目中的高山!已经高到不知道有多高了。……水下静谧无波,漆黑涌动。梁渠亮起金目,扩张感知,只发现两個鱼群,少许水草漂浮,压根没有所谓沉没的渔船。他静立片刻。肥鲶鱼,不能动,拳头,圆头,疤头,一众江豚相继赶来。除去蜃虫,小江豚和部分帮忙捕鱼的江豚没来外,手下全部到齐。梁渠一声令下,水兽四散。半刻钟后,圆头率先有发现。梁渠一个水纵跃,闪现到圆头身边。圆头转着身子在水中游过一圈,在它身下,一艘渔船倒扣在淤泥中,船头破裂大半,断裂船板的横截面颜色很“新鲜”,没有发黑,发软,勾挂着一蓬水藻。刚沉不久,符合阿凉的描述,距离舫船位置隔开仅有二百余米。倒也正常。大泽一望无际,哪能精准定位,只能记一个差不多的位置。于是乎,梁渠让水兽们调整搜寻方向,以渔船沉没点为中心,重新探查。他顺手翻过船只,不顾几只逃窜的小虾米,顶着渔船来到水面。渔民攒一艘船不容易,眼前小船修修补补还能用。水流倾泻,渔船内的泥水全部倒空,勉强浮于水面。李立波闻声摇橹,赶来瞧见是一艘略有破损的渔船。阿凉见之大喜。梁渠浮在水中,拍拍船沿:“是你家的吧?”阿凉忙不迭点头。“修修补补还能用,待会你自个划回去。”“多谢梁爷,多谢梁爷。”难怪义兴镇人人都说梁爷是英雄好汉。阿凉心头狂喜,满是激动,可再想感谢,水面上已没有了梁渠身影。陈杰昌跟李立波心有所感。果然,不管梁渠实力如何,始终没变。……大泽里找一头精怪无异于大海捞针。哪怕圈定范围,梁渠仍然等候了足半个时辰。轻柔的水波卷动水草。不能动掩藏在泥沙之中与枯木无疑,完全瞧不出气机。梁渠手下一票水兽,隐匿能力最好的便是阿威与不能动。一个毒虫,一个大鳄。前者天赋异禀,后者……也是天赋异禀?无论如何,发现水怪的是不能动没错,在它身前百米,一头浑身墨绿的大蛇盘踞在岩石之上,眼睑上覆着一层蒙蒙的灰膜。真是蛇!梁渠猜得一点没错。眼前大蛇腰粗如缸,鳞片层层开合,雄壮的肌肉在鳞甲下条条涌动,散逸出的气息十分强悍,与他河神祭时抓到的赤兽相差无几。怕是要蜕皮。梁渠望着蛇眼上的灰膜若有所思。蜕皮加之丙火,难怪跑来浅水区。“正好拿你练练手。”梁渠观摩川主斩蛟,手痒难耐,正愁无“蛟龙”能斩。他召回一众水兽,让它们团团围拢住大蛇,不让其有丝毫逃脱可能。如此诡异的氛围,休憩中的大蛇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仰头吐信。当它捕捉到危险信息想逃时。晚了!梁渠并未偷袭,他从正面腾跃而上,气息毫无保留的释放,双目闪亮,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炬,给予大蛇莫大恐惧。明明气息强度不高,那无畏的姿态却给大蛇一种极度危险感,好似周身上下每一块鳞片里都插满刀片,动弹不得!梁渠一步跨出,青龙枪法捻熟于心,气血奔涌间,川主斩蛟最后一丝神韵终于在此刻发挥出它该有的作用!淡到极致的神将虚影出现在他身后,犹如勾连的周天星辰。虚影人身重叠的刹那,梁渠心领神会,淡淡的青芒缭绕于枪刃之上,枪刃破开水流,激起白痕,又从虎口处流出,划出近乎完美的圆弧!吼!霎时间,一条青龙犹如活物从枪刃上蜿蜒游走,竟发出震人心魄的怒吼。大蛇恍若雕塑,它拼命挣扎,无法移动分毫,眼睁睁望着长枪往自己头上劈来,猛烈的剧痛从它的颅骨处炸开!水底飞沙走石,白色激流翻滚,掀起尘暴。青龙枪一式。跃渊,大成! 第二百七十七章 手软不得! 月色昏晦,水面倒映着火焰燃烧的橘光。梁渠下水良久,沾煤油的麻布快要烧干,焦黑成脆块贴在泛红的木柴上,劈啪作响。陈杰昌臂膀发酸,他换只手持火把,另一只手掏掏口袋,从里边抓出一把花生,递给李立波和阿凉。李立波伸手接过,尚能抹下花生壳上残留的泥屑。他捏开一粒,搓开皮子扔进嘴里,油脂丰富,清甜可口,味道不赖。“春花生过几天才熟吧?你哪来的?”花生分春夏,春花生惯例每年八月中才能熟,如今差出小半个月呢。“中午珍婶给的,说今年天气热,地里有几棵苗黄得早,她拔了两拢,头一茬送我家尝尝鲜。”“嘿,你这是受贿啊,快点把你兜里的全给我,不然我去三法司告你去。”“扯淡!”陈杰昌骂一句,转头看阿凉,“阿凉怎么不吃?”阿凉面色愁苦:“梁爷下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上来?”李立波咀嚼花生,含糊道。“武师气长,跟咱们不一样,莫说你水哥,我都能在水里憋个小半刻钟,再者水哥也不一定还在咱们附近,指不定游出二三里,找那什么水怪去了。”“二三里?”阿凉凝视周围漆黑涌动的水泽,忍不住离开船沿,缩在船肚中心。他还以为梁渠就在附近,不料听陈杰昌的意思,早早的游出去了?要是让那水怪杀个回马枪该如何是好?不是被包了圆吗?“慌什么?”李立波见之发笑,话音未落,远处轰然巨响,好似一记闷雷炸在水中。附近大泽齐齐颤动,舫船两侧清幽幽地漂漾开来。什么鬼动静?他跟陈杰昌对视一眼。“东面?”“东边偏北。”“走,过去看看!”李立波扔掉花生壳,迸发全身力气,大力摇撸。整艘舫船嗖得一声蹿离水面,未曾划出一里地,周遭水域竟掀起大浪!波涌起伏,阿凉一個没站稳滑倒出去,险些掉进水里,幸好被陈杰昌一把拉住。李立波脚掌生根奋力摇橹,与水浪相搏间堪堪持平,不能前进分毫。整片大泽摇晃之剧烈,甚至让他想起了今天早上晒被子抖动的床单!“搞什么?”水底。梁渠轻飘飘落地,憋着窒息感往前奔了几步。大蛇直着身子僵了一瞬间,一道笔直血线顺着颅骨浮现,崩裂般的痛楚席卷全身。紧压到极限的求生欲触底反弹,让它克服恐惧,挺直身体疯狂扭动,血线不断蔓延,暗红的鲜血从狭窄的缝隙中散逸,所有鳞片因为痛苦而张开,剐蹭在岩石上,留下细密的划痕。乱石飞溅,整条大蛇完全展开何止三丈,作为蛇类,它比之赤兽此类四爪兽要长得多,至少十丈!挣扎起来有如长鞭般在水底狂抽,带起的水流暴烈如刀,然而抽击到梁渠身前时,全部化作拂面清风。然而其挣扎之余,没有丝毫反击意识,犹如一条被开水烫到的蚯蚓,全凭本能翻滚。梁渠很清楚,自己那一枪定然斩开颅骨,劈到了大蛇的脑子,它应该算死了。此时挣扎,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武道境界能更高深一些,方能一枪下去生机尽灭,掀不起半点浪花。念及此处,梁渠握紧伏波,豪气顿生。大蛇气息强度与赤兽相近,一样是堪堪进入大精怪境界的范畴,但在大精怪层次中再如何蹩脚,那也是大精怪!气血强度等同于狼烟武师!换言之,他借助斩蛟余韵,一枪干掉了一位狼烟武师!收获了自己首个大成——青龙枪一式!大成远胜于小成,不再是一板一眼的使出招式,而是有自己的领悟,有更强大的发挥,威力翻出数倍不止!膨胀!前所未有的膨胀!痛快之余,一艘舫船闯入到梁渠感知圈中,堪堪停在边缘,为风浪所阻,不得寸进。梁渠从余韵中回过神,顺着水波浮出水面,刹那间,新鲜的空气顺着肺部贯通全身,驱散疲惫。水呼吸让他能以体表呼吸,同鲶鱼,鳗鱼类似,但与人以口呼吸一样,运动过于剧烈照样喘不上气。水面上的陈杰昌瞧见船边的梁渠,搭手把他拉上来。待梁渠坐下,三人齐齐围拢,七嘴八舌的问询。“情况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打起来了?”“已经解决了。”梁渠喘口气,从放水隔板里掏出一块绢布,擦干净枪刃上的水渍。乌金色的枪锋闪烁着凛冽寒光,再利三分。灵兵就是好,他用得越多,气血反复灌注,会伴随着成长。解决了?三人大眼瞪小眼,李立波指着汹涌的水浪。“那这浪是啥情况?”“杀过鸡没,抓过水蛇没,脑袋剁下来,身子还能蹦跶,跟那个差不多。”众人恍然。“怪怪,动静大得嘞。”陈杰昌高举火把,间或能看到一条墨绿色的长尾甩出水面。阿凉又惊又喜:“以后能放心捕鱼了?”梁渠点头:“嗯,马上丙火日结束,差不多该消停了,危险不多。”武师发迹了要离开家乡,去往更繁华的大城,正是为博取前途。精怪同样如此,浅水养不出真龙。生命进化的本能会让它们往更繁华的深水区靠拢。只在各类复杂条件下,例如丙火,蜕皮,孕期会跑到岸边来,寻求更安稳的环境。水波涛涛,接连冲撞在船身上,李立波抛下铁锚,定住舫船。一刻钟后,四周海波稍平。梁渠沉下心神,观摩泽鼎。上回搜山降魔,他首得川主垂青,此次斩蛇,算不算“斩蛟”?遗憾的是直到水中动静消散,泽鼎悄无声息。不太行。看来此次“斩蛟”太简陋。梁渠不再纠结,重新入水,他亮起金目,找到埋在泥沙中的水怪。墨绿色大蛇完全瘫倒在水中,间或两下抽搐。来到蛇头处,瞳孔尚有反应,微微颤动,透露出深深的怨恨惊恐。没用。对付敌人,手软不得。梁渠一枪剁下蛇头,让肥鲶鱼等兽拖着剩下的蛇身往岸边游去。巡逻宵禁的军士见有大蛇上岸,再看义兴镇头号“豪强”梁渠上岸,哪敢有盘问的想法,匆匆离开。“事情解决,回去陪你爹吧,断了手要人照顾,有立波和杰昌两人帮忙看着就行,明天记得帮忙处理一下手尾。”埠头上,梁渠让阿凉早些回去。常人受到如此惊吓,非大病一场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已然不错,剩下的事,交给李立波和陈杰昌没什么问题。“多谢梁爷。”“放心。”“包在我们身上!”至于梁渠。回去睡觉。 第二百七十八章 连跳两级 翌日清晨。数十米长的庞大蛇躯横列在埠头上,断口处裸露鲜红的血肉,未尝因为吹了一晚上的江风变得暗淡,甚至隐隐能瞧见它在跳动。大精怪生命力可见一斑。本该出船的渔民们围拢大蛇,啧啧称奇,全然忘了自己早上出门是要干什么。“蛇肉大补啊。”“是不是昨天说的那头?”“我看像,墨绿色嘛,这个色本来就少,该是蛇,错不了。”站在大蛇旁的李立波笑道:“那得看阿凉他爹怎么说,人来了没?”“不知道,小伙子脚程快,应该要到了。”问答中,长街上传来喧哗声。“来了来了!”“阿凉他爹来了,快,快来看看,是不是那头!”阿凉他爹胳膊上绑着木板,在阿凉的搀扶下从青石街上走来,瞧见那大精怪的第一眼,激动地喷出大量唾沫星子。“是它,是它,就是它。”上饶埠哗然一片。亲眼目睹水怪的拢共两人,一个阿凉,一个阿凉他爹,两人都说没错,那就是了。昨夜那個黑脸汉子仰着脸拍胸脯。“瞧瞧,昨个晚上我说什么来着,梁爷出手,那指定就有!一条大蛇算得了什么?来头蛟龙搁咱们义兴镇兴风作浪,那梁爷也得给它剁喽!”“好!”“梁爷威武!”众人齐齐叫好。“咱们义兴镇能如此太平多亏了梁爷!以前哪个月不得有个两三次祸事,时不时要死上一两个,现在受个伤,动静也能闹那么大!”不知谁喊了一句,引发共鸣。“是这个理!”“说得对。”过去哪有人敢去深水区,顶多附近十里晃晃,要掐着距离,以保自己不会太过深入,遭精怪害了性命,现如今不必掐着水段,鱼获也更多了。几十里的水域纵深,放开划,一天都划不到头!常人没那个气力!今年开春到现在大几个月,也只发生阿凉他爹一起受伤事件,认真说起来是他自己毛病,不脚滑好好的呢。于是乎,当天义兴镇再度传唱起梁渠的恩义。傍晚时分,三岁稚童都晓得了他斩蛇的壮举,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再度给梁渠蒙上一层神秘,强大的光辉。连宅在家中的梁渠亦从张大娘口中耳闻。该说不说,爽是爽的。他是个寻常人,性子是个寻常性子,不过分追求正义,但也有一定道德感。听人夸自己,不赖。几家欢喜几家愁。深水区。一条绵延百米的墨绿大蛇盘踞在长房中休憩,兀得睁开双眼,蛇瞳困惑。“怎么回事?”睡梦中的它突然心头一跳,好似失去了什么。作为一头妖兽,不会无缘无故心血来潮。有妖要杀它?不,不对。近些时日未曾与其他妖兽结仇。大蛇思来想去,只想到自己前几日派遣去到浅水区的两位子嗣。莫非是出了事!?大蛇大惊,游走在长房中惴惴不安。实力到达妖兽层次,繁衍子嗣十分困难,它总共只有三个孩子。前些日子蛟龙王不知为何勃然大怒,布置出南下探寻的任务,作为蛟龙王的直系手下,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它派出自己的手下与子嗣,现如今……不行,得去看看。等等。妖兽过境,会不会被人类武师视作挑衅……大蛇陷入纠结之中。半晌。暂且等上一段时日吧。妖兽拥有神志,反常上岸,太容易引起人族高手注意。长房重归平静。……日子过得飞快。斩蛇没几天,三日凌空的盛景退去,烤得焉了吧唧的万物再度复苏。又过两天,宵禁也结束了。平阳县的夜晚恢复了过往的热闹繁华。陈庆江更是每天笑容满面。晚上鱼类活动频繁,能捕捞的鱼获更多,连捕一个白天的鱼,实在憋得难受。只是肥鲶鱼它们再度恢复了晚上捕鱼的作息,一切仿佛又回归常态。八月中旬初。梁渠旷工在家吃着花生米,李立波匆匆赶来,宣告河泊所要来重要人物,所有官员需前去迎接。重要人物?梁渠心头一喜,算算时间,显然是上回剿灭鬼母教的赏赐下来了啊。他忙回卧房换上官服,赶往河泊所,结果到地方才知道。早着呢。至少得再等三个时辰,几乎是半天!不是所有官员和梁渠住的一样近,还正好在家,提前赶来的信使特意留出三个时辰的空档,免得让河泊所失了礼数。梁渠坐在冉仲轼的书房里吹冰台,喝冰酪浆,消磨时光。“你这糖放太多了,齁甜,应该多放些牛乳。”写文书的冉仲轼翻个白眼:“有的喝就不错了。”同样等待的项方素随口道。“这次来的应该是南直隶的人,阿水的职务下来不难,我们的还要晚一点,会有第二波。”冉仲轼见怪不怪。“帝都的消息有得等,反正赏赐不着急,慢几天无所谓。”大顺疆域过于宽广,为方便管理,本朝有两个核心中枢。一个是无可争议的帝都,皇龙所在,统筹天下。另一个是在南直隶,统辖范围涵盖整个淮河下游。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它不能制定大政策,却负责在南边贯彻帝都下达的指令,是一个很有用的“副心脏”。淮阴府同样归南直隶统辖,据说那边留了一票的权贵,大武师常有,数得上门第的,家里皆有宗师坐镇。其明面上常驻守卫的武圣更有两位之多,是整个大顺除去京城外,行政等级最高,综合实力最强大的地方。南直隶管辖范围内,七品以下官员更是能够通过分吏部直接任免,故项方素说梁渠的消息会比他们快。至于他们的升迁,南直隶做不了主,得先上报帝都得到批准。下午申时。卫麟与徐岳龙站在最前方。所有人跟随二人在河泊所门口排排站好,整齐队列,不得有丝毫议论,交谈,咳嗽。肃穆之余,肉眼可见的喜气洋洋。谁不喜欢领功呢?不消片刻,一队人马从道路尽头奔来,于远方扬起一片淡淡的尘烟。类似的场景梁渠已经经历过一回,比周边的武师官员多出一份镇静。数里之遥倏然而至。领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骑着一匹健硕黑马,气势昂扬,下马就掏册页,毫不墨迹。“我皇上神明天纵,英武首出,值边徼未宁,潢池窃聚,方提挈恩威……今汇叙巩固前后战功,以厉将士之后效,以昭赏罚之至公事!”念过纲领,中年人开始一一阐述时间地点,河泊所与缉妖司剿灭鬼母教分支的所作所为,相应功绩。进而一番夸奖,开始论功行赏,只是轮到部分人,只记功劳,相应的奖赏并没有读出。跟项方素说的一样,头部的要晚一些。许多不明就里的武师心有慌张。直至六品及以上官员宣读完毕,具体奖赏颁布下来,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和上头有区别。梁渠侧耳倾听,待中年男子念过二三人的名字后,听到了自己。“淮阴府平阳县人梁渠擢七品都水郎一职,赏龙血马四品丹一颗,记大功二,小功一百又三!”升了!连跳两级。七品都水郎! 第二百七十九章 细水长流 府衙外,众人哗然。梁渠是谁?河泊所大名人!先前诛贼人,灭鲸帮种种事迹不说,那日同卫绍比斗凫水,差出一个大境界斗而胜之,不可谓不轰动。整个河泊所了解的不了解的,想混的不想混的,全认识了。八品河伯,奔马武师,师从平阳县狩虎大武师,河泊所掌故杨东雄……妙龄驰誉,的确不凡,能成为七品都水郎,不少人是服气的,视之为底层人崛起的榜样。但……不是所有人。尤其是卫麟一方,本就不同不和,听得赏赐内容,颇有微词。梁渠多大,及冠没有?大功不说,连跳两级到七品,更有四品龙血马,未免太过丰厚!河泊所不是彻头彻尾的武衙门,谁实力强,谁升得快,升得高。它是有文职性质在内的。大顺缘何科举?道理非常简单,实力强的人不一定懂得治理地方。哪怕身处军营,想当将军也得懂兵法啊,只会埋头猛冲至多当个先锋将!河泊所里除去武功方面需对付水兽,鬼母教,文治方面水利建设,河道管理,治水疏水等一样在职权范畴内。那两头开河牛,今天仍在地里头帮忙开辟夏种灌水渠道呢。此外有些人不满,不是因为梁渠年纪小,不服众,是觉得不公。鬼母教总共十八支,绞杀一個鬼母教支脉,凭什么你能连跳两级?待日后整个鬼母教全部剿完,九品十八级的官人制够他升的吗?况且梁渠在战场上主要的所作所为不过放箭支援罢,不能说作用不大,但未尝短兵交接,以命相搏,体会真正的凶险,其他断手断脚的武师如何看?总之有人服气,有人不服气。不服气的原因诸多,各类表现不一而足,以至南直隶的来使尚在前面宣读,底下便有些许议论。乡野愚夫,实乃无畏!骇人的杀气狂潮般宣泄泼洒,浓郁粘稠如实质。当中开口议论的几人如坠冰窟,两股战战地瘫软下来。队伍站得紧,他们又被身前身后的人挡住,半蹲半瘫,有的运气不好,站在队列两边,往外摔倒在地上。没人敢去扶。潮声绰绰。四周再度安静。“见笑。”卫麟拱手,面无表情。中年人对卫麟作风有所耳闻,哪怕朝堂上亦多有喧哗,争的面红耳赤,遑论在场的“野路子”,他并不在意,继续宣读。队列中,梁渠眸光闪动。“人的名,树的影啊……”身前不必说,无人回头看他,但身后,能感觉到有不少目光投射过来。明明读自己之前还有两个人,奖赏相差不多,只是没有龙血马,没见人出声议论。无他,名气不大罢,关注自然少。更别说梁渠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些意外。本以为此次顶多官升一品,不曾想连跳两级,还有四品龙血马升品丹,着实意外。龙血马可是荣耀的象征,许多人甚至宁可少一个大功也想要拥有一匹。南直隶是真大方啊。徐岳龙的请功表是怎么写的?改天学一学,别人说得再多,不如碗里多一口饭。待中年人宣读完成,徐岳龙上前请对方进府衙歇息。“天气炎热,裴大人远道而来,不妨稍作落脚,喝些冰酪浆解暑?”中年人晃晃另一本折子,婉拒谢意。“本官先至河泊所,缉妖司尚未领功,不便久留。”“原是如此,实不宜让缉妖司的同僚们久等,仆恭送大人。”徐岳龙躬身一礼。“恭送大人。”其中众人一同躬身。中年人点点头,翻身上马,带走大半队列,留下少部分随行官员分发奖励。几名主簿翻着名册唱名。梁渠排得前,头几位里便听到自己名字,来到跟前,领到一个檀香木小盒子,一份身份文书,令牌,印章,官服等等。发放奖励的官员让梁渠检查一下有无缺漏,错发。令牌,印章皆没问题,梁渠打开放置龙血马升品丹的檀香木小盒,目露惊讶。“好大的丹!”他原以为自己吞服过人眼大小的麒麟丹已经够大的,吃完喉咙难受,没想到龙血马的升品丹有拳头大!马喉咙没那么粗吧?不会噎死吗?梁渠抬头望向给他盒子的主簿。“怎么喂?整颗吞吗?”主簿闻言作揖:“梁大人,升品丹非整颗吞服,打碎后混入草料,或调制成泥,让龙血马全部吞下即可,不过您放心,此事本该由我们来做,稍等片刻。”“劳烦。”“梁大人客气。”主簿拱拱手,简单安排完手上事宜,趁其他同僚尚在分发物品,带上另一小吏前往河泊所马厩。梁渠来时骑的赤山,等候的几个时辰里,自然让它待在河泊所的马厩中,由河泊所里的马仆代为照看。路上主簿拱手道喜:“梁大人少年英雄,不及弱冠便荣登七品,着实是羡煞旁人啊。”“有何羡煞旁人,想必您也看到,不服者甚多啊。”“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不智不明者,梁大人无需理会。且我于下观人,不服者甚多,服者亦然不少,眼下有人能议论,无非是梁大人的官还不够大,管不到他们,若是再升两级,当那衡水使,哪敢有人置喙?左右不过是那井底之蛙,不晓得梁大人的功绩,要知道在南直隶,梁大人名头可要比在平阳县响得多。”梁渠不解:“此话怎讲?”他在义兴镇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毕竟干出不少实事,南直隶是什么情况?自个去都没去过。主簿讶然:“梁大人难道忘了拼音法?今年夏至后整个南直隶的书院,几乎都开始推行此法。凡有识字启蒙者,无人不用,连我家小子都知道,用拼音法识字,极为简便。您的这颗四品升品丹就是这么来的啊,您不知晓?”梁渠一脸懵。他还真不知道,甚至以为升品丹是上头看他在河泊所干得好给的呢。这算是第三次了吧?头一回给了赤山,让他当了河泊所河伯。第二次补了大造爵,哪怕低,好歹是个爵。眼下是四品龙血马,后面不会还有余韵吧?梁渠大胆猜测。拼音法再怎么快速,对于普通孩童而言想要识字大半也需要一年时间。他是属于本身有底子,加上前世受过系统教育,才能两三个月全部认完。这奖励,当真是细水长流。 第二百八十章 面目生鳞 三人来到马厩见到赤山,主簿身旁小吏眼前一亮,跑上去品观马相。他从马牙看到马尾巴,再看到马掌,眼神中的赞叹越来越浓。赤山心有所感,高傲地抬起头颅。“梁大人当真舍得下本钱,五品内有如此马相的龙驹相当少见,您怕是喂了不少宝植吧?”小吏是驺吏,马政中专门养马,马匹养得好不好,首看马鬃。赤山马鬃自然垂落,油光水滑,根根分明纤细,是生养得极好的表现。尤其是一双马目,炯炯有神,如有电光,精力定然充沛旺盛。吃寻常草料是养不出这般品相的,必然要喂宝植,还不能偶尔喂,得常喂,三天吃两顿。“是喂不少。”梁渠每天收获宝鱼,加入江豚大军后,多的时候一天能有五六条,水泽精华有大几十。经常给赤山喂点边角料,把鱼骨什么的晒干磨成粉,掺和在草料里,自然养得好。不费什么钱,自产自销,更别说家里范兴来就照顾赤山一匹马,精力全在上面,照顾的妥妥帖帖。驺吏心里不那么想。宝植,宝肉要钱,能舍得下如此大的本钱,自然是爱马之人,顿时心生好感,本来被编入使团,千里迢迢赶来的不忿烟消云散,眼神中带三分敬佩。梁渠不明所以,只把装升品丹的檀木盒递出去。驺吏接过檀木盒,掏出升品丹。升品丹显露的刹那,赤山当即红眼,蹬踹起马栏,试图探出头来吃大丹。周遭几位马仆不敢靠近,他们可拉不动如此厉害的大马。正当驺吏把丹握在掌心,拔出匕首切开,混在调乳液中准备速战速决时,只听得身边梁渠一声呵斥。“呿!”赤山大眼再度清澈,它不再蹬踹马栏,只低垂下头颅,死死地盯住大丹。绵长的口水提溜进食槽中,粘稠得像是胶水。嘶!驺吏是真的惊了。龙血马渴求升品丹天经地义,本能作祟,和发情一样是控制不住的。里头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二弟听不听的问题。他在马政里当差,至今没见过哪个三品以下的龙血马能在升品丹面前克制住欲望的。“梁大人若是来马政当差,将来当个太仆卿也不是不可能啊。”“未有此志。”梁渠笑笑,说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马类好像天生克制。他想到自家门口那根拴马石上蹲伏的猴子。或许是猴克马的缘故?赤山安静下来,驺吏不再着急,慢慢的调和好大丹,一点点喂食。整颗大丹全部吃完,约莫过去一刻钟,赤山开始踱步,体温攀升。周边几匹大马逐渐不安,退避到马厩角落,连草料都不吃了。驺吏道:“龙血马升品大概要小半个时辰,若梁大人有事要忙,留我在这看着就好。”梁渠摇摇头,半個时辰也不算久。赤山有点热懵了,它口鼻喷吐热气,不停地晃动脑袋。驺吏借来木桶,朝赤山的身上浇凉水,水液经流体表,冒散出阵阵白烟。又过半刻钟,豆大的鲜血从赤山鼻间滴落。梁渠看向驺吏,驺吏忙解释。“是正常现象,这是要换血生鳞了。”生鳞?梁渠盯住赤山,它鼻间鲜血越涌越多,在地上淌出一片后,从额头至鼻端细长的一条直线上,竟是渐渐生出一层层细密鳞片!鳞片很窄,不过一指宽,像是头上的一条中线,非常细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不仅是马首,赤山的胸口,肩胛骨到脖颈的两侧位置也开始生出赤红色的鳞片!“当真是掺龙血啊。”梁渠微微震惊,朝廷莫非是抓过一条龙种来配种繁殖?龙的话,属水吧?为何统御不成功?陆兽部分远大于水兽部分?梁渠觉得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今天之前,赤山跟寻常马匹从外表上看没有任何区别,顶多是更为雄壮,直至今日晋升四品,方才展露异种特征。不知道三品,二品又是何模样?半个时辰一晃而过,赤山逐渐平复。驺吏浇上最后一桶水,擦擦脸上的汗渍,检查起赤山身上各类品相特征,大喜。“成了!马首,马胸,马肩胛处皆有鳞,便是四品特征,而且您这匹龙血驹本身底子好,胸口处的鳞片和肩胛处的连在一起了,这样的品相,十匹里面也只有一二匹!”梁渠上前摸摸赤山头颅。它身上新长出来的鳞片呈赤红色,极细密,掩藏在马毛之下,只胸腹位置的明显,像一层天生铠甲,连起来呈“v”字,护住的都是致命部位。用指甲刮一刮鳞片,弹动间有金铁交击声,颇为不凡。整体形态倒没有太大变化,只高壮不少,气息上强出一大截,看上去更加威风。梁渠与主簿和驺吏寒暄感谢一番,迫不及待地骑上赤山,拉动缰绳。不待马仆们打开马栏,赤山微微蹬地,整匹马竟好似猛虎跃涧,跳出了足有一米多高的马栏。旋即梁渠周遭光景急速后退,强大风压迎面而来,让他不得不压低身子。周遭路人抬头望见一团模糊红影,反应回来时身边掀起大风,那红影消失不见。“大白天见鬼了?”马蹄带起草屑,飘飞在空中,惊走岸边泥沙中探出洞穴捕食的螃蟹。片刻间,梁渠已经来到熟悉的上饶埠,双腿间能感受到赤山胸腹的不断起伏,显然是用了全力,有些气喘。但是……河泊所到上饶埠,大约有六里地,用了多久?梁渠没有表,无法精准的估量时间,但他估摸着绝对不超过一分钟!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来去如风!大风!常人去隔壁邻居家串个门也没那么快吧?梁渠惊喜之余抱住赤山脑袋,用匕首青狼划开手指,对着它的额头再度划下“水”字符。鲜血残留在赤山额头鳞片之上,在某股奇特力量的驱使下凝而不散。血光绽放,血液收缩于鳞片之下,刹那间赤山瞳孔扩散。一人一马相处时日良久,压根没有什么抵抗意思。一股精神链接十分顺利的出现在梁渠识海之中。统御赤山。成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江淮真龙 下午的阳光照在浮动的轻尘里,盘润的青石板蒙散着耀眼白光。赤山扬起前蹄,人立而起,灿然金光从轮廓外流溢出来,与石板上的黑影相映成对。埠头来往者无不哗然。渔栏里的两个伙计抬头问道:“梁爷又得了好马?怎和日前见到的不太一样?”“没换!”梁渠牢牢蹬住马鞍,压下人立赤山,他拽动缰绳让它原地转上一圈,沐浴阳光道,“朝廷赏我升品大丹!龙血马再升一品,你们瞧见的便是原来那匹!它叫赤山!”赤山!赤色的高山!赤山听得自己名字,又踱着步转上一圈,头颅再昂三分。乡里人们不懂什么升品大丹,龙血马,只觉得赤山神骏,如此好马不是寻常人能骑得起的,俊才骏马,望之多出三分向往与敬畏。“恭喜梁爷再得宝马!”“好马配英雄,贺喜梁爷!”渔栏的两位伙计率先道贺,引得其他人纷纷效仿,埠头上响起恭维声。“哈哈哈,同喜同喜!那边的小二!”梁渠大笑,从怀里掏出两个小锞,有个四两,捏在手中喊上茶肆小二一声。那小二够机灵,瞧见模样,立马摘下脖子上的毛巾兜在身前,手腕一沉,轻松挂住扔来的银子。“今日请大家喝茶!”说罢,梁渠调转马头,在喊喝声中离开埠头,重往河泊所府衙。沿途的小路上,他拐进一处丛林,远离河岸。沟通泽鼎。【已统御龙血驹,可进化。】【可消耗七千四百点水泽精华,使龙血驹进化为赤血龙驹。】【可消耗六百水泽精华补全。】“龙血驹?倒是和龙血马的称谓差不多,赤血龙驹应当是三品?”梁渠心中有所猜测。再看到补全的提示,证明赤山在四品龙血马中仍有进步空间。距离上次川主帝君垂青过去有小半個月,他手上攒了大几百的水泽精华,够用。尚未焐热的几百水泽精华再度流失。泽鼎见底。“希望蛤蟆过两天给点力,让我肥一波。”水泽精华缺口甚巨,梁渠很久没有提升融合度了,现如今希望全在蛤蟆上。按大河狸跟刘全福徒弟的说法,再来两三天战船模型便能竣工。光茧破碎。梁渠跳下马来,能清楚感受到赤山气息上升一小截。外观上,肩胛骨与胸前位置鳞片蔓延生长,如同火烧后的草原,两相连接处鳞片明显增宽,像是挂上一圈胸甲,增添出几分厚重感。再添几分神气的赤山兴奋地上下跳动,两只前蹄交替起落。梁渠莫名想到小黑狗乌龙,他每天回家,经常看到乌龙做这个动作。不会是跟狗学的吧?压住赤山的兴奋,梁渠踩住马镫翻身上马。念头一动,赤山迈开蹄子朝河泊所府衙跑去,比以往更通人性。这是统御赤山最大的收获。精神链接沟通无视距离,从今以后,不管梁渠身处何方,只需一个念头,赤山都能赶来!前世所谓超跑,无论是速度亦或是灵活度,不及赤山半根马毛!光景飞逝,击飞林鸟。打扫马厩的马仆们望见红影,匆忙让开道路,让赤山进栏。梁渠一去一回,总时长不超过一刻钟,主簿与驺吏仍停留在府衙马厩。驺吏上前拱手:“梁大人感觉如何?”“痛快!跟风一样!”梁渠如今境界,短距离腾挪借助功法绝不慢于赤山,甚至更快,但他不可能出门背着伏波跟大弓,赶路全靠两条腿,让人望见未免太跌份。何况龙血马不止是里子,更是面子。骑上一头龙血马出门,哪有不开眼的宵小敢来挑衅放肆?“龙血马有六品,四品尚在中下游,若是三品乃至二品,方是真正的龙相神马,无人不仰慕,不过以梁大人的本事,左右是二三年的事。”“我观之亦是如此。”“哪里哪里,二位言之过甚。”主簿与驺吏相继恭维,梁渠连连谦虚。交谈间,驺吏打量赤山,忽地一愣,忙跨出一步,来到马前,用手掌比较其肩骨鳞甲宽度。手掌宽!他记得原先不过是四指!主簿略微皱眉,眼下升品完成,此举未免太过失礼,咳嗽两声提醒。驺吏全然不知,陷入狂喜:“掌宽之鳞!极品!真正的极品!”从吞服到骑马出去,满打满算半个时辰。他本以为龙血马已然升品完成,未曾想有后续!主薄迷惑:“何为极品?”驺吏满脸恭敬:“四品龙血马,肩胛与胸口鳞片连成一片,十之无一二,此为上品龙驹品相,但若是连接处有成人手掌宽,为极品!驺吏世代相传,小人自打会走路起同父亲起夜侍奉马匹,如今已有二十三年,只于书中见过,从未真正遇到过一匹!此前半个时辰,我本以为升品完成,未料到还有后续,定是有药力残余,奔跑途中再度促进吸收,彻底完成升品!”梁渠知道对方误会。赤山能有极品表现,完全是他用了水泽精华补全天赋……驺吏不知内幕,他面色激动,掀起下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交叠,重重磕头,行上大礼。先前赤山升品,为给它降温,地上到处是水渍,混杂着部分马粪,脏水横流。他全然不顾。“小人……小人斗胆,问梁大人求取一份养马食谱!万望成全!感激不尽!”马政何其重要,哪怕是一小吏亦世代相传,全部生命奉献在养马一件事上。梁渠大抵能感知到对方的真心实意。但……早知道自己直接回家了。事到如今,他只能扶起驺吏,答应下来。“去义兴镇到我宅院里找一叫范兴来的人吧,平日里俱是他负责喂养,喂了什么宝鱼,他全部清楚。”范兴来?宝鱼?驺吏记下人名,捕捉到关键信息:“梁大人平日多喂食宝鱼?”“临近大泽嘛,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莫非是宝鱼缘故?驺吏大胆猜想。宝鱼量少,鱼骨刺多,处理麻烦,平日养马不会喂食此等宝肉。他默默低语:“难不成江淮水中宝物,与龙血马更为契合?倒有几分道理,同宗同源……”梁渠心思一动:“何谓同宗同源?龙血马中的龙血与江淮大泽有关?”他对所谓的龙实在是太过好奇。蛟龙,真龙,江淮龙宫……从老砗磲口中不知道听到过多少回。他每日下到江淮河中,仍能感受到冥冥之中的蛟龙恶意。驺吏躬身一拜,解释道:“当朝太祖本是养马世家,尤善繁育异种马。其培育的龙血马数百年前横空出世,近百年来,绝品龙血马更是誉为当世异种马第一。据传是数百年前,其族中数位武圣与江淮大泽龙君阁下有过约定,交换些许利益,进而得种,两相结合出此等无双马匹。大顺开国,更是以龙血马为国马,荣耀象征,意义非凡,仅赏赐有功于社稷之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新船图纸 马厩内。主薄不愿多听,早早离开。梁渠屏退左右,接连询问许多问题。驺吏为报答恩情,一一回答。作为一个集权王朝,信息记载又全靠纸质书,大顺的知识流通是十分闭塞的。哪怕许多不怎么重要的信息,依然会在有意无意的情况下,掌握在少数人亦或是特定人群手中。驺吏便是那特定人群,且由于世代侍奉龙血马的缘故,知道更多,让梁渠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再进一步。龙君在世时,乾王朝曾与其有过约定。小妖不上岸,大妖不靠岸,对应人族不能无故屠杀水中大妖。两族之间常常能交换利益,定期开展贸易,彼时的江淮大泽完全能称得上是一个国中国。关系最好的岁月,龙宫势力更是帮忙出手击杀过几只沿海闹事大妖。每個世家门下多多少少有几门生意。厉害的更是能做到远销北庭,南洋诸国。譬如梁渠师娘许氏出身的黄州许家,最有名的便是布匹生意,软烟罗,双宫丝,方目纱,蝉翼纱……种类多得他压根认不全,但每次从师娘那里拿到新衣服,总能听师娘说得头头是道,这个软,那个糙,身上一件是怎么做出来的,要耗费一个织娘多少多少的时间精力。那时的“皇家”也有生意——异种马。其大本营更是就在南直隶总督,与江淮大泽是真正的邻居关系!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龙血马便是此等背景下创造出来。本来是好事。水下环境波诡云谲,许多奇珍异宝由大妖看守,能有一个信得过的第三方“龙君”作担保,互通有无,实乃大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乾王朝战火四起,本来一年一次的贸易之路完全断绝。等一切太平,当年的养马世家成为最后赢家,建立大顺,再想继续贸易时才得知——龙君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现如今龙宫执掌者是谁,这些通通不是一个小小的驺吏所能知道的,他连龙血马的龙血是否来自龙君本龙亦不能确定。“梁大人不可全信,小人不过是一不入品阶的养马小厮,祖辈世代在南直隶养马,沾染他们荣光,故而知道的多些。但口口相传,总有错漏,偏差,乃至长辈为哄晚辈,故意捏造,夸大事实亦有可能,您做个参考可以,万不能当作什么依据。”梁渠点点头:“若非是你,我当真不能知晓如此多的隐秘,大开眼界。”“能对梁大人有所帮助,也不枉您给我的养马食谱。”驺吏躬身一拜,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拿走梁渠身上香囊作信物,顺着道路往义兴镇的方向赶,要到梁宅上讨要赤山食谱。有点骗人的感觉。梁渠摸摸下巴,不过按理说,水中宝植应当更适应龙血马吧。极品不太可能,出现上品的概率今后应当会高一些?脑子里塞满见识的感觉真爽。梁渠让赤山待在马厩,自己跑回府衙。之所以回来,不是骑着马来回晃,炫耀给别人看。他刚升任都水郎,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职权范围还有管理区。不知道能不能接着在平阳县干,若是让调离出去,那就不太好了。冉仲轼书房内。“放心,还在平阳县,肯定优先照顾自己人,不可能给你调出去。”痛快。梁渠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冉仲轼翻着文书,抽出一张地图,用炭笔把梁渠的位置圈画出来。升任都水郎,自然不能再局限于小小的义兴镇,要拓展出去。从义兴镇往南,连接到平阳县其他的几个镇,乡,总共是三个大镇,八个乡市。“暂且定下的这一大片,归你管,要保证水路畅通,渔民能稳定捕鱼,若是乡里有水道需要开辟,你得负责统筹开河牛的使用。另外一个镇保底该有一个河伯,五个河长,原来义兴镇挨的近,在府衙眼皮子底下,你一个河伯干得不错,就没给你安排手下,现在不行,是我给伱调人,还是你自己挑?”“冉大哥给我调吧,我不认识什么人,最好从军士里边选。”梁渠是想提拔李立波和陈杰昌的。两个人知根知底,一个乡里的,关系亲密。奈何实力不行。李立波跟陈杰昌两人进步太慢,白天在武馆,晚上当河吏巡逻,一天打两份工,拿两份薪水,现如今不过是“快要”突破到二关。若是真到二关,梁渠肯定能要一要两个从九品的河长职位出来。现如今只好退而求其次,优先从军士里面选,受过专业训练,比当地和他县召集到的野路子强得多,服从性好。“行,我给你调,不过今天不行,不少人升了官,我要重新统筹,过几天,过几天没什么调任冲突,我把人员名单告诉你。”“多谢冉大哥,改天请你喝我调的冰酪浆!”“哈哈,行,要是不好喝,我把那些兵痞全调给你。”“那只能留着给其他人用了。”几句玩笑话,梁渠下楼进到卷牍室,找到比较熟悉的李寿福李主簿,讨来小功登记簿,翻到船只图纸一栏。李主簿瞥一眼:“梁大人要船只图纸?”“是啊,怎么了?”梁渠抬眼。“您要图纸是自己用吧?”“没错。”“那不妨兑换成船,船只上了规模,图纸比成品还贵!”“不,我就要图纸。”梁渠摇摇头。李寿福一愣,觉得梁渠或许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再言语。“这艘吧。”梁渠指着一艘尖底水船,造型上类似于福船。上平如衡,下侧如刃,贵其可以破浪而行也。船只总长在一十八米,着实不小,操纵起来需五六个汉子,跟家里的江獭数量对得上,足够他使用。缺点是贵,要了他整整一百四十六个小功。绞杀鬼母教得到的全部小功搭进去亦不够用,透支了一部分梁渠的功劳库存。知识宝贵。临走前,李寿福问:“梁大人,您现在有四个大功,要不要换些什么?”“容我考量考量。”梁渠不着急,大功不会跑。八月中,船模马上出炉,跟蛤蟆的二次交易相距不远。先看看能从蛤蟆那里拿到什么,继而查漏补缺,使用大功,争取利益最大化。 第二百八十三章 无足蛙! 水波轻柔,藤蔓漫散荧光。空旷静谧的洞穴中,赤火鸟的烈焰皮毛胡乱揉叠在角落里,褶皱处落上少许泥沙。磐石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浅蓝色长皮子,散发着淡淡凉意。蛤蟆躺靠在蓝皮上,爪蹼伸张曲蜷,延绵的白肚皮上滚落几根方木。它拾起两根长棍,顺着相互间适配的缺口搭在一起,没拼两下又扔到肚皮上。百无聊赖。六方锁初时玩是很新鲜,会玩后则索然无味,处于想碰跟不想碰的中间态。“好几天没有新船!不知小老弟什么时候来。”蛤蟆叹口气,整个洞内掀起狂潮。扎根岩壁的水藤化身盘蛇,牢牢勾住诸多物件,免得吹飞出去。正待蛤蟆无所事事,叼住木棍咬着玩时,洞穴外浮现三道模糊黑影。影影绰绰间能看到那三道黑影俱是短胖身材,四肢细长,两条粗壮后腿一蹬一缩,互相交替着凫游赶来。嘭!泥沙翻滚。一只不到蛤蟆手掌大,长得麻麻赖赖的老蛤蟆背住双手落到地上,扬起滚滚沙雾。紧跟在老蛤蟆身后,又有两只青皮蛙着地。两蛙体格大得多,掀起的沙尘更为狂暴,足有十数米,转瞬间盖住老蛤蟆的身姿。“咳咳,大胖!二胖!说过多少次,轻点落地,轻点落地!不要抢我的风头!”“可是长老,你也是这样落地的。”“我是长老!我是长老!长老不需要轻轻落地!长老不!需!要!轻轻!落地!”老蛤蟆跳起发难,对着两只大蛙的脑袋一通猛敲。“大胖二胖错了。”两只大蛙低头认错。老蛤蟆这才罢休,它转过身跳到真正的洞穴主人面前,满脸谄媚:“大王!大王!您要的无上神兵,老臣给您铸好了!”不用老家伙说,蛤蟆也注意到大胖二胖背上的“无上神兵”。神兵有长杆一根,顶端往两边分开成月牙状,尽头处各自带上一个小尖铲。从造型上看,跟小老弟送它的铁锚一般无二!好好好!蛤蟆心情振奋,它上前抓起神兵扛在肩上,按照自己学过的武学,围绕周身舞动大锚。大锚搅动风云,扬起尘暴,激涌震荡。洞内看家藤蔓飞速结网生长,堵住洞口。势头之猛更是透过层层波澜,影响到江淮之上,无风无波的大泽掀起狂潮,大浪滔天!若是周遭有人,少不得一个船毁人亡!“大王天下无敌!”“大王天下第一蛙!”“大王天下奇蛙,美蛙!”两只青皮蛙蹦蹦跳跳,拍击爪蹼高声叫好。见自家大王如此威猛,不再钻研痴迷人族那些无用的奇巧淫技,老蛤蟆更是心头一酸,老泪纵横。“大王命老臣铸造此等无上神兵,定是要去斩杀那恶蛟龙,重夺龙宫,再铸妖庭往日荣光!大王!老臣等今天等的好苦啊,但君让臣等,臣不得不等,九死而无悔。今日获此神兵,何愁大业不成!那蛟龙纵然霸占遗泽,也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能统领天下水族的,必然是我水蛤一族!”老蛤蟆慷慨激昂,唾沫星子飞舞,混杂在水中。两只青皮蛙偷偷抬起爪蹼,把周遭的水流扇走。蛤蟆大王热过身,放下大锚,掏了掏眼后的圆圈。又来了。自从成为大泽妖庭四柱,老蛤蟆成天在它耳边嘀咕什么一统江淮,住进龙宫,享美蛙三千。它自個更是时常搜罗人族兵书,典籍,自诩为蛙太公,江左蛙郎,逢蛙畅谈蛙图霸业,要让水泽鱼鱼有税交,蛙蛙有鱼吃,安享太平盛世。什么龙宫,美蛙。不如船模。若非从小被老蛤蟆带大,蛤蟆都不太想听。它靠在洞口打瞌睡,等老蛤蟆说得口干舌燥,稍有停歇,蛤蟆回过神来,以为老蛤蟆已经讲完,摆摆手要让几蛙回去,未料不远处暗流通道忽地激涌扩张。肥鲶鱼天旋地转地从通道内滚落出来,眼瞅要趴到地上,它用力打摆,硬生生在水中打出个旋,转上一圈后平稳落地。来往那么多趟,它已经成功掌握帅气的落地姿势!一口沙没有吃!洞穴口,肥鲶鱼的突然出现惊得老蛤蟆蹦跳大叫。“刺客!有刺客!大胖!二胖护驾!快护驾!可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全怪老臣色迷心窍,把大王锻造神兵一事告诉村头蛙娘,让那恶蛟龙得了风声!大王放心,老臣豁出命来也要把这刺客斩于蛙下!大胆贼子!竟敢刺王杀驾!今日定让你有来无回,纳命来!”肥鲶鱼适才冲出暗流,没等和蛤蟆打上招呼,先望见一只长得麻麻赖赖的老蛤蟆上蹿下跳,高声喊喝,然后搬起石块冲奔过来,结果刚跳出去就被它的蛤蟆大哥拎了起来。什么情况?有其他蛙?石头划破水流砸落泥沙。老蛤蟆被捏住胳膊悬在空中,两条腿来回蹦跶。“大王不必为老臣顾虑,为子死孝,为臣死忠,老臣死又何妨!”蛤蟆面目皱缩在一起,片刻,它眼珠一转:“长老错了,它也是蛙!”老蛤蟆一愣,不再蹦跶,它低头看向底下的肥鲶鱼。蛙?这玩意是蛙?老蛤蟆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那边蛤蟆越想越多,越编越全,它信誓旦旦,言之凿凿。“一统江淮水族怎够?蛙之一族,目光不能放在小小的江淮大泽中,应该更长远些。咱们水下水上俱是行动自如,应当两头通吃!那蛙聪慧不凡,是我特意挑选出来,安插在江边的探子!故常来往暗流!”老蛤蟆挣扎开来,它跳到肥鲶鱼面前,抱住肥鲶鱼的胖脸,把眼睛贴上去,目光之中满是怀疑。“你也是蛙族?”肥鲶鱼从老蛤蟆爪蹼中挣脱开来,用鱼鳍拍拍自己肚皮,示意它和蛙族一样有白肚皮,滑溜溜,胖乎乎,没有鳞片,完全和蛙一样!“既是蛙,为何没有四肢?”老蛤蟆眼神中满是审视。肥鲶鱼转不过弯来,疯狂传递信息,寻找破局之法,忽然间,天神的声音让它破开云雾见得青天。面对老蛤蟆,肥鲶鱼沮丧地垂下脑袋,不停叹气。“问你没有四肢,何故唉声叹气?”肥鲶鱼酝酿情绪,四十五度角仰望水面,两根长须不断比划。“从小蛇口逃生,失了四肢!”老蛤蟆目瞪口呆。肥鲶鱼用力点头,面目悲怆。从此往后,它是蛙族的新品种——无足蛙! 第二百八十四章 蛙族打下了一片天! 水面树影婆娑,间或路过几只江獭身影。大河狸扁尾巴拍打石幔地,有节奏地指挥江獭们给船只刷桐油。刷过桐油,整艘战船模型颜色变得深邃富有光泽,颜值大增。历经一个半快两月,河狸一家在江獭一家的帮助下,即将竣工!与此同时,梁渠正在刘全福家交接另一艘船模。“蛤蟆手下居然有一个族群!”肥鲶鱼适才带给他的消息着实出乎意料。他本以为蛤蟆是孤身一蛙,没想到底下有一大帮小蛙!“龙骨,船板用橡木,里边内饰大半用松木,甲板上用桃木,整艘船九成是这三种木头,榉木什么也用过一些,总计五十四两,账本在这。”刘全福把靛青书册翻到某一页递出,把梁渠的思绪拉回现实。梁渠反手合上账本,笑道:“不用看了,福叔办事我是放心的。”大顺没有阿拉伯数字,全是繁复文字,他看得头大,左右不过几两的缺口。“这……”梁渠身份愈发显赫,如此信任,让刘全福心中大为感动。梁渠不看账本,绕着船模走上一圈,仔细观摩,十分满意。一下送出两艘,当然不能款式一样,当时讨要图纸时他便让刘全福做出区分。于是乎,河狸造的战船是广船模样,刘全福的是沙船模样,两者区别很大。眼前沙船模型,整体长度有一十三米,比上回的楼船更大,但用掉的木料价钱反而比上回便宜。梁渠记得上回是六十七两,这回是五十四两,倒不是刘全福偷工减料,故意用差木头,主要楼船造型独特。诸多船只中,楼船结构最为复杂,甲板往上有足足五层高楼,每一层等比例缩小,耗费木板木材不知凡几。相反,无论福船,广船亦或是沙船,都没那么复杂的甲板构造。“出门急,没带太多碎银,凑个整一百六吧,福叔你也不用找了。”梁渠掏出银票跟元宝。“那怎么能行,从您这已经赚得够多……”“福叔不必推辞,我现在什么身份您老不是不知晓,只要东西好,左右几两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倒的确还有一個其他要求。”“您说。”刘全福本就不好意思,巴不得梁渠有其他要求,立马竖起耳朵。梁渠道:“今后的船,福叔能不能造成可拆卸,拼装的样式?”六方锁之流到底是小玩意,上不得台面。大部分玩过几遍,体会个新奇后就没什么意思,放在角落吃灰,经常给蛤蟆送容易惹其不快。梁渠想一步到位,整拼装船模。但这种麻烦事,自然要交给别人,不然舍本逐末,白白浪费精力。有钱之后,钱的重要性会直线下降,取而代之的是精力,充沛精力能花在有意义的事上,这点远比钱财重要。梁渠手握四千多两白银,称得上是一个富贵之人。刘全福眉头紧锁:“拆卸,拼装?”作为一个木匠,他能理解梁渠意思,谁没玩过七巧板,只是什么样的拼装符合要求?只在船板上开孔,做榫卯,其他的全部不动,亦或是多块船板合成一块部件,然后再装?“部件吧,比方这艘船能不能拆成二十多个零部件?”梁渠觉得一块一块木板单独拼太为难蛤蟆。“我得先试试。”刘全福不敢一口答应,作为一个资深老木匠,太明白里面的难度。东西小,单纯拼脑子,东西大,还得看材料行不行。哪怕缩小后的船只也有十米左右,不是那种巴掌大的小船。想要用榫卯直接卡住,那接口得开得非常大,深才行,否则极其脆弱,卡不住,接头容易断。若是用传说中的宝木……价格未免太高昂。“没事,试一试再说,做不来的话,按现在的样子搞也行。”梁渠不在意,他负责提意见,刘全福负责实践,成不成两说。拼装模型巴掌大乃至半个人大皆可,但放大到十米之巨,能否实施的确要打一个问号。“跟上次一样,今晚上过来拿,福叔你给我留着门就好。”“成,保管没人知晓。”刘全福小心塞好银票。回到家。河狸和江獭相互配合,干得热火朝天。梁渠正欲喊江獭一家的族长过来,商议当他船员的事,识海精神链接中突然传来肥鲶鱼的讯息。“老蛤蟆想要过来?”什么情况?肥鲶鱼开始讲述它的遭遇跟经历。梁渠眉头跳动。半晌。“让它过来吧。”深水区。暗流通道前。老蛤蟆将信将疑地伸出一只爪蹼,果真感受到一股强大吸力。“穿过通道,能来往浅水和深水?”肥鲶鱼点头。老蛤蟆十分震惊,没想到大王身边竟然隐藏了一个如此危险的地方。肥鲶鱼则拍拍肚皮,让老蛤蟆安心。示意它已经在对面打通一个据点,代表蛙族,成功侵占了人族的部分地盘!老蛤蟆将信将疑,思索半晌,仍决定亲自过去瞧一瞧。它姑且相信肥鲶鱼的身份,毕竟这怪东西长得跟蛤族幼年时期十分相似,许真是什么特殊品种。蛤蟆老大同样好奇,它头一回听说有据点,只可惜,大妖无法靠岸,暗流通道也传它不过去。只有老蛤蟆个子小,符合要求。于是乎……“哎呦喂,我的老腰!”一阵天旋地转,老蛤蟆摔了个狗吃屎。平稳落地的肥鲶鱼在旁边大笑,气得老蛤蟆破口大骂,什么无知无礼之徒,不敬它这个百多岁的老蛤蟆云云。肥鲶鱼翻着肚皮上浮,示意它再听就要死了。老蛤蟆勉强罢休,背手装高人。“速速领我去蛙族据点!”一番游走。老蛤蟆穿过地下河,顶着一片荷花露出狭长瞳孔,小心环视。偌大的池塘水波粼粼,太阳暴晒下,水温比深水区暖和得多。沐浴日光的老砗磲,忙活刷油的河狸,搬运木头的江獭……多方水兽和谐相处,相安无事,俨然一副水兽乐园模样!老蛤蟆张大嘴,心头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冲击。真的!真是水族据点!还是一处庭院!蛤蟆崛起时日太短,大泽中没有宫殿,没有金碧辉煌的楼宇,只有一个小小的岩壁洞穴。老蛤蟆何尝不想拥有一座蛙族大殿,此情此景,它只在书中幻想过,头一回在现实中碰到!蛙族在人族地盘打下了一个据点!蛙族也有自己的庭院!老蛤蟆心头一酸,往事种种,一一浮现。此时此刻,它想到了先王,想到了蝌蚪,想到了村头美丽丰腴的蛙娘,不禁仰天长叹。“老臣,死而无憾啊!”正当老蛤蟆佯装抚须,感慨万千之时,肥鲶鱼用长须戳戳它的后背。等老蛤蟆转身,它立马比划。老蛤蟆一愣:“你要物资?”肥鲶鱼使劲点头。人族性情贪婪,再不给点好处,蛙族的据点就维持不下去辣!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多宝蟾蜍 热风拂面,几朵荷花轻轻摇晃。白色水沫碰撞上塘壁。肥鲶鱼在水池里鳍舞尾蹈,两根甩动的鲶鱼须里饱含情感与热诚。它滔滔诉说蛙族在人族地盘开辟出一个小小的容身之所是何等不易。历数蛙族千百年之历程,前所未有之重大开拓。人族卑劣,狡诈,贪婪。蛙族淳朴,辛劳,善良。它幼年时作为一只即将成蛙的大蝌蚪,蛇口逃生,失去四肢,不再生长,变成如今的无足蛙。幸得蛤蟆大王挖掘,任蛙唯贤,在其英明神武的指引下前往陆地开疆拓土,冒着生命危险与人族谈判。大王喜爱船只,绝非玩物丧志,而是妖庭与人族重启水贸的关键,是超出其他妖王的远见之举!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得老蛤蟆心潮澎湃,连蹦带跳不停拍爪。恨不得以身代之,立马冲到龙宫,蹼刃蛟龙,再跳到那什么帝都,雇佣百万征夫,修一个大大的池塘!它要在里面种满荷花,完成前无古蛙,后无来蛙的壮举!然而,肥鲶鱼须子低垂,话锋一转。蚕食人族地盘,倾尽它一蛙之力终有极限,且不能凡事全部仰仗大王。众人拾柴火焰高,惟有得到蛙族鼎力支持,方能继续添砖加瓦,扩张领土!简而言之。老登,打钱!肥鲶鱼须子舞得酸涩,低下头喝口水,双目发亮地目视老蛤蟆。“唔,物资啊……”谈及打钱,先前手舞足蹈,上蹿下跳的老蛤蟆收拢爪蹼,佯装抚须,它空摸半晌,背着手跳到岸上踱步。两条粗蛙腿交替前进,绕上池塘一圈,水渍绵延,像是走过一条蛞蝓。肥鲶鱼见此情形感到不妙。谈钱呢,走什么?战船前,大河狸把图纸夹在腋下,抬起爪子作揖问好。爬上爬下的小河狸,江獭们纷纷跳下战船,排成一列,蹲在地上齐齐合爪子。老蛤蟆昂起蛙头微微颔首,它指着战船问道。“此船载重几何?”大河狸低下头,偷偷瞥一眼水下的肥鲶鱼,小心竖起三根爪趾。“三万斤?不错不错!船坚否?”大河狸挠挠脸,趁机低头再看一眼肥鲶鱼,使劲点头。“好!好!好!”老蛤蟆连叫三声,仰天长呱。“老臣当真错怪大王啊!只以为玩物丧志,实则深谋远虑,大王果真是我蛙族千年难得一遇的奇蛙!”窝在水里的老砗磲紧闭双壳,微微颤抖,使劲憋笑。那皱皮蛤蟆真蠢,被耍得团团转。小船焉能载物?艌料都没有塞的半成品,空有外壳没有实质,下水不沉它一千多年枉活!老蛤蟆问过战船几个问题,又踱步来到旁边询问江獭,在池塘里的生活如何。江獭挠挠头,不包吃,只包住,还得打工,但挺好。见老蛤蟆如此上心,到处嘘寒问暖,肥鲶鱼心中的不安烟消云散,只觉得是对方务实,打钱有望。待老蛤蟆问过一圈,肥鲶鱼拍打水面搞出声响,把自己的诉求又提一遍。老蛤蟆转过身来,压低爪蹼,示意“无足蛙”稍安勿躁。“知晓知晓,物资嘛,支援嘛,有功必赏,为善日进。”肥鲶鱼搓动鱼鳍,忙问老蛤蟆准备给什么,最好多给点,给多点。“给什么……是啊,给什么……,给什么好呢?”不曾想老蛤蟆虚空抚须,又挪着步子开始绕场。隔壁陈庆江院子中,小顺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热得黏黏糊糊的饴糖含在嘴里,仰头望着几個大疙瘩时不时冒个头,不晓得里头在干啥。肥鲶鱼跟着老蛤蟆绕来绕去,绕得头晕,忍不住催问。要个东西怎么那么费劲呢?老蛤蟆被连问三遍,挂不住脸。它抬头望天,长叹一声。“哎,实不相瞒,老臣心有余而力不足,空有杀敌之心,却无杀敌之本领。蛙族崛起时日尚短,前些日子大王铸造神兵,倾尽全族之力,委实没有余鱼啊!”肥鲶鱼傻眼。说好的蛙图霸业呢?没有余鱼?我测!装糊涂的高手!肥鲶鱼没瞧明白,角落里梁渠看得清清楚楚。这老蛤蟆不是个好相与的,嘴上喊得震天响,杀蛟龙,住龙宫,谈到钱就扣扣索索!肥鲶鱼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梁渠立马通过精神链接指导。肥鲶鱼听过后,挺起身子怒斥老蛤蟆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让蛙族流血流汗又流泪!老蛤蟆大惊失色,蹬蹬蹬连退三步靠到墙上,白肚皮剧烈起伏,险些呱叫出声。虽不知肥鲶鱼的文化水平为何一下提高如此之多,但它感到羞愧。确实没有余粮。蛙族靠蛤蟆一跃成为江中一霸,然本质上仍是那个草台班子,跟人族书中的村落相差无几,零散而居。蛤蟆是村长兼族长,老蛤蟆则是德高望重的乡老,依仗资历指挥乡蛙干活没问题,说到掏钱,那村蛙们又不交税,村库空空,只能自己掏!自己掏!死去百年的亲娘嘞。要了蛙命了!那都是棺材本,它留着养老的!村头的蛙娘都没舍得给!但老蛤蟆活那么久,头一回被小辈指着鼻子喝骂,着实挂不住脸,心一狠牙一咬跺跺爪。“给!”小妖不上岸,大妖不靠岸。它今天能上岸,弥足珍贵。一切为了蛙族!让蛙族再次伟大!“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便回!”说罢,老蛤蟆噗通一声跳进水中,溅起数丈高的大水花,消失在池塘中。隔壁小顺子数着冒头次数,冷不丁被淋个透心凉,手里饴糖顺着水流不知道冲哪去了。阿娣闻声从里屋走出,跟脸上贴着几片浮萍的小顺子大眼瞪小眼,顺手抄起笤帚。老蛤蟆离开,池塘边一片欢腾。芜湖!有鱼吃了!江獭,河狸拉着爪子蹦蹦跳跳。它们事先尽皆收到消息,只需配合演戏,事后亦能分润到好处!老砗磲也爽,虽然什么都没干,但见者有份,梁渠也允诺过带它一份。肥鲶鱼最为得意,它谈的生意!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老蛤蟆从地下河流游到大泽,找到暗流通道,一路天旋地转,回到深水区。蛤蟆放下大锚,两只青皮蛙围拢上来,呱呱叫嚷。“长老,长老,蛙族真的在陆地上有据点吗?”“我能去据点吗?”老蛤蟆没工夫回答大胖二胖,指着一只更大点的青皮蛙:“大胖,你游得快,快带我回家!”“啊,长老回去干什么?”“回去拿鱼!支援蛙族未来!”大胖二胖面面相觑,心头惊悚。见鬼,老树开花了!长老是蛙族中罕见的多宝蟾蜍,天生寻宝能力强悍,寿数绵延,但也是出了名的抠搜。除去小时候拉扯大王,没见它对谁掉过钱袋子!连蛤蟆都颇为吃惊,不晓得肥鲶鱼是如何做到的。“愣着做什么?”老蛤蟆往大胖背上一扑,抱住青皮蛙脑袋指向远方。“出发!”“长老坐稳了!”大胖不敢愣神,用力一跳,破开水流消失在远方。不到二十个呼吸,大胖背着长老浮在水中,身下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洞穴群。它正要落地,忽地想起什么,又游出去小一段距离,等速度完全降下来,飘飘然落地,只溅起少许尘埃。它骄傲地挺起身子,等待长老夸奖,可迎来的又是几个暴栗!“你个无可救药的蠢蛋,是不认识我家吗!!”老蛤蟆一边回头一边使劲拍大胖脑袋,忙跳下来往回赶,连村头美蛙的招呼都没回应。“哎!”大胖瘫倒在地上。蛙累。洞穴口,蔓延的藤蔓自动收回,老蛤蟆往里一钻,视野豁然开朗。整个洞穴错落有致,藤蔓散发荧光,比蛤蟆的美观许多,分成上下六层,顶层卧房,其下皆是宝物。其中第五层布满古木书架,里头的书页浸泡在水中,没有丝毫变形,发皱。老蛤蟆思虑良久,跳到第四层,打开房门,藤蔓形成的镂空房间中,五光十色的宝鱼在里面游动。它皱着脸左看右看,反复比较,摸出一条最小的,又跑回第一层,翻出一堆石头,金银,破碎盔甲,抱出一块类似于乌龟背甲的东西。“这些够了吧?”老蛤蟆自问自答,用力点头。“够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玄龟壳 老蛤蟆找个黄色大布袋,包住宝鱼甩到身后。它推开房门,回头凝望六层石窟。藤蔓散发幽幽荧光,自地面攀生,结满整个屋顶,影映石壁。钟鼎陈列,华珠美玉在水波映衬下散溢宝光,洞中宝鱼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气泡簌簌上浮,老蛤蟆悠然长叹,念罢,它狠下心来跳出洞穴,落到青皮蛙身上,上下蹦跶踩踏肚皮,掀起一阵波浪,使劲催促大胖起身赶路。大胖挣扎起身,抬头望见老蛤蟆背后的黄布袋。活物蹦跳挣扎间展露鱼形,周遭水流翻涌,十分有力,明显是一条品质极高的宝鱼!夭蛙寿!长老来真的!不对劲!一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大胖目光中满是担忧,关切道:“长老是不是哪不舒服?”“不舒服?是很不舒服。”老蛤蟆闻言皱缩老脸,好似真的难受。它捂住胸口摇摇晃晃瘫倒在青皮蛙肚皮上,身体佝偻成小小一团。痛,太痛了。自从大王长大后,它多久没有送蛙东西。它真的为蛙族付出太多,所有的眼泪只能夜里自己流。青皮蛙大惊失色。“长老肯定是吃坏了肚子,赶快吐个胃!我妈教我,吃坏肚子,把胃吐出来掏干净就好了!”说着大胖抓起老蛤蟆,要撬开它的嘴。“佞臣!”老蛤蟆蓦然睁眼,它腾一下撑开大胖的爪蹼,抱住青皮蛙脑袋,贴脸给它一记大头槌,指向远方,“你個笨蛙,老夫是心痛!不是吃坏了肚子!现在,立刻,马上,去大王那!”大胖脑袋一沉,不敢再说话,忙背上长老回到大王洞穴。“蛙公吐哺,天下归心!”蛤蟆和大胖二胖只望着老蛤蟆怪叫一声,背着黄布袋跳入暗流,消失不见。三蛙大眼瞪小眼。“蛙公是谁?”……地下河流入口,水草在夹缝中摇晃。不能动趴在石块中一动不动,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它抬头望见纵跃过去的老蛤蟆,于精神链接中给梁渠传信。“老蛤蟆来了!全体都有!”梁渠把讯息转告给肥鲶鱼,肥鲶鱼拍击水面,欢天喜地庆贺当中的池塘立马恢复秩序。干活的干活,晒太阳的晒太阳,吐泡泡的吐泡泡。老蛤蟆从水里爬起,抖掉水渍,见众人努力工作,只觉得蛙族一片欣欣向荣。它从背后放下黄布袋,抓住袋口昂扬脑袋。“今日老夫让你们见识见识深水区的好宝贝!好让你这小蛙知晓,我蛙太公从不亏待有功之蛙!”肥鲶鱼靠到岸边,满怀期待。老蛤蟆拉开袋口,伸爪进去掏一掏,从中拎出一尾宝鱼,高高举起。那宝鱼沐浴阳光,通体泛着斑斓的彩光,恍若珍珠贝,身侧蔓延出波浪纹,嘴角两边延延伸出长长的须子,体长有小一米,活蹦乱跳。蛤蟆上回给的宝鱼让肥鲶鱼流连忘返,望着眼前的七彩宝鱼,它似乎已经闻到香味,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船上爬来爬去的江獭也停下动作,站直身子流口水。“拿去!”老蛤蟆心里痛惜,面上潇洒,把宝鱼挪出自己视线,递给大河狸。大河狸伸爪抱住,连毛发被鱼尾打乱都顾不得。肥鲶鱼再看向黄口袋,里面鼓鼓囊囊,显然还有好东西。老蛤蟆故作高深莫测地在里面掏弄一阵,瞧它模样,里边真有很多东西似的,然而伴随着一整个龟背壳的登场,黄布袋彻底干瘪下去。肥鲶鱼:“?”它用鱼鳍拍拍袋子,又把脑袋钻进去,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扁扁的东西藏着。老蛤蟆见状撤走黄布袋,把手上的龟壳举得更高:“快看!”肥鲶鱼没追上布袋,只得望向龟壳。那玩意它大泽里经常见,硬邦邦,难咬没肉,有什么用?“玄龟卜卦?”老蛤蟆正要解释,听到声音一愣。它左右环顾,最后看向水池里的老砗磲,略微意外,昂起蛙头。“看不出来,你倒是个有见识,有资格当我蛙太公的仆从!”老砗磲:“……”别的不敢说,论及年纪,它敢保证比眼前的皱皮蛤蟆要大得多。肥鲶鱼舞动须子,询问那龟壳能不能吃。“是卜卦!能占卜吉凶!”老蛤蟆盘腿坐下,伸出爪蹼,“有没有铜板?”肥鲶鱼晃晃脑袋,它看向大河狸。大河狸心领神会,四肢着地跑到里屋厅堂。梁渠早早等候于此,递给大河狸一大串铜板,让它转交给老蛤蟆。等老蛤蟆拿到铜板,它扯断串钱绳索,数出六枚铜板放进龟壳里,抱住龟壳上下摇晃,哐啷哐啷一通响,最后开口朝下,全部倒出。铜板落到石幔地上,丁铃当啷,稳稳贴地。四正二反。小凶。“咦?”老蛤蟆惊奇。四正二反,意味稳中带一点坏,通常是有些倒霉……明明今日是蛙族的大好日子。老砗磲也十分惊奇,按照它的认知,用铜钱占卜,不应该是三枚吗?怎么这老货用六枚,还单纯看正反啊?至于肥鲶鱼,它完全不明白在干什么。“不行,再来再来。”老蛤蟆不罢休,它一把抓起地上铜板,放进龟壳里又晃一次,倒在地上。依然是四正二反。老蛤蟆大怒。“拿柴火来!”大河狸忙跑出去,再回来时抱着一堆干柴,一把干稻草,嘴里还咬着一根火折子。老蛤蟆点上火,引燃木柴,待燃起熊熊火焰,一把将龟壳掷入火焰当中。龟壳遇火,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待龟壳不再发出响声。老蛤蟆吐一口唾沫把火浇灭,从中拿起龟壳。只见完整的龟背上裂开诸多细裂痕,中线向下,左边七道,右边三道。跟铜钱占卜出来的结果相差无几。意味着老蛤蟆最近的运势的确稳中透着一点小倒霉。如此卦象,让老蛤蟆百思不得其解。不对啊,倒霉在哪,全是喜事。大王新获神兵,爪刃蛟龙在即,它身为蛙太公,马上要搬进龙宫,坐享美蛙。陆地上更是史无前例的开创蛙族据点,可谓水下陆上两开花。蛙族在它蛙太公手中得到史无前例的发展壮大,于长河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理应全正,大吉吧?肥鲶鱼望着烧裂开来的龟壳,困惑这玩意还能不能接着用。“能用,水里泡上半个月就长好了。”老蛤蟆研究着龟壳,摆摆爪,它烧坏好几个了,颇有经验。“只是卦象不对啊……”池塘边肥鲶鱼,江獭等兽望着宝鱼流口水,老蛤蟆抱着龟壳,爪蹼在上面摸来摸去,数来数去,一刻多钟后。老蛤蟆恍然大悟。它蛙的,玄龟壳坏了!不准。老蛤蟆正要掷出龟壳,望着周遭一群水兽,它脑筋一转,大喊:“老夫明白了!”肥鲶鱼等兽回过神来。等吸引到众兽注意力,老蛤蟆站起身来,背手望天。“定然是大王实力高深莫测,屏蔽天机!老臣身为大王的腹心股肱,谔谔之臣,未来同样蒙上一层无法勘破的迷雾啊。纵然是玄龟壳此等罕见奇物,亦不能作用于老夫身上!”老蛤蟆见状虚空抚须。不愧是它蛙太公,生而为上公,没而为神蛙!转眼间变废为宝。然而肥鲶鱼用须子挑起地上的黄布袋,往下倾倒,空空如也,它看向老蛤蟆。蛙族太公,就这?当它是什么没见识的小蛙吗?老蛤蟆被看得恼羞成怒。“一鱼一龟,价值斐然,乃是老夫为了蛙族,节衣缩食省下来的,你这小蛙,莫要不知好歹,贪心过头!”肥鲶鱼撇撇嘴,勉强接受。白嫖,不亏。老蛤蟆在池塘里走来走去,看到三进院入口,探头探脑,回头望向肥鲶鱼。“你说伱这据点是和人族谈判得来的,那人呢,也让老夫见上一见。” 第二百八十七章 岸边包围大泽 风吹荷花,涟漪顿生。“你是此屋主人?”老蛤蟆半蹲在池塘里,浸泡半截身子,肥鲶鱼伺候在旁边,两只蛙眼中充满审视。梁渠立于栈桥之上,拱手作揖。“蛙族才是此屋主人。”“呱,唔,咳咳!好!”此言一下搔到老蛤蟆痒处,险些呱叫出声。它咳嗽两声,原先审视的目光转而变得内敛,只是尚未完全信任,残留三分警惕。人族卑劣,狡诈,贪婪!蛙族淳朴,辛劳,善良!一刻不能放松警惕,任何时候都需要牢记……“哎……”一声叹息打断老蛤蟆的思路,它不禁发问:“何故叹息?”“我观那无足蛙,本以为已是天下奇蛙,美蛙,未曾想……”老蛤蟆追问:“未曾想什么?”梁渠掸掸袖子,躬身再拜。“未曾想今日得见长老,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处众蛙中,便似那珠玉在瓦石间,无足蛙不及长老半分矣!”嘶!老蛤蟆微微后仰,心头掀起滔天巨浪。此人竟一眼看穿了我!此时此刻,它只觉得自己在梁渠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恍若河蚌脱去外壳,暴露于阳光之下,那种被戳到心间柔软处的感觉令人又羞又愧。难怪人族乃万物之灵。但还没完!梁渠继续吟唱。“堂堂蛙公,蛙中之龙!”老蛤蟆瞪大眼。蛙中之龙!世上居然有如此形容之际贴切之话语?没错,能继承真龙荣光的,只有它蛙太公!“以王佐之才,遇不世出之主!”对!太对了!我遇大王,不正是遇到那不世出之主吗?“有际天人之学,斯可以服天下之望。”老蛤蟆想到家中藏书。整个蛙族没有比它更博学的蛙!“有扩宇宙之量,斯可以成天下之务。”连大胖二胖那样的蠢蛙自己都能忍受,肚量之大,无与伦比!“有坚金石之操,斯可以任天下之重。”住龙宫,享美蛙。自己志向从未改变!堪比金石!“隆然晔然震耀于世道者,则蛙公是也。”一番狂轰滥炸,老蛤蟆再无法忍耐,豁然起身。它迈动蛙腿,沓沓沓来到面前,一双爪蹼紧紧握住梁渠双手。“先生明我之心啊!懂我之志啊!未尝想,最懂老夫的不是蛙,是人啊!”终究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梁渠心头微叹,望向蛙公,呸,老蛤蟆:“长老无需介怀,是非公正,自有后蛙评说。那水底恶蛟龙,不过插标卖首之徒,土鸡瓦狗之辈,杀蛟龙,住龙宫,实乃蛙族百年不变之方针!只可惜……”“可惜什么?”“长老空有方针,却无计划之实啊!”老蛤蟆虚心求教:“何为计划之实?”“岸边包围大泽!”“岸边包围大泽?”“没错,想要杀那蛟龙,非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不可!水底势力错综复杂,除去蛙族,妖王怕是数不胜数吧?”老蛤蟆不禁点头。“为此,我们必须要将目光投于水泽之外!寻求外援!”“陆地?”“长老果真有治世之才!”“岸边包围大泽,岸边包围大泽……”老蛤蟆喃喃自语,面前好似打开了一道前途光明的大道,只是具体怎么做,它仍一头雾水。“该如何是好?”眼见老蛤蟆一点一点顺着自己的谈话节奏,梁渠张开五指,狠狠一捏。“花钱!”“花钱?”老蛤蟆似曾相识,它好像在哪发生过一遍相同的谈话。回头一望,望见大河狸怀中的宝鱼。哦,对。自己不就是来送钱的吗?怎么又要掏钱?“因为不够!”“还不够?”梁渠长叹:“蛙公久居大泽,不知黎民百姓之疾苦,莫见那小小的池塘不过一亩大小,实则价值斐然,您可听闻‘特区’?”老蛤蟆摇摇头。“所谓特区,乃朝廷划出地方,重点发展之意,蛙公不知,眼下这小小的平阳县,过去不过是一平阳镇!”“哦?”老蛤蟆讶然,“竟有此事?”它虽不怎么靠岸,可时常搜罗人族典籍,知晓此等情况是相当少见的。“没错,不止是要成为平阳县,日后的平阳府不过是几年间的事,正是如此,这里的地价每天都在上涨啊!那区区一亩地,日后指不定要数万两白银!”“上万两白银……是多少?”蛙族以物换物,未尝知晓金银价值。“长老带来的宝鱼,玄龟壳,不过千两白银罢。”物价如此之高?老蛤蟆大惊失色。自己百多条宝鱼,只价值十多万两白银?“长老放心,平阳县尚未变平阳府,地价暂时没那么高,但想要扩张,一条鱼,恐怕不够。”“那还要多少?”梁渠伸出两根手指。老蛤蟆瞪大眼:“还要一条?”梁渠一愣,低头看向自己手指,还以为他什么时候截了肢呢。不愧是装糊涂的高手。梁渠佯装咬牙:“至少再来两条!剩下的,余心向水族,哪怕是去借高利贷,也要再扩出一亩土地!”老蛤蟆面目纠结,半晌,它好似被抽走了精气神。……池塘边,三条宝鱼被河狸一家抱在怀中。梁渠与老蛤蟆互诉衷肠。时光推移至傍晚,一人一蛙各自分别。“呼,要两条宝鱼真不容易。”梁渠擦擦额头上的细汗,跟老蛤蟆的片刻聊天,搜肠刮肚了都,幸好他每天看书,多多少少记下几句夸人的话。人不能不读书啊。好在收获颇丰。梁渠来到池塘旁,捡起地上裂出道道纹路的玄龟壳,触摸上面左右对称开裂的缝隙。“老贝,你怎么看?这玩意真的准吗?”“玄龟壳,大抵是准的。此乃水中异种,与宝鱼相似,乃天生精物,有趋吉避凶之能,极难捕获,除非碰上运势更强的异种。”那老蛤蟆叫嚷卦象有错。老砗磲倒是觉得卦象没错。它近期是会有点倒霉。“运势更强?”梁渠回想起老蛤蟆的外貌,似乎和寻常蛤蟆不太一样,没那么难看,整个样貌十分富态,“莫非老蛤蟆是什么特殊物种?”“多宝蟾蜍,蛙中异种,有寻宝探物之能,寿数绵延,不过成妖的多宝蟾蜍着实少见,恐怕整片江淮大泽只它一只,放眼天下难寻。”多宝蟾蜍?梁渠一惊,自己倒是小觑了那老蛤蟆,难怪一出手三条大宝鱼,且皆非自己平时吃的红血鲈之流,估摸着水泽精华有个上千。那老东西那么扣,家里的好东西肯定不少,类似宝鱼,怎么得有個十几条吧?“不管了,先分鱼!”梁渠把龟壳埋入池塘,让它好好自我修复,再拎出那三条大宝鱼,呼唤江獭,河狸。今天所有群众演员都有份。不过梁渠不是全无代价,这次应下老蛤蟆,改天得让人过来扩建池塘。花个几十两应该足够,凑个一百两能多座假山,让工匠给老蛤蟆雕个舒服点的座位。一个小小的池塘是越来越热闹。有狸有獭有蛙有砗磲……夕阳下。水波粼粼,荷叶飘转。阿威吸干宝鱼鲜血,梁渠掏空内脏,在铁网上煎烤鱼肉,拳头举着钳子帮忙翻转。河狸,江獭们在池塘边托着盘子,排好队领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宝鱼,欢天喜地的跑到一旁食用。再给没来的不能动,圆头,拳头分上几块大肉,鱼骨和内脏,肥鲶鱼独领三个大鱼头。剩下三块最为肥美,几乎占据一半的鱼身肉,全归梁渠。鱼腹入肚。【水泽精华+864】【水泽精华+1064】【水泽精华+963】一场大戏,终是没有让人失望! 第二百八十八章 金羽 泽鼎统摄蓝光,流沙般汇聚鼎底,积蓄出一层摇曳波光。梁渠盘膝而坐,消化鱼肉,运转两门心法,于体内遍布气血脉络。万胜抱元强性,降龙伏虎修身。海量气血吐纳归化周身,打磨第五窍,蕴养共鸣之中,更令他后脑隐隐发热。玉枕关,后脑枕骨之间,与上丹田前后平行相对,是“神”的中心,窍开神旺。梁渠五窍皆开,功法运转间已然对第六窍发起攻势!只可惜,直至腹中鱼肉彻底消化,第六窍仍未有任何松动。武道乃平地起高楼。楼越高,建造难度呈倍数上升。初时一层木屋,不过往泥地里打桩,用泥巴糊墙,便有模有样,到七八层,已然要打进花岗岩,以砖石作壁,难度不可同日而语。反倒前五窍历经打磨,行气间愈发圆融,浑身洋溢旺盛精力,好似冬日泡过热水澡,哪怕穿上一件单衫出门亦不觉寒冷。山不让尘,川不辞盈。有进步,不算白忙活。梁渠沉得住气。行路难。武道修行乃大丈夫事,行之越远,险阻越多,且避无可避。他在书院学过《浩木堂杂记注版》跟《余观修性命有感》两本书,对武道一途有基础认知后,书院教习司恒义紧接着让他学习的便是《通关文》。言持修武道有如许“要命关口,阻路大魔”,须关关打通,方可精进于大道,故名“通关”。里面内容大多是告诫弟子武道艰险,所有捷径皆是歪门邪道,长久没有突破也需耐得住性,忍得住寂寞。项方素,柯文彬等人贵为侯爵伯爵公子,比梁渠大出十岁左右,各类功法,武学一样不缺,不过位于狼烟之境。徐岳龙祖父徐国公,不惑之年已是二步宗师的人物,有武圣之资,他贵为国公子孙,三十有六不过狩虎圆满。如今八月中,满打满算,离梁渠来此世尚差两月足满一年,他有信心在相同的年纪做到更好,自然不急不躁。否则让其他武者听闻有人不足一年修至奔马五窍,仍觉得太慢而耐不住性子,怕是要吐血出来。沟通泽鼎。淡蓝色精华于鼎底起伏,浅浅一层,约莫有半个指头深。“增加了两千八百九十一点水泽精华?”梁渠讶然,他想过老蛤蟆给的宝鱼不会差,至少不是义兴镇附近牛角鲳,红血鲈之流,怎么得有个大几百,一千的水泽精华,没曾想自己只吃纯肉的一半,便有小三千。算上鱼骨,鱼脏,一条岂不是要两千多?纵然不及上回蛤蟆送的金锣鱼也弥足珍贵。“多宝蟾蜍,果真不凡。”老砗磲说玄龟是异种,有趋福避祸之能,非常难抓,唯有运势更强的异种方能降服。多宝蟾蜍也是异种,却让自己碰上,薅到羊毛……泽鼎。无支祁。落水而来,至此已有一年矣。梁渠以手撑地,坐到栈板上,双脚泡进池塘,烦扰的思绪顺着池水流走。星辰已经升起,夜风吹过池塘,一片燥热,墙下的灌木丛中绿色光点飞舞。银白月光照亮周遭,显出一片粼粼云层。明日怕是要下雨。江淮雨多。六七月梅雨天,八九月仍不得停歇,接连五六日的晴天,必然会挨上一场暴雨。虽不如梅雨那般延绵哀婉,却胜在泼辣,眨眼间把人淋个透湿。常有小孩站在对街屋檐下,比谁冲到对面却湿得更少,若是不小心脚滑裹上一层泥,少不得回家吃笤帚。“汪!”乌龙吃过晚饭,摇动尾巴穿过院子来池塘玩耍,凑到梁渠身边欢快打滚,滚着滚着竟是滚到栈道边沿,再翻出半圈,身下忽地一空。梁渠手快,一把在乌龙掉下去之前将它抓起,抱在怀里搓动狗头,一身奶毛手感极好,柔顺。动物幼崽常常生长飞快,两三個月便初具模样,狗也会有立耳迹象,此举是为尽快成长以抵抗夭折风险。但精怪不同,大部分幼年精怪,已然展露非凡生命力,为此幼年时期稍长一些。乌龙父亲黑齿称得上是半头精怪,有小牛犊大,搏杀虎豹不在话下。又得梁渠的精心喂养,乌龙更甚父辈,说是精怪不为过。两个多月过去,除去身子长大一圈,尚没有开始燃烧颜值。不过乌龙底子好,通体漆黑,长得不赖,即便燃烧,也只是从可爱转为神骏。乌龙歪头舔舐梁渠掌心,大河狸跳入池塘,爬上栈道,梳理过毛发,指一指对面的战船。“船模好了?”大河狸点点头,比比划划,表示它建造的非常用心,与图纸上的一模一样。河狸一家对池塘的生活十分满意,环境优美,能作木工,有邻居作伴,间或有宝鱼。虽然它们吃素,但偶尔能吃到宝鱼这样的荤菜,多是一件美事。“行。”多宝蟾蜍跟蛤蟆两头抓。梁渠没有放弃跟蛤蟆的交易,只是现在天色刚黑,得再过两个时辰,到子夜时分。地方上人一多,生意就多,夜生活也丰富。过去入夜,除去出船渔夫外,义兴市上压根看不到人影,基本各回各家睡觉。眼下成了义兴镇,热闹良多,入夜仍有人点起灯笼做生意,尤其是宵禁刚刚结束,许多人憋了一个月,不少地方还热闹着。子夜。蛙叫蝉鸣伴着某家汉子的鼾声。江獭们扛上池塘里的战船,跟随梁渠来到刘全福家。刘全福留好了门,角落里的大黄狗见是梁渠也没有叫出声,熟狗了。梁渠摆摆手,战船底下再分出三只江獭,上前撤走固定木板,摇摇晃晃的搬起战船。两艘船模全部带上,一人六獭往芦苇荡走。芦苇叶响动不断,藏匿泥中的水蛇受到惊吓,挤出洞穴要逃窜,被扛船的江獭一爪捞起,塞进嘴里咔吧咔吧咀嚼。进入水中。肥鲶鱼早早等候在此。它是梁渠跟蛙族联络的重要人物,得力干将。“上次我们遇到的火鸟你还记得吗?”肥鲶鱼皱眉沉思。良久,它点点头。有点印象。“成,这一次,阿肥你去换赤火鸟身上的一根金色羽毛!” 第二百八十九章 伏波强化+2 “交给你了,阿肥!”阿肥拍拍胸脯,表示要将天神的荣耀带给蛙族!说罢,它推动两艘战船,冲入暗流甬道,消失不见。几根断裂的水草从梁渠眼前飘过,飘飘晃晃,一同卷入甬道之中。他手指微动,倒插入水中的长枪横亘于身前,飘转中,枪刃上乌光闪动。这缕光芒看似顺滑,但以梁渠目力,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比之先前,多出少许凝塞。伏波。梁渠拜师时,三师兄陆刚花费足半个月铸造的灵兵。钨金枪头,枪芯,象牙白木杆,赤火羽生灵,影兽皮作漆,期间经历过一次龙骨添塑,哪怕放到狼烟境,依然是一柄利器。偏偏那日斩蛇回家,给伏波上油的梁渠发现枪刃上竟崩出几个细小缺口!大蛇属大精怪,梁渠以斩蛟神韵断其颅骨,周身最为坚硬之处,一击毙命。如此强度,伏波枪上崩出少许细微缺口再正常不过,放块钨金,伏波左右旬日便能长好。今非昔比。一个人能赚取到的财富,同地位,实力,能力,背景,权力五方有关。同等实力下,不同背景所能获得的财富大不相同,同等背景下,不同实力亦然。财力有限,送的东西自然要结合自身情况。梁渠如今奔马五窍,总共八位师兄师姐,大抵以四师兄徐子帅为分界线,往下除去六师兄曹让送的清玉佩属于配饰,其余几位师兄送的都已跟不上他的步伐。陆刚师兄送的钨金,对当时的他来说是“神金”,现在却只是“上金”,对战大精怪不能说弱,属于是棋逢对手,同一层次。或许送礼那天,他们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小师弟成长会如此迅猛,送的东西没用上一年,大幅“贬值”。本来不是什么大事,跟狼烟同一层次,足够梁渠使用。灵兵的优点是有灵性,可修复,不是坚不可摧,更是能伴随主人灌注气血成长。伏波会崩,完全是蕴养时间太短,大多依靠材料本身强度。偏偏梁渠带点完美主义。若在平日,忍一忍不是不行。但他愣是知道赤火鸟就在蛤蟆洞里!那根寄托赤火鸟重生希望的本命金羽也在洞里!且正正好,八月中旬到与蛤蟆交易的时刻!伏波枪想二次添塑,没有比同根同源的赤火金羽更好的材料,不会有任何失败可能!天时地利人和,不来上一回,他浑身难受。灵兵的灵性越高,成长性越强,越容易蕴养。换句话说,灵性是灵兵的天赋。主人天赋太高,成长太快,灵兵也该跟上!龙骨内精华让鲟鱼经年累月吸收太多,残余下的只是一块朽骨,里面东西说没价值不可能,说有太多价值也不现实,否则当初几位师兄不会一点遗憾没有。为此他要用赤火鸟的本命金羽,给伏波三次塑灵!赤火鸟遇到生命危险会有壁虎断尾之举,把全身的生命精华注入到一部分羽毛之中,四散逃遁。那一部分羽毛中只有一根蕴含最多的生命精华,是为赤火金羽,亦或称呼为涅槃金羽,余者皆是作为幌子的赤火悼羽。伏波最初用的便是赤火悼羽,含金量和赤火金羽完全没法比!……两艘战船顺着暗流冲出甬道。肥鲶鱼全神贯注,一個旋转挺身,接连扛住两艘船模,让两船轻轻落地,扬起少许泥沙。等船只平稳,肥鲶鱼顶着两艘船模,快速往蛤蟆洞穴方向挪动。红铜色的大锚斜靠在洞穴壁上,蛤蟆挺着白肚子,呼噜打得震天响。作为水中霸主之一,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它,想怎么睡就怎么睡,轻松惬意。肥鲶鱼没着急喊蛤蟆,自个先进到洞穴选宝贝。看家藤蔓见到熟蛙,晃动枝条打过招呼,让肥鲶鱼进到洞内。金色羽毛,金色羽毛……肥鲶鱼甩着尾巴晃来晃去。它记得自己先前看到过,只是忘记位置,好像和几个大石块放在一起。晃过一圈,肥鲶鱼钻进一堆杂物之中,忽地感受到一股热流扫过面颊。灼热感唤起肥鲶鱼久远的记忆。顺着热浪方向,几缕金色光芒迸发,小心靠拢过去,周遭水温不断攀升,烫得它不停抖鱼鳍。绕过巨石,光芒骤盛。一枚金色长羽静静漂浮在水中,向四周散发惊人热浪。肥鲶鱼通过精神链接描述一番,得到梁渠的肯定回答。找到了!就是它!肥鲶鱼大喜,它对金羽转个圈圈,想上去触碰,却又被热浪逼退。太烫了。思考半天,它灵光一闪,张开大嘴对金色羽毛鼓动水流。水流搅动,金色羽毛微微摇晃,很快脱离地面,飘转起来。能成!肥鲶鱼六须飞舞,它猛吸一口水流。呼!呼呼呼!羽毛打着转漂到蛤蟆身边。蛤蟆呼噜震天,被热浪擦到,痒痒的,下意识用爪子挠挠背。然后肥鲶鱼一个不小心,把金羽吹卡到了石缝中……蛤蟆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不知怎么来到岸上,四周尽是一望无际的黄色陆地,无论如何找不到水塘,烈日灼灼,晒得它身上蛙皮开始起皱,褪下透明的薄膜。好热,好热,怎么那么热……热死蛙了……蛤蟆迷迷糊糊睁开眼,余光瞥见对着石缝不停吹水,试图把羽毛吹起来的肥鲶鱼,它揉揉眼。“小老弟?”肥鲶鱼抬起头,立马游出洞外,推动两艘船模进洞。蛤蟆望见船模精神大振,困倦一扫而空。等好几天,终于有新船了!它端起一艘沙船观摩,船头扁平有层次,锐意十足,足足六根桅杆,比先前的楼船更长也更霸气!再看广船,不如沙船威武,却胜在造型精致,栏杆分明,掀开甲板,内部构造一应俱全,周遭船桨如羽翼般舒展,十分精巧。好船!蛤蟆托起那艘沙船,在爪蹼中上下起伏,模拟船只航行。玩得高兴,它忽然想到什么,低头望向肥鲶鱼。“小老弟,据点是怎么回事?”肥鲶鱼一愣,立马寻求场外援助。梁渠没有迟疑:“实话实说。”对强者应当保持敬畏。逗一逗老蛤蟆无所谓,但面对一头水中霸主,如无必要最好不要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除去与泽鼎有关的部分,其他如实相告。“是人啊。”蛤蟆托住下巴,神色恍然。它许多事情只是懒得思考,不代表笨。船模不是肥鲶鱼一条精怪能做出来的,只是蛤蟆一直没问,也没去想,反正一船换一物对它来说无所谓。“我想见见他。”蛤蟆道。 第二百九十章 前往深水区 蛤蟆想见我?梁渠眉头紧锁,思绪摇曳交缠如水草。“先回来吧。”蛤蟆不清楚他跟肥鲶鱼之间有精神链接,说出此话,显然是要让肥鲶鱼过来传话。应当没有恶意……梁渠浮于水中不断权衡,六只江獭跟眼前晃来晃去。它们绕着暗流甬道四散找食,逢石必掀,逢洞必挖,扬起泥沙一片,到处狼藉。婉拒某只小江獭送来的大虾,梁渠松开拳头,手汗与水流混为一体。紧张了。江淮河乃天下第一长河,江淮大泽更是天下第一大泽。论水域与深度,毋有出其右者,民间向来有江淮海之别称。且水下与陆上相比,垂直结构更普遍,能容纳的生物数量要多得多,陆地比之水下,更像是简单的二维平面。底层基数愈大,能供养的武者愈多。妖族何尝不是。深水养真龙,宽阔无垠至此,蛤蟆的实力究竟多强无法想象,绝对比梁渠见过的至强者老和尚更离谱,没法不紧张。思索间,一根金色羽毛从暗流甬道中打转飘出,漫散出惊人高温,热浪灼灼。体格最壮的大江獭两三口吞吃掉大鱼,浮游到金羽前,好奇打量,正欲伸手触碰,一道庞大黑影冲出暗流,跟它撞到一起。肥鲶鱼本欲来上一招平沙落雁,不曾想洞口有獭挡路,猝不及防失去平衡,裹挟江獭翻滚出去。梁渠侧滑一旁,避开二兽。他凝望眼前金羽,知晓再不去就不礼貌了。蛤蟆展示了诚意。“该来的总要来,回去换件衣服。”涡流卷住赤火金羽,梁渠纵跃间来到池塘,让拳头等兽看顾好宝贝,他去卧房换上一件蓝袍,绑好头发,捯饬过后才回到暗流甬道前。肥鲶鱼正在和大江獭打架,双方你抓我咬,搅得水域煞气腾腾,一片浑浊,压根没注意到梁渠消失过。“阿肥!”肥鲶鱼伏地挺身,一个甩尾抽开江獭,屁颠颠游到梁渠面前。“开路。”阿肥得令,掉头钻进甬道。大江獭从地上坐起,气得抓起一块石头啃成碎屑。等肥鲶鱼消失不见,梁渠上前一步放弃抵抗,顺应龙卷吸力。水流卷住全身,他的脚下瞬间失去支撑,急速地下降、旋转、翻滚,顷刻间丧失上下左右的方位感知,空间无限拉远又拉长,淡蓝色光影在眼前反复交错,宛若化身蚂蚁穿过一扇百叶窗,连意识都在剧烈的晃动感中逐渐模糊。约莫有七八个呼吸,梁渠周身一松,被暗流狠狠抛飞出去。外面的阿肥经验丰富,身子一横,轻松接住。梁渠后背一软,旋即被肥鲶鱼顶住落回地面。脚下泥沙仿佛变成一团松软棉花,踩下去没有任何回弹感,松松软软。难怪肥鲶鱼以前总是脸着地……梁渠揉揉眉心。待恢复过来,他站起身来打量四周。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周身被水流无死角包裹挤压,沉,重。水压变了。他向上仰头,水面遥遥无际。“奇怪……”“感觉水压对不上深度……”梁渠皱眉。深水区水压无疑比浅水区大得多,但他觉得以目前深度,水压还是“小了”,没有该有的滂湃压力。环顾四周,水底并不平坦,到处是延绵起伏的山势,许多地方生长着一蓬蓬水藻,蘑菇般的暗紫水植高耸矗立,伸手触碰,伞柄硬邦邦的跟一颗老树没有任何区别。所有水植中,最显眼的当属几株发光藤蔓,如蛛网般绵延大地,提供了极为良好的视野,哪怕身处于泽地,依然亮如白昼。五彩争胜,流漫陆离。眼前一切俱是肥鲶鱼未曾提到过的,倒是分外新奇。但交叉生长的植被中,却看不到一条小鱼。死寂与生机诡异并存。“附近住着蛤蟆的缘故?”梁渠猜测。肥鲶鱼甩着尾巴在前面开路。适才几步,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如烈日般冉冉升起,非常醒目。蛤蟆?梁渠手脚并用,翻过一个五六米高的石坡,视线豁然开朗。几艘废弃巨船互相躺靠挤在水底,有的拦腰截断,有的船腹处破开数個丈高窟窿。每一艘长船都在百米以上,从上到下没有生长出任何水藻。最为夸张的一艘更是近百丈,三百多米,只可惜船头完全断裂,消失无踪。从品相上看,诸多大船皆或多或少有破损,不如梁渠给蛤蟆做的模型完整,甚至于由于更小巧的缘故,很多地方能做得更为精致。大船排列有弧线,弧度所包围的中心处是一个夸张的石窟。透过石窟,梁渠隐隐能望见一个熟悉的球形背影。不用问,正是这道背影的主人,去年给予过他人生中头一次冲浪体验。石窟中。蛤蟆正用赤火鸟的皮毛擦拭大锚,察觉到生人气息靠近的它探出脑袋。石坡上肥鲶鱼甩着鱼鳍打招呼,热情洋溢。小老弟一如既往。目光左移。被投射到视线的梁渠只觉得四周一沉。不同于水压那般的实质性变化,而是无形的压力,令人不由自主地站直身子,接受“检阅”。幸亏在水下,冒冷汗全融在水里。往后生意能不能做,全看此刻蛤蟆对他有没有眼缘。若是有,不枉自己事先捯饬一番。瞧见蛤蟆目光,正要靠过去的肥鲶鱼立马侧躺身子,两只鱼鳍齐齐指向梁渠。诸多船模的总设计师,总工程师,堂堂登场!然而没等介绍完,梁渠听到一声轻咦,随后蛤蟆一个跨步来至身前,没有激起任何水流。他不知道发生什么,谨慎地躬身下拜。目光自上而下俯视。“你是人吗?”蛤蟆用爪蹼搓着下巴,“怎么感觉那么奇怪……”?梁渠想过无数种问答和应对方式,但蛤蟆的问题还是让他思路一滞。“自然……是人,大王何出此言?”梁渠全无面对老蛤蟆的侃侃而谈。他斟酌出声,不敢多言,生怕引发什么连锁反应。趁着回答,也趁机打量蛤蟆。蛤蟆体型比想象的更大,大到夸张的程度,哪怕是蹲着也有百米之高,走到近前完全需要仰望。其样貌更是与寻常能见到的蛤蟆,青蛙完全不同,倒有些像……角蛙?背上泛着淡黑色的条纹,白色圆肚皮,大嘴巴。除此之外没有特殊之处。蛤蟆趴在地上,斜头用一只独眼反复观察,越看越觉得蹊跷。说是气息不一样不太对,它不是没见过人类,气息上没什么问题,准确来说是感觉不对。梁渠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一个人。 今晚没有了 《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一章 龙君血脉 “有趣,有趣!”蛤蟆背住双手,围绕梁渠踱步。水藻飘飘扬扬,梁渠冷汗津津,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莫非自己让蛤蟆看出什么跟脚?不至于啊,以泽鼎本领,一个水泽妖王能有所察觉?如此未免太不值钱。梁渠心有惴惴。肥鲶鱼作为嘴替,立马询问哪里有趣,让它一起乐呵乐呵。蛤蟆托住下巴,半思半答:“你给我的感觉,跟那条长虫很像……”长虫?梁渠心思百转,大脑进入超频模式。能入蛤蟆眼界并称呼为长虫,江淮大泽里符合条件的没几个。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霸占龙宫的江淮蛟龙。长虫一称带蔑视。双方关系并不算好?糟!自己撞枪眼上了!不行,要拉一波印象分!为什么自己会跟蛟龙像?梁渠脑子转得冒烟,立马联想到六月河神祭。河神祭过后,自己获得足一点的江淮眷顾,变化正是从那时开始,他下水总是能感受到恶意相随,且恶意极大概率来自蛟龙!自己与蛟龙或许存在眷顾度上的竞争……梁渠思绪如电,躬身再拜:“大王不妨仔细想想,究竟是跟以前的长虫像,还是现在的长虫像?”“以前,现在?”蛤蟆眼睑微垂,忽地再张开,“是跟现在的长虫像!以前的不像!咦?”蛤蟆再度俯身,蛙目上下移动:“你是不是长虫要找的那个家伙?”“对,南边!你就是那個家伙!”不待梁渠回答,蛤蟆自顾自地拍蹼,貌似十分高兴,挥击间水流化作龙卷撞向两侧石壁,徐徐溃散成白汽。“有戏!”梁渠精神大振,正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展露出与蛟龙的敌对关系,至少能与其划清界限,拉回一波印象分!与大人物交谈真是如履薄冰,哪怕什么都不做亦有可能被嫌恶。龙卷撕裂水藻,断叶四处飘散。蛤蟆抱住白肚皮乐不可支,肥鲶鱼跟着一同捧腹,两根长须抖起波浪。梁渠不知道它在笑什么,看来回去要好好修理一番。欢喜过一阵,蛤蟆静伏在原地,似乎陷入十分久远的回忆中。梁渠能察觉到蛤蟆的目光如幕布般间或披落到身上,心脏砰砰直跳,不清楚又有何变化。煎熬……蛤蟆伏在地上,思绪飘飞。望见梁渠的第一眼它便觉得奇怪。存在感太低。不是气息,状貌,是存在感。低到稍不留神便有可能忽视的程度,简直不可思议。等集中注意跨过存在上的疏离,更深层次的东西又有一股熟悉感。长虫!蛤蟆前不久见过长虫,回忆起来不算困难。本以为梁渠是长虫属种,故而有长虫独有特质,经由提醒似乎并非如此。“以前……现在……”蛤蟆琢磨着,很快找到那个改变的关键节点。长虫入主龙宫!难道说是从龙君那继承的?如此说来,梁渠不是跟长虫像,是跟龙君像?两者存在什么血缘关系?蛤蟆越想越深。龙君哪都好,只有一点,喜欢赏赐精血,点化生灵,总有些奇怪的东西身上会流淌龙血。它年幼时跟随老蛤蟆在大泽中四处流浪,凭借老蛤蟆趋利避害的本领,倒也在大泽之中混出一番名堂。那年龙君大寿,它们两蛙有幸忝列入席,老蛤蟆至今收藏着从龙君宴席上带回来的金银盏,时常拿出来夸耀,称金银盏乃龙君亲手赠与,摆在床边,夜夜枕之入梦。唯有蛤蟆知晓真相。但那已经是百多年前的事了。它不过是一只跟随老蛤蟆在流水席中穿梭,大吃特吃的小蛙,除去宴席上的菜味道极好,至今难以忘怀外,其余印象模糊。真是缘分。长虫让找的人会自己跑上门,更在长虫发怒前便已经在帮自己造船。蛤蟆怀念那顿饭的滋味。恍惚间,它似乎又见到龙君,见到那个繁荣有序,生机盎然的妖庭。至于抓住梁渠交给蛟龙,完全没那个想法。龙君的逝去,长虫要打上一个至为重要的嫌疑标签,其次是北边铁头。哪怕不是长虫,它霸占真龙遗泽,驱赶龙宫子嗣的行为也低劣难堪。总之真相大白前,只要是蛟龙要做的,它就坚决反对!“走!”蛤蟆爪蹼一扇,击出一道水龙卷,卷住梁渠跟肥鲶鱼,稳稳落到石窟前。梁渠抬头,略有哗然。唯有真正站到石窟前,才能觉察到自身渺小。他像是一只蚂蚁来到死去百年的海龟壳前,瞻仰到巨兽荣光。紧贴岩壁生长的藤蔓扫榻相迎,蛤蟆迈动步子进去,梁渠抱住肥鲶鱼,趴在它身上跟随前进。“今后大泽深水区的北面和东面少去。”梁渠试探问:“大王所言,余自当用心,只是大王可否告知原因?”“不安全。”蛤蟆晃动大脑袋。妖庭四柱,它在南边,西边是老乌龟,东边和北边都亲近蛟龙。梁渠点点头,反正知道怎么做就行,能得到蛤蟆提醒,自己应当是获得了一定的好感,至少是中立。况且他目前也只发现来往蛤蟆所在地的暗流通道,想去别地没那条件。说起来,暗流通道到底是如何形成的?没有任何力量维持,竟能持续如此之久,难道真是大泽天然形成的神奇路径?跟随蛤蟆走上一段路程,梁渠环顾琳琅满目的大妖残骸,心中对蛤蟆敬畏有加。牛逼!若是真抱上蛤蟆大腿,那就替换老和尚,成为梁渠最大的靠山了。可惜,他和蛤蟆目前关系薄弱,反倒是肥鲶鱼跟蛤蟆感情更好。蛤蟆挪步到一张淡蓝色兽皮上,屁股一抬躺靠下去,挥挥爪蹼。“两艘船换两件,还能拿走一件,没事不要打扰我。”肥鲶鱼投它眼缘。小小一只鱼,灵智高却一点不怕它,长得又福气,从没见过的品种,甚至能拿船过来,自然喜欢。以前懒得想船从哪来,知晓后多少有些难受,但明白梁渠跟蛟龙不对付后,蛤蟆又无所谓了。说罢,两眼一闭,睡起觉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池塘温泉 如此简单?梁渠望向肥鲶鱼,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肥鲶鱼跟着瞪大眼。从见面到现在,它完全没察觉到有不妥,只觉得双方相处融洽。蛤蟆老大一见面就说天神有趣,有趣等于欢乐,还拍手拍脚,肯定是非常喜欢。天神又对蛤蟆老大如此上心,每回建船亲自把控质量,高标准,严要求,那大家是相亲相爱一家蛙啊!“大人物的心思,捉摸不透。”或许是自己真投了眼缘。许多事情没那么复杂,刚掏钱买了根热狗,路边遇见只投眼缘的猫狗,即便是一口没动,说不得也给它吃了。环顾四周,琳琅满目的“杂物”无规律的堆放,恍若一座座宝山。梁渠不想那么多,先捞好处。他盘坐在肥鲶鱼的脑袋上,一路观览,眼花缭乱,着实不知道选哪个。本以为自己和肥鲶鱼不一样,饱读“诗书”,一定能挑选出好东西,事实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蛤蟆洞穴里的大部分皆是残物,有的东西压根看不出来完整时候是什么样子。破碎的鼎足,泛彩光的石块,冒寒气的兽角,断裂骨骼中残余如银霜的骨髓。大多为尸骸,器骸,宝植类的少,或许对妖兽而言,宝植不太好储存。宝鱼倒是不少。宽三丈的巨大贝壳中,数十条宝鱼往返游动。梁渠伸手触碰,摸到一层无形屏障,正是这层屏障阻隔了宝鱼逃窜。里面每一条宝鱼品种梁渠全不认识,浅水区附近的宝鱼品种尚且能编出一本《宝鱼录》。深水区鲜有人能涉足,更别说记录其中的宝鱼制成书册供后人浏览。“奢侈。”梁渠与某条宝鱼对视,像是说给鱼听。宝鱼被圈养会逐渐流失灵性的,蛤蟆却好似完全不在意。“再看看,选不出来好的,过来拿一条宝鱼。”梁渠骑着肥鲶鱼往里走,边走边问石窟有没有什么秘籍之类的东西。肥鲶鱼摇摇头,石窟里一本书没有。原因它倒是知道,老蛤蟆非常喜欢看书,书全在老蛤蟆那。老蛤蟆……梁渠嘴角抽抽,改日得去一趟书院,找几本《臣风》《国风》之类的书看看,里面夸人的话多。给老蛤蟆整服帖,说不定能抄几本秘籍出来。一人一鱼四处晃荡,梁渠穿过几块金属矿石,忽地注意到角落里一块闪烁乌金光芒的石块,色泽颇似钨金,人头大小,伸手一摸,极沉!观摩纹路,如龙蜿蜒。墨龙金!嘶!好东西!墨龙金,钨金的上位金属之一!本质上是钨金矿脉经历各类变化后形成的核心金属,极难获取,所谓墨龙金,是此金属上带龙形花纹,故此得名。除此外还有九鼎金,羽钨金,皆是钨金变种。至于墨龙金成因,猜测说是需钨金矿脉附近有龙属妖兽长期居住,并且泼洒过鲜血,是真是假没人亲眼见过渐变过程。梁渠抱住石块,没有任何犹豫。就它!本想选上一件增强自身实力的宝物,奈何本就要强化伏波,恰好有一块钨金的上位金属,索性趁此机会一步到位,把上位金属融入进去。属性相合,添塑难度会大幅下降,除非梁渠倒血霉,否则不可能失败。梁渠抱住石块往洞外前进,发现蛤蟆真在睡觉,肚皮山一样起伏,信任十足。他转头问了问肥鲶鱼要不要喊醒它,知会一声。肥鲶鱼拍拍胸脯表示直接走就是,它有面儿!“人和蛙不一样啊……”梁渠想了想,用青狼在地上刻出一行字。“取用墨龙金,那么大。”对照墨龙金的大小,梁渠到洞外找了块差不多的石头放在文字边,这才带着石块去往暗流甬道。“解决一个后顾之忧!”通过肥鲶鱼跟蛤蟆交易,属于谁都不追问的默契,但难保今后不会翻车。现如今捅破窗户纸,双方固然有些尴尬,却消弭了潜在隐患。没有负担背负,浑身舒坦!【水泽精华+2.4】通道前,梁渠左看右看,摸摸嘴边。没有误食什么奇怪东西。二点四水泽精华?梁渠炼化泽狨,每天泡在水里能获得极少量的水泽精华。莫非……自己下来总共半个多时辰,有二点四的水泽精华?一天岂不是有六七十点?比浅水区每天一两点高得多啊,若是加上老砗磲这個增幅器……嘶!可惜,没法长待。深水区里暂时没有自己的地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在蛙族附近购置一处“房产”?梁渠思量中穿越暗流甬道,一番天旋地转,成功落地。浮出水面。夜色昏暗,荡漾出的涟漪扭曲月光。子夜出发,深水区待有半个时辰,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先不急着打扰睡梦中的陆师兄,梁渠带上墨龙金纵跃间回到池塘。跳出地下河,水温骤变。一股热流包裹住梁渠全身,间或能听见池塘内传来戏水声。什么情况?他探出脑袋。月色朦胧,整个院子里升腾起浓厚白雾,牛乳般往外散逸,贴着围墙向上翻涌。蜃虫浮于水面,阿威趴在蜃虫身上,江豚水里打滚,拳头挥动水流控制金羽方向。河狸,江獭们脑门上搭着白毛巾,围靠于池塘边仰头数星星。舒服。活那么久,众兽头一回泡上温泉。向来如老僧的不能动今日显得异常有活力,匍匐在岸边,在众兽的欢呼声中迈动四肢俯冲奔跑,临近水边,一个跳跃扑入塘中,水花四溅。浪潮涌来,蜃虫随波逐流飘向池塘中心,又顺着江豚翻滚的浪花漂走,仿佛一只大号纸船。大河狸摘下脑门上的毛巾,用力一拧,哗哗流水。真热闹。肥鲶鱼迫不及待的加入其中,它挺着肚腩滑上岸,尾巴一甩,炮弹般轰入塘中。梁渠观摩一阵,发现几兽挺聪明的,居然懂得利用赤火金羽控制水温。温度高了,拳头会把金羽往下压,让地下河流带走多余热量。温度低了,它把金羽往上抬,远离地下河,积蓄塘中热量。老锅炉工了。泡着吧。梁渠没把金羽拿走,任由众兽欢腾,只让它们小点声,别吵到邻里让人看到。第二日一早。石幔中尚溢着水沫,没有完全干透,中间杂草泡得恹恹。玩了一夜的水兽们沉沉睡去,却又被梁渠叫醒,暂时前往大泽。河狸,江獭们睡眼惺忪,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子离开。临走前不忘回头望一眼梁渠,好似他是什么黑心房东。辰时。“非要我过来作什么?如此神秘?”“师兄来便是,那东西我自个不好拿,烫手。”烫手?应梁渠邀请迈过门槛的陆刚脚步一顿,觉得此话耳熟,不记得在哪听过。等他穿过庭院,望见几近沸腾的池塘中心,瞳孔猛缩。“师弟,你这……”陆刚视线在金羽与梁渠之间来回跳跃,话到一半堵住喉咙。“陆师兄没看错,就是金羽。”真是赤火金羽!?不行,他得缓一缓。 第二百九十三章 齐齐上阵 天光昏暗,金羽沉浮。细密的小气泡从池水中连串溢出,上浮至水面迸裂,炸成一股袅袅白汽。陆刚靠坐至花坛边沿,热气扑面,像身旁顿下一口大沸汤锅,一时间陷入沉默。赤火金羽!真是赤火金羽!陆刚总算想起那句“烫手”为何如此耳熟,去年冬天,他跟梁渠发生过一模一样的对话!烫手。各方面的烫手。哪怕是他,不做任何防护冒然触碰,亦有可能烫下一层皮肉。陆刚欲言又止,脑海里思索半天想不出话语来,转而失笑。“师弟真是,新人换旧人啊。”本以为上回赤火悼羽足够夸张,未曾想到今日得见赤火金羽!一头臻象大妖的本源精华啊。陆刚时至今日尚未亲眼见过一头大妖,遑论死后至宝。去年梁渠满怀期盼,询问自己的悼羽是否是金羽的情形历历在目。左右一年光景,成长的太快了。君子豹变。陆刚想到六师弟曹让说过的话语,顿觉贴切。池塘中热气扑面,平白淌下热汗。陆刚止住纷乱的思绪,转头凝望塘中金羽,猜测道:“跟上回是同一只?”“是一只。”烈火鸟不是麻雀,一飞一群,天天经过大泽。蛤蟆总共只杀过一只,不会有错。“顽强至极,说是不死鸟不为过。”陆刚感慨,师弟没说来路,但他心里清楚,多半又是从大泽里捞的。那眼前这根金羽在大泽里泡了足足小一年!体会其中生机,韧而不泄,显然仍有重生机会,只是泡太久,恹恹不振。“不光赤火金羽。”梁渠撂下一句,转身跑池塘边的小屋后,抱出一块人头大的金属石,钨金光芒闪没。陆刚身为铸器师,只一眼便望出那是什么。墨龙金!好大一块墨龙金!有金羽的前车之鉴,纵然惊讶陆刚也不会太过失态。只是……陆刚双手接过石块,指腹触摸过上面蜿蜒花纹,眉头紧皱。赤火金羽加墨龙金便不是简单的添灵了……“陆师兄为何皱眉,可是有问题?材料相冲?”“倒不是相性问题,墨龙金性质同钨金相似,包容性更强,各方面皆优于普通钨金,是最好的上位金属之一,跟赤火鸟的相性肯定匹配。哎,不瞒师弟,是我有问题,你要一鼓作气把两者同时添塑进去?”“不能一起吗?”“不是不能一起,伏波灵性来源本就是赤火鸟,现在要添灵的还是同一头赤火鸟,不存在任何问题。但加墨龙金跟添灵不同,需得重锻,如此好的材料,我从未接触过,担心会搞砸。”“但伏波是师兄你锻造的,没有人比你更容易上手吧?”据梁渠所知,塑灵比铸造简单得多,理论上不该难住陆师兄才对。陆刚闻言略有迟疑。梁渠立马明白,不是手艺问题,是陆师兄在患得患失。陆刚此前从未用过如此好的两种材料,生怕自己出现什么差池,毁于一旦。两人不是求器人跟铸器人那般单纯的利益交换。那样反倒简单,你出钱,我锻器,纵使失败顶多不相往来乃至打上一架,传出些许恶名。关键在于他们是师兄弟,万一失败闹僵,少不得埋怨。陆刚也赔不起如此好的材料,他不过狼烟武师,上哪找跟赤火金羽一样的好材料?一头赤火鸟只一根金羽,还不是所有臻象大妖残骸都如赤火鸟这般充满灵性与生机,是最好的几种添灵材料,哪怕师父求取一件都费劲。梁渠拱手作揖:“陆师兄放心,师弟不是拎不清是非的人,若是真有差池,那也是师弟的问题。不是客套话,实不相瞒,这根金羽师弟我其实只花百多两银子便拿过来了,只是如何得到的,不方便说。”陆刚:“?”“师弟……莫不要诓骗我?”“千真万确,所以师兄尽管上手,失败了,左右不过是少那百两银子,当真过意不去,赔我百两银子就是。”梁渠嘿笑。陆刚无语凝噎。太过离谱,以至于不像是编的。他想破脑袋都不明白,谁会百两银子卖此等至宝?师弟莫不是去骗了傻子?但拥有赤火金羽的不可能傻……唯一的解释是对方财富或实力之巨,不在乎一根金羽。陆刚不敢细想,一番天人交战:“既然如此,我应下了。”梁渠大喜:“多谢师兄!”好的炼丹师,炼器师是需要成绩的,能经受如此材料,对陆刚亦是一笔不可多得的宝贵资历。“赤火金羽,墨龙金难得,金羽又如此特殊,光靠我一人恐有差池,尚需两人帮忙。”“哪两人?师弟马上去请!”“那倒不必,一个是师父,另一个是我父亲。”“好!那我去找师父。”“事不宜迟。”陆刚抬头。昨夜鱼鳞天,现在天色昏暗阴沉,显然要下大雨。过犹不及,金羽属火需压上一压,大雨天是熔炼金羽的大好时机。若是丙火日,说不得赤火鸟要当场重生。……江淮大泽。河狸漂躺在水面上晒太阳,眯眼补觉。泡过一整夜温泉,脑袋晕晕的,加上玩得太晚,怎么睡都不够。与之相比,江獭一家十分有活力,四处游蹿抓鱼。大江獭叼上一条大草鱼,望见伏在河底休憩的肥鲶鱼,眼珠子一转。昨晚一獭一鱼打得不可开交,纵然是它亦不得不服此鱼膘肥体壮,是个打架好手。若得其相助,找到霸占巢穴的江獭群,岂非能夺回家园?一念至此,大江獭松开口,抓着鱼潜入水底,晃醒睡得正香的肥鲶鱼。肥鲶鱼甩动鱼鳍,睁开眼瞧见是江獭,十分不耐,转個身继续睡觉。江獭挠挠头,思索半晌,它又找到拳头,举着草鱼一番比划。拳头听懂江獭的诉说,两只眼柄晃晃,跟它上岸,找到许多枯枝败叶搭成篝火。江獭摸出两块燧石,砰砰砰地打出火星,溅落到绒丝上引燃篝火。拳头用巨钳撕开鱼腹,掏空内脏,串上木棍,架于篝火之上。作为统御水兽中唯一拥有“双手”的大将,天神座驾尚是乌篷船时,拳头便跟随其学习烧烤,现如今习得一门好手艺,整条草鱼在火焰的燎烤下变得外焦里嫩,喷香扑鼻。江獭双爪合十,连连道谢,接过插鱼的木棍,再潜水底。烤鱼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孔,肥鲶鱼悄咪咪睁开一只大眼,趁江獭不注意,猛地前扑。哗。水流中飘出银色气泡。肥鲶鱼吃了一嘴的水和沙。大江獭高举烤鱼,站立在石块之上。肥鲶鱼大怒,视为挑衅,正欲追击,大江獭忙奉上烤鱼。肥鲶鱼环抱鱼鳍,侧头俯视江獭。江獭给鱼拜年,不安好心!大江獭见此情形,立即诉说起自己家园被夺的悲惨,请求伟大的凶牙将大人施以援助,帮助可怜无助的江獭一家夺回家园,并保证事成之后,给凶牙将大人献上一千份美味烤鱼! 第二百九十四章 势在必得! 杨府花园。蚂蚁们抬着青虫从梁渠脚边经过。“师弟!师弟!我的好师弟!师兄真的缺一把灵兵啊,金羽师兄不奢望,有没有悼羽了,施舍师兄一根啊!”徐子帅抱住梁渠,如泣如诉,俨然一副声泪俱下模样。梁渠挠挠鬓角,他去平阳镇请师父来坐镇,正好碰上四师兄徐子帅,于是乎,便发生眼前一幕。“悼羽有是有,只是……”徐子帅眼眸大亮:“只是什么?”“只是没什么用了。”梁渠摊摊手。他在蛤蟆洞里见过赤火鸟的皮毛,扒得相当完整。皮毛旁边也飘着有几根色泽厚重,生机浓郁的红羽。只不过金羽能泡一年,不代表作为悼羽也能。蛤蟆洞里的悼羽精华流失严重,跟去年梁渠那根相比,强度不足十分之一,全加起来都不够铸造灵兵。“好吧好吧,时也命也。”徐子帅唉声叹气,半晌,他又揽住梁渠肩膀,小声道,“师弟你是不是在水泽里找到了什么赚钱的好路子?带师兄一起发财啊!挑水劈柴,端屎端尿,只要能发财,我都能做!再大的苦也能吃!莫要怜惜师兄这朵娇花!”梁渠上下打量徐子帅。八位师兄师姐里,徐子帅的确比较独特,为人潇洒,才情极高,刀枪剑戟弓俱是精通。平时用剑,可枪法也会,梁渠的青龙枪就是徐子帅代师授课。武道天赋与才情估计比川主一层垂青时的他还强。但是……“师兄你会木匠活吗?”“木匠活?我能用剑法在木头上雕花,算不算?”“不算,得会量尺寸,榫卯,切削,拼装的那种真木匠。”雕刻师和木匠是两个概念。“不会。”徐子帅摇摇头。梁渠两手一摊:“那没办法。”“木匠活?”徐子帅皱眉沉思,“有什么用?雕神像投河里,跟河神许愿吗?”“差不多吧。”农民们向天祈祷,用三牲换来风调雨顺。梁渠用木船祈祷,换来蛤蟆恩泽。全是以极小博极大,用三只鸡鸭换庄稼丰收,是一个路子没错。“走吧,趁天没下雨。”杨东雄骑马赶来,于大门口喊话。“来了师父!”梁渠告别徐子帅,到门口解下缰绳,翻身上马。“等等,我也去!”杨东雄诧异:“你去作甚?”“赤火金羽啊,没见过,过去涨涨见识!”徐子帅叫上一声,匆匆赶去马厩。门房小厮送上三件蓑衣,梁渠拎过一件搭在马背上。等徐子帅赶来,三人一同前往陆宅。此陆宅非是陆刚师兄的陆宅,是陆刚父亲陆造居所,地方不小,足有三进,来往仆人数个。门房老儿一一接过缰绳,准备牵往马厩,轮到赤山时,赤山往后一躲。它昂着脑袋,在马仆呆滞的目光中,自個越过另外两匹马,跳进马厩中找了处干净地方,甚至对边上几匹发出威胁的嘶鸣,不准靠近。徐子帅目露艳羡:“四品龙血马果真非凡,我听说师弟的这匹是四品中的极品?”不待梁渠回答,杨东雄抓住话头:“上回让你去缉妖司你不去,现在知道艳羡?”梁渠点头:“以师兄的本事,拥有龙血马是早晚的事。”徐子帅脑袋一缩:“师弟命里有水,自然适合去河泊所,我命里没妖啊,何况当差不适合我。”杨东雄欲言又止,知晓当下不是训斥的地方,他瞪了徐子帅一眼:“回去说你!”徐子帅少年孤露,很早便拜了师,他和许氏颇为上心,奈何性子不知道随谁。三人绕过影墙,来到庭院。院中枣树郁郁青青,挂满青色枣果,部分带上红斑。可惜梁渠家中的枣树去年刚种的新树,今年不结果,要不然九十月也能吃上枣子。后院听到动静的陆刚穿过正房,在他身旁还有一个中年人。两人从面相上看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体格魁梧,只稍逊于陆师兄。此人也正是陆刚生父陆造,望见杨东雄等人,隔出一个庭院便开始拱手大笑:“杨兄!”“陆弟!”“陆刚足有一个多月没来过家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惹出什么祸事,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不用顾忌我,尽管教训便是!”“少打嘴炮,伱儿子什么人你自己不清楚?”杨东雄大笑。他跟陆造早几十年便在军中认识,同为江淮府人,陆造后来更是跟着搬来平阳县。两人旁若无人的大声攀谈,言语间多是关于弟子们的武道进展。等聊过家常,陆造注意力转到徐子帅和梁渠身上。梁渠与徐子帅二人躬身见礼:“陆叔!*2”陆造上下打量,不住点头:“好好好,风鹏正举,小四我认识,你便是梁渠吧?”梁渠再度躬身:“见过陆叔。”“事情我听陆刚说过,赤火金羽,墨龙金,哪怕是老夫也未曾见过……”陆造正要继续说话,一滴雨滴忽地落到他额头上,顺着鬓角滑下。陆造伸出手指一捻的空隙,倾盆大雨降落下来。陆刚提醒一声:“下雨了。”陆造点头,事关铸器,一改先前唠家常的风格:“天气正好,叙旧的话之后再说,请几位挪步!”“有劳陆叔!”梁渠三度躬身。陆造摇头:“此言差矣,陆刚一身本领皆胜于我,我不过搭把手罢。”“也多谢陆师兄。”“师弟客气。”众人动身前往后院。陆宅后院同样有一个小池塘,规模不大,只半亩,不同于梁渠家里栽满荷花,透过清水能看到池底插满各式武器,布满锈迹,金羽正在水池里沉浮。与此同时,伏波枪横亘在铸造台上。丈高熔炉泛着浓郁黑光,绝非凡品,火石投入,熊熊烈火灼舔炉壁。梁渠,徐子帅跟杨东雄不懂锻器,只站在一旁观摩,坐镇。陆刚脱去外衣,赤膊拿起伏波,瞧见枪刃上的豁口也是略微吃惊。师弟究竟是劈砍了什么,让伏波枪刃上崩出少许缺口?伏波固然不是什么顶尖灵兵,但想崩出缺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来不及多想,趁着大雨,陆刚拆开枪纂,注入气血,顺着特殊纹路运行,整张影兽皮迅速张开,接着整根枪杆被完整拆下,只余下枪芯和枪头。徐子帅流下了羡慕的泪水。天地间大雨倾盆,熔炉中烈火熊熊。陆刚身材健硕,如同流水中的磐石,浑身泛上一层蒙蒙的水光,隔绝热浪。他把整根长枪塞入熔炉,随即用铁钳夹出池塘中的赤火金羽。几乎是暴露于空气中的刹那,整根铁钳散逸出红光,微微弯曲,竟是有融化迹象!梁渠握住拳头。此次添塑十拿九稳,但事到临头难免紧张。陆刚不疾不徐,手腕一甩,金羽落入炉中,烈焰猛地腾起,众人隐隐听到一声鸣唳,澎湃的生命精华剧烈催发。即便是站在雨中,亦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高温。雨点落到熔炉上,刺啦作响,顷刻间化成蒙蒙白汽!灵兵强化如火如荼,江淮大泽同样热闹。大雨倾盆,放眼望去,无处不是灰茫茫的一片,辨不出东西。两条巨物浮于水面,劈开碧浪,朝一片茂密的芦苇丛前行。大江獭一家六口各自分开,一半坐在不能动身上,另一半坐在肥鲶鱼身上。家主大江獭站在肥鲶鱼的脑袋上,使劲探脑袋嗅气味,眼神中带着些许得意。它成功用两千三百四十六条烤鱼,换来了铁木山大人和凶牙将大人的出手!这一次家园保卫战,义兴帮势在必得! 第二百九十五章 换家 迸!火星崩裂,炸跳至炉壁上回弹炉底。整座小院热风扑面,黑熔炉亮得刺眼,犹如一只猩红大眼,居于正中的长枪化作狭长竖瞳。雨滴溅落,散逸浓郁白雾,令人呼吸发闷,透不上气。但贴近熔炉,雨水隔开炉壁数寸便蒸腾为滚烫的蒸汽,一层高温层完全透明,边界清晰可见。陆造盯紧伏波,有规律地往里面倒入火石。起初用铁铲铲,后来连铁铲都不用,干脆一筐一筐地投入熔炉,火石连带藤条,顷刻间烧成薄薄的一层灰烬。全是极品火石,稍微掺和杂质都不会烧得如此干净。大量的热轰炸开来,熔炉中伏波早已融化,却仍维持原貌,化作一滩流动的长形金枪,这正是灵兵的奇异之处。但即便是如此程度,墨龙金不过通体赤红,边角处熔融钝化,离彻底软化尚有一段距离。梁渠掌心渗出汗来。高品质的金属本身几无杂质,融化与结合却是大难点。以黑炉的大小和容纳口,已经无法再单纯的靠堆积火石升温,濒临极限。然而梁渠能想到的,陆刚与陆造自然明白,他们早有准备!熔炉当中并非只有火石一个热源!“呼!”陆刚吐出浊气,赤膊上身握住长锤。汗水与雨水混杂,于烘得赤红的体表结成一张油润的保护膜,隔绝热浪。长臂舒展。方锤穿过熔炉,轰击在金羽身上!赤火金羽狂颤,绒羽飘扬。一声惊空遏云的鸣唳自熔炉中迸发开来,如同一根钢针扎入脑海。梁渠和徐子帅脑袋一疼,相互抓住对方肩膀倚靠才没有眼一黑倒在地上。金羽的躁动让整座熔炉发生震动,池塘波澜顿兴。“师父!”陆刚大喊。“哈!”杨东雄一声低喝,拧腰带胯,凭空轰打一拳,击出浩荡拳风。拳风裹挟着宛若实质的武道意志,轰中熔炉金羽。鸣唳凄厉。躁动的熔炉瞬间安静。梁渠与徐子帅二人压力顿减,对视一眼,眼底犹有后怕。杨东雄固然不是臻象宗师,但赤火鸟也不是原来的赤火鸟。断羽重生跟从零开始几乎没差,精神力量大为衰弱,杨东雄应付起来并不算吃力。趁此机会,陆刚再一锤轰出,杨东雄的拳风紧随其后。两人一锤一拳,相互配合。唯独梁渠和徐子帅二人,被鸣唳折磨,脑袋昏昏沉沉,好像被炼的不是金羽,是他们的脑袋。如此反复拉锯,赤火金羽与布帛无异,最中间的丝线逐渐承受不住拉扯开始断裂,迸发出大量灵性与热流,于熔炉中四处流窜。完全融化,奄奄一息的伏波迸发求生本能,疯狂汲取散逸灵性,抢夺线条,编织己身。明明熔温仍在升高,可它快要崩溃的形体反倒逐渐稳固。与此同时,墨龙金吸取到赤火鸟绽放的热流,白得耀眼,终是软化开来,流向伏波。几乎是融触刹那,墨龙金如大坝决堤,体积快速缩小,汇入伏波。陆刚陆造二人不敢有放松丝毫。困兽犹斗。不出意外,当金羽灵性流失到某个程度,一道更为剧烈的鸣唳爆发。本以为是最后挣扎,陆刚却震惊发现金羽中需反复拉扯提炼的灵性竟主动溃散,涌入伏波!“它要换体重生!”陆造洞若观火,一目了然。眼下金羽清楚自己没有能力继续抗争,与其挣扎灭亡,不如一鼓作气转生入伏波枪中!不能重生,至少要保住一条性命!好狠的大妖!陆刚立马明白要如何处理,他转头望向梁渠:“血!”梁渠锻过灵兵,知晓流程,立马用青狼割开手掌,另一边徐子帅默契地去房中找来瓷碗,接蓄鲜血。“要快,割脉!”陆刚大吼。“割脉?”梁渠眼角一跳,心一发狠,青狼竖着手腕割下,大量鲜血飙射,散发出阵阵异香。血中生香?在场几人心中冒出一个词语。唯有炼体到极高的境界方能诞生的异香。好小子,体魄如此强横!好事。体强血强。灵兵生灵,需兵主血启灵,目的正是为了让灵性的主导者变为兵主。若是让赤火鸟换体成功,等同于是把梁渠这位兵主排出,换成自己!此等情形只有一個解决办法,那就是继续用兵主血浇灌,压住大妖灵智!梁渠境界不够,只能数量来凑,眼下体强,能少些痛苦。半尺大的瓷碗迅速蓄满,陆造眼疾手快接过,换手又递给徐子帅一只陶罐和一个小药瓶。徐子帅接住陶罐,神色惊诧:“陆叔,这是……”“继续!不要停!看情况喂他吃补血丹!”梁渠望着需要一人怀抱的陶罐,脸色一白。徐子帅一手拿药瓶,一手托住陶罐底,面露哀色:“师弟,撑一撑吧。”奔马武者,不是一下子把血抽空,不碍事。陆造接过瓷碗,递给陆刚,陆刚看准时机打开炉盖,快速倾泻血水,浇筑伏波。赤火鸟发出凄厉哀嚎,只可惜它没有本体。一根羽毛,哪怕此时暂居长枪之中也无法有任何动作!“继续!”陆刚目光炯炯,牢牢盯住熔炉。陆造接过瓷碗,再去换来陶罐,如此反复。大量失血让梁渠口干舌燥,他舔舔嘴唇,咽下含在喉间的补血丹,脸色恢复少许,望着血流变少,狠心用青狼把腕口再度划开。梁渠的身体在自救,大量失血让腕口周边肌肉自己蠕动,堵住伤口,只能划出更大的伤口。终于,第六次浇血后,伏波中的哀鸣弱下大半。梁渠脚步一软。徐子帅忙搀扶住师弟,搀坐到花坛旁边递上一壶水。梁渠手臂颤巍巍地抱住水壶,大口喝水。清水润泽干裂的唇舌,顺着喉管一路滑到胃部,浑身畅快。来回数次,每一次都有一大碗的量,几乎让梁渠换了一遍血。眼下不是突破境界,换血是纯受罪,纯消耗,走步路都虚得厉害。好在金羽势头尽去,大局已定。整个过程算是有惊无险。“陆刚六岁跟我轮大锤,锻造技艺方面已经完全超过了我,差的只是经验。”陆造擦拭额间汗水,满怀欣慰。能亲眼见证一柄极品灵兵诞生,任何参与的铸器师都会觉得高兴。杨东雄抚须点头。徐子帅凑上来嬉皮笑脸:“如此好的兵器,不算温养,怕是比师父那把黑刀铸造时更厉害!”杨东雄大笑:“我那把刀哪曾用过金羽这般启灵宝贝,便是材料也只是半斤八两,自然差不少,至于温养,有此灵性,温养起来也要容易得多。”大多数能诞生灵兵的妖兽残骸,基本上和赤火悼羽差不多,如同赤火鸟浓缩精华,用来重生的金羽,少之又少。谈话间,整块墨龙金逐步替代伏波中的钨金,等钨金彻底排出,尚且余下拳头大小的一块。陆刚握紧大锤,掸出长枪,进行最后的锤锻。 第二百九十六章 小河神 伏波二次添塑进入尾声,大泽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大雨倾盆,雨打苇叶。芦苇叶相互摩挲,汇成声浪。躲在家中避雨,享受美食的江獭部落忽然感到一丝不安,隐隐有杀气顺着雨丝飘散进鼻尖。身为部落族长的独眼江獭目露警觉。它放下手中啃食到一半的大鱼,站起身来,高大身躯一览无遗,踮脚时脑袋几乎能探出芦苇丛。矫健的后背更是伤疤纵横,肉皮隆起处连毛发都不生长,彰显着这位族长的赫赫战功。暴雨令大泽起上一层薄雾。朦胧中,独眼江獭影影绰绰间望见有几道身影浮于水面,朝部族栖息的芦苇丛靠近。独眼江獭眯上眼,下意识呲出尖牙,张开五爪,尖锐勾爪上闪烁寒芒。待离得近些,领头的大江獭显露真容。独眼江獭知晓来者不善,喉间发出高亢嘶鸣。听得嘶鸣,整个家族十二只江獭像狸猫一样舒展身子,踏步泥沼快速纵跃到族长身边,排列成一排,齐齐对靠拢过来的江獭一家发出低吼。站在肥鲶鱼大脑袋上的大江獭怡然不惧,它叉着腰,指挥家獭回应反击!没有任何调解,任何谈判,任何妥协!战斗!战斗!战斗!耻辱要用鲜血洗刷!战斗欲如烈火熊熊,面对手下败将,独眼江獭利爪一挥,身先士卒冲入大泽。噗通,噗通!落水声接连响起,整整十二只精怪江獭跳入大泽,散布开来如黑色巨鸟,而这只展翅的巨鸟以独眼江獭为“首”。根本不带怕的!然而双方距离接近百米,独眼江獭猛然发现大江獭身下的大鲶鱼和大鳄鱼。帮手!对方找了帮手!不讲獭德!独眼江獭异常恼火,但它还是不怕。江獭勇士心中没有恐惧!十二只对八只,优势在部落!捍卫家园!坚定的信念加持,十二只江獭游动速度陡然加快。待对方游至五十米以内,大江獭同样挥爪,总计六只江獭同步跳入大泽。肥鲶鱼与不能动往两侧分散,作为侧翼进行包抄支援。浪潮汹涌。南边十二道水痕,北边八道水痕相向而行,顷刻间碰撞在一起!哗啦啦!独眼江獭和大江獭抱在一起,双爪狂挠,双腿猛蹬,总共八只利爪晃出残影。你挠我脸,我戳你眼。踹肚子,拽尾巴。伴随主将的短兵相接,其余江獭接连跟上。腥风血雨大作,整片大泽乱成一团,到处是挣扎的凫水声。部落中分出两只江獭围拢不能动,它们走位灵活,反应迅速,看准时机爬到大鳄身上。刺啦。火星闪灭在大泽上,江獭呆呆地望着自己折断的利爪。不能动挠挠腰腹,斜看一眼江獭,此般挑衅江獭大怒,张嘴咬住不能动的四肢。真有些痛。不能动不停甩爪子,试图甩开江獭,然而两只江獭像是长在了它身上。肥鲶鱼也被江獭围拢,它甩尾抽走两只围拢上来的江獭,转头望着混战成一团的江獭,忽然发懵,不知道谁是给它烤鱼吃的那一方。就在它愣神之际,大江獭已经落入下风。它完全不是独眼江獭的对手,交战不过数个呼吸,被打得脑袋发晕。大江獭被独眼江獭揪住脑袋上的獭发,一把摁进水里,用利爪使劲抓挠,鲜血丝丝缕缕散逸开来。大江獭呛了好几口水,它使劲挣扎,无意中望见发呆的肥鲶鱼,气不打一处来,吱哇乱叫,终于引起肥鲶鱼注意。总共十八只江獭,就那只独眼的最大,最好辨认。眼看给自己烤鱼的厨子被打得满地找牙,肥鲶鱼立马冲过去帮忙。冲冲冲!“鱼猫又打起来了。”三位渔夫披着蓑衣从芦苇荡前划船经过,眯眼遥望大泽上的腥风血雨。“那么大的鱼猫,怕不是成了精?”年纪稍小的渔夫觉得好玩,另外两位年纪稍大,倒是诧异。“你不知道?这里一直有鱼猫,块头比别的地方的都大,三四米的大鳄都能抓,肯定是成了精!只不过原先芦苇荡里只有五六只,不是很多,有一个月吧,不知怎么变成了十多只,还以为是打哪又来的,和原来的合到一起了,看来十多只全是外来的,原来的让赶走了。”年轻渔夫看稀奇,指着热闹问:“呦,有鳄鱼?我瞧见尾巴了,鱼猫找了帮手?”“怪怪,比人聪明!昨個我家小子被人揍了都不知道回家喊人,不如这鱼猫呢。”“等等,是不是还有一条鱼?怎么那么眼熟?”年轻渔民摩挲下巴,只觉得另外一条黑色尾巴意外眼熟,好像哪见到过,然而没等想起来就被另外两名渔夫拖走。“少看热闹,鱼猫够凶的,成了精的鱼猫指不定有多厉害,小心惹祸。”“是极是极。”另一位渔夫应声。年轻渔夫被两人相劝,顿觉有理,匆匆划船离开。等他们来到上饶埠。始终沉思的年轻渔夫眼眸一亮:“我想起来了,之前上饶埠往东二里,不是有个‘小河神’吗?”“小河神?你是说,经常甩鱼出来的‘小河神’?”其他几个渔夫一愣,“你见过‘小河神’长什么样?”今年义兴镇上有一个渔民间口口相传的地方,据说上饶埠往东的某片水域,只要虔诚祷告,会有小河神送鱼上来。常有不信邪的渔民过去碰运气,结果中者十之有五六,屡试不爽。嘿,比菩萨庙灵验得多!春夏秋三季过去碰运气不值得,得那两条鱼不如撒网去捞,但冬天有时候一条鱼抓不到,能有一两条那也是好事。渐渐的就出了那么一个“小河神”的传说。“只见过一回,看见条尾巴,跟刚才那条像极了!”听到年轻渔夫说的信誓旦旦,另两人不免起疑。“那‘小河神’为什么要去帮河狸打架?”年轻渔夫皱眉沉思,半晌大叫:“我懂了!”“你又懂什么了?”“那地方原来不是六只江獭的家吗?‘小河神’肯定是在帮那群江獭讨公道呢!”讨公道?众人一愣,若有所思。年轻渔民兴奋提议:“要不咱回去看看?”“不了吧……要去伱们去,我不去。”“我也不去,万一惹‘小河神’不高兴,我不敢。”二人闻声纷纷摇头。叶公好龙大抵是此般模样。提议者颇为沮丧,跟随众人上岸。等在渔栏卖完鱼获,三人各自回家。冷冷清清的渔栏活计望着大鱼,估摸不会再有渔夫回来,正要收摊,忽地望见埠头上冲出一个人影,朝远处划去。不等提醒,人影消失不见。然而等小船划进芦苇荡,早已空空如也。陆宅中。白雾袅袅,整个庭院恍若人间仙境。红魔眼般的熔炉在暴雨中暗淡熄灭。最后拳头大小的墨龙金再分出一块,凝结成枪纂模样,被陆刚装在伏波上。添塑成功!梁渠迫不及待想试试神兵,却被杨东雄伸手拦住:“不急。”陆刚道:“师父,让师弟先试试不迟。”杨东雄摇头:“截取气机刚出炉最好,气势最盛,你们先来,你帮师弟大忙,师弟也该帮你小忙。”截取气机?梁渠耐下性质观摩,他眼下脚步尚虚,的确不急。陆造从里屋取出一张长轴绢布,一块砚台,砚台里的墨锭十分奇怪,竟是黑金色。陆刚同父亲来到屋檐下研磨。研墨完成,陆造把墨均匀涂抹在梁渠的伏波枪上,陆刚顺势卷上绢布,进行拓印。再展开,绢布上印出一柄模糊的长枪形制。奇异的是,没过多久,散逸在布帛缝隙中的墨水逐步收拢,彻底变成长枪模样!和伏波一模一样!甚至于集中精神,隐隐能感受到画中长枪之锋锐!梁渠不解:“这是?”杨东雄望向陆刚,陆刚解释道:“是气机拓印,通常而言,铸器师若是打造出非同一般的武器,都会进行气机拓印。选取武器刚铸成时释放出的锐气,拓印在画布或画纸上,算是一种证明方式,证明此铸器师曾打造过一件这样的神兵利器。”梁渠略作思索,以拳击掌:“我明白了,医馆里妙手回春的锦旗!”众人思绪一滞。陆造反应过来,放声大笑:“没错没错,就是妙手回春的锦旗!” 第二百九十七章 恐怖如斯! 军装宫妓扫蛾浅,摇摇锦旗夹城暖。陆造觉得梁渠比喻极妙。锦旗自古有之,大多出现于医馆中,主要作用无非两个。一是感谢,赠者感谢医师恩德。二是彰显,挂上锦旗来彰显医师实力。锻器师拓印灵兵是一个道理,趁神兵出炉,锐气正盛,截取一缕气机拓印画像。今后展挂出来,亦能让人知晓锻器师实力,曾亲手锻造过某个形制的神兵利器。上面气机则告诉他人,此画作非弄虚作假。何况求器人必然要拿走所求,锻器师铸出此等杰作,今后见不到一面未免太过可惜,拓印下来也能留個念想。伏波枪。赤火金羽为灵,墨龙金为体,陆刚第一份“锦旗”。拓印完成,陆刚回到主屋,展画于长案,避开暴雨弥漫的潮湿水汽,用铁钳夹住一块火石烘烤布帛。高温驱逐水雾。待墨迹干涸收缩,彻底锁住伏波散逸出的气机神韵。陆刚收好绢布,塞入木匣,转身持捧伏波上前。“师弟久等。”众人目光横移至梁渠,梁渠望向师父。“看我作甚?”杨东雄朗笑抚须,侧开一步,含义不言而喻。梁渠回过头,心脏砰砰泵血,一时间又有些脑袋发昏,脚步虚浮。失血过多,没缓过来。补血丹用来应急尚可,想要彻底恢复,哪怕以梁渠的筋骨也得休息上小两天。徐子帅搓搓手,凑上前来:“师弟失血太多,不如让师兄代劳,先替你耍耍,瞧瞧陆师兄手艺如何,巴不巴适?”听者大笑。陆刚道:“徐师弟要弃剑改枪?”“我什么都能用。”徐子帅耸耸肩,“奈何凑不起钱铸灵兵,所以我什么都练,什么都会,日后逮着机会,刀枪剑戟,有什么用什么,不嫌弃。”“教师兄失望,师弟虽有不适,倒也不至于抬不起枪来。”“哎,可惜可惜。”徐子帅摇头叹息,闪到一边。无人再说话,天地间的雨声分外清晰,几滴水沫溅得极高,跨过门槛落进主屋,鼓成一个小气泡。伏波枪刃在微弱的天光下流动着凄厉的光,使得人根本无法从上面挪开视线。梁渠未曾接触,便感觉到某种血脉相连的呼唤。“呼!”含住气。梁渠伸出手去,掌心贴上枪杆,奇妙而悠长的韵律从枪上发出。灵性四溢流淌,犹如春雷迸发,唤醒寂寥大地。梁渠猛地攥住了枪!木杆与影兽皮没有替换,仍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但又大有不同!他仿佛握住一条毒龙,活的毒龙!冰冷,刚硬,矫健。唯有在梁渠的掌心中方得安分!血脉相连,韵律相通!闭上眼,毒龙昂首咆哮!见师弟握住长枪,陆刚松开双手,不再当那“兵器架”。然而当整把长枪的重量全部落到梁渠小臂上时。轻!分外的轻!与未曾二次添塑前相差无几!怎会如此?以梁渠体魄,那块墨龙金抱于怀中,分明是能感觉到沉手的!铸造完成,整块墨龙金不过留下指头大的小块,其余全部融入伏波,竟让人感受到轻?陆刚笑问:“师弟似有惊诧?”“嗯,轻,非常轻。”梁渠灌注气血,舞动伏波,长枪绕动手腕没有任何凝滞地旋转。然等枪刃划过地面,一道浅浅细线蔓延开来,整块石板崩地裂成两半!梁渠眉心一跳,他固然失血过多,却不至于连伏波的距离感都把握不好。二者分明没有接触!陆刚与陆造默契点头,并无意外。“师兄知晓缘由?”“先前在我手上不敢肯定,但如此看来,师弟的灵兵已然进入己羽渠洪的境界。”“己羽渠洪?”梁渠琢磨着其中的词汇,隐隐有所领悟。“师弟握住伏波,至多百来斤,可要是换个人来,那至少三千斤往上。对敌之下,更得翻出数倍,且今后蕴养时间一长,又不知道会成长到何等地步。至于石板,师弟尚未到奔马上境吧?”“嗯,仍在五窍徘徊。”徐子帅听得大叫:“徘徊!师弟用词实在精妙!”陆刚没有理会徐子帅的一惊一乍,继续道:“那便是伏波锐气与你血气相合,形成类似罡风效果。”奔马九窍,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为前身,共属阴,阴为柔目,主收藏,是养生之处,含蓄于内,运化周身。三田皆开,武者行气,运功效率倍增。尾闾、夹脊、玉枕三关则为后身,共属阳,阳为刚,主开放,是运营之所,应扩延于外,卫护形体。此三关洞开,武者对自身掌控能力大增,能做到罡气外放,倍增武技威力。梁渠距离三关洞开尚且差出一窍,如今却在伏波锐气的加持下,提前释放罡气!伏波过于凶猛,假若让他人来用,说不得锋芒太盛,会伤及自身。陆刚与徐子帅目露感慨。人与人是不同的,同样一个境界。有人修秘传功法,吞宝丹成半武骨,习量身武学,身法,攻伐,防御相辅相成,更有神兵相助,从小有高手喂招,各类技法层出不穷。也有人修残缺功法,不合适的武学一二,重金求得凡铁宝刀,一路走来与人拼杀,留下暗伤众多,断绝前路。但无论是哪一种,师弟奔马以下,恐将难有敌手。纵然传说中的武圣,同等境界下也差不到哪去了吧?如此说来……自己师弟有武圣之资!徐子帅眼眸大亮。武圣好啊,天下最粗的大腿!人与人的关系精髓,不正是在于互抱大腿吗?“哦,有一件事师弟需注意。”爱不释手的梁渠闻言抬头:“师兄请说。”“赤火鸟或许并未死透,伏波枪中仍可能残存其意志。”“没死透!?那为何?”梁渠握住长枪,气血灌注感受不到任何凝滞,不似有其他意志留存。“师弟换血浇筑,成为兵主是应有之意,感受不到很正常,也无需担心过甚,不是什么大事。赤火鸟势微,今后师弟注意蕴养,那一丝残存意志慢慢就会被消耗殆尽,化作纯粹灵性为伏波吸收,届时应当还能有成长。”“匪夷所思。”梁渠喃喃自语。赤火鸟遇上蛤蟆,不得不断羽重生,于水中浸泡近一年。如今得师兄重锻,换体苟延残喘,反复消耗,竟仍能有一丝意志留存?大妖恐怖如斯! 第二百九十八章 白高兴 夜晚。暴雨未歇。污水顺着沟槽流入泥地。小厮帮梁渠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拔开马栏。梁渠在赤山身旁挂上伏波,得到没有重太多的回应后翻身上马。伏波锻造下午结束,奈何杨东雄与陆造许久未见,陆造盛情相邀叙旧,杨东雄只得留下来吃晚饭。师父要留,梁渠和徐子帅身为小辈不能拿了东西掉头就跑,只好陪着吃饭,晌欢到天黑。“又欠下一笔债,好在不急,今后慢慢还。”为伏波添塑,好几人忙前忙后,拓印画像“送锦旗”那是应有之意,送资历不等于能让师兄白干活。好在大家都是熟人,等以后找到什么宝材慢慢还,不着急。大地蒙蒙,铁蹄急烈,带起泥浆。赤山奔梭泥路之上,身形稳固,不带丝毫颤动,于雨中化作一团烈火。“来了来了。”扣响铁环,范兴来匆匆赶来开门。梁渠摘下斗笠。“今日有人来寻我没有?”范兴来顺势收好蓑衣,闻言摇摇头。“没有。”梁渠点头。“烧点水,我洗个澡。”“好嘞。”等洗过澡,换好衣服,梁渠披着单衣去到花园,正好看到大江獭冒雨站在池塘旁的假石上吱哇乱叫。江獭身前,圆头,疤头,蜃虫,阿威,拳头全部凑齐。水兽们排成一排,表情认真。大江獭站在石块上,手舞足蹈,它一只爪子前伸,紧紧握住空气,另一只爪子对着空气上方来回挥舞,似乎在演示自己是如何揍人,英勇无畏。池塘里的肥鲶鱼乐得直打滚。它用须子点大江獭,又用鱼鳍扼住自己咽喉,随即两眼一翻,肚子朝上浮出水面。圆头,拳头哗然,望向江獭的目光充满质疑。没完。肥鲶鱼立马翻过身,用须子指指自己,在水中腾起半个身子,鱼鳍卷成拳头状,左右挥击,示意它才是那个真正大发神威的家伙。大江獭两爪挥出残影。没有它对独眼江獭进行至关重要的体力消耗,肥鲶鱼不可能战胜对方,只会同样沦为对方的手下败将!肥鲶鱼喷個响鼻,它低头含水,一道水箭飙射到大江獭的脸上。大江獭气得上蹿下跳,它噗通一声跳进池塘,又和肥鲶鱼打架。“怎么回事?”梁渠跑到老砗磲身边,雨滴与四溅过来的水花从两侧自然分开,不沾分毫。“旦暮出征,与敌相争斗矣。”老砗磲声音憋笑,断断续续地讲述前因后果。今个早上梁渠让一众水兽赶往大泽,腾出池塘,老砗磲就跟在旁边,亲眼看到江獭用烤鱼换取肥鲶鱼和不能动的武力帮助。虽然没跟过去看,但看江獭一家浑身是伤却斗志昂扬的样子就知道战况如何,肯定是打赢了。“咦?它们打赢了为什么又回来了?”梁渠惊奇,江獭一家因为家园被夺,所以来池塘里定居,跟河狸一家不一样。既然夺回家园,为何要回池塘?老砗磲哈哈大笑:“自然是彼等守不住家业,此番胜利,全凭外力,纵得一时之胜利,来日让敌獭寻到机会,又成丧家之犬矣。”梁渠哑然。一头江獭倒是看得清局势。只是气性太大。是不是平头哥都很能打?看过热闹,梁渠准备回屋睡觉,一只小江獭跑过来,拉住他的衣角。说小只是相较于其他江獭而言,实际它蹲着身子也足有一米多高,跟别的只有手臂大小的鱼猫比起来,完全是一个巨无霸。“什么事?”小江獭反复拽动衣服,梁渠见状跟它来到江獭一家的草窝旁。草窝里,几只江獭让开身子,显露出两块泛灰光的金属矿。“咦?”梁渠蹲下身,捧起石头晃了晃,“给我的?”一众江獭点头。另一边的木屋里,几只河狸站直身子,翘首以盼。小江獭张开手掌,只哇只哇讲了很多。老砗磲充当翻译。江獭一家和河狸一家本就认识,它们很早便收集矿石,准备让河狸一家帮它们造小屋。奈何天不遂獭愿,收集到一半,别的江獭打来了,它们不仅被赶走失去家园,辛辛苦苦收集到的矿石也跟着没了。过来投靠老友,连租金都要暂时欠着。大江獭请铁木山和凶牙将出手,一方面要报仇雪恨,另一方面则是拿回自家财产,付给梁渠当往后房租。至于家,回不去了。对方獭多势众,凶牙将和铁木山没法时时看顾,只得放弃。再者池塘环境比大泽里好得多,干净又热闹,最关键的是安全,不会有精怪闯进来,比原来的家好得多。本来带回来的矿石不止眼前两块,多的已经支付和偿还给河狸一家,池塘里的第二座木屋马上将要诞生!梁渠摩挲矿石,不太认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他不是铸器师,对矿石认知并不深刻,能认出墨龙金完全是因为它的色泽跟钨金一模一样,加上遍布龙形花纹,辨识度高。明天问问陆师兄便是。“成,我收下了。”第二天。暴雨未歇。梁渠索性不出门,休养生息的同时在家练枪,罡风纵横间,龙吟虎啸。似乎在伏波枪的帮助下,青龙枪法又有精进。不过也可能是川主二度垂青的效果。诸多兵器当中,梁渠对长枪与弓最有感觉,与川主所擅长相吻合。说起来川主帝君用的剑也不少来着。只是再学就杂了,故而从未接触过。第三天。仍是暴雨。屋檐雨柱如珠帘,树池中积蓄起一层雨水,久久不曾渗下。梁渠眉头微皱,怕不是丙火日反弹,说起来丙火日里的确没下过几场雨。当天下午,雨未停。梁渠知道找不到什么好时间了,索性冒雨去找陆刚。陆宅厅堂内,一侧墙壁被完全清空,展露白墙,唯独上层展挂一张长卷轴。卷轴正中,墨色长枪栩栩如生,锋芒毕露,久视伤神。梁渠目光左移,于卷轴右下角望见龙飞凤舞的“伏波”二字,底下盖有陆刚印章。“师弟冒雨前来,是伏波出了问题?”“倒不是,师弟找到两块矿石,想让师兄掌眼。”梁渠解开布包,展露江獭给的两块灰矿。陆刚低头瞄上一眼:“灰钢,两块大概能有个三百六十两。”三百六十两,不算差,不算好。梁渠心中有所预料。不可能事事如意。江豚一族宝物众多,那是因为它们生活在深水区,有收集癖好,是数十年的积累。江獭作为两栖生物,需要上岸休憩,近海人族活动频繁,残余的宝贝并不算多。“送给师兄了,对我没什么用。”“好。”陆刚没有拒绝,“灰钢韧性好,多叠几次,亦是一把好兵器。”“日后找到好东西再来送予师兄。”墨龙金留下指头大小一块,没什么用,梁渠也要留着以备今后伏波有损,基本没剩下什么材料给陆刚。陆刚本想婉拒,然而想到梁渠在大泽中的恐怖气运,话到一半又吞咽回去。确实挺想要的。……庭院内,梁渠翻身下马。“有人寻我没有?”“有!”“哦,谁?”“河泊所的李大人,您说过李大人来找您就让他进来,我就让他进来了。”李寿福主簿?他没忘记香邑县附近的鲛人部落,更让李寿福一有香邑县等地的任务就过来寻他。莫非……梁渠顺着抄手游廊快步赶到庭院。李寿福正坐在桌边喝茶,望见梁渠赶忙起身作揖:“梁大人!”“莫要客气。”梁渠抬手阻拦,低头望见桌上册页,神色一动,“可是香邑有了麻烦?”不料李寿福苦笑。“让梁大人失望,不是香邑县有麻烦,是冉大人让我来给您发河伯河长名册。”“哦,名册啊。”梁渠才想起来自己如今是七品都水郎,先前冉仲轼说要给自己拨人。白高兴一场。 搬家请假一天 不少读者之前应该也知道我家里的事,就是我大伯欠债,然后房子被法拍。据说是欠二百零八W,里面包括装修贷款,买房贷款,汽车贷款,反正套来套去,但我家怀疑我大伯只说了借银行的,没说借亲戚的,因为买的房和抵押房还有汽车不算贬值全卖了也只能勉强对上银行的账,留下大概五六十的窟窿,但我大伯亲戚那边还借了小几十个。然后被法拍的房子就是我爷爷奶奶在住,是多分的拆迁安置房,现在没地方住得搬到我家来。我父母要上班,两个老人又七八十,只能我来干活。油烟机冰箱什么的都要整,然后床,桌子,柜子,而且自己家里也要腾地方。今天来回跑一天,浑身肌肉痛,休息一天。《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尽是熟人 李寿福不敢多言,恭敬递上名册。“梁大人所辖水域共计三镇八乡。三镇为义兴镇,同里镇,洪庄。八乡为东璜市,晁淮市,南浔乡,东浔乡,荆刺乡,潭畔乡,周巷头,淳于。此三镇八乡,皆是人口大镇,大乡,仅周巷头,淳于乡民较少,户数不足千,渔民数量不过三百。”今日来梁宅前,李寿福已翻阅过地方人口档案记录,对各地情况烂熟于心,下足功课。梁渠打开册页:“有哪些人来当差?什么职位?”“有河伯三人,河长九人,河吏二十四人,河伯为查清,颜庆山,范子玄,河长为颜崇文、朱春桥、季有东……”颜庆山,颜崇文?梁渠听李寿福介绍,觉得里头两个名字颇为耳熟。他翻动册页,找到二人档案。册页上不止是有他管辖水域下河泊所河伯,河长的姓名,更写明每个人出身籍贯,年龄,包括相应地区的一众里老,乡老,十分详尽。籍贯一栏。“华珠县?”鬼母教泛滥,遇袭的周遭数县中,华珠县可谓受创最为严重,跑出来讨生活的人最多。当日上门切磋的庞清河一行人便是华珠县人,那个叫大壮的大块头给他印象很深,呆愣呆愣的,不太聪明。此外遇到的华珠县人……梁渠皱眉沉思,良久终于记起缘何耳熟。此前貌似见过两人一面,说是想投靠自己?记得当时有四個人,另外两人是谁来着?梁渠印象不深,实在想不起来,只记得四个是同乡。他快速翻面,找到籍贯同为华珠县的两个河长:“颜庆山、颜崇文、朱春桥、季有东,这四个人本来相识吧?”李寿福脑海中回忆一番:“没错,此四人皆是华珠县人,先前便互相认识。其中颜庆山、颜崇文是亲兄弟,自祖父辈便有武籍,朱春桥、季有东则是同门。四人关系要好,且所学武学同出一辙,他们四人互相配合间倒也有门道,于此前鬼母教黄姓支脉当中立过功劳。为首的颜庆山升任从八品河伯一职,其余几人皆有所得,莫非梁大人认识他们?”梁渠点头:“四五月份吧,四个人给我递过投名状,跑过来说要效犬马之劳,像愣头青,没想到兜兜转转,到我手底下当差来了。”李寿福配合发笑,他从帝都来,家里出过四品官,如今虽说没落,让他只能混个外派的九品主簿当当,却对门门道道颇为熟悉。哪有这样递投名状的?分明是四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人情世故半点不懂,至少先送礼,打好关系,鞍前马后一段时间吧?估摸书院都没这么上过,只识得几个大字。“咦?寇壮?”梁渠往后翻,又瞧见一个熟人,“那个天生壮骨的大高个?”“正是。”李寿福清楚梁渠与寇壮间的渊源。一个天生半武骨足够引人瞩目,稍微打听不难知道曾经的比武切磋一事。“此人是清缴鬼母教后加入进来,据说马上要破四关,人手紧缺下倒让他混了个河长。”梁渠纳闷。冉仲轼咋安排的,小半是“熟人”。不会是觉得事先熟悉,工作起来会方便许多吧?除去这几人,剩下的大多没听说过,过半户籍是军武籍,想来是从军汉里选拔,和梁渠要求的一样。梁渠把河伯河长的名字记在心里,合上册页:“成,我收到了,有劳李主薄大雨天特意跑上一趟,下回让李立波和陈杰昌跑腿便是。”“梁大人客气,淋些雨算什么,大人每日奔波大泽,小功数目冠绝同品官员,方是真辛劳。”“咳咳,我听说岳龙大哥前些日子跟卫大人吵过一架?”梁渠咳嗽两声,主动岔开话题。“确有此事,倒不是大事,只是意见上稍有分歧……”二人攀谈过一阵近况,李寿福主动提出告辞,梁渠挽留不得,让范兴来相送。等牵马出门,李寿福带上斗笠,跨出门槛,顿觉一阵酸痛顺沿脊椎骨往两侧蔓延。李寿福讶然。自己面对梁渠时,竟有意无意地躬着身,此时出门方才轻松下来。“不得了啊。”不过半年。初时李寿福尚能平等相谈,时至今日,竟感受到年轻人威势之重,不自觉地弯腰躬身。李寿福抬头望天,雨沿着竹编的斗笠边沿汇成一道滑落,渗进蓑衣的缝隙里去,黏住几根长桔梗流到地上。倒是福气。李寿福每天早晨起床,一定要先背诵一遍《官箴》。为官者,为清廉、为慎独、为勤奋。圣人书上说,知道这三件事的,可以保住官位,可以远离耻辱,可以得到上面的赏识,可以得到下面的援助。但真的遇上麻烦,能靠三者保全性命吗?父亲兢兢业业半辈子不出差错,仍是个小小典簿,如今换到他,连帝都里都待不下去,不得不外派到小小的乡县之地。若真能得到赏识,自己还会在这里吗?我的儿子或许不会像我一样。李寿福想。他系紧斗笠,踩住马镫翻上青骢马,消失在雨中。翌日。树池中的泥水越过砖石,漫到地上。“没个停了。”梁渠嗅着水汽,初闻水汽会神清气爽,日子一久,反而会犯闷,尤其是大热天,全身黏黏糊糊。昨日半夜暴雨稍停,未曾想今早继续。扩建池塘再度延期,下雨天砖石间干不透,挖出来的泥土也会冲得到处是。日子拖得一久,让蛙公过来发现地方上一动没动,觉得有人骗蛙该如何是好?梁渠从不失信于蛙。唯二的好事是大量失血后的亏空通过修养弥补了回来,浑身轻松。几日打雷暴雨,让蜃虫营造的梦境再胜三分,雷字印法的修炼也有所加快。窗前闪过人影。“老爷,有人找!”“谁?”“说是叫查清。”查清?梁渠想起昨天李寿福送来的册页,上头有个河伯的名字就叫查清。出事了?梁渠忙赶去厅堂,自游廊里便望见一个身着短衫,手上提拎一个油纸包的中年人,面颊微胖,红润有光。碰到上司,查清第一时间躬身,长拜而下。“下官查清,拜……”梁渠打断道:“是有精怪闹事?”“精怪闹事?”查清立马反应过来,忙提起手上的油纸包,“梁大人误会,下官此次过来非有公事劳烦,是想送些特产过来给梁大人尝尝。”特产? 第三百章 发大水 清水汆珍珠,金板烩红虾?梁渠对特产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查清不敢怠慢,拎起油纸包径直放到桌子上拆开。“下官老家在长姑县,那里有一茗茶为阳羡雪芽,长在君山悬脚岭北峰下,香气清雅,滋味鲜醇,实属好茶,特来献给大人品尝。”查清展开油纸包,淡淡的清香气弥漫在水汽中。梁渠上前一看,油纸包真的全是茶叶,不少,有个二斤模样,挂满白霜。“阳羡雪芽,倒是略有耳闻。”长姑县在淮阴府治下,离平阳县不远,丰埠县往北,隔壁的隔壁。故尔梁渠对所谓的阳羡雪芽有了解,不便宜,小贵,作为特产的确合适。“呦,那真是太巧了,实不相瞒梁大人,这茶叶啊从我祖父那辈……”查清找到由头,趁势介绍起自己,说起自己老家就在茶山附近,祖父那辈是个小茶商,每年茶多得喝不完。靠贩卖茶叶,祖父有所积蓄,供养父辈学武,两個儿子俱成就武籍,愈发兴旺。再到查清一辈则是看准机会来到河泊所,努力不懈,挣个脸面。查清絮絮叨叨一大堆,皆是讲述过往经历,间或伴随几声叹气,说父母之辛劳。等讲完自身经历,查清话锋一转,表示自己三代积累才走到如今地步,万分仰慕梁大人白手起家,以舞象之年有诸多成就,着实让他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河伯汗颜,觉得过去小几十年白活。面对查清的恭维,梁渠偶有应和,气氛尚算融洽。互相交谈有一刻多钟,查清觉得时间差不多。初次见面,点到为止,提出告辞。“梁大人留步。”人影自拐角处消失,半点要求没提。“有点东西……”梁渠摸索下巴。他拿起桌上的茶拨,拨动茶叶露底,没有想象中的藏东西,正经茶叶。“收起来吧。”梁渠放下茶拨,叫送客回来的范兴来收拢油纸包,自己起身回房。尚在游廊中步行,门口又有敲门声。范兴来一溜烟跑出去,隔门询问。“谁啊?”“范子玄!”得!梁渠顿住脚步,再回厅堂,迎接第二位下属。范子玄放下蓑衣,穿过廊道。跟查清的富态胖不同,范子玄颇为精瘦,肤色黝黑,身上披一身窄身衣袍,衣肘位置黏着泥土。不出所料,同查清一样是来送“特产”的。范子玄送的和查清送的东西不一样,不是茶叶,是一只“飞龙”。此飞龙当然不是真的飞龙,而是花尾榛鸡,同水里宝鱼一样,是陆地珍兽。眼前一只有四五斤重,估摸要个十几两银子,几乎等同范子玄一个月的薪俸!“这,太破费了!”“不破费不破费,下官一听说是要调到梁大人麾下,那激动的,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啊。梁大人是谁?放义兴镇上哪个人不认识,就是县里头也有半数以上的人清楚,那是豪杰,是义士!下官从小仰慕同梁大人一般品格的英雄人物,想着梁大人在河泊所里有如此大的名头,宝鱼一定吃得腻味,披着蓑衣连夜冒雨去山林里用弓箭打了只飞龙,一路赶来不带歇的,就为送给梁大人炖汤喝两口鲜的!”范子玄热情洋溢,满脸热诚。“哎,这……”范子玄名气听上去比查清有文化气,做起事来反倒不如查清圆滑。梁渠默默记下印象。不是嫌弃。每个人性格有差异,但派遣出去做事时,应该知晓什么人适合什么事。“既然如此,那我收下这飞龙,只是价钱实在太高,我心里过意不去,十两银子务必收下。”不同于查清的照单全收,梁渠硬塞给范子玄十两银子。下属给上司送,地方官给京官送,同僚互送,同年、同乡互相送其实是很正常的风气。不必畏如蛇蝎,怕人抓小辫子。反倒是不收,放在范子玄眼里或许就变成看不上他,生出别的心思来。只是十多两银子太贵重,范子玄又不是个和查清一样有家底的,梁渠少受点,吃个几两银子的便宜,意思意思。“梁大人真是……既然如此,下官受领了。”范子玄人不笨,眉开眼笑地离开了,觉得自己一个晚上没白忙活。一个时辰里来两个,梁渠估摸着后面还有,也不回卧房,让张大娘拿上飞龙去炖汤,再让范兴来取点阳羡雪芽来尝尝。翠绿茶条在沸水中舒展叶片,析出淡黄色的香茶,整个厅堂内洋溢起茶香。梁渠小抿一口,味道确实不错,比原来家里备着待客的茶叶要好上一些。怕是和查清说的五六两一斤对不上。茶香弥漫。半个时辰后,大门铁环再度扣响。“谁啊。”“颜庆山,颜崇文,朱春桥、季有东前来拜见大人!”好嘛,拢共三位河伯全到齐!范兴来打开门,四人穿过影墙,见到厅堂内左手位上的梁渠,齐齐躬身行礼。“下官,拜见梁大人!*4”“兴来,倒茶。”梁渠吩咐一声,再看向熟悉的四人,“不必拘谨,坐。”颜庆山等人闻言,按照颜庆山为首,其余人依次的顺序找位置坐下。四人屁股不敢坐满,只沾道椅子边,弯曲膝足,见范兴来过来倒茶,忙道谢接过茶盏。说来尴尬。梁渠一口拒绝四人递来的投名状,以为不会有交集,结果兜兜转转几人又回过头来当下属。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梁渠被四人打脸,那也对不上号。梁渠是上司,四人是下属。也不知道是不是冉仲轼听到过风声,故意调配来捉弄自己。厅堂静默,间或有喝茶声。梁渠不知说些什么,索性品茶。半晌,颜庆山望向颜崇文等人,见三人眼神示意,局促地放下茶盏,“梁大人,我们兄弟四人能来大人麾下,自是喜悦,却也不甚惶恐,故而凑些银子,买了件礼品,万望梁大人不要嫌弃。”说罢,颜崇文递给颜庆山一个小盒,颜庆山接过小盒,小步送到梁渠面前。梁渠打开盒子一看,里头赫然躺着一枚扳指。扳指宽大厚重,泛着青灰色的铁光,刻有云虎纹路。“听闻梁大人是神箭手,围剿鬼母教中曾用一玄铁大弓立下汗马功劳,几位兄弟想了想,便给梁大人送一枚扳指。”梁渠不知道扳指什么材质,但要四个人凑,定然不一般。本想和范子玄一样把价钱补贴回去,但望着四人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怕是不会理解里面含义。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难免有欺负老实人之嫌。老实人出来混不容易啊。思来想去。“有心了,东西我收下,正好缺一枚拉弓扳指。”颜庆山闻言大喜,心想亲弟果真聪明,送扳指一点没错!“无事无事,梁大人喜欢就好,今后我们兄弟四人一定志竭忠贞,尽心尽力!”其余人等接连附和,聊天氛围顿时松缓。梁渠把玩扳指,正要寻问几人材质,梁宅大门再度扣响,分外急切。不待范兴来开门,门外李立波的声音穿透雨幕。“水哥,不好了,华珠县那边发大水了!” 第三百零一章 决堤 “发大水?”桌椅碰撞,厅堂内几人噌一下站起身,转头望见匆匆穿过廊道的范兴来。“我去开门!”离门口较近的颜崇文脚尖蹬地,身形穿过庭院,飘然过影墙,抬起门栓。猛扣铁环的李立波手上一空,抬起头,斗笠边沿下露出一张陌生人脸,顿生警惕,后撤一步。“你是谁!”“我……”颜崇文正要解释,梁渠抢先一步:“进来说!”李立波未有迟疑,冒雨穿过垂花门,匆匆跑进厅堂,蓑衣都来不及脱,边喘息边解释。“河泊所收到汛报,说华珠县昨个晚上决堤发了大水,整个县淹了大半,边上几县也都受了灾。冉大人正在府衙里准备兵马,指挥队伍过去救灾呢,让我们赶紧把你们喊过去!”“当真是华珠县决堤?”颜庆山神色急躁,他身边三人也好不到哪去。四人出身华珠县,受鬼母教所害,不得不背井离乡,携家眷出来打拼,但不少相熟的父老乡亲腿脚不便,还留在县里呢!李立波望向梁渠。“我手下的河伯河长,无须顾忌。”李立波闻言使劲点头:“那么大事,我是听了三遍反复确认才一路不停跑过来的,肯定是华珠县!”四人呼吸急促,脸上的血色都褪了。梁渠问道:“华珠县以前没发过大水?”颜庆山忙抱拳:“大人有所不知,华珠县内有一条江淮支流,名为黑水河。黑水河到华珠县前近三十里皆是直流,水流越往下越湍急,偏偏到华珠县有个大蛇口。甲子年前华珠县东北位置有一個长湖,尚能包纳黑水河的急流,但甲子后,长湖和黑水河之间水系已经被截断,不相通了!至此华珠县夏秋季暴雨,年年发大水,从不例外!一直到四十多年前,我们那来了个丘县令丘公爷,丘公爷得朝廷调资金拨款,群策群力,在大蛇口处修了个丘公堤。自那以后华珠县遭洪次数方才少了许多,可一旦决堤,情况要比其他县严重得多!”莫说整个淮阴府,临近江淮大泽的州府治下,哪个县能逃得过淹?只是江淮河造成的水患远不及上边那条黄沙河“凶”,故而印象不深罢。三年五年总有一次小涝,八年十年逃不出一次大洪。偏偏华珠县地势特殊。别县小涝,它是大洪。别县大洪,它是天灾。颜庆山的弟弟颜崇文补充道:“今年鬼母教闹得人心惶惶,华珠县内的年轻人与武师大多逃难出来,去别地发展,留在县里面的大多是腿脚不便的老人,让他们遭到如此大洪,怕是……”人间鬼蜮!先有鬼母教,再来一次决堤!华珠县原先亦属强县,于淮阴府中实力排上游。如此两遭,怕是无甚拿得出手的人物了,如今比之丰埠县都多有不如。“故土难舍,故而我们兄弟四人急切了些,大人勿怪!”颜庆山单膝跪地,连带身后三人一同伏地。李立波咂舌。如未看错,几位皆是武师吧。再望上首梁渠。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大丈夫啊!“无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去往河泊所听候差遣方是!”梁渠接过范兴来递来的蓑衣斗笠,没有废话,骑上赤山带领四人赶往河泊所。李立波亦是出门通知其他人。几盏热茶水雾腾腾,热闹的厅堂转瞬静谧,只余屋外大雨声。“那个……飞龙汤还烧不?没宰呢。”张大娘从墙外冒出头,她一手掐住飞龙翅膀,一手提溜尖刀。适才正好烧开水要烫毛,听得厅堂里一阵嘈杂,说什么哪里发大水,旋即东家骑马出门,话也没留一句。厅堂里唯一留下来的范兴来想了想,整治洪水估摸着一天两天办不好,老和尚又不吃荤。“养着吧。”“咯咯,咯咯!”死里逃生的走地飞龙颤动翅尖,试图挣扎。张大娘抬起刀背往鸡脖位置摩擦几下,骇得鸡头直打颤。“多活你两天!”滂沱大雨。泽面蒙蒙一片,岸边苇叶低垂。赤山踱步停下,铁蹄踏挤出石板下的泥水,顺着缝隙涌出几道波纹。梁渠回头遥望,已不见颜庆山等人踪影。他们的马没梁渠的快。顾不得等候迟来的手下,梁渠跨步间进到府衙。天光昏暗,几层小楼垂下大片阴影,地上青石板浸润雨水,变成青黑色的瓦片色,整个中庭空空荡荡。来的人不多。河泊所府衙位于平阳县与义兴镇沿河中央,梁渠离得近,消息知道得快,算是最早一批赶来。爬上楼梯来到冉仲轼书房,里面空空如也,再上一楼,去徐岳龙书房方寻到憧憧人影。整个书房站有十好几人,忙成一片,多手忙脚乱。冉仲轼手腕不停,正在起草册页,颁布命令,调配物资。此次发大水着实令人措手不及,尤其是对刚来此地的河泊所官员。“水报发了吗?”一人抬头回答:“发了!水陆同走,塘马,塘船全部出发!”“预警呢?下游位置的几县通知了没?”又有人抬头:“正在路上。”“正在路上?什么叫正在路上?!为什么发洪水了我们今天才收到消息?水文所的人难道死光了吗?到达预警水位没有人来预警?啊?哑巴了吗?”徐岳龙大发雷霆。无人敢应声,此时此刻全当了缩头乌龟。丰埠县丘公堤决堤,此前未有任何水位示警,是重大失误无疑!徐岳龙知晓目前找问题不是关键,抬起头来:“梁渠,梁渠来了没!”“来了!”梁渠挤开众人,站到徐岳龙面前。徐岳龙手一挥,一旁主薄递来数份厚册页,还有两本薄书籍。册页上写满任务内容,两本书的书名则是《修筑堤防总考略》,《护守堤防总考略》。“东西路上再看,我知你水性好,马上带着你的人去华珠县!一是救人,二是探明受灾范围,三……册页上全都有,还是你自己看。我要伱明日子夜之前赶到华珠县,后日早晨前见到华珠县县令,有任何瞒报,谎报,虚报,我允许你先行羁押扣留!能不能做到?”明晚子夜?华珠县不和平阳县接壤啊!自己去丰埠县都要一天半!但此时此刻,梁渠不能说不。“能办到!”“好,速速出发!” 第三百零二章 忙忙忙 忙忙忙!七品都水郎不是好当的。梁渠脚步不停,用布包包上册页和书籍跑出书房下楼,与众多赶来的河伯官员擦肩而过。透过雨声,梁渠能听到隔壁楼里卫大提领一样在发火。不得了啊,两位提领全部发怒。梁渠大致明白缘由。所有建成的堤坝旁边皆离不开水文站,水文站里有人专门负责看顾水则碑。水则碑分为“左水则碑”和“右水则碑”。左水则碑记录历年来的最高水位。右水则碑则记录一年中各旬、各月的最高水位。皆以刀劈于石柱之上,醒目异常。左右水则碑,但凡水位高过预警线,那水文站就需要向所在县衙及河泊所分所发出警报,河泊所分所再汇总到平阳县里的河泊所来。梁渠不是一个小小的河伯了。河伯时,上头说什么他做什么,连全局计划都不知晓,背锅的资格都没有。如今身为七品都水郎,若是此前有预警,梁渠不该听不到风声。“要么水文站有重大疏忽,要么有人为主观因素。”梁渠微微眯眼。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很严重。来到衙门口,颜庆山等人适才赶到,半踩着马镫要下马,又被梁渠喊上去。“不用下马!你们四人速速去平阳县!把上面的河伯河长河吏全给我叫过来,到梁宅汇合!”梁渠递出昨日李寿福送来的册页,上面写明地址。“是!”于是乎,颜庆山拿上册页,四人再度出发。梁渠赶回宅院,拿上披挂。伏波枪,玄铁大弓,护臂,鲟鱼妖皮内甲。洪水必生乱,乱则生邪!一路过去,因洪水烧杀劫掠的土匪,恶徒绝不会少!池塘里布满涟漪。天降暴雨,船只建造暂停。河狸,江獭浮躺在水面上,无事可干。“早知如此,该先换图纸造船。”梁渠突然想到围剿鬼母教,河泊所里大部分船队全部北上,运送黑龙万方鼎等重器,船只调度紧张。即是说走水路,只能用自己那艘小舫船。奈何没时间后悔。“老贝,我马上出去一段时日,肥鲶鱼几个也要全部跟我走,池塘里的几个家伙你全给我看好了。遇到麻烦就去找西厢房里的大师,过段时间会有工匠过来挖池塘,不用走,我让他们挖好了再把墙打通。”“安心去也!”老砗磲让梁渠放心。它活有千年,老持稳重。梁渠再赶到西厢房。“大师,唯识法有没有新进展?”老和尚摇头。“好吧,大师多注意休息。”梁渠阖门离开,又听屋内老和尚喊他。老和尚盘动念珠:“倒非老衲有意偷听,只是先前喊声甚大,是华珠县发了洪水?”“对。”梁渠点头,“不过大师放心,我马上过去查探情况,江淮地方几乎年年有洪涝,河泊所经验丰富,冬天之前肯定能有的好。”江淮等地久病成医,对洪水治理的擅长程度能让北庭人望尘莫及。“善哉!施主多加小心。”“大师放心吧,遇上危险,我往洪水里一跳,谁都抓不住我。”梁渠胸膛拍得邦邦响。家里有個大能坐镇,后顾无忧的感觉相当不错,出去办事舒坦。左右吩咐完,没见颜庆山踪影。“怎么那么慢……”难怪徐岳龙要发火,梁渠自己也忍不住。眼见几人不到,他又翻身上马跑去杨府,跟师父师娘告知一声。许氏眉宇间颇有担忧:“洪水,那可得多加小心,水火无情。”“放心吧师娘,水火无情那是对寻常人,武师水下憋气两刻钟都行,我水里长大,遇上危险……”梁渠把和老和尚说过的话跟许氏重复一遍。临走前,杨东雄叫住梁渠。“师父有何事吩咐?”“不是吩咐,只告诉你一声,青龙七杀枪四五两式有了下落,问你要不要。”梁渠眼眸一亮。青龙枪法第一招跃渊是他第一个大成招数,且只前三招就能列为上乘中品的顶尖武学,使用出来更是能一击劈开大精怪的脑子。如此表现,让他对这门杨师从战场上缴获的枪法相当满意的。没想到师父一直在帮自己找其他部分的下落。“当然要。”梁渠略一思索,“有什么要求?”“对方索要一样宝植交换,我翻过河泊所的名录,发现大功兑换簿上正好有,今天你来正好问问要不要换。”杨东雄用刀,枪法只是偶然所得,此前从未特意去寻。梁渠主枪法后,杨东雄也对这门武学上了心,通过自己人脉打听过其余几招下落,六月份方有眉目,到昨日算有确切消息,正经联系上对方,也看过送来的开篇,不会有错。“那宝植要几个大功?”“一个。”“换!”河伯所里但凡进入上乘的武学功法,都要大功才能兑换。一个大功换顶尖武学的四五两部分,不算亏。“我让人跟河泊所的主簿说一声,剩下的全交给师父定夺!”“好,对方要得急,等你回来当有结果。”“多谢师父!”梁渠抱拳。没想到临行前能听到这样的好事。武馆没时间去,梁渠调头回家。街上有不少河吏敲锣打鼓,悬挂河旗,张贴告示,警视乡民们或有洪患,提前做好预防措施。华珠县距离平阳县不算太远,存在波及风险,需早作准备。回到家,颜庆山等人站在庭院之中。许多人尚未呼吸平稳,看来时间掐得正正好。“大人,名册。”颜庆山递上册页,梁渠接过册页扫视一眼。河伯三人,河长九人,河吏二十四人,总计三十六人全部到齐。李立波和陈杰昌站在人群中,寇壮那个大高个更是显眼。时间紧张,顾不得叙旧,梁渠大概解释一下缘由,以及展开河泊所给他的过往易受灾地图。给众人圈画了一下汇合地点,吩咐几个大致任务,梁渠只在三镇八乡里留下两个河长,十二名河吏值守,其余人等全部尽快启程赶往华珠县。三十六人得令散去。做完工作,梁渠马不停蹄,带上赤山赶往埠头,先于手下一步去往华珠县救灾。水路比陆路慢得多。徐岳龙给定明天子夜,应当是想让有龙血马的梁渠走陆路。但梁渠觉得自己走水路会更快。 第三百零三章 颗粒无收 暴雨冲刷木板,落入双板间的缝隙流成瀑布。赤山踏上木板,低头进到舫船,跪伏下来。梁渠解开船绳,拔起铁锚:“记得回去告诉松宝,等我回来,让他也来河泊所当差!走了!”“晓得!水哥注意安全!”“一路顺风!”渔栏里的两个年轻人收回搭在舫船上的长跳板,对驶向雨幕的舫船遥遥挥手,直至舫船只剩下一道模糊灰影。二人抱住跳板,抹一把脸上水渍,环顾四周。浪头拍岸,渔船堆叠挤压。周边茶肆全部收摊。从早上到中午,大泽上没有一位渔民出船,归船。“江上风浪那么大,我看今天收不到鱼获,回去吧,收拾收拾东西,免得大水真发到咱们这来。”“怕什么,华珠县跟咱们隔开一个江陵县呢,漫不过来,撑死把原来的潮江县给没掉,再说有湖不怕涝!有大泽,整条黑水河灌进去都没个响!”“有道理,那你坐着,我去找松宝哥说。”年轻人二话不说扛起跳板回渔栏,另一人闻言忙跟上。“诶诶,咱两一起!几天大雨,家里田给淹了,我得回去排水。”两人拆下叉竿,落阖渔栏门窗,给门上锁,披上蓑衣匆匆消失在青石街尽头。上饶埠彻底冷清。……舫船离开义兴镇。鲶鱼,大鳄,两头江豚王,八头江豚破开浪涛浮出水面。梁渠踏住船沿,抛下四副水鞍。肥鲶鱼,不能动,圆头,疤头瞄准套口,钻进鞍中。拳头钳住绳扣,帮忙固紧,再接一根绳子绑在自個腰间,八足双鳌牢牢抱住船尾。四兽带好水鞍,齐齐发力,牵带舫船破开水浪,逐步加速,快速驰骋于水面。雨滴撞上船头,化为纷纷的水沫。八头成年江豚如羽翼般散布舫船两侧,连绵起伏。放眼整个平阳河泊所,除去徐岳龙与卫麟外,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有如此水下势力的官员。梁渠坐在船中,清点物品。武器,罗盘,银子,官服,腰牌,水囊,应急干粮,文书册页一件不少。再翻出册页,任务内容条条罗列,十分详尽。其中有三个重中之重。一是救人,疏散百姓。二是探明遇灾范围,绘制地图。三是搞清楚缘何水文站没有及时预警,查明此次决堤具体缘由。洪水分许多种,暴雨洪水、融雪洪水、冰凌洪水、工程失事洪水……前三者尚属天灾,后者属于人祸。真要查出来属于工程失事,无疑要掉很多人的脑袋。此等重大事件,自然不会是梁渠的一言堂,卫麟那边肯定一样派了人。梁渠作为一个腿快的前锋将,更多是负责收集线索,等徐岳龙等人到来呈上即可。明晰过任务内容,梁渠翻开另两本书籍。《修筑堤防总考略》与《护守堤防总考略》。书脊不厚,全是精华。内容包括如何建造临时堤坝,安顿灾民,抢险救灾,抢收稻谷等等。“收成……”梁渠想到淮阴府内情况,再一算时间,默默叹气。今年对其余县尚好,于华珠县真真是天灾年。鬼母教闹事,或死或逃,失去大部分壮劳力,八月末九月初又迎来洪水……整个淮阴府的种植稻谷时间大差不差。唯一的问题是,淮阴府内不流行种双季稻!稻的产量比麦高。哪怕田里满是野燕麦和稗草,种稻的收获量也要比种小麦大。但它有缺点,双季稻对土壤肥力消耗非常大!江淮地方说南不南,说北不北,卡在中间,土壤肥力没南边那么夸张。种上几年双季稻,地里只能长杂草。一顿饱顿顿饱,当地百姓不是傻子,自然多是选择稻麦轮种。如此一来,为不让土地闲置荒废,稻麦种植期和种双季稻比起来要整体往后迁移两到三个月!平时无所谓,但现如今非常致命。种植双季稻,早稻基本七月收,晚稻十月收,如今八月,种植双季稻尚能保一轮收成应急,尤其灾后,关键的救命粮!稻麦轮种却需夏种秋收!六月到十一月正是水稻生长期,水稻收割后种小麦或油菜越冬,春天再种些菜蔬。八月中末,正好卡在水稻种植期的中间。第一轮作物说什么都收不上来,水稻压根没有开花呢。等洪水结束,种麦不是问题,然而不管什么作物,从种下到收获全要时间!那不是几天半个月,挨几天饿就能撑过去,是要撑四五个月,五六个月!今年整一年,华珠县会颗粒无收,需来年方能收一轮小麦。此前周边各县已然在鬼母教一事中支援过一次,再来一次,定然不乐意。“也不一定……”梁渠转念一想。八月中末,正好是水稻发育期到孕穗期的过渡阶段,是地上部生长最旺、生理需水最多的时期。短时间内被淹问题不大,长得快的,进到孕穗期的能挺一天,长得慢些的,发育期里的能挺更久,有六到七天。孕穗期的基本救不回来,梁渠现在化身无支祁,给洪水全赶走都来不及,但长得慢的,还在发育期的,运气好能救一救。只是……难。洪水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自然消退。梁渠思绪沉浮,作为一个小小的都水郎,不知道要如何破解如今局面。他合上书本,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38.6%)】【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二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威慑,涡窍】【水泽精华:三千四百六十五点】【河流眷顾度:1.0001】奔马五窍实力,泽狨炼化度近四成,眷顾度足一点。梁渠能控制的水量有一万六千余吨,相比于先前一万二千吨有所提升。然对整条黑水河来说,依旧杯水车薪。梁渠不是什么圣人,但看到一县百姓忍饥挨饿,力所能及下是想出个把力气的。“无支祁啊无支祁,你怎么能被洪水难住?”梁渠合上书本,念头一动,剩余三千四百多点水泽精华尽皆投入己身。 第三百零四章 呼风唤雨 泽鼎倏然见底,只余一缕赤气缥缈。水泽精华汇聚成蓝色光带涌入四肢百骸,燥热感弥漫全身。舫船疾驰,撞开雨幕,逐渐拉长出一道白色水雾。梁渠于船头盘膝而坐,稳如泰山,无有丝毫颠簸,他全力催发气血运功,偶有兽吼传出体外。泽狨融合度在水泽精华的汇入下不断攀升,当越过百分之四十的关隘时。泽鼎震颤,无支祁泛起淡淡荧光。【泽狨泽灵融合四成,领悟天赋技能——唤雨。】然与以往不同,伴随着无支祁光芒泛起,一旁应龙似为之引动,涌动荧光,紧接着,天吴,川主相继点燃。【泽狨泽灵融合四成,吸收少许应龙纹,领悟天赋技能——呼风唤雨。】【泽狨泽灵融合四成,吸收少许天吴,领悟天赋技能——呼风唤雨招雾。】【泽狨泽灵融合四成,吸收少许川主帝君,领悟天赋技能——遏风止雨定雾。】【泽狨泽灵融合四成,吸收少许川主帝君,领悟天赋技能——驱水病。】梁渠微微皱眉,却没睁眼。他继续炼化增长气血,直至融合度上涨完成方投下精神,体悟收获。什么情况?那么多天赋技能?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42%)】【泽灵垂青:武道通神二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威慑,涡窍,驱水病,呼风唤雨招雾,遏风止雨定雾。】【水泽精华:六十五点】梁渠凝视泽鼎,心神下沉,体会三项能力,渐渐有所领悟。泽狨通过吸收川主帝君,应龙,天吴三者,扩张了自己的权能!?泽狨本身能力应当只有一个“唤雨”。吸纳应龙,成“呼风唤雨”。再纳天吴,成“呼风唤雨招雾”!川主帝君则与应龙,天吴相反,祂的权能在于平水,治水。故而与泽狨结合,形成了完全相反的“遏风止雨定雾”!至于驱水病……【行者所至,驱散水瘟,百病不侵。】洪水后常有大疫。水位退去,淤泥与死尸共存,且大水多发于夏天,潮湿闷热,完全是细菌和病毒滋生的天堂。加之洪灾使人疲惫,惊骇之余又有失魂,抵抗力下降,极容易造成瘟疫或传染病大面积暴发。有此权能,等同于一个大号消毒剂,能一定程度遏制由水患造成的瘟疫传播!好厉害的水猴!梁渠对泽鼎隐隐有更多感悟。应龙,天吴皆是对唤雨有助长,川主则完全相反。泽鼎一面人,一面兽,或许不止是形象上的区别……“遏风止雨定雾。”梁渠抬头望天,顺应识海感知,撬动权能。然随之而来的,是极端恐怖的体力消耗!梁渠浑身气力犹如大河决堤,刹那见底。江风一吹,摇摇晃晃,倒头栽进大泽。“噗通。”雨声盖住落水声。肥鲶鱼等兽一个劲地往前冲,完全不知梁渠掉船,只船翼两侧江豚和船尾拳头察觉。拳头一钳剪断腰间绳索,紧跟着跳入大泽,巨钳一甩,捞中梁渠。几只江豚相继散开,调转方向围拢过来,中间分出两只游到前方,喊住闷头前进的几兽。拳头托举天神,浮出水面。“咳咳!”梁渠半眯着眼,吐出两口江水,浑身无力。一次停雨,竟险些累死他!大口喘息之际,一缕金光忽地照亮视野。梁渠扭头看去,忍不住抬手遮挡,光影交错在脸上。铁灰色的云层中有一片近乎透明,亮得令人欣喜。阳光从那個云缝中透了下来,如热水烫开积雪,缺口迅速地扩大。高空中似乎有股疾风正驱走乌云。梁渠不自觉地撑起身。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水洗般的碧蓝色在天空的一隅出现。清风把河面吹出皱纹,水波轻柔地拍打在身上。然而阳光之外,大雨滂沱。雨水似乎沿着云层中央的空洞流成瀑布。肥鲶鱼等兽望着变幻莫测的天空张大嘴,对阳光与乌云并存的奇景敬畏莫名。整个场景完全如天神抬手间掷出一个透明的玻璃大罐,把梁渠为中心,方圆数平方公里的水域全部罩住,无有丝毫风雨入侵。“只几平方公里。”梁渠沉思。他并不意外。再厉害的技能也要看谁来用。换做是真正的无支祁来,估计整个江淮下游所有下雨地方都会停雨。作用比想象的还要小。拳头搀扶梁渠回到船上仰躺。舫船暂时停留,等候有两刻钟,天空中的空洞开始被乌云挤压,逐渐缩小。且缩小速度不断加快,顶多半个时辰,空洞便会消失不见。“呼风唤雨的体量应当类似。”梁渠猜测。一场能称得上是暴雨的大雨,一平方公里半个时辰内的积水量要在两千吨以上。自己止雨的几平方公里半个时辰内水量差不多是一万五到两万吨水之间。“和我的控水数量有关?”梁渠恍然。他控水量有一万六千余吨,绝非巧合!“至少留有余地。”半个时辰内停止暴雨,绝不能说没用。简单测试过,梁渠让肥鲶鱼继续前进,自己埋头钻研两本治水书籍。第二天下午。梁渠在赤山肚子上摊开地图,圈画自己所在地方,测算速度与路程,发现距离华珠县已然不远,晚上八九点应该能赶到。比徐岳龙规定的子夜要快上两个时辰。只是苦了肥鲶鱼几兽,它们四个压根没怎么休息,一直在赶路,眼下已经有些游不动了,反倒是梁渠看书之余还睡了一觉。临近华珠县,水面上开始漂浮断木枯枝。梁渠让肥鲶鱼它们下来休息,换四头普通江豚拉船。日暮时分,舫船进到黑水河地界。梁渠试着控水,控水量没减少,证明黑水河依然在江淮眷顾的笼罩范围内。黑水河远不及江淮河宽阔,却也足够湍急,两侧皆是绵延翠绿矮山,风景与平阳县截然不同。舫船顺着水流一路往上,山林中一伙人却是注意到这艘怪异舫船。 第三百零五章 水匪 暴雨拼命地下,同鞭子一样抽打地面,驱赶整条黑水河往前奔腾。舫船顶棚水沫纷纷。梁渠站在船檐下,遥望雨柱坠入两岸矮山,冲刷下来汇成瀑布。间或有树木垮塌,卷拔石块、黄泥,坠入黑水河,晕染开大片的黄泥污,又为湍急的水流裹挟,淡化。“水位在下降。”梁渠低头,河流水线与山体交界处往上数米皆是裸露岩壁,没有任何植被覆盖,且非某一处滑坡造成,舫船一路走来,皆是如此。大雨倾盆,黑水河水位非但没有上升,反而在下降!如此多的降雨不可能凭空消失,必然有另一个地方代替黑水河接纳所有多余水量,成为倾泻地。枝形闪电黯灭。斥候阿威震动翅膀,自天空中闪烁,飞落到船头上,它颤动翅膀,抖落水珠,额角两根触须轻轻晃动。梁渠眸光一闪:“附近有人?”阿威晃动脑袋。梁渠掏出地图览略。附近明明没有标记任何村庄,聚落。什么人洪水泛滥之际跑到黑水河岸上?“去看看。”阿威冲入雨幕。水多之地常植被繁茂。一座山岗小寨隐藏在两座矮山之中。蒙蒙大雨,密林遮掩,分外隐蔽。撑扦淋水,羊皮筏子顺着湍流撞到岸上。两个披蓑衣的汉子跳下筏子上岸,一个绑紧绳索,一個闯入小寨喊叫。岗哨上有人摘下斗笠:“吵什么吵什么?让不让人睡觉?”“来鱼了,来鱼了!”“来鱼?”放哨人指向天空,“你丫没看错,这种天气来鱼?那么大雨,把树当成船了?”“放你妈的屁。”蓑衣汉子大骂,“老子招子亮的发光,那么多年看错过?”放哨人翻身坐起:“大鱼小鱼?”“大鱼!我瞧得真真的,船上载着匹枣红色大马!少说值这个数!”蓑衣汉子竖起两根手指。不少啊。放哨人赶忙拉开门,放两个蓑衣汉子进去,几声喊话,整座小寨迅速苏醒。“当家的,当家的!外边来条大鱼!”“大鱼?”卢新庆睁开眼,听得外头雨声纳闷,“雨停了?”“没停,冒雨来的。”“没停?”卢新庆从床上坐起,抓起一件单衣披到身上,“说清楚点。”“是张顺和关显逮着的,两人厅堂里等着呢!”黑水河急,鱼溜得快。卢新庆不敢怠慢。“走!”十数位水匪呼啦啦挤进厅堂。卢新庆把臂膀套进袖子从边上小门里出来,询问详情。“当家的,雨太大,具体的我们哥俩没怎么看清,只瞧见那小船中间跪着一匹枣红大马,我远远一瞧就觉得是匹好马,至少值个二百多两!”二百多!水匪们哗然。“确定是小船?”“确定,船大小哪能看错,谁家小船上装那么匹好马,还是舫船,定是个出急事赶路的马贩!倒霉碰上发大水,咱们把他劫了,神不知鬼不觉!哪个也找不着!”关显附和:“没错没错,肯定是马贩!咱们赶紧准备着,今个水忒急,让他过去了,指定逮不住!”卢新庆脑子转得飞快。水匪不是好当的,实力不行,不敢动大船,只能劫小船,小船能值几个钱?尽是些打渔的老头梆子,一把老骨头卖了都不值几个钱。张顺,关显两个不懂马的,哪看得出是好是坏。说二百两定是吹牛,生怕放走大鱼,实则卢新庆也闷得生疮。一匹马,保底几十两是有的。手里的刀全是缺口,早想换上一把。卢新庆无有迟疑。“劫!”“好!”卢新庆身旁的大汉手一挥,“兄弟们,罩上面抄家伙!当家的前些日神功大成,正好试试那家伙成色!”“好!”“抢他娘的!”水匪们在脸上绑好油彩面具,呼啦啦冲出小寨。他们解开羊皮筏子,扒住从树上垂下来的绳索,候在湾中。殊不知,密林中阿威将一切尽收眼底,通过精神链接把话语一字不动地传递出去。大雨中,舫船冒头。水匪们聚精会神,望见舫船中的红影神情大喜。“是马,是马!”“老大老大,真是马!好马!”“我看到了!”卢新庆瞧见红影也是一愣,那马气势上当真跟别的马不同,怪不得张顺,关显两人说能值二百两。两个没见识的土鳖。少了,起码三百两!卢新庆心头火热。等船靠得近些,一个人影忽地出现在船头,靛青色长服分外显眼。有人质疑:“怎么……像是官服?”首先报信的张顺难咎其辞,闻言顿时结巴:“官……官,官服?那是官服?”卢新庆实力最高,目力最好:“样式不对啊,黑色,额,藏青?胸口好像就一片白纹?你见过这种官服?”众人一愣。是啊,这是哪门子官服?说像官服的水匪陷入沉思,自我怀疑道:“那是我记错了?”张顺大骂:“妈的,让你小子给吓住了,狗屁的官服,就是一身花里胡哨的锦服!”关显添油加醋:“县令七品官出行都有大船,真是官也是小吏,撑死二关,有当家的在,怕他作甚?”“就是,你看他,坐舫船,外乡人!”一众水匪深以为然。黑水河湍急,别县用的乌篷船,舢板容易翻,本地人多是用羊皮筏子,又快又稳。对方不用羊皮筏,外乡人一个!没跟脚!众人你一言我一句,愣是给互相劝住。“关显说得对,大家莫怕!”卢新庆低喝,他一掌按上岩壁。“爪为筋之余,齿为骨之余,发为血之余,舌为肉之余,此为人体四梢!我所学四梢炼体功,是华珠县磐山武馆的独门法门!如今更是筋梢大成!指甲坚利堪比刀剑,动辄穿胸挖心,四关以下,难有敌手!”言罢,卢新庆屈指扣住石块,当着众人的面握捏石块,捏成纷纷碎末,淡黄石灰适才飘出,为潮闷的水汽裹住,消散无踪。水匪见之士气大振!小小马贩,当家的手到擒来!待舫船进到三十丈,数张羊皮筏下饺子般从湾流处冲出,一涌而上。然未等冲到舫船四周,弓弦炸响,一支箭羽刺破雨幕,炸穿水雾,轰中羊皮筏。轰!箭矢电光四溢,木筏下十数张羊皮全部炸开。三位水匪惨叫一声跌落入水,卷入洪流消失不见。剩下一十二名水匪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第三百零六章 第三日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发生什么?水匪满脸茫然,大脑空白。梁渠没有给对手留反应时间的习惯,他伸手搭箭,破空声呼啸一片,盖住苍茫大雨。雷霆炸响,空气中残余笔直电光。电光没入长筏,羊皮炸裂,整张大筏凭空飞起半截,砸入水中。“救命!”“当家的!救我!”“当家的,快出手!”惨叫接连不断,一张张木制油彩面具沾染鲜血浮于水面。雷字印法除去本身攻伐,亦能凝聚雷力,加持于武学与兵器!强化版落星箭!破坏力更胜出数筹!梁渠甚至无需特意瞄人。一群撑死一二关的武者,竹筏破裂,根本无法阻挡湍急水流的裹卷,眨眼间没入黑水河消失不见。仅有两人凫水能力强悍,然刚冒出头,一截碗口粗断木携着滚滚威势,当头砸下。水面腾起两朵血花,消没不见。顷刻间,羊皮筏接连消失,卢新庆再回过神,五艘羊皮筏炸毁四艘,只余自己身下一艘。同一羊皮筏上的两位水匪早已吓破了肝胆,双腿一软,向后摔去,自个栽落黑水河。反倒是卢新庆身为四关武师,有炼体功法打底,颇有架子功夫,没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至始至终,什么筋稍大成,半点没用上。梁渠用水流控住羊皮筏,让舫船靠近水湾,来到羊皮筏前。阿威从密林间飞出,收拢翅膀停留在船头上。梁渠伸手在呆立的卢新庆面前摇晃。“嘿!傻了?”卢新庆猛地一颤,面具下眼珠转动,瞳孔缩成针眼大小,正要跪地,却被梁渠揪住衣领,一把提溜上船。水下江豚摇尾加速,继续往华珠县方向前进。失去控制的羊皮筏落在后方,在水流的冲刷下接连撞上岩壁,没过多久藤绳断裂,木排散架,十数张鼓鼓囊囊如气球的羊皮漂在水上,浮挺不沉。梁渠扔下卢新庆。卢新庆滚出两圈,抱住头颅,蜷缩在船头上全身颤抖。“大人别杀我,别杀我!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放我一马,小的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雨水,眼泪,鼻涕交相混杂,全部流淌在面具里,偏偏没有从两个孔洞中流出。然而惊惧无比的卢新庆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梁渠见之嫌恶,他抽出一支箭,一脚蹬上卢新庆肩膀,将其踢翻。面具中的泪水鼻涕混在雨水中糊了卢新庆一脸,顺着鬓角两侧淌入大泽。卢新庆正要继续求饶,一支利箭穿透面具,崩出几片木屑。箭头扎穿木制面具,微微刺入面颊。求饶骤停。梁渠握住箭杆,一把扯下面具,扔进黑水河。卢新庆眼袋下方留下一个细微红点,抽动间,红点缓缓扩大,饱满,滴下一颗殷红血珠。“你胆子倒不小!见龙血马,河泊所七品服还敢上前!”龙血马?河泊所七品服?卢新庆脑子像要炸开,虽然没怎么听过龙血马,河泊所也印象不深,但七品两個字他听得真真切切,身体抖若筛糠。华珠县的县令不过七品!换言之,自己劫了华珠县县令!夭寿!见梁渠面色发冷,卢新庆强挤出笑容,干笑两声。“怪不得大人如此英明神武,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哈,哈哈……”梁渠不干白龙鱼服之事,来之前穿的便是都水郎官服。与河伯服饰截然不同,从藏青变为靛青,无论左右皆着云纹,胸前更有一条云锦白鱼!龙血马加七品服,换任何一个有点眼界和背景的人都能认出来。偏偏遇上一群没见识的水匪,纯抛媚眼给瞎子看。正好,颜庆山等人没赶来,抓一个黑水河当地水匪充当向导。梁渠搬来凳子,大马金刀坐在中间:“华珠县本地人?”卢新庆磕头如捣蒜:“是,是,小的是华珠县本地人,从小在华珠县长大。”“华珠县发大水,可知确切时间?”卢新庆满头大汗:“小,小的不敢欺瞒大人,但小的多半时间在岸上当水匪,乡里,镇里去得少,只晓得有发大水,具体几时发的,不,不甚清楚。”“那我问你,黑水河几时开始水位下降?”“水位下降?”卢新庆一愣,立马明白里边因果关系,“小人脑子笨,一时没想起来,水位下降我知道,约莫是前天中午时分!”前天中午决堤,第二天上午接近中午平阳县得到通知,今日是第三天日暮,满打满算,两天二十四个时辰……梁渠心中计较一番,倒是对得上。“当水匪多久?”“三,四,三年多,快四年……”“三年多?三年多这么没眼力劲?”卢新庆噎住:“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做事向来小心谨慎,从不抢大船,只对小船出手,再者不伤人,只求财!”梁渠眯眼,上下扫视,目光仿佛携着莫大威势,有某种可怖的精神力量在深处涌动。卢新庆眼神闪躲不敢对视。梁渠冷笑:“只抢劫小船,怕是小财不伤人,大财方伤,甚至是杀,对吧?抢劫数两银子,即便有人报官,官府也多半打发了事。可若是劫个大几百两,金额巨大之余,你会放任被抢者回去?你们先前劫我,像是只求财吗!”一声厉喝,卢新庆憋在身体里的冷汗像是打开了闸口,瞬间都排了出去,他猛地跃起,噗通一声跳入水中。自己小弟撑死不过一二关小武者,实力不济,自然害怕湍急水流,但他不怕!生于水乡,只要找准机会,哪怕对方是奔马武师,卢新庆亦有信心在这片浊水湍流中逃出升天!梁渠端坐长椅,纹丝未动,静静凝望卢新庆落水卷出的旋涡。半晌。肥鲶鱼一个甩尾,衣衫破裂的卢新庆被甩上船头,浑身布满淤青。“水怪,有水怪!”卢新庆抱住膝盖,蜷缩身体,不敢在船外露出肢体,惶恐大叫。梁渠面色冷淡。卢新庆自顾自的喊叫,无任何回应也是颇为尴尬,终是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小的,小的只是想帮大人测测黑水河深……”梁渠翻开册页,淡淡地扫过一眼:“我问,你答,再敢欺瞒,本官丢你下水喂精怪!”船边的肥鲶鱼听到后瘪瘪嘴,好像嘴里进了什么脏东西。卢新庆未曾见到,惊惧不已,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浑浊的水域,吃人的精怪,几乎是每个水乡人的噩梦。“姓名!”“卢新庆……” 第三百零七章 宗门的替代 水上有强人,水下有精怪。卢新庆除非插翅,天上地下无路可逃,只得乖乖回答问题。梁渠于册页上一一记录。他习惯于把关键信息记录到纸面上,前后浏览,比之脑海中空想更容易总结出线索与规律。“等等,你先前说……”梁渠用狼毫笔圈出两个地方,让卢新庆细讲。卢新庆当场惊出一身冷汗,砰砰磕头,立马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水下走上一遭,卢新庆不敢欺瞒,可惶恐之余仍有心少暴露自己犯的恶事,争取活命。实没想到梁渠洞察力如此敏锐,卢新庆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站前面跟没穿衣服似的,浑身赤裸。怪不得人家能当老爷,自己只能当个水匪。卢新庆心想。梁渠对卢新庆的态度转变勉强认可。读书的根本不在于增长见识,而在于思维逻辑的发展。梁渠去书院的时间不算久,然前世经受过的良好教育,让他的思维逻辑能力比寻常人要高出一大截,发现漏洞不难。加之耳识法辅助,听得出卢新庆是否“心虚”。“华珠县有哪些势力?包括周边乡镇,挑厉害的说。”“势力?”卢新庆沉思,“以前县里头应当是三大武馆,沙河帮和镇远镖局吧?五個独一档,全有狼烟大高手。后来说有反贼闹事,几个势力全一蹶不振,三大武馆全倒,跑的跑,散的散。倒是沙河帮船多,给逃了出去,等回来本来有一家独大的趋势,但小的听说前几个月沙河帮也让人给整了,说是……”卢新庆微微抬眼,察看梁渠反应。梁渠皱眉:“看我作甚,继续说!”“说是……官府出的手,几个高手全死裘,中间洗掉一大批人,只是黑水河漕运离不开沙河帮,所以留了一部分维持漕运,没杀光……”官府,沙河帮?梁渠联想到鲸帮,算算时间,大致猜到怎么一回事。鲸帮一事,让河泊所对整个淮阴府的鱼帮进行大清洗。沙河帮恐怕正好撞到枪口上,成为留在册页上的某桩功劳。“覆灭的原因,小的有所耳闻,说是沙河帮帮主开春纳小妾惹出的祸事!”梁渠一愣:“怎么说。”卢新庆来了劲头:“大人有所不知,那小妾原本是某位梁姓公子哥的心上人,谁料让沙河帮帮主横刀夺爱,抢先一步生米煮成熟饭,那梁公子爱而不得,恼羞成怒,小小的沙河帮如何能经得起……”“假的。”梁渠一口否决。“假的?”卢新庆不信,眼前年轻人品级是高,实力是强,但再厉害,终究是个外乡人,怎么知道是假的?只是碍于现状,卢新庆不敢反驳。腹诽一句官官相护。“继续说,三大武馆哪三个?”“磐山,朱氏和清河。”“清河?”梁渠问道,“那听没听说过一个叫庞清河的人?”“庞清河?”卢新庆咀嚼两遍,面露恍然,“大人您说的是庞馆主吧?庞馆主就是原先清河武馆的武馆主!在我们华珠县素有名望,是狼烟武师,大高手!”“那颜氏武馆呢?”“颜氏?好像听说过,应该是黄沙镇上的?馆主有两个儿子,全是武师,后来也倒了。反正华珠县里的武馆倒了个七七八八,有能耐的也不留,全去别地,黑水河上的商船都少不少。那之后水匪越来越多,导致商船更不敢走,兄弟几个吃饭越来越难,看到大人您来才会失了智。”梁渠微微点头,理清点头绪。武馆算是大顺王朝特色,几乎每个县里都有。县强不强,基本看县里有几个大武馆,小武馆。本质上武馆是宗门的替代品。大顺马踏江湖,能保留宗门制度的只有极少数,例如五大真统,其余皆慢慢演变为各类武馆。武馆好处众多,一是面向百姓,大多为求财,门槛低,能有效扩大武者基数,底层基数大,好处不言而喻。二是武馆上下关系不紧密,学徒是出钱学艺,买卖关系,远不如宗门那般存在上下阶层体系,进入后容易形成身份认同感。武馆难以形成地方势力,有效降低集权难度,进而底层百姓压力不会那么大,进一步促进人口发展。再者不能形成势力,那提供的平台终究有限,大多数人打好基础,自会展望更大的平台,更大的平台在哪?朝廷!河泊所,三法司,缉妖司,从军……路子非常多。朝廷等同一个特大号宗门,一网天下英才。为此,大顺向来鼓励武馆发展。华珠县遭鬼母教血洗,元气大伤,武馆消失大半,相应的支持体系,下游结构渐渐不支,进而影响到底层人的生活。原先能靠送药跑腿吃饭的壮汉没了活计只能想其他办法,一部分会动歪脑筋,水匪,山匪,混混变多,多出的匪患又会影响到商贸,恶性循环。华珠县的情况愈发清晰。“你原先是磐山武馆的人?”“大人缘何知晓?”卢新庆大惊,从与梁渠见面到现在,他从没说过自己来自磐山武馆,更没展露过四梢功!“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卢新庆心上蒙上一层敬畏阴影,只觉得梁渠神秘异常,好似有听人想法之能。“你既出自磐山武馆,又是四关武师,缘何来当水匪?”四关武师不是小人物,能入武籍,放在小乡小镇,称得上一句老爷。想不开?卢新庆面色一滞:“小人是入磐山武馆不错,只四梢功非嫡系不传……小人蹉跎七八年,仍不得认可,只好私底下……偷学……”“你倒有胆色,逃出来的?”卢新庆尬笑。偷学武功是大忌,莫说华珠县,周遭数县全容不下他。事发后,卢新庆本想一口气跑别的州府去,偏偏路上少盘缠,动起歪脑筋到黑水河上劫船。未曾想第一票便劫到一对回老家娶亲的父子,足足八两的讨亲钱!尝到甜头,想着去别地亦是黑户,卢新庆一不做二不休,躲到黑水河上当个鬼面水匪,靠劫船过活,只劫小,不劫大,倒混出个鬼面龙的绰号。“那对父子呢?”“死了。”“死了?”“不不不,大人别误会,不是我杀的。”卢新庆赶忙解释,“我劫了他们就放他们走了,过去两天才知道,他们那天被我劫后知道亲事泡汤,心有不甘去劫了别人!劫道的事,有一就有二,他们也跟着当了水匪!只是不如我机灵,不到三月让官府抓住,判死的!”梁渠默然。“以人面取富,积之十年而不足;以鬼面取富,收之一旦而有余。尺寸之刃,其在人手,则我畏人;其在我手,则人畏我……”卢新庆仔细琢磨,猛猛点头:“对对对,是这个理!大人是当水匪的……”梁渠扫他一眼,卢新庆大骂自己蠢货,忙匍匐在地上:“听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半晌。“你们寨里没有女人?”阿威进水寨查探过,里面没有任何被囚禁之人。“女人?没有。”卢新庆摇摇头,“就我们十几个弟兄。”“憋得住?”“平时全去镇上解决,这种事可以花点钱嘛,花点,花不了多少钱。别说寨子里没有,就是劫船遇上,我也不让弟兄碰。漂亮女子多富贵,富贵多权贵,我怕惹事,万一开出口子管不住他们,索性不开。”卢新庆能当三年多的水匪,自有生存道理。奈何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不是每次生存道理皆能对上。一次不对,便是眼下之景。 第三百零八章 断裂的水则碑 太阳落山。天地漆黑一片,满耳雨声。卢新庆看不清,听不清。他跪倒在船头快半个时辰,难受得紧,腰酸背痛,又不敢妄动,生怕惹对方不快,一刀枭掉自己小命。有时候卢新庆听不见动静,老是怀疑梁渠还在不在船上。梁渠亮起金目,两岸景象,洞若观火。周遭矮山越来越少,地势平坦开阔。按照眼前景象,舫船马上要到丘公堤附近,届时便能找到水则碑。物体内部要被水分完全浸润并不容易,时间要以天计。梁渠能感知水汽,只要找到水则碑,探查一下内部水分含量,对照石碑表面刻痕便知水文所有没有问题。阿威收拢翅膀,踉踉跄跄落到船上,被梁渠伸手接住。阿威不善长距离飞行,大雨中充当斥候当真累够呛,万幸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丘公堤在前方一里!梁渠换下四只略显疲态的江豚,舫船速度再快一截。离堤越近,水声越强,最后震耳欲聋。一处宽度约八十多米的断裂大堤赫然出现!原先直来直去的黑水河到了此地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大蛇口!颜庆山,颜崇文两兄弟说的没错,整条黑水河前段全是大直路,水流不断加速,来到华珠地界却形成一个近乎“u”形的大蛇口,冲击力安能不大?水来打破丘公堤,华珠便是养鱼池。且横向环流会卷走沙石,很容易在大堤底下形成管涌,每年都需加固。遥遥望去,黑水河仍往外倾泻大水,只是高度落差不大,仅有一米,冲落下去卷起层层泡沫,俯瞰下来好似水河上多出一条白色沫带。然梁渠金目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矗立在水中的水则碑!以黑水河目前水位,绝不可能淹住水则碑!肥鲶鱼,不能动,拳头,圆头,剩余的几头江豚全部出动,探查水底。一刻钟后,拳头率先发现淹没在泥沙下的左水则碑,紧接着不能动在附近找到右水则碑。两处水则碑全断!梁渠一把揪住卢新庆衣领,指向丘公堤:“水则碑什么时候断的?”卢新庆双眼被梁渠金目刺痛,眯着眼转头,他没瞳术,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五天前还好好的!”“五天前?你能确定吗!?”“能!”卢新庆语气坚定,“五天前我去镇上花过钱,只十五两银子点了两個!烧了三只蜡烛!玩了个嗨爽,出来都扶着墙。那会弟兄们回来路过水则碑,顽笑说当男人就该像水则碑,泡水里几十年不带软,我记得清清楚楚!”梁渠松开卢新庆衣领,纵身一跃跳入黑水河。卢新庆环顾四周,见舫船中只一匹枣红大马盯住自己,顿生心思。然而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只雷鸣般的泄洪声,他又熄了心思。太黑了。靠近洪口,下水太危险。谁知道水下有没有藏水兽。卢新庆年少时落过水,险些让一大鳄吞吃,心里有阴影,本来到四关武师快克服了,又被肥鲶鱼重新唤醒。湍流交错,常有断木,碎石擦肩而过。梁渠寻着精神链接定位,一个纵跃来到拳头身边,找到掩埋在淤泥中的水则碑。伸手上去闭目感知。整体水含量几乎没有差别,水则碑至少在水里泡了两天以上!梁渠又挖出另一块水则碑,闭目感知发现一样,石碑泡水里两天,内部水分趋于平衡,根本无从判断黑水河此前水位!按照卢新庆所说,前天中午时分开始水位下降,水则碑浸泡时间超过两天……水则碑泡在水中可没那么容易断裂。丘公堤决堤的人祸概率一下越过暴雨洪水,在梁渠心中登顶。回到船上,卢新庆仍跪在原地。梁渠抹一把脸上水渍,站在决堤口往下遥望。决堤口往下,完全化作一片汪洋,黄水浑浊。断木,枯草,死鱼混合,为湍流裹挟,向着更远处奔腾。丘公堤这个宽八十多米的超大号水龙头一刻未歇,仍在源源不断的放水。洪水来袭,本该矗立在堤坝附近的水文所同样不知所踪,淹没在涛涛大泽之下。梁渠尝试控水,一万六千余吨的洪流化作一堵无形水墙,堵住洪流口。倾泻洪流戛然而止,黑水河上的白色水沫带骤消。然而没坚持住一个呼吸,水沫带再次浮现。梁渠躺靠着赤山坐下,大口喘气,浑身体力眨眼见底。跪倒在船头的卢新庆听到喘息哑然。他面朝船板,没看见刚才壮举,只觉得梁渠莫名其妙,莫非见到洪水涛涛,淹没村庄,心头悲痛?怪不得人家能当老爷,自己只能当个水匪。卢新庆肃然起敬,他看到洪水,啥感触没有,只觉得上回两个女人应该是死在了洪水里,下次再找不到那么好的妓女,怪可惜。梁渠掏出药瓶,服下一粒补气丹,恢复些许气力后,不敢再尝试阻拦洪水。他抵抗的不止是丘公堤片刻间的出水量,更是整条黑水河奔腾数十里后来到这里的庞大冲击。完全顶不住。先去找华珠县县令。梁渠让江豚们继续前进,等来到洪水决堤的交错口,一道水流托举住全部水兽和舫船,稳稳落到下方,顺应洪波漂向远方。肥鲶鱼等兽回头遥望决口的大坝,鱼嘴微张,丘公堤分外雄伟,鱼生中前所未见。梁渠展开地图,依据地图上的位置和罗盘指向,快速来到一个小乡。距离丘公堤最近的甘璜乡首当其冲,此时此刻完全被洪水淹没。若非肥鲶鱼等兽在水下探查,告知梁渠底下有房屋残骸,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走错地方。哪有什么甘璜乡,分明是一片大湖。梁渠伸手探入水中,间或能感知到几具埋在墙体下的浮肿尸体,偶有长木树立水上,龟裂树干上密密麻麻爬满蜈蚣,蜘蛛,蚰蜒。蜈蚣蚰蜒爬上蜘蛛,蚯蚓身体,又被几只蚂蚁钻进甲壳,坠入水中。虫子太多,树上位置完全不够,层叠出一层厚厚虫甲!几只老鼠躲藏在最顶上的树冠中,十数只绿眼紧盯树下漂过的舫船。它们全部团挤一起,试图躲避洪水侵蚀。奈何人没那么好运。两天时间,整个甘璜乡不知究竟逃走多少。梁渠匆匆赶往下一个地点。 第三百零九章 白云纹,宝飞鱼! 浊水上,细细的水线荡开。黄鳞长蛇浮蹿到船边,探出蛇颈试图钻进船腹。奈何船沿太高,黄鳞蛇几次攀爬不成,落回水中。一道水流卷住长蛇,轻轻一抛,黄鳞蛇消失不见。哗啦。雨中响起微不可查的落水声。梁渠立在船头,把水流收回涡窍,拇指弹出一粒指甲盖大的黄色药丸。圆头猛地上浮,一口吞下补气丹,再潜入水中,甩出半截灰色长尾。补气丹,奔马武师常用的消耗补充品,效用均衡全面。没力气,没气血,疲惫,困倦时全能吃,与大部分丹药没有药性冲突,中正平和,吃多不腹胀,广受好评。精怪一样能吃。一天一夜不间断地全力航行让几兽累够呛,亦需嗑药补充体力。休息一阵。肥鲶鱼,不能动,拳头分别朝东南西三个方向游出,帮忙探查受灾水域。梁渠用炭笔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小圈,乘坐舫船在江豚帮助下接着北上。他打开防水隔间,搬出一摞豆麸饼喂给赤山,自己则吃油豆饼,简单垫垫肚子。卢新庆跪在船上,吞咽唾沫,他一晚上没吃饭,又渴又干,闻到大豆香,肚子里胃酸翻腾得厉害。梁渠视若罔闻。武者不与人拼杀,气血充盈,饿上几顿不会有事,会觉得饿完全是三餐习惯作祟。不久,梁渠来到地图上标记的另一个大镇,木棠镇。与离丘公堤附近的甘璜乡不同,镇比乡大得多,常有二三楼高的建筑楼。舫船穿梭其中,多能见到探出水面的小屋,阿威飞进飞出,没有在里面找到人。“被转移走了?”梁渠猜测,他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进到华珠县内,但对华珠县本身而言,洪水爆发足有两天多,华珠县里定然是有反应的。若是溃坝后县令无有行动,那不仅仅是要革职,更要革脑袋。来不及修复大堤,至少能组建船队,转移百姓。可惜,河流洪水是诸多洪水当中最难处理的一项。峰高量大,持续时间长,灾害波及范围广,远远超出其他洪水。尤其是溃堤河流洪水,不仅范围广,破坏力更强,冲刷过来,寻常百姓的土屋,茅屋完全顶不住。反倒是山洪,融雪之流好解决,产流和汇流都较快,尽管突发性强、水量集中、但灾害波及范围小。“哞!”江豚们闻声往前数米,拉动舫船越过小楼。半堵破损的砖墙后,一头大水牛漂浮在水上,奇异的是,水牛头顶上立着一只湿透的大红公鸡,背上缩着一只花斑土狗,不住地打颤。瞧见有人,大红公鸡咯咯乱叫,不停蹬踩水牛脑袋,扇动翅膀试图飞上舫船,奈何浑身羽毛被雨水浸透,压根跳不起来,扑棱到半路掉进水里。浑水中涌起大浪,卷住公鸡,水牛和土狗,落到一栋宅院二楼。花斑土狗竖起耳朵,张开一只眼,望见周遭土地,忙跳到地上,抖擞毛发,跑来跑去,甚至在一個角落里发现半袋玉米,兴奋吠叫。“哞哞。”老水牛瘫软在地上,泡水里两天,给它累够呛。梁渠顺手帮个小忙,简单晃过一圈,驶出木棠镇,距离华珠县城更进一步。他经过乡镇,不仅是探查有无活口,受灾情况,同样也是一个定位方式。洪水淹没地势,无从分辨道路,全靠罗盘极有可能走错,只能按照乡镇一个一个地摸索过去,以正方位。接下来是第三处乡镇,黄山镇。梁渠认为此地应当有人。因为根据地图上标注,黄山镇地势高,有一座百丈小山,绵延出一里多地,山脚下也多是丘陵。抵达黄山镇,不出所料,受灾并不严重,洪水只淹没到人腰间位置。房屋基本完好,然而里头依旧没人。梁渠望向镇后矮山,心中有所猜测。大半夜,黄山上散布零星火光,呈塔状分布。乡民们应当是担心洪水水位继续上涨,全部集中到了山上去。山下水浅,无法行船。江豚们拖拽舫船靠拢到一处深坑上,赤山低着头从舫船里跳出。赤山上岸甩动马颈,舒展体魄,踢动四蹄。跪坐在舫船里一天一夜,它难受得厉害,甚至觉得不如肥鲶鱼等兽,再累也比蜷缩身体舒服。梁渠隔间里找出一支火把,点燃翻身上马,对卢新庆道一句跟上,策马上山。卢新庆望见赤山身旁悬挂的玄铁大弓,不敢忤逆。“当什么水匪,只能在平头百姓前吆五喝六,还是当官好,那是真威风。”卢新庆叹气,忍耐肚饿,迈动两条腿追赶赤山。夜幕下,赤山奔行如风,火把闪烁,拉出一条模糊光带,分外醒目。山上守夜人注意到光带,匆忙跑回营地,叫醒熟睡中的教谕柴石桥。“柴教谕!柴教谕!有人过来了!”柴石桥安顿灾民,分配米粮,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睡躺下来,适才进入梦乡便被人喊醒,着实恼怒。“叫什么叫?知县不是才带船队走吗?不要来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叫我!你们自己不会安顿?”守夜人被呛得脖子一缩:“柴教谕误会,来的人骑一匹枣红大马,老儿活几十年,没见过那么俊的大马,身上好像还穿着官服哩,比咱们知县大人更有派头!不像受灾百姓!”官服?柴石桥思绪烦乱,本不想去见,转头一想,又担心得罪什么人,只得强忍住困意:“过去看看。”守夜人高举火把照路。待柴石桥起身跟守夜人一同走出营地,梁渠恰好赶至山脚。二人上下对视。柴石桥脑袋朦朦胧胧,乍一见到火光亮得刺眼,眯上眼细细打量。来者官服隐在黑暗里模糊不清,反倒是那匹赤红大马沐浴火光,露出半个前身,展露出十成十的神骏。好俊的马!好似在哪见过?柴石桥惊叹一声,旋即陷入沉思。倏然,一本名为《识马图》的图画书籍闯入回忆……嘶!龙血马!柴石桥猛地惊醒,涌出一身冷汗,再无半分困意,迈开步子往山下奔行。“快快快!”“柴教谕小心,山路滑!”山路难行,雨水冲刷下,石块泛着冷光。柴石桥神醒身不醒,迈出两步,伴着守夜人的惊呼一个脚滑跌倒下去,屁股顿地,沿着石阶滚出几圈方才重新站起,裹面粉似的粘得满身黄泥。梁渠挑眉,略有惊诧。柴石桥顾不得擦拭,立稳身形继续奔跑,一溜烟冲到山脚下,给梁渠行礼。好不容易挨近,柴石桥抬眉瞅一眼来者官服。白云纹,宝飞鱼!七品都水郎!柴石桥立马明白这不是什么灾民,是河泊所的大人!好快!柴石桥算过时间,本以为河泊所得明天到,没想到竟如此雷厉风行!梁渠踩镫下马,正视眼前一米六出头的白胖中年人。“你是教谕?”火把下光影闪烁。柴石桥抹去泥污,露出胸前鸟雀,再度躬身。“大人明鉴,下官华珠县教谕,柴石桥!”“既是教谕……你可知郁知县是否在华珠县城?”柴石桥摇头。“大人您去县城多半找不着郁知县。洪水当头,郁知县组织了一支船队,到处搜罗转移灾民,黄山上的灾民有六成是乘知县大人的船队过来的,傍晚时分适才送来一批,此后又出去了。” 第三百一十章 僵持 郁大易,华珠县县令。三十二岁同进士出身。相传执法公正,为人勤勉,未曾出过大错,不是什么不智之人,有此举倒是正常。梁渠问道:“郁知县去了哪个乡镇?”柴石桥额角冒汗:“下官汗颜,郁知县此前未曾告诉下官船队行程,不过按照眼下乡民分布,斗胆猜测,应当是在香溪镇一带,因为那一片地方的灾民并没有怎么过来。”梁渠指向黄山。“灾民全在山上?”柴石桥道:“只包含部分,郁知县划了许多个安顿点,黄山只是其中一个,郁大人担心洪水水位会继续上涨,故而让百姓全部往地势高的地方聚拢,无论地方受灾严不严重。”梁渠掏出地图,找到柴石桥所言香溪镇,距离黄山不远,时间充裕。“我要上去看看。”“当然,当然。”柴石桥掸掸袖子,让出道路,躬身作陪,“尚不知大人名讳……”“本官姓梁。”梁渠拔出腰间腰牌。守夜人凑上火把。柴石桥大略看过一遍,恭敬递还。官服容易伪造,龙血马不容易,当下查验只是走個流程。没有拖延,一行人掉头上山。恰在此时,卢新庆踉跄赶来,双手撑膝,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劳什子龙血马厉害得很,他一个四关武师愣是没追上。柴石桥面露诧异:“仁兄是……”梁渠道:“水匪,拦路要劫我船,抓来带路。”柴石桥面色涨红:“万分惭愧,华珠县如今到处是水匪,只是黑水河水流湍急,两岸绵延,我们也不好处理,让梁大人受累。”“好了,客套话不用说,水匪是小事,当务之急是处理洪灾,赶紧带我上去!”“是是是。”柴石桥忙领梁渠上山,“要不要下官派人把他们都喊起来。”“不必,我若来摆架子,山下就该直接叫你。”“梁大人真是勤政为民,下官惭愧。”卢新庆喘着气打量柴石桥,嗤之以鼻。他当水匪头子,手下人也这样恭维。马屁精。黄山上营地密密麻麻,大半住的行军帐篷,间或能看到几个木板下燃烧的篝火堆。经过几个帐篷还能听到鼾声。几个守夜乡人见到柴石桥主动上前问好。梁渠一一看望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臭味,大多来源于排泄物。掀开帐篷,汗臭,脚臭涌出,还有一股长期浸泡在水中的腐臭气。许多人根本没有睡着,互相依偎着坐在一旁,面色蜡黄,整体呈现出一种萎靡状态,更有的不停发抖。眼下是八月末,九月初,天气并不冷,甚至能说热,但他们还是发抖。一对夫妇抱着两个呼吸粗重,脸色发红的小孩,低声安慰。梁渠扫视一圈,望见角落里的其他家庭,放下帘子。没人知道,梁渠等人离开没多久,军帐中怀抱孩子的男人摸了男孩额头,面露惊喜。“孩他娘快看看,是不是退烧了?”一旁的女人赶忙伸出手,在自己与男孩的额头间反复体会,紧接着摸向另外一个小女孩,大喜。“全退烧了,全退烧了!老天保佑!河神保佑!”另一旁睡着的两个汉子,粗重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舒畅。类似的事情在其他军帐内时有发生。一股无形力量正驱散开笼罩在黄山上的病疫之气。梁渠探查灾民情况,驱赶水瘟,柴石桥也在小心打量梁渠。越瞧越觉得年轻,望之不过二十上下,竟然骑着长鳞的龙血马,官居七品!定然有大背景!柴石桥神色愈发恭敬。“整个黄山上目前有多少人?可曾统计伤亡?受灾范围呢?”“整个黄山上下目前总共有二万八千余人,多来自附近二镇三乡,具体伤亡,难以得出具体数值,只能粗略计算,八千有余……”卢新庆吓一跳:“那么多?”柴石桥回头鄙夷一眼,没有回答对方,继续道:“华珠县八成以上地界全部遭到洪水,周边两县也全有波及,江陵县也很严重。”八千有余……梁渠知道对方没有夸张。河道缓慢上涨形成的静水,即便是没过胸口的水深,人也能在里面行走。但如果是比较湍急的洪水,只需要半尺就能把人冲倒,一旦倒下,再站起来的概率极低。并且真正的数字极有可能比八千更高。梁渠在《修筑堤防总考略》里看到过,前朝大乾在败退之时,曾经在封城派出十位大武师,扒开了封城附近的黄沙河马家口大堤。以致黄沙河直冲封城,城内八十四万人死亡,最终仅有六万余人幸免于难。“死者日数万!”仅仅几天,死亡率超过恐怖的九成!梁渠一路往深处走。“粮食情况如何?”“不容乐观,目前情况来看,尽管我们有派人去周边挖粮,但大多都泡了水,能吃的,只能坚持不到五天,而且水里时常有大鳄出没,人手非常紧张。”“排泄是否有集中处理?”“排泄?未曾,我们并未修建公厕,多是让灾民们自己处理。”柴石桥莫名其妙,眼下处理排泄有何用,秋耕完全用不上。“排泄里有疫气,随意处理容易蔓延瘟疫,要统一掩埋在泥土下。”“大人此言当真?”梁渠斜看柴石桥一眼:“照我说的做便是,还需我来解释吗?”“下官不敢!今后定然分出人手处理排泄。”柴石桥低下脑袋。梁渠继续往前。官位高好处就是这个。“本次洪水爆发的原因你可知晓?”“下官不知,洪水来临时,下官正在家中用餐,便被知县大人叫起,过来安顿灾民。”没有“心虚”。耳识法告诉梁渠,柴石桥没说谎。“受灾地图有吗?”“有!”“拿一份给我。”“大人稍等。”片刻,梁渠手上多出一份大致舆图,他扫过一眼,收入怀中。舆图是战略物资,若非梁渠位置高,不可能轻易拿到。等梁渠在黄山上晃过一圈,确认自己的驱水病应该全部作用到,又和柴石桥吩咐几句,骑上赤山匆匆离去,往香溪镇方向去。约莫亥时五刻,不到十点,舫船赶到香溪镇地界。没有过多深入,阿威半空中率先找到柴石桥所言船队。十数艘大船居于正中,周边数百艘渔船围拢在大船周围,延绵成一支浩荡的船队,星火幽幽。几个站立在屋顶之上避洪灾民正在渔民们的帮助下上至大船。梁渠金目扫视,终于在一艘大船的船头上找到此行目标——郁大易!然而船队此刻遇到些许麻烦。一头长有黑鳞的水兽正在侵扰船队,几个武师正张开大网,与水兽互相对峙。水兽凶猛,武师不敢贸然下水,又担心水兽突破包围,一时间竟形成僵持局面。 第三百一十一章 鱼怪 舟船相连,数百支火把照透夜色。黑色雨线连绵,坠入橘光涌烁的流波。舟船并排围拢出的水域中,数艘羊皮筏漂浮打转,八位奔马武师手持短矛,冷汗混入雨水一同从下巴滴落。黄浊水流上翻涌红沫,间或腾起几片残衣。“该死的畜生!”“哪里来的怪鱼!”奔马武师们口中喝骂,喘息不定,目光不敢有丝毫偏转,尽皆盯死水下。生于黑水河与江淮大泽附近,不是没见过水兽,但凶残厉害至此的鱼怪却是头一回见。体长二丈,背生黑鳞,皮肤粗糙而坚硬,整个头部比例占据全身三分之一,长满铁色板甲,往后蔓延覆盖至身体中央,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厚重,沉闷。事实的确如此,怪鱼一身板甲简直是天生盾牌!短矛投掷上去,造不成任何战果,唯一没有硬甲覆盖的银白腹部又被它保护得极好。不仅如此,怪鱼那相互绞合的嶙峋状利齿更夸张!初时被偷袭的奔马武师没有任何抵抗,被鱼怪一口咬断!两天救援,头一回出现如此重大损失!这是一头除去速度稍慢,几乎没有任何弱点的鱼怪!以至于羊皮筏上的奔马武师束手无措,冷汗津津。“僵持下去不是办法……”船头上华珠知县郁大易手心冒汗。怪鱼气息位于精怪巅峰,对应奔马极境,八位武师,只两位奔马中境武师修行过水下法门,进到水中二打一绝非对手。其他没有修行过的更无奈,羊皮筏上尚能互相周转配合,牵制鱼怪,进到水中各自为战,反倒容易露出破绽,给怪鱼逐个击破。郁大易作为二窍武师,唯一能做的只有让手下点燃火把,照透水域,提供视野。“凌前辈小心,它来了!”不用知县提醒,凌仕雄已然发现水下黑影,他纵身一跃,鱼怪顶开羊皮筏,冲出水面。浑水顺着鱼怪流线型的躯体倾泻流淌,落入水中溅出大量白沫。无论凌仕雄亦或其他武师,皆趁此机会对准鱼腹掷出短矛,破空声响成一片。凌仕雄踩踏大船船身落到另一艘羊皮筏上,目露希冀。不料鱼怪反应灵敏,竟于半空中强转身体,避开要害,以后背板甲鳞皮接下短矛。火星崩闪,矛头旋弹嵌入船身,落入洪涛,矛柄炸为纷纷木屑。凌仕雄心沉谷底。鱼怪甩尾趔趄,正欲入水,一道闪烁光弧的箭矢跨过包围,穿过那漫天木屑与黑夜,发出震耳的霹雳雷霆,直直轰入鱼怪腹部。噗嗤!箭矢入腹,炸出一个人头大小的血洞,腥臭味翻涌蔓延。鱼怪如遭雷击,浑身僵硬着砸入水中,溅起洪涛。八艘羊皮筏连绵起伏,旋转间撞上大船,又被虹吸带回。突如其来的一箭不止重创鱼怪,更是惊住所有人。凌仕雄转头望去,空中竟有淡淡的长痕留下,许久方散。哪来的箭术高手?鱼怪坠入洪泽,腹部剧痛难耐,浊水倒灌入伤口,污染脏器,它毫无恋战之心,掉头便走。“圆头!疤头!”一声令下,洪涛中再现黑影。十道水线像琴弦似的绷得笔直,却不是那鱼怪同类,形体要流畅得多。“江豚!”船头上的郁大易居高临下,轻易认出那是河泊所的标志性水兽。两头江豚王带领八只江豚四散而开,包围住鱼怪,相互配合如大网般交织缠绕。纵然江豚防御与攻击比不上鱼怪,凭借自身灵活优势来回冲撞,亦是成功限制住鱼怪行动。无论它要往哪個方向突围,皆会受到江豚撞击,不得逃脱。鱼怪左右缠斗不下,腹内脏器晃得厉害,着实无法忍耐,瞥见不远处舫船上的梁渠,知晓那才是真正发号施令的人,立即调转方向朝梁渠冲去。江豚们试图阻拦,梁渠反让江豚们放出鱼怪。圆头一声令下,江豚令行禁止,放任鱼怪逃出包围圈。鱼怪大喜,没有江豚掣肘,再次加快速度,划出一道笔直水线。羊皮筏上的八位武师大惊,本以为高手派出江豚能牵制鱼怪,慢慢耗死它,不料竟是出现意外。武师们与鱼怪缠斗许久,那鱼怪的厉害再清楚不过,不能让它近身!“小心!”“快跑!”“莫要正面交锋!”层层水花翻动,卢新庆双腿发软,他没有金目,火光又闪得厉害,压根没看清包围圈里发生什么,只知道梁渠射了一箭,但直觉告诉他水下的家伙更加可怕!要逃!卢新庆惶恐地望向梁渠。船头上。梁渠斜持长枪,纹丝未动。不是。人要听劝啊!叫你快跑了!水花忽地崩裂,空气中响起撕裂绸缎般的声响,巨大的乌黑影子从水花中跃出,扑向舫船。时间好似静止。卢新庆抬头仰望。那恐怖的状貌,充满了原始的力量和野性,居高临下更是裹挟着末日降临般的恐惧浪潮。刹那间,卢新庆无法控制地泪崩,泪水肆流,无数回忆涌现。他想到那对姐妹花,又想到那个满脸浓粉的老妈妈,再想到自己死去的弟兄……“好胆!”一声暴喝强行打断悲伤情绪。卢新庆好似硬憋打嗝,嗝气撑开气管强行顺下。他瞪大眼,滚烫泪水跨过眼袋垂落,一抹亮光在瞳孔中亮起。长枪划出圆弧,带起半抹残月似的光辉。洪涛中惊起一道龙吟,乌金长枪晃为青龙,笔直地跃入鱼怪板甲,没入脑中。轰!整艘舫船蓦然下沉,激起滔天巨浪。梁渠劲力催发,罡风沿着枪刃如龙卷般肆虐,席卷,刹那间把鱼怪脑子绞个粉碎。伏波弹抖,轻松退出。鱼怪冲势不减,从舫船上方擦过。“轰!”怪鱼紧贴鱼鳍,坠落入水,一路划出数十米,兀得翻卷肚皮,沉落水底。哗啦。暴雨变大。鱼怪带起的水花溅了卢新庆一脸,劫后余生的他胡乱擦拭,满脸腥臭,里头混杂了不知名的脏血。船队武师心头狂震。他们僵持良久,束手无措的怪鱼。一个照面。解决了?队伍中的百姓欢呼,感谢着不知名的强者。郁大易遥遥相望,握紧船沿的手掌放松下来。江豚们调转身形,从水底翻出鱼怪尸体,驮扶到船边。梁渠凝视鱼怪尸体,既视感愈发强烈。“邓氏鱼?”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人生大舞台 怪鱼与梁渠记忆中的邓氏鱼十分相似。头部的板甲,铁色的厚实鳞片,嶙峋啮合的利齿……堪称矛与盾的结合产物。人与人之间有差别,精怪与精怪之间亦是,许多精怪天生优势巨大,一条胖头鱼哪怕成小精怪,要对付一头凡兽大鳄亦不容易。无怪乎一群奔马武者对付不了。水下环境不利,加之无境界优势,只能在水面上僵持。卢新庆趴在船边干呕,不停用洪水洗脸。那怪鱼的血腥味不知为何重得厉害,闻到一点难受得不行。船腹中的赤山打个响鼻,对卢新庆的大惊小怪表示不屑。卢新庆感受到赤山蔑视,转过头来怒目相对,却是不敢言语,心中生出一股悲凉。虎落平阳被马欺!羊皮筏相继漂流过来,奔马武师们望着船侧的铁头鱼,心有余悸。他们八位奔马武师僵持不下的鱼怪,竟然让眼前的年轻人一个照面解决掉……莫非年纪轻轻,已然是狼烟高手?再想到自己一把年纪,武师们心绪不定。凌仕雄眼尖,第一眼便望见梁渠胸前图案,忙躬身作揖。“我道是那位英雄好汉出手,原来是河泊所的水郎,无怪乎能调动江豚。”其余武师听到凌仕雄的话语,抛去思绪,跟着拱手问好。“劳累大人。”“大人真是年轻。”“箭术枪术如此之好,我还以为会是个中年武师呢。”“英雄出少年嘛,咱们老了,哈哈。”梁渠闻声扫视。凌仕雄瞧面相不过五十上下,却是头发花白,给人一种莫名老态之感。往后望去,其余奔马武师也基本是小老头的模样,真实年龄怕是有八九十之多。想到手下的颜庆山,颜崇文兄弟,眼前几位奔马武师多半是岁数太大,武道进展无望,不愿再离开家乡去别地博取前程。几人会跟随船队与怪鱼厮杀,多是响应县令号召,帮忙处理一些过来骚乱水兽。“诸位前辈不必如此,我到往华珠县是为洪水一事,正要寻找郁知县了解详情,商谈如何修补丘公堤和转移百姓,闲谈之事请等日后再说,待洪水消退,我们有大把时间畅谈。”“是极是极。”“大人说得对,郁知县正在船上,咱们快些去吧,这鱼怪带回让人过来处理掉。”“诸位前辈先请。”徐岳龙给的主要任务总共三個。排在首位的是安置百姓,其次是探明受灾范围,搞清楚洪水的根源只排到第三。事情已经发生,当务之急是处理洪水,安置百姓。没有什么比这件事前面更重要。梁渠让卢新庆摇动长橹,跟随羊皮筏。众人靠上船队,找到郁知县所在大船。梁渠上到甲板,在周遭百姓敬畏的目光中打量船体。火光熊熊,映得一片通红。大船桅杆上还打着某个商队的旗号,显然也是郁大易临时从哪个商队里抽掉过来。凌仕雄环顾左右,发现船头上的郁大易消失不见,转头问向贴身小厮去向。“郁知县呢?刚才还在呢。”“我家大人说,还有部分灾民没有上船,船上的位置也不太够,他尚需要时间统筹一下,暂时没空招待大人。”传话小厮满脸尬笑。阎王打架小鬼遭殃,不知道知县发什么疯,竟然敢晾着河泊所来的大人。真怕那击杀鱼怪的一枪落在自个头上。小厮手掌抓握衣袖,火光下整个脑门子都浮了一层油光和冷汗。梁渠哑然,眼下洪水滔天,同为七品,他的身份无疑是要盖过知县一头的!自己居然吃了“闭门羹”?最年长的凌仕雄瞧出不对,忙打圆场:“既然郁知县心系百姓,大人不妨坐下喝杯茶。洪水发生到现在不到三十个时辰,大人能从平阳县里来,想来一路赶得急,稍作休息也能理清思路,弄出章程,对百姓也有好处。”梁渠不知道郁大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半点不惯,直言:“郁知县是心有不满啊。”此言一出,几个奔马武师跟着额角冒汗。凌仕雄张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梁渠道:“既然郁知县在安顿百姓,我自然不能闲着,无需他来见我,你带我去见他便是。”“啊这……”“不行?”“不不不,我带您去见,带您去见。”小厮擦擦额汗,忙转身领梁渠沿着船与船之间的跳板前行。梁渠一走,凌仕雄和几个老兄弟面面相觑。“仕雄……”一个武师指了指梁渠背影,“什么情况?”凌仕雄摇摇头。“咱们要跟上去吗?”“不跟不跟,年纪大了脑子转不动,不去凑热闹,反正,他们要我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别掺和到里面去。”奔马武师又如何?七品官。无论本人实力如何,代表的都是大顺脸面。丢了脸面,大武师,宗师,武圣会一层一层的帮忙把脸面找回来。惹不起躲得起。“老李尸体捞上来没?还有那怪鱼,怎么处理?”“老李……等会让县令表态吧,怪鱼先放着,等那位大人说话。”跳板弹抖。梁渠跟在小厮身后,能看到小厮对几个人使了眼色,提前出去通报,只是没有阻止。等走过两道跳板,来到第三艘商船上时,梁渠隔开木门听到一声怒吼。“功劳他们要捞,报复我们要扛!公平吗?现在好了,洪水来了,他们还能再捞一笔,只是苦了我华珠县的万千百姓!”小厮背佝偻得更加厉害。跟在最后边的卢新庆嘴角上扬,幸灾乐祸。打起来,打起来!打个肝脑涂地!血流成河!梁渠站在门外,眸光闪烁。先前吃闭门羹没明白过来,眼下的故意抱怨,倒是大致猜到郁知县的表演目的。“开门。”小厮身一颤,不敢违背,上前拉开木门。吱嘎。梁渠一步跨入。书房里,郁知县好似余怒未消,胸膛上下起伏,对擅自开门的小厮怒目相向,继而余光瞥见梁渠,“适才”意识到有大人过来,忙戴正衣冠。“几个下人办事不利,失态失态,不知河泊所大人……”“敌我不分!紧要不分!是非不分!大事糊涂!小事不清!道理不明!不分不明!本官真不知道郁知县读的什么圣贤书,是不是读到了狗肚子里去!到底是怎样考上的进士?莫不是出钱贿赂的监考官?”梁渠炮语连珠,开口喝骂,惊得所有人汗毛直立。连幸灾乐祸的卢新庆都觉得这下强度好像有些高了。郁大易倒是沉得住气,不急不缓:“不知道大人何出此言,若是郁某人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也不必出言不逊至此吧?”梁渠嗤之以鼻。“郁大人躲在房门中含沙射影,此是大丈夫所为?让小厮赶来搪塞我要安顿灾民,自己在书房中指桑骂槐,此是大丈夫所为?眼下天灾当道,郁知县仍能以安顿百姓为借口,躲在房中怨气横生!此等行径,无怪乎丘公堤会溃堤!真是当得一个好差!”郁大易本想反驳,念头一转,索性直言:“事实莫非如此?你们河泊所耍得好大威风,打了一窝的鬼母教徒,得了功劳,事后报复决堤却要让我华珠县来担,做得出说不得吗?”梁渠冷笑,他一把揪住卢新庆衣领,拉至身前。“说郁大人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当真一点没错,连水匪都比郁大人知晓得清楚!”卢新庆一脸懵逼。谁?我? 第三百一十三章 相互甩锅 梁渠揪住衣领,他身材高大,逼得卢新庆不得已踮起脚尖。面对郁知县,卢新庆慌得满脑门子热汗,油灯下反出一层亮光。不,不是,自己只是一个水匪啊,何德何能受两位大员注视!跟老鼠在猫面前晃似的。卢新庆抱住梁渠手掌,试图把他手指掰开,发现硬如钢铁,纹丝未动,立马讪笑着望向郁大易:“大人说笑的,我一个水匪,挨千刀的货,书没读过几本,哪懂什么对错……”“好!”郁大易大喝一声。卢新庆险些咬断舌头。“既然如此,我倒要听听河泊所的梁水郎能说出什么名堂来!”郁大易低头瞥一眼腰牌,他养气功夫极佳,被梁渠指着鼻子骂没有半分气恼,与梁渠进门前的“气急败坏”好似两个模样。卢新庆心惊胆战,只差跪下来磕头求饶。今天真是倒八辈子血霉。劫了個河神爷都没那么难搞吧?梁渠面无波澜,目光瞥向卢新庆。“我问你,你几时当的水匪?”卢新庆纳闷:“三年半前吧……”“第一次劫船劫的谁!劫了多少银子!他们结果如何?是死是活!”“一对准备回家讨亲的父子,总共八两银子,结果……”卢新庆咽口唾沫,“结果死了。”郁大易暴喝:“劫道杀人,当诛!”卢新庆浑身一颤,慌忙摆手:“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嗯?不是你是谁?”“是,是郁大人您……”郁大易一愣。“那对父子被我劫后,心有不甘,也去当了水匪,然后,然后让人给逮住了……”卢新庆硬着头皮,断断续续把那对父子经历道出。他当水匪总共不到四年,郁知县当华珠县知县可是第五快第六个年头。那对父子水匪被抓,正是郁大易判的问斩。“竟有此事……”郁大易陷入沉思。三年前的事不算太久,回忆之下略有印象,貌似以前的确判处过一对父子水匪。以江洋大盗,父子皆论死。“梁水郎是想说我的判决有问题?”郁知县不知梁渠想法,“纵然那对父子被抢在先,做匪在后,有可谅之情,但罪就是罪,本官自认判得没什么问题,问心无愧!”“郁知县依法判处,自然没问题,但我要说的不是律法!卢新庆!你觉得这对父子的死,是谁造成的!”谁?卢新庆挠挠头,小心试探:“我?”“错!是郁知县!”梁渠的回答惊呆卢新庆。“造成父子水匪为匪的是卢新庆不假!但让卢新庆为匪的,却是郁大人您!”郁大易狠皱眉头:“与我何干?莫非此人偷学武功,是我指使的?去当水匪,是我差遣的?”卢新庆猛猛摇头。梁渠目光再落:“卢新庆,你为何偷学武功?”我为什么偷学?因为那老东西不教啊!卢新庆腹诽,但他脖子快喘不过气来了,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这么说:“因为……因为小的不愿在武馆里蹉跎一生,想寻些出路。”“既然要寻出路,为何去偷学武功?武馆里没有希望,你不能进府衙吗?不能进三法司吗?不能去六扇门里立功,学更好的武功吗?出路那么多,非要自掘根基?”卢新庆无语凝噎。他有这门路,偷学个毛线武功啊?沉默间,意义明朗。“郁大人可曾明白?”梁渠松开卢新庆的衣领,“是伱没有给他选择!郁大人身为知县!百姓父母官!若是华珠县内吏治清明,有能者上,无能者下,卢新庆缘何用得着偷学武功,流落为寇!”卢新庆眼前一亮。原来能这样解释的吗?“正是郁知县的不作为,导致卢新庆落草为寇,进而害死了那对回家讨亲的父子!何其不公!”郁大易皱眉:“此乃诡辩!”梁渠哈哈大笑:“我是诡辩!郁知县责怪我河泊所与鬼母教斗争,殃及华珠,不去责怪鬼母教,反倒怪我河泊所之行径又与我的诡辩何异?”郁大易哑然。“连水匪都知道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天灾当头,莫说现如今尚未查清真相,就算丘公堤溃堤真是鬼母教做的好事。郁知县不去寻找罪魁祸首,反倒躲在房中指桑骂槐,难道我说郁知县不如水匪有错?倘若郁大人真铁了心要怪我河泊所剿匪有错,是否想说我河泊所剿鬼母教,剿错了?既然如此,圣上派遣河泊所驻扎平阳县的决定,郁知县看来很是不满啊?”“不敢!”郁大易连忙低下头颅。一时间,整个房间内陷入寂静。咕嘟。卢新庆咽一口唾沫。他听不懂,但心中大受震撼。见郁大易不说话,梁渠亦是松一口气。成功唬住。肚子里就那点货。真辩起来可能要漏马脚。郁大易真分不清敌人吗?未必。洪水泛滥,郁大易没有任何迟疑,当机立断组建船队,转移百姓,第一时间减少损失。不说做得有多好,至少中规中矩,没有太大差错。做事无大错,绝非无能之辈,不大会在紧要关头干出责怪河泊所的荒唐之举。至于为何要指桑骂槐,故意躲在房门里骂给众人听。甩锅。郁大易想把丘公堤溃堤的锅甩到河泊所身上!一县大堤溃坝和县令脱得了关系吗?脱不了!水文站固然没有提醒,可连续数天暴雨,哪怕水文所没反应,郁大易也应当派人过来查看。但可以减小!若是大堤溃败是由于河泊所与鬼母教之间的恩怨,而遭到的报复呢?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防不住情有可原。郁大易一口咬定是鬼母教,责怪河泊所,完全是想把溃堤重点从华珠县本身转移到河泊所身上!梁渠作为河泊所的任职官员,能眼睁睁望着郁大易甩锅?不能啊。自己吃哪家饭心里不清楚?正好卢新庆提供了一个好故事。你说是我河泊所的问题,等于那对父子当水匪,你来怪卢新庆。那梁渠要扒一扒,再把锅给甩回去,牢牢摁住。郁大易绝非什么真心为民之辈,他救百姓是保全自身,保全身上的官服与性命。梁渠与郁知县辩论,不是对错,是立场问题。一个想甩责任,另一个想留责任。郁大易的诘问无论顺着说还是逆着答,皆会帮助他转移注意力。进门前梁渠若是没明白情况,那就真容易让郁大易甩了一层大锅过来,进而影响到徐岳龙等人处境。 第三百一十四章 借船 窗外沥雨,书房静默。梁渠与郁大易隔案对视,两侧烛火幽幽。卢新庆夹在中间,尽量蜷缩身体压低呼吸,减少存在感。郁大易紧蹙眉头,扭成“几”字,一时间理不出思路来反驳。梁渠猜到对方暂时理不出来,因为整个故事非常丝滑,属于把宏观现象微缩到个体身上。准不准?大体上准,具体则忽视了相当多的细节,以及人与人之间存在差异。以当下大顺生产力,知县再如何励精图治亦不可能创造出一个人人安康的完美“桃花源”。卢新庆说不得是個天生坏种,生来注定要当水匪,不当屈才,焉能怪到他人头上?奈何想得明白,说不出来。说来是“推卸责任”,尤其是当下决堤的关键节点。郁大易只觉得肩上一沉。顺着缓和矛盾,逆着激化矛盾,两者皆能让郁大易从泥沼中探出半截身子。万没想到,梁渠年纪轻轻,玩得一手转移矛盾……船窗外,星星幽火,不绝如豆。船夫的喊喝声远远传来,空旷回荡。“镇里还有人没有?”“东南角没咋去过,我看有人站屋顶上举火!”“老人家,东南角有人没?”“有,有……”“阿宝,你带船队过去看看!能接全接过来,不能接让他们再等一等,有粮食最好再收点粮食,别的能扔就扔!弄好赶紧去下一个地方!”卢新庆站在书房中压抑地难以呼吸,听得船外船夫喊喝,好似突然开了窍,鬼使神差地递出两个台阶。“二位大人莫伤和气,吵是吵不出结果的,但外头真的人命要紧,等不起啊,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慢慢说,都是给圣上当差,先度过难关不是?”卢新庆觍着脸来到两人身前拱手,佝偻着背,倒是有滑稽相。梁渠扫他两眼,卢新庆脖子一缩,拱手拱得更快,和吃饭时蹲下来晃爪子乞食的乌龙一模一样。诙谐之下,凝滞的空气逐渐流通。“哎……”郁大易长叹一声,“你一介水匪,倒比本官看得透彻。”求生欲下,卢新庆智商占领高地:“没有没有,郁大人是心系百姓,故而烦忧……”郁大易走出长案,推开船窗。雨水打在窗台上飞溅,亮着烛火的灯笼在风中摇曳。“鬼母教放僻淫佚,然天灾当头,百姓无辜,无论你我二人意见如何,却是该戮力同心,共渡难关,不知梁水郎意下如何?”郁大易转身面向梁渠。他本没生气,自然不会昏头,更真担心对方年轻气盛拉不下脸,见有台阶立马先下一步。梁渠心中稍松:“本该如此,但我还是要提醒郁大人,鬼母教伤天害理无疑,但目前丘公堤溃堤一案,暂无证据证明是鬼母教所为。”郁大易肩头再沉。半晌。“梁大人言之有理……”此话一出,屋内再无剑拔弩张。风过船窗,卷起书页。卢新庆松下腰背,浑身轻松。“既然郁大人平复好了心情……”梁渠摘下腰间“梁”字腰牌,拍到案上,掏出墨盒,展开册页。“梁渠,搭桥梁,积水渠,淮阴平阳人。丘公堤溃堤一事,我尚有许多问题要问一问郁大人。”……大船一侧,暂无要事的凌仕雄等武师坐在一艘大乌篷船中,围着小桌喝小酒。鸡头米炒虾仁,清蒸银鱼,油炸花生,桂花栗子鸡,芋艿烧排骨……皆是当下时鲜。郁知县请几位武师帮忙,不说多大酬劳,好吃好喝是最起码的。但武师们心思全然没有在吃食上,目光时不时飘向外头。“船上还在吵?仕雄,你实力最高,能听见吵什么吗?”凌仕雄摇摇头:“雨太大,后面声太小,听不清。”“不知大水几时能退,我儿去到平阳县,本想带我一起,奈何家里老宅住了几十年,传给我有足三代,哪里舍得走?”“谁说不是,我今年七十有六,去到外头一个人不认识,老骨头一把,实在不想折腾,心累。”“长了根,想走走不了喽,诶,老宋,你年纪最大,记得黑水河泛过几次不?”一个脸上长着老年斑的武师摇摇头:“没去记过,以前基本年年有,丘公来之后少了很多,大概也有个二三回吧?你要想知道,可以去县志上看看。”“别想那么多,老哥们至少能再活一甲子!来来来,吃菜吃菜,今个晚饭还没吃呢!”“可惜菜咯,老李头是吃不到了。”乌篷船内响起碗筷碰撞声,不消片刻。“诶诶,出来了出来了!”众武师抬头,正好撞见梁渠带着卢新庆推门出来,郁大易紧随其后。三人来至甲板,间或有说话声夹在风中飘来。“郁大人认为有人故意摧毁大堤?”“定是外力所为!水则碑断裂,水文所的人至今了无音讯,我怀疑,他们早已罹难。”丘公堤是华珠县里的一个大雷,突然暴雷,郁大易毫无疑问要派人去查探,自然知晓水则碑断裂。再者水文所里的也不是普通人,按理不该死于溃堤。两相叠加,绝非巧合。郁大易言之凿凿:“一定是鬼母教所为!”梁渠:“……”郁大易几乎三句话离不开鬼母教,把它当救命稻草。梁渠大致能理解心情。洪水无情,人命关天,朝廷定会从重处罚。辛苦几十年化作一场空,更有可能丢掉性命,郁大易能站着组织语言,心理素质已经相当不错。“水文站,水则碑……”梁渠低头凝视册页,理不出头绪。他不是提刑官,明察秋毫,推理无敌。好在想不出来没关系,呈上自己搜集到的证据便是,让三法司的人去,他们专业。得到几个基本信息,梁渠准备离开,但临走前,他想问郁大易借一支船队过来。徐岳龙三大任务的第一要务——救人。没船干不了事。不料郁大易竟一口拒绝。“不是不想借,实在是借不了啊,船队太紧张,抽不出更多的人手来帮梁大人,不过……梁大人其实还有一个门路。”梁渠眼睛微眯:“哪个?”郁大易伸手指向北方。“沙河帮!” 第三百一十五章 已臻化境 借刀杀人?梁渠大致猜到郁大易的想法,只是……站在甲板上遥望,灾民们乘坐渔船陆续向船队靠拢,抱着小孩的,搀扶着老人的,痛哭流涕的……与其借船,不如增量。借就借吧!如今的华珠县远不是一年前那个强者如云的大县!舫船靠至船边,梁渠纵身跃下。郁大易立于船头,目送梁渠驶向黑暗。待船消失不见,深深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涌现。候于门外的小厮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住郁大易,忙道小心。郁大易抓握住船沿,余光瞥见船下的凌仕雄等人,强挤出一个笑容,下到小船,亲自指挥船队转移灾民。凌仕雄叹口气,钻进船篷:“吃饭吃饭!吃饱喝足,人生足矣!”……洪涛漆黑涌动。肥鲶鱼悄悄探出一双大眼,摇曳间露出长尾。此地水浅,深度不过一米出头,再往前已经不足以支撑肥鲶鱼继续游动。梁渠收到阿肥传讯,展开地图,感知其位置所在,用炭笔勾勒出一片范围。他把这片范围跟柴石桥给的地图进行对比,发现差别不小。柴石桥给的地图,遇灾范围只涵盖江陵县五分之一的土地面积。然肥鲶鱼的所在地,若是粗略一划,已经快到江陵县的三分之一了。仅一天时间,黑水河又扩张出去许多。“夷陵镇,水桐乡全部被淹,黄石乡受波及。”两个地图差距中间,梁渠圈出数個镇,乡。肥鲶鱼报告没多久,不能动,拳头相继传来消息。它们顺着梁渠给的方向不断前进,一样探索到洪水边界。梁渠标记出两个黑点,写明水深,随即让几兽沿着岸边继续游走。探查受灾范围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做得足够出色,知晓哪些地方受灾严重,哪些地区受灾较轻,合理分配资源,救援效率能提高数倍不止,达成统筹面上的胜利!换个人来定然做的十分辛苦,一县之地何其大,往来便极其费事。但梁渠得益于精神链接,无需水兽们往来,脑海里能直接收到定位!即时性与准确性上无人能比!伴随着炭笔勾勒,一张更为精准,详细的受灾图逐渐出现。……十数匹高头大马蒙着夜色,穿出树林,带得落叶纷纷。洪水倾泻连绵,激起的声音像是连续不断的轰雷。大马们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听到声音变得躁动不安。卫绍端坐马背,扫视一圈决堤的丘公堤,同样发现消失不见的水则碑。手下策马来到卫绍身旁:“大人,水则碑不见了!”“通通下河,给我找!”“是!*6”卫绍身后六人齐声应答。在场众人皆是奔马武师,哪怕是决堤口水流湍急,怡然不惧,脱去衣物跳入河中,四散开来寻找水则碑。良久。一人浮出水面。“大人,找到了!应该是右水则碑!”第二人浮出。“这边也找到了!”卫绍系上缰绳,迈步跳入水中,虎步浮游,眨眼间闪到手下面前。下水六人吓了一跳,没想到卫绍在水下如此神速。眼下可不是什么静湖,大泽,逆着水流竟能如此之快,莫非又有突破?殊不知卫绍拍卖会后与梁渠凫水比斗惨败,事后遭卫麟严惩,泡入大泽中往返平阳与上饶,游了足足一千回!不完成不得上岸,小半个月吃喝拉撒全在大泽!原本炉火纯青的水虎游步在半个月的悲愤和努力下终有突破,已臻化境!卫绍摸索一阵,没摸出名堂来。水下昏暗,天黑且俱是泥沙,实在看不太清水则碑情况。“抬上去!”众人闻言搬抬起水则碑,两人用绳索捆缚,其余人等拖拽上岸。厚重的水则碑压垮大片灌木,岸边泥块承受不住压力,滑落入水,几匹大马不安地抬动前蹄。卫绍等人搬抬水则碑的同时,颜庆山等人亦在赶来的路上。一人两马,昼夜不停。更远的平阳县上,筹措物资与人员的船队适才出发。信号旗上下挥摆,楼船滑出船坞,赶出一片浪涌。人潮接连赶来。……肥鲶鱼摇尾前行,昏昏欲睡。不远处的小树林中忽地传出尖叫,激地它鱼皮一颤,仓惶环顾。“叫什么叫,再叫把你丢到水里去喂鱼!”“别这么说,叫起来才有意思,但是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的!”树影婆娑,两棵大树中卡着一只红漆木桶。一艘小舢板正堵在木桶前,船上的两个男人正拖拽着木桶里拼命挣扎的女人。两人边拉边脱,然而没等把女人从木桶里彻底拖出,其中一位突然停手。舢板摇摇晃晃与木桶磕碰。快把女人拖拽出来的男人发力不稳,又让女人脱手缩了回去,大急:“快帮忙啊,我一个人制不住她!你想先来?让给你就是!”“鱼……鱼怪!”同伴满声惶恐,男人不由抬头,竟发现同伴僵在原地,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后方。男人咽口唾沫,小心回头。夜幕下,体长三丈的庞然鱼怪浮出水面。雨水顺着宽背流淌入水,硕目涌泛青光,静静地凝视二人。男人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轰!黑尾袭来。小树林转瞬间归于平静。良久,躲在木桶中瑟瑟发抖的妇女不安探头。舢板漂漂晃晃,无人问津。北边。拳头眼柄晃动,半截身子探出水面,吐露泡泡。三个年轻人披着蓑衣站在舟上,对水中抱住门板挣扎求生的妇女喊话。“婶子,让我们耍一耍,耍一耍就拉你上来!怎么样?”“呸!三个小畜生!要脸嘛你们!白瞎伱们来我家吃那么多饭!”“婶子说话那么难听做什么?就是吃过饭才想让你上船,好让我们报恩嘛!”中间青年蹲下身,伸手抓住船板一角,轻轻一掀,妇女当即抓握不住,没进水里。另外两个青年哈哈大笑。来回数次,妇女呛足脏水,披头散发,再没力气挣扎,只能求饶。“停,快停下!耍!让你们耍!”三个青年心头火热,正要拉女人上船,两只巨钳当头砸落。砰!砰!两个圆脑袋如西瓜般炸裂,红白飞溅。蹲着掀船板的青年被热流浇了一身,他懵逼抬头,自己两个同伴早已没了脑袋。无头尸体摇摇晃晃,栽落入水,显出身后的庞然蟹怪。未待青年惶恐惊叫,又是一钳砸下。砰!青年半边身子塌软,半挂到船沿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世上真有河神? 村寨前,数十艘羊皮筏,小舟相连。船夫们用撑扦挨个把泡在水里的乡民们拉上来,驱赶试图爬上竹筏的老鼠。“那边有人!是张婶!张叔!张婶在那!”“老张,别搁那哭鼻子邋遢,快过来看,你老婆没事!”“哎呦喂!”老张蛤蟆似地从船上蹦起,踩着船沿从后边舢板跳到前边竹筏上,结果跑得太快没刹住脚,幸得船夫用撑扦挡了一下没掉进水里。“红梅,红梅!快上来!”老张激动的难以自已,蹲下身趴在筏边,探出大半个身子把自家婆娘从水里头拉上来。不料上了竹筏,妇女是又哭又笑,揪着老张脑袋不停捶打。“哎呦,哎呦,红梅,别打别打,怎么了,你别吓我!”“都是你那些狐朋狗友,让你少来往少来往!少来往!还往家里带!还往家里带!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嫁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糙汉呐!”边上有乡民忙劝:“张婶有话好好说,大家在这呢,受啥委屈咱们给你找公道!”“对对,是不是碰上事了?”红梅心里委屈爆发,哭哭啼啼地开始说事,引得乡民义愤填膺。“我一早说那三小子不是好人!”“老张伱就是傻!成天吃喝玩乐的能是好人?给你块糖你就敢跟人掏心掏肺?”“该打,该打!”“红梅,那船呢?你有船怎么抱着门板过来啊?”“血呼啦茬的,我哪敢坐上去啊。”“那快回去找找,好歹是艘船!”“对对对。”“张婶记得在哪不?”众人跟随红梅指引,高举火把,很快找到漂晃在村头小树林里的舢板船。撑扦击水,惊走啃食无头尸体的小鱼。整艘舢板蓄满血水,混杂雨水变成粉红,红白物漂浮其上。火把照耀上去,泛着一层油光。几個心理承受能力不行的妇女趴在船边呕吐。两个胆大的年轻人上前把探进水里的无头尸体从船沿上拉起。整个脑袋从脖子上完全消失,绝不是红梅一介妇女能办到的事。“真有水怪救人?”拉尸体的一个年轻人半信半疑。“糊涂!”乡老拎着拐杖抽击年轻人后背,“水怪怎么会救人!那螃蟹怪定是河神化身啊!”年轻人吃痛,摸着自己后背嘀咕:“发大水是河神,救人也是河神,哪有这样的?”乡老大怒:“你个后生知道什么?黑水河是恶河,里头的是恶神,它发大水,引得江淮河神不满!要出手惩戒黑水河神了!”“黑水河神是恶神?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年轻人质疑。“你才活多大?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许多事情不说,你们年轻人哪里知道?黑水河神当年原是江淮河神手下干将,但是祂自觉劳苦功高,日益骄横,某日公然调戏江淮河神的贴身侍女,故而贬谪到了黑水河!黑水河神遭到贬谪,心怀不满,怨气极大,常常于宫殿内打砸器物,故而黑水河经常泛滥!黑水河和江淮河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依我看,有江淮河神在,不用多久,这洪水定然会消退!比以往都要快!”乡老言之凿凿,中气十足。年轻人还是觉得不太对。此等说法,怎前二十年没听人说过?其余乡民则认为乡老德高望重,见识匪浅,对黑水河神的经历说法深信不疑。许多乡民知晓自己有江淮河神祝福,精神头更是好上不少,悲伤的氛围渐淡。咚咚咚!乡老知晓乡民们信了大半,拐杖顿击船板。“好了好了,来两个人把船洗一洗,剩下的人把老弱妇孺带到后山祠堂里去!带过去安置好再回来,咱们去其他乡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众人不敢不听。人影交错间,只余乡老拄着拐杖站在中间,如流水中的礁石。目光所至,一片汪洋,仅见柳梢屋角。河神。河神。他空活七十有二,历经水患不知几次。年年祭祀,年年泛滥。世上真的有河神吗?而这不过是洪水中某件奇事罢。躲藏于暗处的拳头晃动眼柄,把结果汇报给天神,默默去到远方,深藏功与名。“越往外越混乱……”梁渠在册页上记下一笔。以几个手下的认知,美人只配强者拥有,管你同不同意,哪会主动出手救人。肥鲶鱼与拳头的举措,全是梁渠授意。靠近丘公堤的几个乡镇受灾最早,混乱程度反倒不如华珠县以外那些正在受灾的地方。奸掠妇女最为常见,不顺从不让上船,丢进水中喂鱼,以此威胁,多半能得手。除此之外是抢劫,有人顶过第一波洪水,首件事不是救人,而是趁乱冲入大户人家,打砸抢掠。种种行为事后极难被审判到,洪水能淹没绝大部分罪证。找不到罪证,自然逍遥法外。船头卢新庆望着梁渠圈圈画画,不知道写些什么,他放眼周边全是一个样,没有新鲜事,有什么好记的?殊不知于百里之外,梁渠有好几双能即时反馈消息的“眼睛”。记录好见闻,梁渠收起墨盒,望向卢新庆。卢新庆眉眼一低,小心来到梁渠身前:“大人有事?”“我要去沙河帮,有没有什么说法?”梁渠打开水囊,喝上几口泡茶水。他从郁大易那边得到的沙河帮情况更详细,知晓当今沙河帮的帮主是曾经的三帮主,实力不容小觑,亦是狼烟高手,可能是当今华珠县明面上唯一一位。然而沙河帮如今的衰弱不是因为鬼母教侵扰,是教官府给灭掉大半导致的。郁大易此前不是没尝试征调过沙河船队,得到的却是拒绝。眼下郁大易给梁渠指出这条路的意思十分明显,要船?自己去啃这块硬骨头!只不过梁渠不在意罢,他牙口向来好得很。何况偌大一个沙河帮,蓄养如此多的手下,定然有宝库,财产!水中宝植绝不会少,说不得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说法?”卢新庆思量一阵,眼睛大亮,知道展示自己价值的时候到了。“大人,您可真是问对了人!小的十一二岁时也给那沙河帮跑过腿,对里头门道再清楚不过!”“哦?说说。”卢新庆眉飞色舞:“那沙河帮的总舵啊,建在一座小山上!洪水淹不到那,山上是座府邸式大楼,三堂二横!意思是中线上有三座楼房,前低后高,间隔天井,天井两边是两横排列的厢房。进去后前楼是前厅,中楼是大厅,以大人的身份直接进中厅就好。进去就能看见供奉的忠义牌面,先上去磕个三个响……咳咳,大人给上三炷香就好。上了香,会有伙计来给您沏茶,这茶那是有讲究的!茶盖是天,茶托是地,天地之间人育之,方为茶碗!大人既然是借船,那便需要挪开茶盖,拿下茶碗,再合上茶盖和茶托,表示有事相托,若是能把茶碗顿在茶盖上更好,意为事后不会白帮忙。这时候伙计就会喊一声挂牌,横着在您的茶碗上摆上一双筷子,这双筷子的意思是……”卢新庆滔滔不绝说上一堆,为体现价值,恨不得把肚子里那点货全刮出来。端坐船中的梁渠点点头:“我懂了。”懂了?正要说第二遍的卢新庆一愣。那么复杂的流程,自己说一遍就记住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自爆? 翌日清晨。丘公堤决堤第四日。多日大雨终是消散,天空灰蒙一片,雨丝细如牛毛。郁大易精神疲惫,环顾左右。整艘船队船只九成以上空间全部挤满灾民。围绕大船的小渔船上亦是坐满妇孺,吃水极深,一不小心有翻船可能。郁大易太阳穴胀痛得厉害,接下来还要去修丘公堤,如何修理是个大问题,实在头痛得不行。若是自己努努力,有个进士出身,进到老虎班里去,如今也不会来到华珠县。进士及第,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三者听起来差不多,区别极大。一等进士及第不说,进士里的进士。二等的进士出身比起三等的同进士出身,那更是有许多特权。最关键的一个就是能优先选择自己的任职处所和职位,在官位“紧缺”时优先“排位”,俗称“老虎班”。奈何郁大易只是個三等同进士出身,挨到什么是什么,压根没得选。懊悔间,一艘木筏从汪洋上飘来。手下全派出去探查受灾区域,卫绍独立于木筏之上,他望见船队,卷起下摆,纵身一跃,竟是于水上奔跑起来!昨晚来个一击砍死鱼怪的老爷,今个又来能水上奔跑的老爷?目睹此景的百姓们纷纷从渔船中站起身,惹得船夫大骂。“坐下!坐下!别晃!”“都坐下,都坐下!”“嘿!再动!小心老子给你拍下去!”船头上郁大易见多识广,不算吃惊,等来者登上船头,他瞥一眼腰牌。“我本以为河泊所里来人时序会相差无几,未曾想卫大人要慢不少啊。”“另外一人到得比我早?”卫绍皱眉,他是知晓徐岳龙那边来人是梁渠的,听闻自己又输一筹,难以接受。“何止是早,子夜之前便赶到了,如今……”郁大易抬头望天,“怕是有辰时了吧?”那至少快五个时辰……卫绍皱眉。他收到命令即刻启程,纵然所乘马匹不如龙血马,却也不是凡马,交替乘骑,纵然慢也不该慢足半天。卫绍这边适才找到县令。梁渠已经赶至沙河帮总舵——沙河山。赤山迈动四蹄,卢新庆甩着两条腿,死狗一样跟在后边追赶,唾沫粘得像胶。楼寨中的斥候远远望见如火般的烈马,知晓来者非同一般,尤其是身上官服,与上回挑上门来的两个家伙极为相似!斥候立马进寨传报消息。沙河山后的小木屋中,程崇在袅袅的凝神香中打坐,运功。敲门声传来,帮众连敬业在门外低声道:“帮主!官府的人又来了!我瞧那官服,应该还是河泊所的!”木屋中并无回应。正当连敬业以为帮主没听见,指关节探上门板。“知道了。”连敬业曲松关节,犹豫再三:“要做什么吗?他们应该是想来借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连敬业低头沉思。明面上看,沙河帮与河泊所之间该有血海深仇。报复是不敢,对方无论如何是官身,但怎么都不该让对方借到船。实际情况却和所有人想的大相径庭。沙河帮原先拢共是三位帮主,手下帮众无数。人一多,那就会有派系。作为后崛起的新锐,三帮主实力高,能力强,沙河帮在他的带领发展下,不断洗白,壮大。底下帮众让大帮主退位让贤的呼声越来越高,内部矛盾早已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恰在此时,河泊所来了!大帮主,二帮主当场枭首,半点浪花没有翻起。只因黑水河水路运输离不开沙河帮,故而留下明面上较白的三帮主。当然,也正是鉴于三帮主与大帮主,二帮主之间存在矛盾,否则河泊所不会故意留下三帮主,给自己埋雷。河泊所的出现,意外地帮三帮主势力方解决了上位的道义问题。等三帮主上位,其他两位帮主的拥趸自然是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留下的高层帮众能上位,全得益于河泊所的“清算”。他们心底不仅没有怨恨,反倒有种别样的“感激”。没有河泊所,至少要再蹉跎一年半载。当然,对外不能如此表现。忠义牌匾搁大厅里挂着呢,大帮主与二帮主尸骨未寒。故而郁大易来借船,程崇是明确表示拒绝的。不知为何,眼下河泊所来人,又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模样?害怕?不是三帮主的性格啊。连敬业想不通,但他领命离开。后山陷入寂静。“河泊所……”程崇睁开了眼睛,沉默良久,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山梯上。梁渠提弓背枪。卢新庆紧随其后,东张西望。他是给沙河帮跑过腿,但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十一二岁的小屁孩,压根没资格上山,更不会来山上“喝茶”。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新鲜过后,卢新庆忍不住胡思乱想。梁渠和柴石桥教谕见面,他落在后面追赶,没听见姓名,后来见到郁知县方知梁渠姓梁。眼下来到沙河帮,卢新庆脑子里那根线突然给串了起来。沙河帮没落,据说是因为帮主纳妾,生米煮成熟饭,强行横刀夺了某位梁姓公子的爱。眼前年轻人年纪轻轻,官居七品,实力高强,也是姓梁……嘶!怪不得梁渠当时一口否决!明白了!他全明白了!事主啊原来是!不过得是多漂亮的小妾,能让沙河帮遭此剧变也要纳啊?红颜祸水!卢新庆觉得那小妾必然要比黄花乡里五两银子一位的好看一百倍!陡然挖出了梁渠秘密,卢新庆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暗爽和畅快。他挺胸拔背,抬头遥望。沙河山啊沙河山,山上有个沙河帮。沙河帮,沙河帮,我们要去……沙河帮?等等,沙河帮?那不是生死仇敌?卢新庆回忆起处境,浑身一颤,冷汗止不住地倾泻。“江运茶馆,名字倒不错。”梁渠上到半山腰,抬头看匾,余光瞥了一眼冷汗津津的卢新庆。自上山起,他的耳识法一刻不停,听到最多的就是身后的卢新庆。紧张,激动,狂喜,再害怕……内心戏丰富的不行,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理会,梁渠迈步走进茶馆。潮水般的喧嚣涌了出来。整个前厅当真是个茶馆模样,分上下两层。上层大多在吃早茶,闲聊。下层多是打牌,赌博,有打马吊牌的,也有玩骰子的,还有三个帮众在花坛角落站桩。但是仔细体会,能发现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不弱的实力,至少三关以上!沙河帮似乎没有因为梁渠的到来掀起波澜,然而当梁渠迈过几张茶桌,立即感受到无数目光朝脊背汇来。梁渠泰然自若,迈着四方步越过前厅,径直来到中堂大厅,挂着聚义牌匾的聚义楼。卢新庆紧盯住梁渠的脚后跟,亦步亦趋不敢回头,嘴唇发白,后背发痒,满脑门子热汗。大厅内正前方挂着三块匾额。左边白底,写上“正大光明”。右边黄底,写上“义气千秋”。中间红底,写上“天地君亲师”。然三块匾额下的牌位,则是供奉历代沙河帮帮主。楼上楼下目光汇来,紧盯住二人一举一动。梁渠权当没看见,于大厅正中间找个位置坐下,放下伏波,长弓。卢新庆一脸懵逼,慌忙低声提醒:“大人,上香,上香啊!”梁渠置若罔闻,他掏掏衣兜,扔下几枚铜板,等伙计上茶。好不客气!一时间,整个前厅,大厅忽地从绝对的喧嚣变成绝对的安静,静得人心里发凉,发慌。尘埃飘落在卢新庆瘫软的肩头,他哆哆嗦嗦地对牌位拱拱手,站到一旁。倒茶伙计从没见过这等仗势,瞥一眼角落里的连敬业。连敬业思虑一番,悄悄点头。“客人,茶来了!”伙计甩上白巾,端起茶壶上茶。白雾升腾,茶香四溢,倒是好茶。梁渠闻了闻,没听出伙计的心虚,掀开茶盖,当着所有人的面端起来就喝。赶了一天的路,确实渴。“不,不能喝啊!”卢新庆呼吸一滞,脑门汗如雨下,浑身抖若筛糠,脑袋埋得像只鹌鹑。按照规矩,第一步不上香已是退让,第二步还……昨晚说好的懂了呢?卢新庆心中狂嚎。几个沙河帮高层眉头一皱。接连两次不给面子,未免太过猖狂。到底是谁在求人帮忙?见到高层们皱眉,前厅二楼上吃早茶的帮众悄无声息地站起,底下帮众也是不知不觉间靠上立柱。越来越多的帮众从四面八方出现,若有若无地包围住聚义楼。所有目光汇聚过来,恍若有实质般的重量,压在卢新庆脆弱的脊背上,越压越低。梁渠放下茶盏。“老卢。”卢新庆低头数蚂蚁。“老卢!”“在在在。”卢新庆差点从位置上蹦起来,“大……大人何事吩咐。”“你说,为什么有人喜欢说切口,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切口即黑话。卢新庆觉得里面有坑,实在不想跳,但又不得不跳。“小,小的不知。”“因为那些人需要这些切口,来弥补自己地位上的不足。”卢新庆一愣。“说白了,越什么都不是,越爱用切口。”梁渠抿一口茶,“如此一来,方能给自己待的烂圈子筑起一道高墙,让墙外面的人羡慕。”砰!茶碗砸于石幔上四分五裂。连敬业怒不可遏。“大人未免欺人太甚!”此言当真是戳中沙河帮痛点,把众人引以为傲的说话方式贬的一文不值,在场众人焉能不怒。“河泊所欺人太甚!”“好大的官威!”“滚出沙河山!”“没有船借给你!”“听上去,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大人还是莫要为难我沙河帮的帮众了。”说话的声音并不多么响亮,甚至显得老态,却在一瞬间压过了聚义楼中的喧嚣。连敬业等人接连起身。“老大!”“帮主!”“帮主!”一道道恭敬的称呼中,程崇提着一块牌位,从廊道内缓步走出。梁渠上下打量:“阁下是沙河帮帮主?”程崇面色平静。“不错,老夫正是沙河帮帮主,也是摧毁丘公堤之人。大人想必,找了很久吧?”鸦雀无声。此言一出。不止是梁渠,连沙河帮自己人都懵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进展神速 满堂死寂。正龛前香烟缭绕,蜡烛摇曳出明亮的烛花。程崇静静地梳理牌位,清理翘头案上洒落的烟灰。他发色灰白,身材魁梧健硕,气息中正平稳,一身白麻衣宽松坦然,波澜不惊有如无风阔海,全然不在乎自己话语掀起了多大风浪。茶盏中热雾升腾。梁渠脑子里乱成一团,紧盯程崇背影。连敬业双手插入自己的头发狠狠地往后梳,拔得发根生痛。丘公堤溃堤,大水连淹四日,涂炭生灵,罪魁祸首是帮主程崇?瞒着沙河帮上下做出好大一件事!为什么?想什么?图什么?“吾命休矣!”卢新庆心中哀叹,膝盖发软噗通跪倒在地。毁堤,溃堤,洪水泛滥。沙河帮帮主,河泊所大人,县太爷。种种人物风云大事交汇,哪是他一个小小水匪能参与知晓的。“哈哈,哈哈哈!”聚义楼内,一灰衣长须老者忽地放声大笑,碎掉了聚义楼里的寂静。众人闻声望去,原是帮中佥事呼延世经。呼延世经资历极老,帮中大小事务凡有不解,无一人不来请教。面对大家的不解,呼延世经不急不慢地抚触长须,面朝中厅,前厅帮众,朗声大喝。“帮主此言分外精妙,外头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河泊所要来借船办事,可以!我沙河帮最讲义气,诸位也多是布衣出身,见百姓无辜受苦,焉能无动于衷!但他一不上香!二没规矩!更要嘲弄我等沙河帮是烂地!此等理直气壮,不知道的真以为丘公堤溃堤,是我沙河帮干的呢!诸位弟兄们说,是也不是!”帮众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梁渠一不上香,二没规矩,三来嘲讽沙河帮,哪有借船的样子?不知道的真以为是沙河帮掘的堤坝,欠河泊所的呢!帮主此言是为嘲讽!“帮主真是风趣。”“连我都差一点被帮主吓到,真以为掘堤是我沙河帮所为。”“呼延佥事说得对,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的样子,哪怕是官府也未免太猖狂!”“我们沙河帮不欠你们!要么朝匾额上香,要么滚出沙河山!”“没错,要么磕头上香,要么滚出沙河山!”“跪下磕头!滚出沙河山!”“磕头就算……”连敬业咳嗽两声,话语被浪潮淹没。呼延世经一呼百应,无数人面色赤红,激发气血。上百人齐齐咆哮,桌椅晃动,肃杀弥漫,汇成的澎湃声浪震得茶水涟漪不断。二楼帮众纷纷跳下,与一楼帮众汇合,朝梁渠围拢过来。杀意如潮。卢新庆慌忙从地上站起,龟缩在梁渠身后,避开众人视线。“不是玩笑。”程崇淡淡一声,众人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浩瀚声浪戛然而止。噗通。卢新庆再度跪地。呼延世经,连敬业等帮中高层心头猛沉。不是玩笑?程崇并拢三根长香,放在烛火上引燃,分开后,规规矩矩地插入香炉,拜上三拜。待其转身,众人终于看清程崇干了什么。原先供奉老沙河帮一代帮主的正龛牌位早被拿下,换上了一个大家从未听说过的名字。程英剑。程英剑是谁?连敬业觉得名字分外耳熟,半晌方才想起沙河帮中确有一个年轻人叫英剑。不过不叫程英剑,是叫郑英剑。大帮主郑天河的儿子,年不过二十有三,天资不凡,为人仗义,即便作为对手势力依然是一個值得称佩的人,但他早已死在先前河泊所的大清洗当中。郑天河,郑英剑。程崇,程英剑。大帮主仅有一独子,三帮主膝下无子……连敬业瞳孔猛缩,心头一万匹骏马奔腾而过。呼延世经面色惨白。梁渠见到几个帮中高层脸色变化不断,猜到那个崭新牌位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却碍于信息不全,不知道详细内容。莫非掘堤的真是程崇?剧本不对啊!自己只是来借个船,怎么突然揪出了幕后黑手?倘若毁堤者真是程崇,自己岂不是一天时间内,把徐岳龙布置的任务给做的七七八八了?程崇面对众人惊诧毫不在乎,自顾自地坐到牌匾下第三把交椅上。交椅扶手上蒙着一层油亮皮壳,反射冉冉烛光。那是程崇以前坐的最久,也是最舒服的位置,现今坐下,又想起当年。“敬业,世经,你们二人向来机敏,已经猜到了吧?”连敬业和呼延世经二人对视一眼,皆是惶恐。连敬业硬着头皮上前确认:“少帮主……是帮主您的儿子?”程崇点头。少帮主是帮主的儿子?卢新庆一怔。“不好意思。”梁渠出言打断,“少帮主是帮主儿子,不正常吗?”程崇望向连敬业。连敬业擦擦额汗,低声道:“少帮主是以前的少帮主,帮主,是现在的帮主……”梁渠捋了一捋,心头狂震。沙河帮大帮主的儿子,实际上是三帮主的?这是什么离谱关系?望那案上牌位,死了?“丘公堤……”呼延世经依旧难以置信,“真是帮主手笔?”“郑天河那个天阉如何,与我皆无所谓,但我只有英剑一个儿子。”程崇语气淡淡,“他死了。”“死了,死了……”连敬业眼前一黑,两只手不断颤抖,“那又为何要毁堤啊!帮主,那是丘公堤啊!”丘公堤一毁,尤其是暴雨时节,那何止是让万人死亡,何其大的罪责,一个人的脑袋绝对不够平息愤怒!程崇此举,无异于在所有人不知情的状况下,把整个沙河帮拖下水!一时间众人竟不知该如何自处,哪还有半分义愤填膺的模样。心思较快的高层已经把目光投向梁渠,思索眼下倒戈能不能争取从轻发落,宽大处理?程崇于高处俯瞰,百人百相尽收眼底,悠悠然道。“我今年五十有六,称得上是春秋鼎盛,但和世家公子相比,恐终生无有复仇希望。毁堤,是我唯一能让他们付出代价的办法。”连敬业,呼延世经呼吸停滞。河泊所为维持黑水河漕运,故而没有对沙河帮赶尽杀绝,转头扶持与大帮主,二帮主不对付的三帮主上位,以此维稳。本来处理的没有问题,谁能想到里头关系如此复杂,程崇如此能忍。杀了程崇独子又未曾赶尽杀绝,导致程崇擅自毁堤,淹没华珠县,负责清理沙河帮的官员真要负首要责任!逻辑上说得过去,但梁渠依旧觉得哪里不对。武师修行可避开百十年的苦痛灾祸,以程崇年纪,不至于那方面不行,完全有机会再生,为何非要搭上性命来实施报复之举?换两个没背景的河泊所官员,说不得真要掉脑袋。但来清缴沙河帮吃功劳的定有世家背景,命肯定能留。完全不值得啊。自己没有儿子,故对丧子之痛无法感同身受?梁渠眉头紧皱。“梁大人吧。”程崇低头凝视梁渠腰牌,“我自认不是什么聪明绝顶之人,知晓以朝廷能耐,真想找出祸首不是难事,故而不想让大人为难,只是……”程崇抬头,目深似海。“若想抓我归案,程某人亦不会束手就擒,只看大人有几分本事。”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三句话,让沙河帮为我拼命! 聚义楼。螭兽香斗中白烟袅袅飘散,程英剑的牌位像是罩着一层纱笼,看不清字迹。程崇端坐在第三交椅上,闭目养神,不再言语,左右连兵器都未曾携带,看似并无太多反抗之意。然而熟悉程崇的连敬业与呼延世经则知道,程崇是自信!奔马与狼烟之间有着绝对的不同!奔马六窍,上下一体方生罡气,拳带锋,剑带芒,更有甚者能出三尺气墙。但这只是气!唯狼烟高手方能凝聚真罡,修持己身!真罡一出,与罡气有质的不同,强度暴增!程崇修持的正是虎势真罡!纵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真罡形态,却胜在刚猛霸道,体魄强横!有真罡护体,在场众人能不能破防都不一定……二人面面相觑,俱觉棘手。年近百岁的呼延世经活那么久,经历过的生死危机有一手之数,三任帮主站队从没出过差错,头一回碰到此等场面。作为沙河帮的现任帮主,程崇来这么一出,着实让其他帮众黄泥掉裤兜,遭受无妄之灾。唯一的出路……不少人心思敏锐,目光望向大厅中央。河泊所!“倒是一出好戏!”梁渠起身端碗一饮而尽,他咀嚼两口茶叶,一口吐进茶碗。茶碗半边抬起又未倒下,斜翘良久落回茶托,白瓷碰撞发出细密的脆响。“诸位!毁堤乃是重罪!”梁渠目光在连敬业,呼延世经等人脸上扫过。目光所到之处,皆有躲闪,一片沉甸甸的死寂。“但若是能擒获敌首!那便是将功补过!”将功补过?一言既出,沙河帮人心浮动。整个聚义楼内氛围悄然变化,压抑感不断攀升。“我梁渠在此担保!定让诸位妻儿不受牵连!更为大家求情,从轻发落!是生是死,全在诸君手中!”雷霆贯穿长空,焕发万物生机。连敬业与呼延世经对视一眼。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承诺!二人不动声色间,握住兵器。然先前气氛太过死寂,纵然大部分人心有所动,面对帮主程崇仍不敢当那出头鸟。躲在茶桌下的卢新庆眼眸一转,猛地掀翻茶桌大喊:“贼帮主不义在先,焉能责怪我等!兄弟们!冲啊!”长桌撞向程崇,未曾触碰到便被罡气撕成碎木。横飞的茶杯撞上立柱,炸裂成纷纷碎渣。好机会!梁渠火上添油,转身张弓搭箭。砰!平地惊雷炸响!弓弦弹抖,气流炸裂。连敬业等人离得近,分得清看得明。那箭矢破空瞬间,空气荡出层层波纹,横掠过去,更有一团团白色气浪炸开!分明是破开了气障!响未至,箭先到!轰!程崇睁开眼,空手牢握住箭矢,身下交椅炸成断木。这一箭没有造成任何战果,但一石激起千层浪,梁渠的率先发难成了引燃的导火线,刹那间,压抑中的聚义楼轰然爆炸。连敬业与呼延世经率先出手,钢刀铁鞭卷挟风雷之势。“兄弟们,上啊!”“帮主不义在先!”“大家并肩子上!”“给大帮主报仇!”沙河帮众从四面八方角落源源不断地涌出,嘴里叫嚷着奇奇怪怪的口号,连给大帮主报仇的话都说了出来。梁渠手握大弓,逆着人潮悄然后退。连敬业与呼延世经知晓狼烟高手的厉害,与诸位师兄,项方素等人并肩作战过的梁渠何尝不知。真罡,不止是对武学威力的增幅,更有独特的修行特点。修持越久,真罡越强!梁渠对付奔马以下手拿把攥,但面对五十多岁的程崇,水下尚有把握,陆上真不好说。尤其是溃堤一案,必然要接受公审,能活捉就绝不能杀死!轰隆隆。程崇猛然站起,足下一踏,大厅震颤,十丈内烟尘四起,浑身白麻袍炸开大半,跨行间如独行猛虎。势随身动,程崇积蓄已久的罡气轰然炸开,隐隐间竟化作一头嗜人猛虎!猛虎势!连敬业与呼延世经瞳孔一缩。面对昔日的老伙计,程崇没有任何手下留情,双臂挥击如猛虎拍掌,无形气势透胸而过。冲至最前方的连敬业与呼延世经二人只觉胸口一热,一口猩血飙出,霎时间天旋地转,逆着人流方向倒飞。跳到二楼上的梁渠金目何等敏锐,呼延世经那个老家伙飞出去时竟看了他一眼。呼延世经落在地上,当即挣扎起身。“大家不要怕,猛虎真罡只有第一波势头最猛!”生死搏杀哪有权衡时间,完全是下意识相信,武师们再度跟上。事实证明呼延世经没有骗人。头一波爆发后,程崇猛虎势威力大降,纵然可怕却也不至于仅凭罡气重创两名奔马极境高手。“聪明的老东西。”梁渠眸光闪烁,先前第一波出来给程崇圆话的就是呼延世经,现在第一個冲上去的也是他。呼延世经难道不懂狼烟的恐怖?怕是故意如此。现在表现的越卖力,事后被清算就越能保全自身。刀光剑影不断,罡气纵横。整个聚义楼乱成一团,无数武师,武者无论是愿意亦或是不愿意,全被裹挟着向前,犹如涛涛浪潮,延绵不绝。沙河帮与鲸帮截然不同,鲸帮不过是个鱼帮,靠经营渔栏的方式剥削渔民。沙河帮则近似于漕帮,背靠黑水大河参与水上运输,与多个县有往来,底层发展逻辑截然不同。加之原先华珠强县底蕴,完全是十数倍的体量差距!大厅中的诸多高层全是奔马武师,不算倒飞出去的连敬业和呼延世经,足足九位在场中对抗。若是三大帮主派系仍在,又是何等光景?梁渠站在二楼张弓搭箭,他没想站着看戏,要活捉程崇,靠底下这群武师不太够。弓臂嘎吱作响。程崇两掌拍碎两个帮众脑袋,一支利箭擦过人影空隙,朝他脑袋袭来。气流呼啸,箭矢穿楼。程崇全力催发真罡,整个脑袋如遭锤击,身前空气如琉璃般碎裂开无形裂缝,转眼间又飞速弥合。好凶的箭法!程崇略有分心,右侧一位满脸虬髯的上境武师看准机会点出一棍,程崇正欲回击,又来一箭。真罡裂痕再现,点棍欺上,程崇浑身护体罡气发出崩裂不住的声响!溃势一出,在场武师精神大振。接连几箭,梁渠的作战风格显露无疑,最前方的武师习惯性打起配合,跟随梁渠落下的箭矢节奏攻击,竟是隐隐牵制住程崇!大厅外,倒在地上的连敬业大口喘息,抹去嘴角血迹。罡气无形,极其容易造成内伤,但一想到山下泛滥的洪水,朝廷悬在头顶上的铡刀,连敬业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红丸。这是连敬业随身携带的保命丸,但眼下就是要保命的时候!一口吞下,回气几个呼吸,连敬业再度冲上。旁边的呼延世经人都看傻了,暗叹自己到底是老年人,不如年轻人敢拼敢闯。痛定思痛,他也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掏出一粒暗黄色的药丸,一口吞下跟着冲上前。是死是活,全看今朝! 第三百二十章 聚义楼不聚义啊 喊杀声震天动地。聚义牌匾摇摇欲坠。整个聚义楼烟尘四起,滚滚尘雾翻涌,尺厚的石幔碎成粉块,中堂立柱折成两半。梁渠立于前厅二楼,瞳孔中恍若流淌着熔融黄金,对中厅局势洞若观火。丈高虎形真罡笼罩程崇,澎湃气血氤氲浩荡,其猎猎而动的白衫宛若猛虎飘逸的毛发,跨动之间山倾海覆。同为水帮帮主,程崇实力比那鲸帮刘节高了何止十倍?身形闪烁纵横,一掌一脚,人仰马翻,普通帮众完全不是一合之敌,生生把人抽断,踢裂!然沙河帮内高层相处多年,自有配合。场内九位奔马高层,足六位有上境实力,配合间步伐一致,气息相连,催发罡气相互交汇,氤氲中竟也展露蛇形真罡!等连敬业与呼延世经两位极境高手吞服丹丸,加入其中,阵法人数达至八位,更是激发真罡神韵,硬生生分摊抗住程崇的掌力,拳力。奈何蛇形真罡终究无法与程崇的虎形真罡相媲美,八人对招间常常险象环生。此时此刻,另外三位中境奔马武师显得至关重要。无法催发罡气的他们不参与阵法联结,却因此拥有极大的自由度,居于阵中合纵连横,成为阵中八人不为单个击破的关键!聚义楼内,一蛇一虎交相缠绕,厮杀激烈!不止!玄铁大弓嘎吱作响,雷鸣霹雳之音不绝于耳。一支支袭来的利箭向众人证明,场内不止是有虎蛇,更有扑天鹰盘旋天空!有蛇鹰相扛,其余帮众趁势化作蚂蚁无数,争相攀附啃噬伤口,惹得猛虎相当难堪。局势比梁渠想象的要好得多。本以为沙河帮一众帮众只能起到消耗作用,不曾想能结战阵,配合有度,相当不凡。有人顶住攻势,梁渠毫不吝啬输出,长臂甩动,展现出的力量惊骇绝伦。龙筋虎骨、麒麟劲为根,落星箭、龙虎气、雷符为干,耳识、金目为冠。一团又一团的白色气障在梁渠手臂四周炸开,掌中玄铁大弓濒临极限。玄铁大弓的原主人终究是那鲸帮刘节,非是梁渠,当下的每一发箭矢都是以消耗大弓使用寿命为代价。“如此箭术,如此体魄!”“好狠的小子!”连敬业与呼延世经凝望头顶留下的道道箭痕,间或闪避分心的程崇,心中惊叹。年纪轻轻,箭法如此凌厉。换任何一个奔马武师来,恐早已成为箭下亡魂。好事!梁渠越是天赋非凡,越能证明他的背景,地位非同凡响,先前开口作出的承诺分量只会更重。念及此处,呼延世经大喊:“帮主为一己私欲,坑害我等身家性命在先,诸位莫要留手,有什么招数赶紧使出来!”所有人都清楚,纵然眼下能短暂抗衡住程崇,但他们的耐力,回气能力和程崇根本没法比,后劲不足,情况只会越来越坏!“诸位掩护!”阵中满脸虬髯的大汉喊喝一声,退至后方,继而从腰间掏出小药瓶,吞服丹丸。霎时间,虬髯大汉通体赤红,裸露出的小臂青筋如细蛇游动,整個人膨胀一圈。八人头顶的蛇形真罡双目泛起猩红,硬抗猛虎撕咬。“拼了!”“望梁大人说话算数!”接连几人嗑药,催动秘法,罡气澎湃,整条蛇形真罡当即生出猩红赤鳞。所有刀光剑影在真罡的增幅下,强悍无双!低位者望高位,常常事无巨细。相反,高位望低位,多有马虎。沙河帮高层对程崇的种种习惯,所练武学了如指掌,对付起来事半功倍。程崇不然,加之他以肉掌对抗,面对昔日帮众爆发,梁渠暗箭,竟是成倒逼之势!梁渠望得明明白白,再给众人打上一针强心剂。“诸位放心,我梁某说到做到!此事过后,只要未曾参与毁堤,我必保他性命无虞!”“连敬业!呼延世经!莫要以为我不知晓,正是你们两人把河泊所人带到了英剑那!他一直叫你们叔叔!从未有不敬!”始终默不作声的程崇抓住短棍,突然开口。连敬业面色赤红:“我哪知道英剑是你儿子!”“废话少说!”程崇瞳孔深处泛起血红,猛虎真罡暴涨三分,达到一丈三尺的恐怖地步,他挥掌劈开迎面箭矢,硬顶住狂蟒真罡旋身发力。整栋聚义楼为之一颤。澎湃的力量自足至膝,跨,背,肩,一路奔涌而上如江潮涛涛泻出!檐下铁钉震动脱出,摇摇欲坠的聚义牌终是没有挂住,摔落成碎片。桌椅,木梁再经受不住罡风摧残,自内而外生出裂缝,一路蔓延至屋顶。掌风扑面,呼延世经面皮紧绷,所有人都不敢留手,团团困住程崇,束缚其手脚。其外在表现,则是血蟒缠困住猛虎!然而,缠斗之中,猛虎翻腾,血蟒上下绽出肉眼可见的猩红裂缝。如此下去必然不行。妈的,这叫什么事啊!连敬业心中狂嚎。正当情况急转直下时,连敬业余光瞥见一抹青光绽放。梁渠以周游六虚为根底,催动雷步,从二楼一跃而下,于他人视角中,好似半空中带出数个凝滞不动的残影。唯有寥寥数人能看清动作。梁渠双脚触地,全身姿势下沉,他右手握住伏波的枪尾,左手沿着枪杆似慢实快地推了出去,长枪变成了他怀抱中的青龙。那枪中隐藏的锋锐令连敬业的头皮发麻,像是一道乌云中乍现的闪电。跃渊!梁渠唯一大成杀招!他努力忽视交锋的血蟒,猛虎,脑海里浮起的是川主斩蛟划下的枪锋,时间变得凝滞。猛虎为血蟒所困,程崇察觉到了致命危险,他竭力转身,瞳孔与那双金目对视时,浩然威压轰入脑海。程崇瞳孔溃散。意识到机会,连敬业等人默契出招,榨出仅有的气力,拼死拖缠住程崇。“干他!”呼延世经大吼一声。喊喝打破平衡,梁渠的伏波递出,比程崇见过的任何枪法更为犀利,迅猛,像是戈壁上卷着飞石的风。程崇心脏紧紧收缩,脖颈上青筋如蟒蛇浮现。猛虎发狂,半边身子挣脱了血蟒缠绕,但犹有大半不得而出。枪锋到了!两个人接触的瞬间,无论是连敬业还是呼延世经都看不清楚,只有耳边一声震耳的轰鸣。猛虎,血蟒张绷到极限,双双溃成碎光。程崇的整个身体被伏波抵住,不断地后退,于地上犁出两道深深凹痕。他喉间低吼,撞断立柱,垮崩祭台,直至破开墙壁冲出中厅,后背狠狠地抵上一棵巨树。合抱粗的巨树自树干中央裂开一道狭缝,树冠上簌簌地落下叶来。伏波的枪刃刺进了程崇丹田,却没有洞穿。“好枪。”程崇双手鲜血淋淋,低头凝视贯穿自己小腹的长枪。枪锋上的锋锐,连看一眼都会觉得痛。气血涛涛不断地从丹田溢出,全身体力都伴随着这个窟窿流失不见。程崇眼角渐渐生出皱纹,只能深深地喘息。梁渠不敢大意,奋力前推,枪刃一点一点压入小腹。直至枪刃穿透躯体,刺中树干,梁渠用力一绞,剐出血洞,方才拔出伏波。程崇眉头紧蹙,坐倒树下,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他喘几口粗气,望向梁渠,嘿笑两声。“英剑他,不如你。” 第三百二十一章 更进一步! “咳咳,来个人洒点水,清清灰,匾额找一找,捡起来挂上。”“医师呢,把医师喊过来,我肋骨断了几根,右臂也断了,疼死我了。”“不行了,不行了,有没有补气丹,快给我来两颗,要死要死……”“来个人扶我一下啊!死光了么?”连敬业,呼延世经等人叫喊几声,在赶来帮众的搀扶下踉跄站起,从墙体破洞中走出。适才出洞。闷雷滚滚。整座聚义楼轰然垮塌,吹得几人衣袍猎猎,烟尘四起。连敬业挥手扫散烟尘,踮着脚转身面对废墟,见众人全望向自己。“看我做什么?有没有人在里面,赶紧把人救出来啊。”“对了,跟梁大人一起来的那位呢?”“这呢这呢!”卢新庆推开砖石,露出脑袋,他整个下半身被横梁牢牢压住。连敬业忙差人搬抬横梁。呼延世经一手搭住帮众肩膀,一手拄着铁锏,半跳半走来到庭院。阴天潮湿,地上留着昨夜暴雨蓄出的浅浅水坑,些许泥沙积在坑底,天光映着古树婆娑。树池下。程崇垂头静坐,肩头堆满落叶,泥水沿着麻布的缝隙向上攀升,与血水交汇成暗红。梁渠立着长枪站在树下,遥望沙河后山一层层的梯田,谷底池塘清澈,塘边立着一间茅屋。“梁大人……帮……程崇他……”“没死。”梁渠转过身,“只是丹田被我破开,气血流失过甚,昏死过去。”程崇丹田破灭,劲力难出,以梁渠当下实力,已无太多威胁。抓住活口功劳比尸体大得多。呼延世经叹口气:“没想到英剑会是三帮主的儿子,但他不说,我们怎么知道?自己干出天怒人怨的毁堤之事,实在是……”梁渠瞥一眼呼延世经,淡淡道:“我梁某人向来说话算数,更不会抠字眼,说保你们性命就保你们性命,前提是你们确实没有参与毁堤。”呼延世经老脸笑成菊花,忙抬手作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记得我来沙河帮,是做什么的吗?”呼延世经一愣,半晌方想起来梁渠此次前来是要借船的!“马上安排,马上安排,我立马通知下去,给您配上最好的水手!河泊所里有您这样的官员,真是百姓之福啊!”梁渠没有理会呼延世经的马屁:“你们沙河帮要养那么多人,吃穿用度,提拔赏赐,该有宝库吧。”“宝库……”呼延世经面露难色,“有是有,只是里边没多少好东西,上回……不过大人要看肯定没问题,想要什么尽管拿,老夫在此作主!连敬业!”不远处的连敬业忙跑过来。“梁大人要去咱们沙河帮宝库,你的钥匙呢。”“在身上呢。”连敬业手上摸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长匙,顶端像一朵花卉。呼延世经解释道:“宝库需两把钥匙共同开启方能打开,以前大帮主那有两把,二帮主和三帮主各自一把。现如今大帮主,二帮主不在,换成我和连敬业一人一把,程崇身上应该也有,但估计没带在身上。”“大人跟我来。”连敬业抬头领路,尽管梁渠要去宝库的事是呼延世经自己擅自同意,但他亦没意见。对付程崇,梁渠展现出的箭法,枪术惊艳绝伦。消耗估摸不少,关键是他躲在后面完全没受伤啊!消耗大,吃丹药恢复就是,受伤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事。如今整個沙河帮伤势惨重,剩下那些普通帮众,加起来都打不过梁渠。屏退两个搀扶的年轻帮众,呼延世经与连敬业二人领着梁渠穿过庭院,进到一个府邸内的小房间。二人打开地道,深入十丈左右,面前出现一堵钢制大门,门上中央有一个圆环扣。呼延世经点燃油灯,把两把钥匙并成一把,插入孔洞,用力拧上三圈,齿轮咔咔转动。严丝合缝的钢制大门显出一条缝,呼延世经用力一推。没推动。“咳咳。”呼延世经老脸一红,“打得太猛,没什么力气了。”和程崇对抗,着实是拼掉老命,再加上嗑药的后遗症,浑身虚脱,两人能站着讲话已然不错。梁渠默然,自己走上前推开大门。“嘎嘎嘎……”连敬业举起火把上前,照亮漆黑宝库,里面是一个长长甬道,墙壁两侧挂满货架上,但货架上空空如也,只摆放着部分不值钱的小玩意。一直往里走,是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两个药柜。一个放金属宝材,一个放宝药宝丹。梁渠翻翻宝药宝丹,一一辨认,拿走五瓶补气丹,两瓶回血丹,此外……“这枚洙果和这枚碧玉果我要了,有问题吗?”呼延世经肉痛。洙果,碧玉果,上回河泊所大清洗后到现在的时间里,宝库里放进去最好的两件宝植啊。连敬业忙道:“没问题,没问题,莫说只两件,大人全用光也没事。”“放心,我只要这些,别的不拿。”说话间,梁渠已然走出宝库,看的呼延世经和连敬业一愣一愣。真不拿?梁渠回头:“不走吗?”“走走走!”二人连忙跟上,合上宝库大门,走出地道。“给我安排一间静室,我现在消化,出去之前,你们把船全给我备好,看住程崇。”“大人放心,保管安排好!”连敬业与呼延世经连连点头,二人带梁渠来到府邸中的一间静室,正准备出去。梁渠叫住他们,问出一个问题。“程崇,以前是什么样?”连敬业与呼延世经闻言沉思。“很强。”连敬业道,“大人有所不知,以前我们沙河帮只有两位狼烟高手,一位大帮主,一位三帮主。放眼整个华珠县里,有两位狼烟高手的势力那也是数一数二。”“二帮主呢?不是狼烟?”“二帮主虽说坐第二把交椅,实力不过是奔马极境,靠的是和大帮主的奶兄弟关系,故而兄弟们多有不服,祸根大抵是那时候埋下的。”呼延世经补充道:“三帮主年富力强,办事稳妥,很少意气用事,连女色都不怎么接近,并且很少会和大帮主,二帮主一样去做‘黑事’。当初来的那两位大人留下三帮主,我想有这个原因在里面,等三帮主掌控沙河帮,更是彻底杜绝原来那些龃龉。”连敬业皱眉:“说起来,程崇似乎没有太想杀我们?”“怎么说?”梁渠毕竟没有直面程崇威势,不太清楚具体感受和压力。“从后边来看,程崇明显留有爆发手段,但拼杀时候好几次利好机会他没用。我们的青蟒阵一旦被凿开缺口,死掉两个,威力会大减。其次,要是帮主真的记恨我们,为什么今天之前不出手对付我和呼延佥事?来逐个击破?非要等大人上门一同解决?落得现在下场?”呼延世经若有所思:“如此一说确实,程英剑是非常优秀,有礼貌,实力强,人长神气。我能理解三帮主的丧子之痛,但以三帮主的性格,按理不会作出毁堤之事来啊。”“还有吗?”“哦,应当是英剑死后,三帮主自个搬到小茅屋里去住了,就后山梯田下面那个,哎!当时我应该察觉到的,英剑眉宇之间,的确更像三帮主多一些,不像大帮主。”“哪能察觉到……我以为是程崇在作表面功夫,毕竟沙河帮‘讲义气’,程崇是在给大帮主和二帮主吊丧呢……”“还有吗?”“暂时想不出来,只有那么多。”“我也一样。”“那伱们出去后接着想,把不合理的地方通通记录下来,整合给我。”“大人放心,立马去办。”“出去吧。”二人阖上房门。烛火幽幽。梁渠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片刻。梁渠没有思索出个结果,立马放弃。他是都水郎,搜罗证据,抓住毁堤的罪魁祸首足够领功劳,背后有没有更大的阴谋,此等费脑子的事让三法司去干吧。说起来,倒真让华珠知县郁大易从泥沼里跳出半截身子。明面上看,河泊所考察不清,以至程崇毁堤报复,需要负主要责任。郁大人监察不力,负次要责任,运作得好,打点得当,说不得仍能混迹官场。只是徐岳龙倒大霉。梁渠揪出鲸帮,徐岳龙抢先卫麟一步,派出自己人对整个淮阴府进行清洗,利用信息差吞吃大半功劳。当时徐岳龙风头无二,压了提领卫麟好大一头,以至于事后卫绍看自己相当不顺眼,拍卖会前整出了点小矛盾,哦,赢下后是中矛盾。谁能想到三帮主和大帮主之间有此等烂事?大功不好拿啊……梁渠运转万胜抱元,收拢思绪,提升状态。一刻钟后,恢复大半的梁渠拿出洙果与碧玉果。前者是水植无疑,后者存疑,属于水陆之间,不知道有没有水泽精华。梁渠如今五窍皆开,只差一窍便可中境圆满,生出罡气。此前离开第六窍相差不远,无论有或没有,两者足够他迈出一个大台阶!梁渠擦擦果皮,吞吃洙果。【水泽精华+1678】 第三百二十二章 紧锣密鼓 白露时节,蹿得快的芦苇抽出了花穗,褐绒上沾满水珠,一片潮沑。外头喊喝不断,苇丛中避雨的水鸟颤颤身子,抽伸翅膀,飞出荡口。开阔的水面上渔船犬牙交错,层层叠叠,宛若长出一层细密鱼鳞。十七艘五丈以上的阔肚方舟收拢风帆,停靠进荒港,船身轻轻摇晃。连敬业让人搀扶着上到甲板,抬头望向桅杆上指挥船队的老头。“老宋头,能抽调的全抽过来了吗?”满口烂牙的黝黑老头从那桅杆上跳下:“连爷,按您的吩咐,能调的全调过来了!一艘不落!”后上船的呼延世经扫过一圈:“有没有能挤一挤的,再腾两艘船出来?我怎么一艘大船没见着?金全胜,金得泰两艘我记得不是在港里吗?”“佥事大人,您不了解我嘛,哪次不是一下给您办妥?当真是挤不出来,陆上好几个仓给水淹了,船货只能暂时放船上。大船是有,金全胜,金得泰那两艘船也在,只您说要去救人,按我说,大船不如小船好使!佥事大人,连爷,您二人别瞧洪水漫得广,深度实则也就那么点,黑水河哪能走,哪不能走,小老儿我门清,陆上不一样啊!谁知道底下有没有石头,按洪水水深,大船基本是贴地走,很容易碰底,一碰底全完!不好走,不好用!”连敬业摇头:“那也得叫过来!没仓卸,全卸到沙河山上来,实在不行找个高地堆一堆,派人看着,再用油布罩上!”老宋头听得头皮发痒,伸手抓了抓,不知道连敬业为啥要做到如此地步。让人刀架脖子上了?见老宋头没严肃起来,连敬业道:“老宋头你给给我听好了,你这调船的事小,关系的可是我连敬业的脑袋!万不能马虎!”老宋头恍然。真让人刀架脖子上了!一身伤,给人打的?“佥事大人放心,连爷放心,我马上再跑一趟。”“嗯,尽快!”“速去速回!干得好,后边少不了赏!”呼延世经掏出一个钱袋,扔到老宋头手里。“好嘞!”老宋头手一掂,知晓足有七八两的银钱,眉开眼笑,不敢耽搁,叫上两個年轻力壮的船夫载自己离开。“走,去别处看看。”“我记得有几艘渔船……”沙河山下,连敬业,呼延世经等高层拖着伤躯到处发号施令,调集船队。越来越多的船队往沙河山下靠来。沙河山上府邸静室内,梁渠接连吞下二枚宝植,拢共获得三千四百一十七点水泽精华,全部投入到融合度上。融合度上涨加之宝植本身能量,梁渠体内气息节节攀升,荡漾开的威势吹得静室内烛火摇曳。玉枕关摇摇欲坠,生出细密裂痕,终是顶不住一波接一波的气血浪潮。轰!刚猛气势自周身奔腾,蜡烛当场闪灭,整个静室陷入漆黑。梁渠如同盛夏昏睡之时猛抽一口薄荷,强烈的清凉感沿着后脑蔓延,进而传递到脊椎骨,涌向四肢百骸。玉枕关是“神”的中心,意与此窍相联,即意与神合,自能“意定神旺”!先前生死搏杀的疲惫感与气血亏损一扫而空,脑海内肥鲶鱼等兽精神链接比例大幅下降。除此以外,更有一股奇妙的联系从尾闾关,夹脊关蔓延生出,三窍互相关联,成为整体,又与上中下三丹田引发共鸣!《万胜抱元》,《降龙伏虎金刚经》行气路线再度变化,于体内交织联结,相辅相成又不互相干扰。“劲”,“势”,“神”相合!“意”,“形”,“力”相汇!六者齐聚,扩延于外,卫护形体,一缕缕缥缈罡气弥散而出。黑暗之中,金铁高鸣!……方舟上。卫绍低头展望地图,发现沙河帮距离他的位置极远,眉头紧蹙。与梁渠相同,卫绍同样需要船只组建船队,郁大易自然指出一条相同道路——沙河帮。但知晓梁渠比自己快近五个时辰的卫绍陷入两难境地。按如今速度,等他赶到时,梁渠必然离开。若是对方没借到船,那好说,梁渠借不到,不代表他卫绍借不到,程崇不过狼烟初境,虽说境界相同,但卫绍有自信,整个沙河帮加起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说好听是借,说难听,那是抢。但要是梁渠借到,会借到多少?沙河帮里剩下的船能否再组建一支船队?组建不出来船队,卫绍平白浪费数个时辰赶路。早出来一天半,除去几个手下探查到受灾区域外,等同于寸功未立,待卫麟筹措物资,携大部队赶到,如何自处?卫绍握紧拳头,地图边沿大片皱起。去还是不去?卫绍望向身后船夫:“华珠县里,有没有其他船队,船帮?”两个船夫全是郁大易抽调出来的帮衬,闻言摇头。“回大人的话,几大商号里的商船基本全被知县大人调走,剩下能有大船队的只沙河帮一家。”“哦,那些乡镇里,小商帮,大户老爷,小渔民倒是也有船,挨个上门拼凑,或许能有一支?”哎……一步后,步步后。梁渠到底是如何赶路的?快那么多?龙血马当真如此非凡?卫绍从怀中掏出两个小锞,扔给船夫。“划快些!”“大人坐稳!”船夫喜笑颜开,使出浑身解数。……“呼!”静室内,一声悠然长叹。蓬!烛火再起,照亮静室。梁渠站立起身,环顾四周,细密的“刀痕”遍布静室,皆是他突破时无意识激发出的罡气所致。罡气,乃武者内生刚劲之气,不止有护身之功,更是杀敌之术!哪怕武者自身武学没有任何突破,杀伤威力亦能提高一个档次!此气一生,足以谓之奔马高手,养生长寿,彻底摒除百十年的苦痛!不与人搏杀留下暗伤,几乎能无病无灾的活到寿终正寝。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45.2%)】水猴子时融合度过半时出现过第一个天赋技能——水纵跃。泽狨更凶猛,每增加一成皆有天赋能力出现,能力非凡,全是非常有用的关键技能。以此推算,泽狨融合过半不会简单,或许会出现一个十分靠谱的水系能力。只不过距离融合度过半,仍有4.8的缺口,等同于四千八百点水泽精华。缺口之大,想一次填满,至少要一株不逊色于两生花的水中宝植。水泽精华要过五千,实打实的稀罕物。实在难寻。“不知沙河帮船队组建好没有。”梁渠平复气机,推门离开静室。后堂大厅一片喧哗。“你们是没看见,那怪鱼长得有多凶猛!当真是能治小儿夜啼!”卢新庆坐在桌前,手里握着一个大鸡腿,手舞足蹈地讲述着怪鱼凶险。有人不信:“真的假的?”“那能有假?好几千人眼睁睁看着呢!足三丈长!前面一丈都是大脑袋,脑袋上全是板甲,板甲少说一尺厚!一直长到二丈多的位置。”“甲有那么厚?怪怪,刀给砍卷了吧?”“嘿,可不是,不止是甲厚,那鱼咬力更强,上来就给一个武师咬成两半,我见过尸体,那叫一个惨啊,之后七八个奔马武师围拢上去,拿不下来!结果梁爷一过来,你们猜怎么着?”“怎么着?”“我猜定是一番搏杀,惨胜!”“错!只一箭,一枪!当场给那怪鱼宰了!那几个武师全看傻了,只是百姓危难,我们走得快,没吃上怪鱼的鱼头煲。”“那么大鱼头,没锅炖啊!”“若是真的,怕是怪鱼同等境界下,没什么对手吧?”“我活二十多年,为何从来没见过此等怪鱼?”“说不定是从深水区里跑出来的呢?我听说深水区里全是怪物,一个比一个猛,混不下去就跑浅水区来了。”“见没见过的,等会你跟着我们的船队,若是运气好,碰上郁知县,让你们见识见识!”卢新庆坐在桌前,大口吃喝,满嘴油光,周边围拢听他吹牛的沙河帮帮众。梁渠登山到现在,没说过卢新庆是抓来的水匪,让他跟在身边属于是废物利用,节省人力。沙河帮上下全当卢新庆是梁渠手下,好吃好喝供着。正好卢新庆快一天多没吃过饭,边吃边和众人吹牛,那叫一个不亦乐乎。“进去收拾一下,喊连敬业和呼延世经过来。”梁渠叫来两个帮众干事。为众人围住的卢新庆闻声打了个激灵,忙擦擦嘴起身,鞠躬哈腰。“梁爷您出关了?”梁渠没有理会,让两个沙河帮帮众快去快回。“诶,我来我来,我去喊我去喊。”卢新庆一马当先冲下山去,不消片刻,背着呼延老头上山。呼延世经颠得胸口发闷,落下喘两口道:“梁爷放心,船队全凑好了,只等您去查验。”“船队等会再说,伱先带我去程崇经常待的几个地方转一转。”梁渠从怀中掏出册页。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卢新庆背着呼延世经,跨过梯田台阶,下到谷底。有山挡风,池塘平静无波,几根长芦苇长满东南角,周遭长满狗尾巴草,芦苇对角位置是一座茅屋。一条大黄狗踏着草地从不远处奔来,对梁渠汪汪大叫,试图驱赶入侵者。“呿!呿!”呼延世经只简单叫几声,轻松赶走土狗,转头对梁渠解释道,“帮里养在山谷的,看到生人就喜欢叫。”“狗不错。”“大人喜欢送您。”“算了吧,家里已经有一条。”“那一定是条威风神犬!”梁渠:“……”来到茅屋前。连敬业从腰间取下钥匙串,寻找门房钥匙,边找边道。“英剑死后,程崇在谷底搭了一个小茅屋,平日里练功,睡觉,全在里面,除去必要的露面和操练帮众,基本不出来,吃饭也让人送到门口。我们以为程崇深居简出,是吊丧大帮主和二帮主,如今看来,他是吊丧自己儿子英剑。”梁渠回望梯田:“田是谁种?”连敬业回头道:“佃户种,以前后山上是空着的,程崇当上三帮主后说后山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种粮,日后让人打上山门包围住,说不得能坚持一段时日。”梁渠捧着册页写写停停,闻言抬头:“你们想法不少啊。”“咳咳,大人勿怪。”呼延世经见梁渠动笔,眼角抽搐,“只是几句玩笑话,帮里人那么多,半座山田,全收上来吃不上几天,种着玩玩的。”“放心,我没记下来。”梁渠望向梯田,“听人说,长湖与黑水河甲子前相连通,甲子后断开,是围湖造田的缘故?”连敬业推开门:“不止甲子吧,黑水河和长湖连通是大乾时候的事了,呼延佥事或许知道。”呼延世经解释道:“确实不止甲子,此话应当是哪个小辈和梁大人说的吧?”“三十岁上下。”“那是小辈没错,我今年九十有三,小时候长湖和黑水河已经不太相通,只是偶尔发大水能漫过去,充当泄洪口,围湖造田只是一部分原因吧。本身黑水河单方面向长湖泄洪,大量泥沙淤积于湖底,导致湖面不断抬升,南湖区逐渐堆成陆地,自身蓄洪能力大幅衰退。等大顺建国,人口年年涨,口一多要吃饭,吃饭要种田,湖田肥沃,长湖附近百姓就开始围湖造田。一面冲,一面围,双管齐下导致长湖越来越小,今天和百年前比起来,或许不到三成大。”“治水不治沙啊……”梁渠若有所思。他来时察觉到黑水河含沙量不小,冲刷造陆,长湖与河流的断绝是早晚的事。加上河流改道,指不定一二百年后,黑水河自己也会离开华珠县。“治水不治沙?”呼延世经琢磨两句,眼前大亮,“大人真是一针见血!今后若是大人能当那两江总督,说不得天下水患有救啊!”治河之法别无奇谋妙计,全在束水归槽,束水之法亦无奇谋妙计,惟在坚筑堤防。徐岳龙给梁渠的《修筑堤防总考略》与《护守堤防总考略》内皆提到过这句话,据说是前任两江总督所言,大致能看出面对水患,寻常人的治理方案。然而束水之策,只能来软不来硬。梁渠上过地理课,清楚要想缓解水患,唯一的办法只有顺应水文规律,去解决水土流失。“只是要如何治沙呢?”呼延世经想不明白。梁渠目露诧异:“斩伐林木,无有时禁,水旱之灾未必不由此也,没学过吗?”呼延世经汗颜。“治沙的唯一办法只有种树,典籍上全有,朝廷亦不是不知道水患和种树的关系,只是不好去做。想要种树种出效果,要耗费多少时日?多少钱财?今日种,明日家里缺柴的百姓已经盯上,后天结婚讨亲的人家缺个家具,要個凳脚。只有下天文数字的成本才能做到,但没人能去保证下这个成本必然有结果,同时你还要兼顾民生,不搞得天怒人怨。总之,种树治水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知道且能做到的,几乎没有。”“几乎没有?”呼延世经一愣,“大人意思是有人做到过?”梁渠没有回答呼延世经,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法有误。前世经验不能照搬,没有怪力乱神,的确只能种树无疑,但放在大顺……梁渠想到平阳县下的那条暗流通道。此等违反水文规律的通道,完全不像是自然产生……“大人?”“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梁渠随口应付呼延世经,进到房内。小屋内没有太多陈设。一个小柜,一张床,一张翘头案,加上中间一个蒲团。简朴的不像是沙河帮帮主的居所。四处观摩,翘头案上尚燃烧着凝神香,袅袅白烟从香炉中升腾。梁渠许久之前用过凝神香,胡师兄送他的,能让武者集中精神,更顺畅的引导气血。许多家财富裕的武者修炼时皆会点上半根,但后来梁渠学了《万胜抱元》。万胜抱元的核心在于持人之精、气、神,使之不内耗,不外逸,长期充盈体内,从功法属性上替他省下一笔钱。把大致屋内构造记录下来,梁渠拉开柜子,发现里头有几本功法,小册,两张卷轴。功法瞄上两眼,梁渠不太感兴趣,不如自己的好。两份卷轴打开,一份是年轻男子,一份是貌美女子。梁渠看向连敬业和呼延世经。连敬业辨认一番:“那年轻人是程英剑,那女子,是大帮主的第十七房小妾,也是唯一产子的女子。”梁渠惊讶出声:“第十七?总共有多少房?”“总共,十八房……”“你们大帮主挺厉害啊。”连敬业与呼延世经尬笑两声。卢新庆捧着砚台上前。梁渠毛笔舔墨,记录下来。十八人,生一子,还不是自己的,明显是大帮主不行。屋内晃过一圈,没找到什么线索,梁渠熄灭凝神香,与几人出门。“把茅屋封上,不准任何人靠近,过两天会有三法司的人来勘验,程崇毁堤一事我会保住你们,但证物有缺,出现任何麻烦事,你们自求多福,听清楚没有?”“清楚清楚。”呼延世经大喝:“小老儿今日起在茅屋旁搭个草棚,夜夜守护,有谁来破坏,必然要从老夫的身体上跨过!”“倒不必如此,带我去看船。”连敬业带头:“大人这边请。”几人回到府邸,派人带上昏迷的程崇翻过沙河山,一支浩荡船队赫然出现于山脚下。梁渠心头一跳,没想到沙河帮会如此给力,光是五丈以上大船便有不少,渔船更是无数。哪是船,分明是摇摇晃晃的功劳!连敬业喊来一位满口烂牙的黝黑老头,介绍给梁渠:“老宋头,打小跟船,当了二十年水手,舵工、缭手、斗手、碇手,没一样不会。后来又当二十年船老大,一口牙全是吹江风吹烂的。整个沙河帮没有比他经验更丰富的舟师,大人有什么事全可以让他去办。”老宋头忙作揖:“梁大人安好。”老宋头不用猜就知道连敬业脖子上的刀是眼前年轻人架的。而连敬业能在他脖子上架刀,等同于年轻人架刀在自己脖子上。“那两艘大船,不方便在洪水中行进吧?”梁渠望向船队,指着当中领头的两艘足长十二丈的大船,吃水极深,能停在这里已经下了大功夫。老宋头抱拳:“大人明鉴,洪水救灾,大船实属不便,小巷进不去,水位又浅,十分容易触底。”“倒是辛苦伱们,前头几艘大船就算,剩下的全部跟我走!”“是!”老宋头匆匆离去整合船队。梁渠念头一动,山脚下的赤山,江豚,带着舫船朝此地奔来。他背上伏波,携玄铁大弓最后叮嘱道。“等我走后,应当会有其他河泊所人过来。届时关于程崇的所有事情,全不要说,聚义楼为何会塌,你们为何而伤,自己想办法圆,否则我会很难办,明白吗?”“明白明白,大人放心。”“大人放心,小老儿不是多嘴的人,手下帮众也保管看得严严实实。”“中间时间,你们尽量去别的地方瞧瞧有没有多余船只,哪怕渔船亦可,能抽调过来尽量抽调,不要让他空手离开。”连敬业等人有些糊涂。听前一句话,梁渠好似与对方有仇。后一句话,又好似没有?二人不敢多问,答应会如实照做。等舫船和赤山到来,梁渠差人把昏迷中的的程崇放入舫船。再让一艘大船放下跳板,让赤山上去,自己端坐舫船,亲自看管沙河帮帮主,跟随浩荡连绵的船队离开。程崇的事影响太大,绝不能让卫麟一方有作文章的机会。否则只几句“故意”,“瞒报”,事情会相当大条。让徐岳龙独自处理,率先带人“自首”,回转余地会大得多。但梁渠没有让对方空手而归,故意整事的想法。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朝廷嘉奖 铁灰色的阴影占据天空。早晨乌云缝隙中尚能透出阳光,半天不到,斑驳云层厚成一片,飘散下蒙蒙细雨。方舟上,船夫站在雨里,头发全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他挺直腰身指向前方朦胧中的矮山。“大人,前面就是沙河山,那地势高,船过不去,您得骑马。”卫绍遥望黯淡天光下的沙河山:“找个地方停船。”“是。”两名船夫找好位置,搭上跳板。卫绍牵住青马从船板上跳下,马不停蹄地赶至山脚,系上缰绳上山。有人跑来通报,卫绍没有理会,径直进入“江运茶馆”。雨水沿着折断梁木边角滴滴答答的流淌,渗入砖石缝隙中。年轻力壮的武者搬抬横梁,用铁锹把碎裂的瓦片,砖石铲进箩筐,成筐成筐地挑下山,一片繁忙景象。从前厅经过,几张方桌上茶碗散乱,中间堆叠着“天地君亲师”“正大光明”两块牌匾,红白交错,上头还压着几块楠木牌位。卫绍眉头紧皱,心里的不祥预感像野草一样疯长。什么情况?沙河帮让梁渠给攻下了?沙河帮再不济也有狼烟高手,缘何能让梁渠一个小小的奔马武师闹成此般模样?“找到了,找到了!没压坏!”一名武者面色兴奋,从废墟里举出一块黄底匾额,上面写着“义气千秋”四个大字!周遭帮众一片欢呼。整個聚义楼全塌,供奉的三块牌匾一块没坏,称得上是喜事。“辛苦大家。”一只布满褐斑的大手抓过匾额,随手放置在茶桌上,令找出牌匾的帮众颇为错愕。呼延世经放下牌匾,道一句辛苦,拄着拐杖同连敬业来到前厅,向卫绍作揖问好。“不知大人降临,有失远迎,请到里面用茶。”“客套话不必多说,本官此行目的你们心里清楚,告诉我,沙河帮如今剩有多少船只?”卫绍的开门见山让呼延世经与连敬业心里感慨河泊所真是一脉相承。呼延世经神色惋惜道:“大人,您来晚一步。”连敬业顺势递出账本。卫绍面色一紧,接过账本翻阅。账本上面有沙河帮绝大部分的船只信息记录,大小,规模。其中超过一半的部分用朱砂笔圈出,表明已经让梁渠借走。剩下的船只固然有,但全部都写明用途,实在没办法抽调,亦或者体积太大,不便航行,故而留下。卫绍越翻眉头皱得越紧。居然真让梁渠借到了,甚至于力度如此之大。光看账本上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能发现,沙河帮出了大力气,几乎能给的全给。部分船只里更是装了一部分米粮帮忙应急。想到自己白费数个时辰,碰到了最坏的结果,明日面见卫麟……难以言喻的压力让卫绍的心跳加速,不由再确认一遍:“一艘空船没剩?”“沙河帮里是如此。”卫绍抓住关键:“沙河帮里如此?”“梁大人离开前吩咐我们要尽量去附近乡镇征集空余船只过来,不能让河泊所的大人空手而归,几个时辰里,倒是有些成果。”卫绍一愣,心里生出某些莫名的情绪。“你们征有多少?”连敬业掏出第二份账本。卫绍接连翻看。没有惊喜。几个时辰太短,沙河帮全力促成此事,统筹到的船只不过是梁渠麾下船队三分之一不到。“总好过没有……”卫绍眉头稍松。……裹着泥浆的洪潮一叠叠地涌入村落,墙壁缝隙间满是细腻的白沫。坐在澡桶里,猴抱树木的百姓让水夫挨个从洪水里捞起。长长的跳板搭建在房顶与大船之间,小孩哭着喊着不敢上前,惹得后面乡民破口大骂。妇女不得不抱起孩子,精疲力竭地抱住孩子爬过跳板。梁渠站在高高的桅杆之上,任凭身下船只如何晃动,好似脚下生根。他燃着金目,纵览全局,有条不紊地指挥船队。“老宋头,你把船队拆成三部,分出两个去东边的仓集镇……”“把青壮全部分开来!不要和妇孺装在一个舱里!”“老宋头!派几个人去船舱里扛十袋米熬粥,不准多拿,记得别熬太稠,一人一碗,别饿死就好,青壮年多分一碗,让他们喝了帮忙干活!”无数帮众听从梁渠命令,在船只之间穿梭,行动。连卢新庆都不例外,翻出一只大铁锅,准备烧水开灶。“梁大人,那边是不是出了点事?”老宋头仰头对桅杆上的梁渠大喊。梁渠转头望去,发现甲板上有两个青壮年站在中间打架,互相抱住滚成一团,很快有其他人加入进来,边上一群人不知所措的围观。船老大忙跳出来询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边怎么打起来了?”“哎哟喂,是李家和陈家的两个狗东西!”船上被救起来的乡老一望就明白了,“这两家原来是邻居,经常因为一点地吵架……”梁渠的声音远远传来,清晰有力:“我不管他们有什么恩怨,现在全给我赶下去!”乡老迟疑:“大人,这……”“要等我亲自动手吗!”不待乡老反应,一个沙河帮帮众已经踩着跳板冲上甲板,两巴掌扇倒青壮,一手抓起一个扔到水里,破口大骂。“两个狗日的,上辈子吃了什么蜈蚣屎,蛤蟆尿,想成人,今个让你们两个如了愿!力气那么大,不如下河耍一耍!”解决完一桩闹剧,梁渠又听得东面传来惊叫。“舟师,那边有大鳄啊!”“大鳄过来了,大鳄过来了啊!救命,救命!”两头足有丈长的大鳄朝一只小木桶游去,正欲搭上爪子,忽地感受到一股沉重威压轰入脑海。一只亮着金目的巨猿出现在两兽脑海,旋即它们身体肌肉彻底僵硬,直挺挺地翻出水面。木桶里的妇女用棒槌戳了戳,大鳄一动不动,竟是死了!“去几个人把人捞上来!大鳄也抓起来,宰了和粥一起炖!”“大人,乡里祠堂有些米粮,应该没有被淹,是乡老们去年收起来应灾用的。”“好!去几个人帮忙把米粮搬出来!”“我去!”“我也去!”……黑水河上,十数艘长舟停留进港口。从船坞往外的空地上搭建着大量的应急帐篷。军士们排着队从船上往下搬卸米粮,部分放在原地,部分放到小船上往华珠县各地输送。项方素等人站在甲板上负责监督。他们是本次救援的第二波,带来了初步的应急物资。柯文彬划出一批米粮,让军士们就地起灶,熬粥赈济。项方素盯着米袋上的平阳县标志感慨:“简县令开平阳县官仓帮忙赈灾,还带头捐赠八千两白银,购置米粮,真是财大气粗。”柯文彬笑道:“八千两又不多,你不是也用五千两买了张火锅方子?”“别闹,那能一样?我买方子,早些晚些能挣回来,那捐赠是有去无回的。”“倒不一定,朝廷那边事后肯定有嘉奖,不算亏。”蠲免和官方赈济必须要皇帝批红,大臣才有权执行,但是对那些突遇大灾开仓放粮的官员,无一例外全是作为正面典型嘉奖。“全是些口头嘉奖,有什么用?”“你不懂,简知县能得到的好处眼下看不见,摸不着,日后成为府主那就能体现出来,至少一缕玄黄气不会少。玄黄气在手,那宗师路等同走出小半,按他年纪,日后指不定有武圣希望。”“那玩意来得忒慢,把平阳县营成平阳府,想想都累得慌,好处捞不到多少,锅一顶一个准。伱看华珠县知县,好端端的来个溃堤,前面干得再好,没用!”“我觉得不然,平阳县变府,三年内必成!”项方素摇摇头,不愿争论,岔开话题道:“不知道阿水在哪,事办得如何?那小子头一回当都水郎,不会出什么差错吧?”柯文彬摇头晃脑。“放心,阿水年纪不大,心其实蛮细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早到一天,但是通关。 “心细不能当饭吃啊,办事要靠两只手,一只叫权力,一只叫实力。”项方素伸展双臂,说一个,握一个,牢牢捏紧两个拳头。“华珠县里,官员级别最高的是郁大易,洪水当前,阿水要压他一头,算有权力。实力不然,我记得几個月前,凯云和毅鹏说过他们在华珠县扶持过一个狼烟高手,用来维持漕运吧?光一个小水帮都有狼烟高手,整个县的实力不用说,铁定比咱们隔壁的丰埠县要强得多。”柯文彬不禁点头:“华珠县是比其他县要厉害不少,越乱越见实力,阿水很吃亏啊。”“再吃亏阿水也得上。”一道声音插入二人谈话。“仲轼!”柯文彬和项方素闻声回头,冉仲轼臂弯下夹着两份账本从港口上回来。项方素指向远处帐篷:“那些灾民安排好了?”“基本上差不多,幸好时间不算太晚,若是冬天,秋天溃堤,那麻烦事更多,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救治的成本也要高出不少,柴火,衣裳全不能少。”“冬天不太会溃堤吧,汛期全是夏天,秋天,只是夏天蚊虫多,天气燥,疫病很麻烦。”冉仲轼一愣:“你一说我想起来,倒是没听说华珠县这回有什么大规模疫病传染?怪哉……”“没疫病不是好事吗?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说再吃亏阿水也要上?”项方素很乐观,转头又把话题给扯回来。“卫麟那边派来的是卫绍,你们知道不?”冉仲轼没太纠结疫病。正如项方素所言,没有疫病是好事。柯文彬点头:“知道,怎么不知道,阿水先走一步,没来得及告诉他,不然肯定要让他小心。”冉仲轼解释道:“卫绍人不聪明,实力是有的,卫麟心里清楚,所以派他去华珠县,关键时刻出什么事能兜得住。但那怎么能显出本事?你有六尺六,一顿饭吃三斤肉是应该的,三尺六吃三斤肉,人才会说你厉害。那天直隶使者过来,不少人反应你们能看到,不服。岳龙大哥让阿水去,就是想给阿水一个把位置坐稳的机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明白没?”“怪不得,我说阿水年纪轻轻,怎让他去处理此等麻烦事。”项方素和柯文彬恍然。人须在事上磨,方能立得住。梁渠年纪轻轻,围剿鬼母教上多是拉弓放箭,一下连跳两级,许多人不服,自然要做出点功绩来给大家看看。打铁要自身硬不假,三人成虎亦真。“当然,文彬说得也对。”冉仲轼补充道,“阿水心细,人机灵,实力是不够,但他有脑子,毁堤是大事,非同小可,岳龙大哥是信得过阿水,才会给他这个机会。”大事见能力,小事见态度,琐事见格局。大事办好,闲言碎语自消。……华珠县东南方向的一处土坡上。挡雨油布系在树干间,树梢上的雨滴坠落,打出噗噗闷响。查清、范子玄、颜庆山、颜崇文等总共六人燥闷地躲在挡雨油布下啃干粮,系在树上的马匹们低头啃食青草,灌木。范子玄坐在石头上纳闷:“梁大人是不是忘记了我等?”颜庆山挠头:“不会吧……”查清一口否决:“莫要胡说,大人定是过于繁忙,没有空来寻找我们。”梁渠离开前,特意嘱咐几人到地方不要乱跑,留在此地集合。在场几人实力高,先那些河吏和部分河长早到,中午赶至,如今快天黑,仍没见到梁渠身影。一个下午,足足二三个时辰的等待,不免让人心中起疑。按理说,灾后第一件事那就是探明受灾区域,救助灾民,亦或者探查溃堤原因。三样不管哪一样,全需要人手。梁渠应当赶快来找他们啊?“诶诶,有船来了,有船来了!”树上的朱春桥对几人叫喊。颜庆山抬头:“大船小船?一艘两艘?”“不大不小,一艘!”众人走出油布。一艘四丈长宽的舟船从远处游来,望见土坡上等候的查清等人,自己主动靠了过来。查清等人大喜,以为是梁渠安排的人来接应。不料那船老大靠近后叫喊:“几位是困在山上?可要乘船,一两银钱一位,给伱们送到最近的济民地去!”“晦气!”范子玄转头便走。压根不是什么人来接应,一伙发灾难财的船夫,船舱满是面容倦怠的“乘客”。查清本欲喝退对方,但想到梁渠在义兴镇里的好名声,他念头一转。为人下属,自然要投其所好。梁渠义薄云天,仗义乡里是人尽皆知的事,这些人岂非送上门来的功劳?半盏茶后。“爷!爷爷!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船老大被朱春桥等人打得鼻青脸肿,脸上跟开了个酱油铺似的,红的黑的全部蹦出,连连告饶。“嗬忒!”朱春桥往船老大脸上唾口唾沫。白沫子和鲜血混在一起,瑟瑟发抖的船老大完全不敢擦拭。颜崇文则从包里掏出干粮,分给了船上灾民。查清又从船老大的腰间摸出一个钱袋子,把钱还给众人。“大家不用怕,我们是河泊所里的河伯,河长。”一众灾民连连道谢。有个灾民颇为犹豫,小心提醒道:“各位爷,这船老大是刘家的人……你们打了他……不好办啊。”四丈船绝不小,能有此等大船,显然不是什么寻常人家。查清朗声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们是都水郎梁渠梁爷的手下,乡亲们可能不清楚都水郎是个什么官,大家只需记住一点,不比知县差!你说的那家敢动知县老爷吗?”灾民摇头。“那就别管他什么刘家,驴家!他要敢来,我们就敢让他做刀下鬼!”船老大满目惊骇,可算是知道这伙强人来路。真是倒霉透顶。范子玄抓住船老大的衣领:“你说的最近的济民地在哪?”船老大哆哆嗦嗦:“往东八里地,有一个,大概有小一万的灾民……”“八里地,不算远……”颜庆山略一思量,“崇文,有东,你们两个辛苦走一趟,把他们送过去再回来。”“放心吧。”颜崇文与季有东跳上船,护送百姓去往济民地。天色渐黑。远处再响起一片马蹄声。一个体型极魁梧的男人自夜色中显露身形,跨下骏马淌水过来,累得气喘吁吁。男人身后还跟着一群的河吏,骏马,陈杰昌,李立波二人正在其中。“寇壮!杰昌!立波!你们来了!”李立波颇为诧异:“诸位没等到水哥?”颜庆山苦笑一声:“我们中午便至,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到人影……”查清哈哈大笑:“倒是好事,咱们人齐,不用梁大人分两趟来找咱们。”李立波等人到后没多久,颜崇文和季有东划着船回来。寇壮等人没问什么情况。在场几人一半是河伯,官位更高,要做什么轮不到他们插嘴。夜色渐深,篝火熊熊。雨声和木柴的爆裂声混杂。众人脸上映着橘光,彻底沉默。梁渠那,莫非真不缺人?戌时三刻,远处传来桨声。船老大举着火把,望向山坡上的一众人马,高声叫喊。“诸位是梁大人的手下吗?”翌日清晨。两艘大舟载着人马汇入船队。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众人仰头眺望浩荡连绵的庞大船队,以及挤满喝粥灾民的宽阔甲板,彻底失声。此等规模的大船队……全是梁渠一天里干出来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啥也不用干 船老大撑着舟船汇入船队,与两艘大船齐头并进,冲开浪沫。查清,范子玄,颜庆山,颜崇文……一票河泊所官吏茫然环顾。过五丈的大船交错排列,船并着船,跳板连着跳板,底下夹缝间铺满渔船,千帆相竟,舟楫交错,整支船队浩浩荡荡的拖出超有二里地!他们像一群迷路的蚂蚁,围绕着一条巨大的,危险的水蛇手足无措。桅杆上,占风望向的斗手望见靠拢过来的船只,举起红旗,绿旗,交替闪烁三下。强健的船夫以长扦撑起船身,把小舟缓缓地推靠到船边。颜庆山等人此时发现,许多船后边拖挂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是用木板与绳索制成的浮桥,伴随着大船起伏,木板间挤出无数泡沫。杉板工抓住揽绳从舱室上滑下,一溜烟跑到船边,抛下绳梯,对小舟上的几人大喊。“诸位大人,梁大人等候已久,快上船来吧!”查清一马当先,抓住绳梯爬上甲板,其他几人陆续跟上。梁渠所在船只是船队当中最大的一艘。众人立于船头眺望,更能看出船队的雄浑壮丽。颜家兄弟靠在栏杆上,想到过去自家武馆里那颗巨大的银杏树。重锤夯实的演武场上落满枯黄的叶子,风一吹过,成百上千的银杏叶齐齐飘转。小的转的快,大的转的慢,紧密中带着有序。眼下所见,大抵是此般场景。怪不得梁渠不急着找人……别的不说,光船上那些来来往往的水夫,船老大少说有几百号人,人力充足。众人纷纷对视,显然想到一块去。“几位大人,里边请。”杉板工躬身作揖,旋即带头领路,众人涌进舱室。舱室南北通透,两侧窗户全开,灰白色的天光投射进来。率先映入眼帘的一杆长枪,它横挂在兰锜上,乌金光芒于枪刃上流转不定。明明长枪挂在舱室右侧,偏偏是那么瞩目,比居中的物件更夺人眼球。真是一杆好枪!几人目光从长枪上移开。舱室中间是一张极为宽阔的方桌,方桌上有一个丈长的庞大沙盘。梁渠正站在方桌前,挨个往沙盘上面插颜色不同的小旗。舱室角落,有两个木匠拿着凿子敲敲打打,复刻更小的沙盘。“来了,都过来看。”梁渠见到查清等人,没有寒暄,挥手示意众人上前。众人围拢过去,发现沙盘为木制,高低不平,多处地方小山耸立,插满绿色、黄色、红色以及蓝色小旗。“黄山……沙河山……”查清注意到几個丘陵上标记的名字。从几个关键地方的地名来看,沙盘明显是复刻的华珠县地形。寻找一遍,尚能看到他们之前待着的小土坡,于平地上微微隆起一块。颜崇文问道:“华珠县的地形吗?”“不止。”查清摇摇头,指向沙盘,“这边,那边,是江陵县和桃谷县的地方。”梁渠点头,看向李立波:“立波,你去外头淘一壶洪水给我!”李立波闻声出门,再回来,手上已经拎着一只陶罐,里面蓄满淡黄色的水液,泛着丝丝土腥气。梁渠接过陶罐,罐口对准沙盘西南角崩溃的“丘公堤”倾泻。淡黄色的水潮奔涌而出,冲刷进整个“华珠县”。等洪水蔓延大半,与沙盘上周遭一圈黑线隐隐交叠时,梁渠抬起罐口,水流顿止。“你们看到的,基本是目前洪水泛滥范围,船上晃得厉害,将就看。”“红旗和黄旗代表受灾严重程度?”陈杰昌观察敏锐,他发现插红旗的地方水比较深,黄旗则较浅。查清在自己等人原先所处的小土坡附近找到一柄小绿旗,猜测道:“绿旗是就近的灾民安置点?”“蓝色,是船队位置?”范子玄指向自己等人当前所处位置,上面插着一只蓝旗。“没错!你们看到的沙盘上,插绿旗代表济民点,插红旗代表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黄旗则代表有受灾,但受灾程度较轻,蓝色则是大规模船队聚集处。”“为什么这边水浅也插了两支红旗?还有这边,明明地势很高,一样是红旗?”范子玄指向沙盘上的两个小地方。梁渠指向更前面的一个地点:“因为它前面有座山,洪水蔓延到这里,被劈成七三分,其中七成淹了过去。至于地势高的地方,因为它四周地势更高,里头的高水位不止是洪水造成,还有这几天的暴雨。我造沙盘是方便你们理解,观察,行动,但沙盘和现实不完全一致,倒水没办法准确还原实况,否则河泊所也不需要我们四处探查,而且,船上晃得厉害。”梁渠抬起沙盘一角,那两只红旗位置的水位微微有所上升。查清听出梁渠言语言语含义:“大人的意思是,您已经派人实际探查过?”若非实际派人考察,怎会知道哪些地方要插红旗?“差不多。”梁渠自然探查过,只是派的不是人。他利用堪舆图以及肥鲶鱼等兽传递回来的信息,在基本等比例复刻的沙盘上,对整个华珠县和附近几县的受灾程度进行了十分详尽的标注。众人顿时陷入自我怀疑。组建船队,探查受灾范围,看样子还是全部实地考察过,两件极其费时费力的任务,真是一天内能干完的活吗?如此时间,怕是只够让人从东到西往返一遍吧?查清心跳加速。自己真是跟对人了!上司有背景,有实力,能力强悍,意味着什么?跟着此等上司,何愁没有功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能待在一个圈里,当真走运!范子玄面色泛红,作揖道:“大人既已基本集结县内能动用的救援力量,受灾范围也大致查清,接下来是否要让我等去探清溃堤一事?”不止是范子玄,其他几位河伯河长全这么想。三件大事成其二,只余最后一件调查毁堤,那必然是留给自己等人,必然得办得漂亮些。查清心情激动,立即出言:“大人尽管放心,卑职定竭心尽力!将毁堤原因查个水落石出!”范子玄紧随其后:“没错,大人尽管吩咐!”舱室内纷纷响应。谁料梁渠一口否决。“不!你们眼下要做的是各自带领一支船队,按照我给的沙盘标注,去其他地方进行救援!转移灾民,维持秩序,分发粮食。如有必要,适当的派人让大户们施粥棚,地里被淹的,能凿口泄洪的,全凿口泄洪!”查清思绪一滞,忍不住道:“不去调查溃堤原因?大人,恕卑职直言,救人一事,多几人,少几人,并无决定作用啊。”“查完了,人也抓住了。”梁渠面色平淡,脚尖轻轻踏动地板,“罪魁祸首关在你们脚底下的舱室里,等提领赶到,我会亲自转交。”“???”此言一出,众人骇然。片刻死寂。“大人能否抬一下脚?”“哦,抱歉。”寇壮忙不迭抬脚。刻沙盘的老头把地上的凿子拿起,吹散板上木屑,继续雕凿。凝固的空气再度流通。“大人此言当真?”范子玄伸长脖子企图确认。“骗伱作甚?”梁渠没有解释意愿,大喊道,“查清,范子玄,颜庆山!”“卑职在!*3”“你们三人带队领一块沙盘,去甲板上找一个满嘴烂牙的老头。我已经让人把船队,粮食分好,你们各自领船队去救济灾民,记住!如有奸淫辱掠者,我允许你们便宜行事!寇壮,陈杰昌,李立波,你们三人留在我身边办事,听清楚没有?”“明白!”梁渠翻出三块先前制作好,插满小旗的沙盘,依次递给三位河伯。三人不敢磨蹭,面对命令,尽管满肚子的疑惑,仍携着自己底下的河长河吏离开舱室。梁渠站上甲板,望着庞大臃肿的船队脱离出三部分,奔赴向其他地方。比起沙河帮里的帮众,明显自己人更值得信赖,方能把船队铺散开来。面对洪灾,小股部队要比大部队好使得多。老宋头分出船队后来到梁渠面前。“大人,马上要到前面的济民点了。”“安排人手把灾民们安置下去,等一下我们往东走,我记得那边有大片稻田?”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处处留名 洪水汤汤。臃肿浩荡的船队变为四份,朝不同方向各自散开。查清立于船头甲板,回望身后船队,脑袋里嗡嗡的。匪夷所思。若梁渠所言不假,那他仅仅只用一天时间接连干成三件大事!团结县内力量,组建有效救援。探明受灾情况,绘制舆图,制作沙盘,给出针对性布救建议。探明溃堤原因,抓获罪魁祸首。最后一件若是细分,完全能拆成两件,探案和抓捕!明明大家差不多的时间节点出发,合计梁渠只用赶路的时间差,只身一人把主要任务全部完成?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不仅是查清脑子懵得厉害,其他船队上,范子玄,颜庆山等人亦是如此。颜氏兄弟所在船只上,颜崇文手托下巴,若有所思:“难怪梁大人要自己一个先行赶路。”颜庆山不解:“怎么说?”“梁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早到华珠县一刻,能多救百姓千人,若是强行和我们在一起,只会拖慢赶路速度,那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四人恍然。朱春桥以拳击掌:“我明白了,梁大人不带咱们,是不想拖累自己发挥!”季有东道:“我听说卫麟大人那边也有派人来,是先前凫水比斗的那位,他便是和几位手下一同赶路……”“怪不得会成为梁大人手下败将,从赶路的那一刻起,已经输了啊。”“原来如此!”四人组议论纷纷。船舱中。梁渠正根据肥鲶鱼等兽传递回来的讯息,对沙盘进行补充,说明。“真累……”梁渠在册页上写写画画,做完肥鲶鱼的相关汇报的记录,眼皮沉重,他望向角落制作沙盘的两位木匠。“到了济民地再叫我。”“大人安心休息,小老儿知晓轻重。”“没错,大人尽管休息。”两名木匠表示会记在心里。梁渠放心趴上沙盘打盹。船队外作斥候的阿威飞进船舱,落到桌面负责看护。从遇到水匪卢新庆,教谕柴石桥,知县郁大易,沙河帮,程崇,记录册页,加上制作沙盘,定制路线,计划,统筹船队……一桩桩一件件,全部安排下来,梁渠几乎没怎么休息,相反还消耗巨大心力。两名木匠不由自主的放轻手上动作,生怕吵到梁渠。华珠县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洪灾,眼下甚至不是最严重的那几回,但此次的救援速度却是史无前例。一切都要归功于当下趴在沙盘上小憩的年轻人。……“西边满了,到东边去!东边有热粥!”“别乱跑!每个人过来领凭证,领了凭证才能领粥!自己带好,弄丢了没饭吃!”“领凭证要登记户籍信息,别想着瞒报,谎报,钻空子的先好好想想,二十大板你吃不吃得消!”“有没有黄台村的保正!乡老!到我这来!”“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到我这边来!”“把自己孩子看紧喽!丢了没人帮你找!”大批灾民从船队上下来,边上锣鼓声不断震响。敲锣的里正每一下都告知着灾民们信息,让人群按照原先的村落,镇子聚集。灾民们经过当地的乡老的辨认后,由几个书生记录登记,分发凭证,进入灾民营地。梁渠穿梭于营地,来到山顶往下俯瞰。高地就像被密密麻麻的蚂蚁布满,随着这些蚂蚁的爬动,整個地面在蠕动起伏。“营地里有多少粮食?多少人口?能坚持几天?昨晚说的疫病传播控没控制住?”领头陪同的巡检弯腰道:“梁大人安心便是,先前有河泊所的军汉载着小船来送过粮,至少四五天里不用担心。疫病,先前是有一些,但昨晚您来过一回,目前好像没再出现传播,得病的也有所好转,只死了两个。营里百姓私底下都说是沾了大人的福,说您是池王爷下凡。”“池王爷?”巡检解释:“一个民间传说吧,说是池王爷曾经是大官,晚年归隐故里,就是咱们华珠县。某天晚上遇见瘟神往池塘里下毒,为了救村民自己就把池塘的水喝干,后来毒性发作跳塘而亡,上苍十分感动就封他为‘池府千岁’。咱们华珠县地界每年都有往黑水河上送王船的习俗,今年指定有百姓写您的姓名。”梁渠恍然,接着问:“河泊所有人来过?”“两个时辰前,送了不少米粮,账本上全有记录,请大人过目。”巡检递来账本。梁渠简单翻看,粗略计算,坚持四五天不是难事,甚至四五天是保守估计,若煮成薄粥,坚持七八天不难。听上去不太近人情,但眼下活命比吃饱重要得多。尤其梁渠能驱水病,稍微虚弱些不碍事。“得找机会碰个面……”徐岳龙坐镇后方,统筹调配,说不得会先去一趟淮阴府借调物资。眼下来的大概率是冉仲轼他们,正好把程崇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这样万一有意外,那就不关梁渠的事了,他忙碌几天,实在累够呛,得让别人去提心吊胆。逛过一圈,确认自己的驱水病能力生效,梁渠回到船上记录信息。“寇壮,立波,杰昌,你们三个维持好秩序,安排灾民,结束后按照我之前的路线跟上,我先去一步,还有那个叫卢新庆的水匪,别放松看管,让他老实一点。”李立波拍拍胸脯:“放心吧,我刚才都看着,大致明白要怎么做。”寇壮挠挠头:“梁大人放心,那个水匪我一直盯着,他打不过我。”“嗯。”梁渠上下扫视寇壮,“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寇壮嘿嘿一笑,没有说话。梁渠摇摇头,江豚拉动舫船先行一步。中午。大片田地淹没在水中,部分地方能看到露出头来的青色禾苗,叶片稍有垂落,但没有想象中的糟糕。今天是洪水爆发的第五天,但洪水爆发并非一次性淹没到华珠县的每个角落。眼下的稻田淹没不过三四天的时间,距离黑水河也足够远,许多地方的水位不算高,只有二三尺的模样。梁渠突破六窍,能控制的水流已经逼近两万吨,念头一动,附近数亩田地迅速露出干燥地面。淹没在水中的稻苗畅快呼吸。下午。老宋头带领着上百艘渔船到来。上头的青壮二话不说,跳下渔船加入到抢救稻田的行动当中,依次给水稻田放水。梁渠先前抢救的全是高地势水田,忙碌的青壮们没有察觉到不对。水流顺着开出的口子从山坡上往下流淌,部分稻苗终于探出水面。可惜,全救是救不了了,地势低的稻苗只能淹没在里面。好在梁渠让阿威探查一番,目前来看,附近区域有三分之一的田地能够挽救。接下来,梁渠每到一个地方,除去转移灾民外,更会安排一批青壮留在附近,抢救稻田。每个人都尽心尽力。这一批稻田能抢救下来,不会落入到田地主人的口袋里,全部要收归县有作为灾粮分发,自然越多越好。与此同时。冉仲轼等人一路分发物资,与郁知县进行过简单交接,同样带领船队,根据各个济民点的留存信息向梁渠方向靠拢。整个靠拢过程中,冉仲轼几人渐渐察觉到不对。“听上去,每个济民点的人全见过阿水?不少还是阿水送过来的?”项方素摩挲下巴,生出困惑。 第三百二十八章 赤龙鱼 方舟放下风帆停靠在足够转圜的深水区,一袋袋米粮投入靠船的舢板里,陆续朝山上送。山上的青壮与军汉齐心协力,分批次把粮食运进临时搭建的粮仓,旁边的吏员负责记录入库数量。周遭乡勇来回巡逻,以防灾民纠结成群,进行抢粮,偷粮之举。数天过去,临时组建的济民点已经形成相对完善的秩序和运转模式。项方素等人往营地里转一圈,经常能听到梁渠大名。除去船上没吃饱饭,容易被扔下船的抱怨外,里头不乏有池王爷下凡之类的美誉。项方素问道:“我们一路过来,经历过几个济民点?”冉仲轼翻开随身携带的文书:“总共四个,四个阿水全来过,眼下的济民点送来过灾民,整三千二百一十六人,数量不少。”“阿水干的可以啊。”柯文彬不吝夸赞,“能送三千多人过来,阿水手上至少有一支大船队。有船队在救人,及格线肯定有,要是能再搞出一份受灾堪舆图,没人敢说闲话。”项方素认同道:“卫麟那边派的是卫绍,一路过来我都没怎么听到他的名字,说不定阿水干得比卫绍更好。”出不出色要比。梁渠奔马之境,不逊色于卫绍就已经成功。冉仲轼合上文书:“送过补给我们赶快些,按那個巡检说的,今晚就能和阿水碰头!”……船窗外。青壮和乡民们淌水给稻田放水。梁渠收回目光,舔墨再写。“本年自八月中旬起至九月,雨多晴少,纵有一日微阳,不敌连朝倾注。平地水深数尺,低区不止丈余,一片汪洋,仅见柳梢屋角。夏稻败于垂成,禾苗伤于未种,民力多方宣泄,无计不施,而水势有长无消,涸复无期,恐秋成失望……一灾并伤二稔,民情困苦异常。”梁渠对照底下人送来的文稿,逐字逐句仿写。书读的少,得看往年模板才能写得像模像样。略加修改,一份统合过灾情报告新鲜出炉。写好属名,梁渠适才搁笔,外头闹哄哄。梁渠大喊:“又出什么事?”斗手站在桅杆上叫喊:“大人,甘泉镇里边好像打起来了!人不少!”“一天天事真多!”梁渠吹干墨迹,合上册页放进柜中,带上伏波,大弓,箭筒坐上舢板赶至镇内。舢板飘晃,东南角的店铺外围满乡民。乡民手上拿着镰刀,钉耙,淌水冲上二楼打砸抢。二楼门户大开,间或有家具从窗内甩出,更有两个人抓着小袋米被挤丢出来,沿着屋檐滚下,淹没在水中晕染出一滩鲜血,腾浮起大片米粒。梁渠暴喝。“够了!”铺天盖地的威压翻滚席卷小楼,挥舞着木棒的百姓只觉得胸口发闷,脸色煞白,好似心脏被人牢牢握住,泵不出鲜血,疼得厉害。难以遏制的民乱霎时终止,许多人望向梁渠的目光中充满惊恐。人群里试图维持秩序的陈杰昌和李立波见梁渠到来,慌慌张张地挤出店铺。梁渠指向小楼:“什么情况?”“抢粮呢!”陈杰昌喘两口粗气,捂着发紫的额头,“冲进来见人就打,我和立波都挨了两棍子。”李立波推开众人,从水里捞起一块漂浮匾额,上面明晃晃写着“米行”二字。梁渠了然。水灾最严重的的问题自然是粮食短缺。陈杰昌等人刚来,不太了解,梁渠一路上已经遇到过很多回打砸抢。多是因为米行涨价厉害,引起民愤,亦或者是有人光脚不怕穿鞋,煽动其他人一起铤而走险,闹事抢粮。梁渠大声喝问:“米行掌柜何在?”“这里!”卢新庆从二楼跳出,手里提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小老头,后边寇壮也紧随其后,同样带着一个昏迷的中年人,落地时溅起大片水花。小老儿使劲撑开肿胀发紫的眼皮,见到梁渠官服,嚎啕大哭:“大人可要为民做主啊!这群刁民!刁民!”“刁不刁民不是你说了算,你是米行掌柜?”小老儿连连点头。“那我问你,此米行米粮作价几何?”“每斤十文!”小老儿大喊,“我家老爷心善,给的都是良心价!”此言一出,哪怕是被梁渠威势吓住,百姓中亦有人站出来大骂:“放屁!每斤米二十文!翻了二倍不止!你好意思说是十文一斤?”小老头也不甘示弱:“不是十文?那边那个脸上长麻子的!我问你,是不是卖给你们十文?丧良心的跟着一块抢是吧?”梁渠抬头,人群里满脸麻子的青壮低下头颅,不敢反驳。竟然也是真!李立波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怎么有卖十文,有卖二十文的?”“唔。”恰在此时,被寇壮带出来的中年人恍惚间睁开眼,从昏迷中苏醒。米行掌柜忙挣脱束缚,抱住中年人:“东家,东家您没事吧!”见男人苏醒,梁渠站在舢板上质问:“伱是这家米行的东家?”林子石脑子晕晕乎乎,没有马上回话,愣了一会神,环顾左右方明白处境,在老头的搀扶下勉强起身,给梁渠作揖。“草民林子石,拜见大人,不敢欺瞒大人,此间米行是草民所有。”“我问你,你这米行究竟作价几何?”“只是米的话,每斤十文与十八文。”林子石缓缓道来。原来涨价是真,平价亦是真,只不过分人。发大水头一天,林子石召集邻里,承诺只要乡亲们能帮忙守卫林家米仓,店里的米就会平价卖给乡亲,但是对于外乡人,涨价不假,十八文一斤,翻出两倍。如此一来,林子石觉得自家能避免米行遭人打劫,保全自身,又能顺带赚取收益。谁料人算不如天算,今日里竟有人带领大批外乡灾民,纠结人手到米行强抢。对方人多势众,邻里赶来不及,附近的人一下阻挡不住,当场倒戈,跟灾民一同哄抢。乱象一生,后面赶来的乡民陆续加入抢米,全然忘记先前承诺。平价买米,哪有直接抢来得划算。梁渠再挑几个外乡人问话。他身材高大,官服庄严,加之先前威慑,没人敢隐瞒。“有人跟我说甘泉镇里有奸商发灾难财,要过去替天行道……我一想有好处,就跟着来了……”“说有奸商赚钱不顾我们死活,不如去干一票……”“我心里不忿,跟着一起来……”一问,全是受人鼓动。要说谁领头鼓动的,众人互相指认,连成大网,压根没个源头。俨然是个无头案。“怪怪,恁复杂……”李立波瞠目结舌。梁渠太阳穴跳动,每回遇上的全是糟心事。林子石,本乡人,外乡人,各个身怀绝技。“林子石!”“草民在。”“我命你平粜,粜完平米,再粜杂粮!每人每日凭筹平价买米半斤,其后要再买,该多少是多少。”“大人,我家让洪水冲垮了,没柴也没灶啊。”“是啊,没火烧饭啊。”有人叫喊,引起一片响应。“我说完了吗?”梁渠目光下压,威势再起,吵闹顿止,“每日早上二次、中午二次,你需卖平价粥。买平价粥需先买筹,再凭筹领粥。筹分四种,大的十文,可领三大碗粥,中的……另外再设免费‘牌粥’,极穷者给牌领粥,各地乡老负责统筹,至于你们……”梁渠目光扫过在场百姓,如有实质:“每人领十下板子!再有下次,当斩不饶!别以为人多不怕治,胆子大的大可试上一试!”林子石躬身作揖:“大人英明!”“大人英明。”百姓三三两两有所响应。“寇壮,杰昌,你们两个留下执行,立波,卢新庆跟我走。”梁渠掉头离开。余下众人望着魁梧的寇壮和“瘦小”的陈杰昌。麻子脸上前嘿笑:“大人,能选吗?”“可以。”陈杰昌笑道,“选十五板还是二十板?三十板也不是不行。”“……”舢板上,李立波拍马屁道:“水哥厉害啊,一下子就给解决了,那四种筹……”“狗屁!书上全有。”梁渠从怀里掏出《修筑堤防总考略》,甩给李立波。书上面不止有如何修理大坝,还有关于灾民安置问题,他完全是照着读上一遍,每种筹的价格都没变。上面更是强调万不能直接领粥,必须要设立先领牌的举措。李立波如获至宝,当场翻看研读。火烧般的云霞黯淡下去,于江面上投下长长的斜影。舢板靠船,梁渠正要上去,远处又传来几声叫喊。没多久,一群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领头的居然是老宋头。“出什么事了?”老宋头面色赤红,不知是红霞照的还是血涌上脸,他指向远处:“梁渠大人快去看看,有人找到一条赤龙鱼啊!”“赤龙鱼?”“黑水河里几十年难遇的大宝鱼!浑身赤红长有龙鳞龙须,听说有贤人出现,它就会现世啊。”老宋头说着说着话语一顿,他上下扫视梁渠,兴奋地手舞足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梁大人就是那位贤人啊!” 第三百二十九章 赶水 老宋头踩压船头荡出层层波浪,小舢板左摇右晃,惹得身后几个年轻人站立不稳。李立波双手环抱:“吹得太神了吧,宝鱼我们平阳县也有,光是一个上饶埠,半个月里总有一两条!”“哎,后生,宝鱼分好分坏的嘛。”老宋头本不愿和没见识的李立波计较,谁让人家是梁渠同乡呢?“按我经验,你们埠里头的宝鱼顶天一斤肉一两银,了不起有二两银,赤龙鱼不一样,一条起码好几千两!”“一条鱼?老头你唬我?”李立波吓一跳。贴进渔栏里的《鱼相录》上宝鱼撑死几十两银一斤肉,算算一条不过几百两,除非個头真的大方能上千,那也没有几千的。梁渠亦是意外:“真有好几千两?”“真有!”老宋头信誓旦旦,“上一回赤龙鱼出现,我记得是丘公堤建成的时候,传的神乎其神,抓鱼的几位献给丘公,得了好大赏赐!当时我年纪小,具体多少银两记不太清,佥事大人应当知晓,但我保证至少有二三千两!哎,不说那么多,大人赶紧去看看吧,我们把赤龙鱼堵在了稻田里头,只是没人敢抓,怕刮坏鱼鳞鱼须什么,糟践好东西。”“走,去看看。”梁渠对几千两的大宝鱼十分好奇,调转船头,跟老宋头前往甘泉镇郊外的一处稻田。路上老宋头絮絮叨叨:“赤龙鱼是两个给稻田放水的青壮找见的。当时赤龙鱼待在田地里一动不动,红得跟团火似的,两人觉得神异,立马把消息告诉给咱们帮众。帮众又跑来告诉我,我一下猜到是大宝鱼,没想到会那么大,立马抽派人手给半亩水田围住。十好几个人一边抽水一边堆埂,给它困死里头,我估摸是洪水爆发,从黑水河一路冲到甘泉镇里来的。按我说天赐的缘分,大人在这,赤龙鱼也在这,又让大人安排放水的青壮发现,不是缘分是什么?”李立波心中不屑。“糟老头子怪会拍马屁……”片刻,梁渠乘船于洪波之上,望见一处地势颇高的田埂地。田埂附近围满舢板,船上青壮全伸长脖子往稻田里张望。老宋头大声叫喊。“梁大人来了,梁大人来了!让一让,全让一让。”挡路的舢板向两边退开,让出道路。梁渠从中驶过,听得边上人七嘴八舌地嚷嚷。“梁大人快来瞧瞧,是不是宋舟师说的赤龙鱼,我觉得怪像的。”“是真的不假,梁大人不是贤人谁是?华珠县常有大水,有大水必有大疫,只今年梁大人来,头一回没听说疫病传染!”“对,是这个理!”“以讹传讹!”梁渠对众人拱手,“哪有什么贤人,我自前日到华珠县,亲手救下的人未尝有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多,全是诸位功劳!”言罢,梁渠扒上足有一人高的田埂。田里水稻快要抽穗,插得茂密,郁郁葱葱瞧不真切,只能瞥到一抹耀眼赤红。梁渠卷起裤腿,翻过田埂进到水田。冰凉潮湿的烂泥裹住足掌,小腿,梁渠踩着软泥一点点朝水田中心靠近。围观青壮不敢吱声,全屏住呼吸等待结果。梁渠拢住禾苗,分向两边,稻叶摩娑,一条通体赤红的鲜艳龙鱼赫然出现!沉郁的深红在鳞片上流转,形状与赤山颇为相似,只是更薄,半透明。唇边两根长须弯曲,韧健流畅,挺拔刚劲,透露出淡淡威严,绝非寻常鱼须。整体形象无愧于赤龙鱼的称呼,和金龙鱼几乎一个模子刻出。生人靠近让赤龙鱼浑身肌肉起伏,它瞳孔转动,使劲蹦跳,试图钻入泥地。梁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鱼尾,从烂泥里拎出整条赤龙鱼,按压在膝盖上用青狼划过鱼腹切开一道小口,再用食指与拇指挤压,鱼肉渗出殷红。围观青壮吞咽唾沫,从赤龙鱼身上感受到强烈的吸引力,不亚于饿上三天见到白米饭和酱肉!梁渠仔细比较,发现赤龙鱼的吸引力比蛤蟆曾经给的金锣鱼还要胜出一筹!那么猛?老宋头说的传说真不真梁渠不知道,但一条品质极高的大宝鱼没跑!“诶,抓住了抓住了!怪馋人的。”“听说宝鱼力气比寻常鱼要大,看着个头小,力气比牛还强,梁爷一出手就给抓住了啊!”“嘿,奔马武师拉几十匹马不在话下,你力气比牛大有什么用?”“为什么只有一尺多?我瞧水怪个个有丈长。”“宝鱼是药,不是精怪!”老宋头嚷嚷,“药和精怪能一样?树能长十丈,你见过长十丈的人参?五百年的人参也没你小臂大!”殷红渐渐饱满,鼓成一滴从鱼鳞上滑落,爬着鱼须滴入水田。泥洼中淡出一抹淡红,隐藏在泥田里的水蛭躁动不安,接连钻出泥土,伸缩身体往滴落鲜血的水坑爬动。梁渠拎住鱼尾,掬水洗掉赤龙鱼身上的泥巴,翻出田埂。周遭青壮一拥而上,给梁渠道喜。梁渠自然知道众人意思,环顾一圈:“最早发现赤龙鱼的两人是谁?”“大人,是我们!”“大人是我!”两个青年从人群中站出,面露期盼。梁渠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根据面额各自点出五张,塞给二人:“拿好。”接着他又点出八张小面额的塞给老宋头:“自己拿两张,剩下的去钱庄里兑出来给大家伙分一分,算作辛苦费。”青壮望见银票上的面额,迸发出欢呼之声。五张足一千两!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老宋头乐得眉开眼笑。“收起来吧,免得今后走路平白跳出两个山匪来。”“对对对。”“诸位放心,只要船队经过能兑换的钱庄,老夫定给大家分润!”“好好好!”“伱们两个得请吃酒!”“吃吃吃!敞开吃!”留众人热闹,梁渠匆促回船。金锣鱼贡献有近五千点水泽精华,眼下赤龙鱼吸引力比金锣鱼更强,只会多,不会少!泽狨过半有望!梁渠带上宝鱼回舱,差人送来大锅,当场给赤龙鱼一锅炖煮。撒上薄盐,浓厚异香飘散。“待我试上一试。”刨去骨骼内脏,全部鱼肉下肚,沸腾热意涌入四肢百骸,感受绝妙,不亚于雪山之巅泡入四十二度的温泉当中。【水泽精华+7384】空空如也,唯有一缕赤气缥缈的泽鼎聚拢出涌动的蓝色精芒。梁渠没有犹豫,一股脑投到融合度上。半刻钟后。【泽狨泽灵融合五成,领悟天赋技能——赶水。】【泽狨泽灵融合五成,天赋技能强度提升,水泽亲和度上升】【泽狨泽灵融合五成,感知范围提升。】 第三百三十章 “惊喜” 夜半。冉仲轼于舱室中计划明日需要调配的物资,听得船外斗手大喊。“大人,前面有一支船队!”冉仲轼搁笔出门,遥遥望去,黑暗中亮起星火点点。不多时,斥候划着舢板回来汇报。“冉大人,属下前去问询过,前面正是梁大人的船队!”另一艘舟船上传来项方素的大笑:“终于碰头了!不容易啊!速速划船靠去!”一声令下,十数艘舟船没有动弹,按照原来方向稳稳行进。项方素纳闷地走进船舱询问:“怎么不过去?”舵手忙道:“项大人有所不知,咱们船大,携的物资多,吃水深,前面地方水浅,行船容易触底。船队现在是沿着河道走,一会就能绕上去,但想直靠过去得先派小船丈量水深,耗时良久,反而要慢,所以没有变向。”“咱们走在河道上?”项方素探出头望向船底,一片汪洋,压根看不出船身底下有河道。舵手擦擦汗:“是有的,一条三丈宽的小河,只是水淹看不出来。先前咱们一直在走,有一艘船还磕碰到断裂的桥墩,二三舱室全部进水,故而停留在原地修理。”项方素恍然:“我说那船怎么停了下来,以为仲轼有别的安排呢。”“算了算了,我坐小船过去,尔等速速跟上。”项方素留下一句,朝对面舟船大喊,“文彬!仲轼!坐小船不?”“那就坐小船!”“先去碰头!”黑暗中传来两声回应,三艘舢板从方舟上放下,相互靠拢后朝星火方向靠近。先前斥候事先通知过,甲板上的杉板工见到三人靠近,果断抛下船绳。几人上到甲板,言明要见梁渠,不料竟遭到婉拒。陈杰昌面露歉意:“劳请诸位大人稍作歇息,梁大人正在闭关,实在不好打扰。”项方素纳闷:“闭关?这会闭哪门子关?”担心几人误会,陈杰昌主动和众人说起梁渠傍晚抓到赤龙鱼的事,眼下正是在吞服消化宝鱼。“赤龙鱼?”“没听过,华珠县独有宝鱼?”“我有点印象,先前看到过。”冉仲轼翻出随身携带的几本书籍,全是有关于华珠县的相关信息。他抽出一本,按照记忆中的位置翻动,食指停留在某处。“找到了,赤龙鱼,黑水河独有宝鱼,通体赤红,唇有长须,难以寻觅,疑似蕴含龙血,有增强体魄,轻微延寿之能,奔马服之利于开窍,价值珍贵。上一次有记录的出现是丘公堤建成日,为当时县令丘先志所获,其凝真罡时,曾有一抹龙气环绕,或与服用此鱼有关,故有贤人出,赤鱼现的说法。”项方素挑眉:“来头不小啊?”柯文彬好奇:“你们哪抓的?”“稻田里,水哥派人去田里放水保苗,让两个青壮给找着的,估摸是从黑水河一路冲到这里来的。”傍晚一过,赤龙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说此次华珠县能渡过大难,不生大疫,全靠梁渠梁公治理得当,俨然有当年铸造大堤丘先志丘公之气象。陈杰昌不觉得有什么保密需要。人人皆知。冉仲轼三人站在甲板上听得一愣一愣的。派人去稻田里放水,找到一条赤龙鱼?加上丘公一事,竟真有几分玄妙。冉仲轼问道:“阿水傍晚炼化的?”“傍晚抓到,再处理后,略晚一些。”“两个时辰不到……不会太久,我们先等等吧。”“我去给诸位大人沏茶。”静室内。梁渠双目紧闭,通体赤红的皮肤恢复正常。半晌。一口滚烫长气吐出。梁渠睁开眼,感受浑身上下充沛的体力和精力,目光中充斥着难以置信。“居然再开一窍……肉体也有增长……”凭空握拳,掌心响起巾帛撕裂之声,五指指尖隐隐有罡气流窜。只此一下,怕是比许多奔马初境习得下乘爪功的武师更强!纵是钢铁亦要化作铁泥!阴窍,阳窍,中宫是奔马最后三窍,也是最难开出的三窍。阴窍亦名“海底”,于两阴之间,是形与势合、统一于“虚”的关键,形属阴,形松势展,达到“虚”。此窍闭合,必形紧势缩,内实而不虚,会产生“外包内撑”,松展如一,形空势虚之感。通俗来讲就是会更稳定,气势收敛舒张更轻松,破绽什么的也不容易让人看出来。夹脊关作为“势”的中心,一旦开出,整个人的精气神会大幅上升,区别好似寻常百姓与职业军人。阴窍则能让两者的区别变得圆融,收放自如,深层体现是对力量的掌控更上一层楼。好厉害的赤龙鱼!水泽精华只比金锣鱼高两千却有开窍奇效,让刚开玉枕关的梁渠再开一窍,迈过打磨窍关的整個过程!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52.6%)】【赶水:于奔腾江河之中,泽狨能力将有大幅增长,于特殊节点处,或可以点带面引发轻微江河改道,致发水灾。】梁渠所料不错!泽狨融合过半,提升幅度极大!水中感知范围半径超过两百米,直径几乎有一里地!范围扩大,意味着控水能力的变相增强。水泽亲和度增加,加上各式天赋增长与自身实力的增强,梁渠粗略感知,控水能力已然来到三万吨!暴涨一万!“赶水……”奔腾江河中所谓的大幅增长,能到什么程度?增幅够大,黑水河的大蛇口说不定真有救,只需控制水流不断冲刷河底,加深河床深度,把河流从地上冲到地下,自然无需大坝。暂时没时间细想。甲板上有人等着呢。“总算来了。”舱室内。冉仲轼等人围拢方桌,踱步研究梁渠制作的沙盘模型。“红黄应当是灾情程度。”“蓝色是咱们当前位置。”“妙啊,阿水总有奇思妙想,沙盘我见过,如此逼真的头一回。”几人议论之际,大门霍然洞开。“阿水!可以啊,三天不见……”没给项方素道贺机会,梁渠闪至众人身后,推搡几人去到甲板下方。“什么事那么着急?”“沙盘我还没看完呢。”“沙盘不着急,下面的事更重要!”更重要?三人心中不解,但也跟着梁渠来到甲板下的舱室里。梁渠点燃烛火。幽幽橘光驱散黑暗。冉仲轼等人愣住。精钢反射着橘色烛光,巨大的牢笼显露一角,透过牢笼缝隙,能清楚地看到里头躺着一位披头散发的……老人?冉仲轼不解:“此人是……”“沙河帮帮主程崇,此次丘公堤决堤,基本确认就是他干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彻底交接 烛火摇曳,人影憧憧。舱内一片死寂,铁栏反出的寒光直透心底。冉仲轼眉头紧蹙,他实在没想到梁渠会给他们带来一个如此炸裂的坏消息。“蜡烛给我。”梁渠递过烛台。冉仲轼裹住光靠近铁笼,驱散笼内黑暗。生了苔藓的干草铺在角落里,程崇躺在上面,微微佝偻着背,头发花白,活似荒野上被驱赶出族群,饿着肚子流浪的老豺狼,眼眶骨锋利地突露出来。“多大年纪?”“五十有六。”“老得厉害。”“初见到时健硕,头发乌黑,许是破开丹田,心气漏泄,一天不到就变成这样。”“除去口述,有其他证据吗?”“有。”梁渠从怀中掏出一册账本,“我让沙河帮把程崇近期起居记录和活动全部呈递,抽空翻阅,发现程崇一个月前曾去黑市上买过二十六份水石根生木。此木生命顽强,遇石则生,遇水则胀,一旦度过二十天的幼生期会快速膨胀,能在两天时间内达到原先体积的数百倍,除此特点外,并无特殊之处。算算时间,程崇当是用的此法来崩摧丘公堤,于暴雨来临之际种入堤坝内部。我们只需派人去探查丘公堤上的残余痕迹,查看石块内有无对应植物根茎,是否符合胀坏痕迹,那就是物证。”“水文所里的人呢?水则碑又是怎么回事?他是事后破坏的?”“此三点暂且不清,或许是死了,或许是畏罪潜逃,我怀疑水则碑也一早被动过手脚,暴雨当天就已经内部生裂,以武师本事,隔山打牛损坏内部并非难事。”沉默良久,冉仲轼长叹。“卫绍那边知道吗?”梁渠摇头:“暂时不知,我叮嘱过沙河帮上下,让他们守口如瓶。”项方素问:“能信任沙河帮的承诺吗?”梁渠道:“程崇自毁丘公堤,沙河帮上下究竟干不干净,能不能宽大处理,全看有没有帮忙抓捕程崇。但他们抓没抓自己说的不算,凭的是我口述定性,这一点上,我觉得值得信任。”卫绍不知晓内幕,不会主动去威逼利诱。换句话说,整个沙河帮的生死全捏在梁渠一人手上。故而梁渠一声令下,整個沙河帮不遗余力地调配船只救援,比单纯的武力威慑效果好得多。项方素点头:“倒是识时务。”“太操蛋了!”柯文彬抓挠头发,拔得发根生痛,“凯云和毅鹏不是纯倒霉蛋?有私生子你他妈的不早说?”错就是错,谁管你怎么犯的错。丘公堤溃堤,河泊所不止要背锅,徐岳龙一系更是要背大锅。“至少卫麟那边不知道,没法拿来做文章,阿水给咱们争取到一个时间差,不幸中的万幸。”冉仲轼目光幽幽,程崇躺在角落一动不动,不像假寐的人。梁渠问:“现在怎么办?”“马上通知提领,上报朝廷,让凯云和毅鹏先去淮阴府里认罪,再一路往南直隶走,争取宽大处理。算算时间,楼船在路上,文彬,你腾两艘空船出来,带着人原路返回,先押此人过去,让岳龙大哥定夺。另外让三法司的人尽快验明大坝真实毁崩原因,把物证提取出来。”事情紧急,柯文彬没有异议,转身出舱调配船只。几人回到甲板。数名军汉把铁笼搬运上河泊所官船,夜色笼罩,并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交接完毕,梁渠亲眼见程崇被送入船舱,心中松一口气。好了,这下不管程崇是自杀还是他杀,出什么意外都和他没有关系,责任人转到柯文彬。船上尚有物资需要清空,趁此时间,众人回到舱室研究沙盘。梁渠解释了一遍四色旗的作用,分别代表含义。冉仲轼俯身:“沙盘内容准确吗?”梁渠从抽屉里掏出几本册页:“地形有七成的准确度,是我根据堪舆图制作的,受灾情况准确度有九成五,我自认标记没错。另外我根据各个济民点位置和灾区分布走势,船只运输规模,地形河道,规划了几条合适的救灾路线,最大可能的节省人力物力,提高效率。”三人接过册页翻看,愈发心惊。如此说来,岳龙布置的三个主要任务,竟全让梁渠完成大半!不可思议,溃堤到今天,总共几天时间?刨去赶路以及信息传递,完全是一手烂牌打出了最好效果,极大程度的挽回损失。贤人出,赤龙现。此情此景配合丘公一事,竟真的有模有样!冉仲轼连连道好,收好册页,目光炯炯:“岳龙大哥没有看错人!”“运气使然,正好沙河帮帮主程崇自绝于人,否则我没那么顺利。”程崇行为恰好让整个沙河帮和梁渠站到了一起,为借船,抓人提供了极大助力,说一句运气好不为过。“辛苦你了,剩下全交给我们,好好休息,我们在丘公堤附近建了一个营地,明天你可以到那去。”梁渠没有推辞,几个基本事件全部解决,他留在这里帮不上太多的忙。夜色下。两艘船只前后离开。老宋头带领的沙河帮船队则和河泊所官船合并到一起,赶往下一个乡镇。有冉仲轼帮助,梁渠终是能放下担忧,睡个好觉。丘公堤决堤第六日。连阴数日的天彻底放晴,万道阳光刺破云层,在苍苍茫茫的洪泽上投下了变化光影。傍晚时分。梁渠神完气足,乘坐舫船重回丘公堤。堤岸残缺,黄水遍地,满目疮痍。黑水河一路奔腾至此,在呼啸的东南风鼓动下搏击堤岸,喷溅的水花如雨而下。常人在堤上,顶风逆势,几乎站立不稳。堤岸右边的空地上,白帐重重,郁大易和徐岳龙正在残堤上主持修建。大量条石从梁渠身边运过。每一块条石上都凿出一个齿槽,用生铁铸成两头大、中间小的铁锔,铁锔与齿槽一般大小。工匠把铁锔放在齿槽之间,再浇上由糯米汁与石灰搅拌而成的砂浆。以此方式,能使得条石与条石牢牢地黏合在一起,不留丝毫缝隙,完全做到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效果,每一块铁锔上还有相应建造者的姓名,方便追责。其实修建堤坝有更好的材料,例如青金石,黄皓石,强度远胜寻常石条,至于为什么不用,原因很简单——没钱。赈灾要钱,修堤坝要钱,安置灾民要钱。以华珠县当下情况,能筹钱出来修建堤坝已经相当不错。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一夜变化 临时营地帐篷密密麻麻,脏水在槽沟中流动。铁匠们往熔炉中倾倒铁块,把熔融的铁水倒入模具。徐岳龙注意到梁渠,跟郁大易交代几句,挥挥手。梁渠来不及放下东西,让卢新庆在外头等候,自己跟上徐岳龙进入大帐。徐岳龙坐在案后,神态上肉眼可见的疲惫,或许是知晓程崇所作所为的缘故。柯文彬昨天赶到,梁渠则慢上一天,他独自坐舫船去其他济民点晃过一圈,驱散水疫,今天才到丘公堤。徐岳龙更是花了足一天时间接受事实,先前清缴鱼帮的功绩和优势灰飞烟灭,甚至于欠下半屁股的债。回想一遍,居然是卫麟走运。没捞到好处,但也没遭上坏处。“给你看看这个。”徐岳龙按揉下发涨的太阳穴,从脚边搬出半截断裂石条,承载的桌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文彬昨天来之前,三法司的人已经着手调查过,他们找到几块断裂条石,推测毁堤的原因是人为种植了水石根生木,只是不知道是谁。”梁渠绕个方向,从石条截断面上发现几根生长出来的植物根须。堤坝石条时刻承受河流冲击,寻常植物根本不可能在上面生根发芽。证据齐全,口述加物证,程崇是摧毁丘公堤的直接人物无疑。河泊所的锅牢牢的。徐岳龙接受现实之余,心里还有些许庆幸。“幸亏有你,没坏到底,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倒没想成了我目前为止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梁渠挠挠鬓角:“都是运气好。”徐岳龙摇头:“据我所知,卫绍至今领着一队渔船在华珠县里打转,抓住程崇是运气,那你绘制出的受灾图算什么,任务记录带了吗?”“全带了。”梁渠拎起脚下的布兜,从里面抓出一叠厚厚文书。里面有写任务记录的,有关于民情的,有沙河帮相关文书证据的,还有其他人各自的口供等等。当然,至关重要的是里边的任务册页,上头记载了梁渠到达华珠县后的所作所为及相关成果。徐岳龙展开扫过几眼,合上放在一旁:“我会如实上报的,你小子等着领功吧。不过因为溃堤本身是我们的人造成的,你的功劳可能会没有想象中的高。故而凯云和毅鹏昨天晚上走之前让我问问伱,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给你弥补一下。不用推辞,我替你答应的,要是让卫麟先一步知道,他们的处境会比现在艰难十倍,若是他们做不到,我会帮忙出力。”梁渠思索片刻:“我答应过沙河帮,要保他们一命,但以我职位和能力,恐怕做不到这個承诺,可以的话,想麻烦提领大人帮个忙。”静默片刻。徐岳龙放声大笑。梁渠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昨日到现在的阴霾都一扫而空。“这个不算!我自不会让你言而无信,给你应下,换一个!”“那给我带一把弓吧,灵兵最好。”梁渠抽出玄铁大弓放到桌上。“这把弓……”徐岳龙眉头一挑。他对玄铁大弓有印象,没记错是鲸帮帮主刘节的,给与梁渠暗示方才拿下。徐岳龙抓起大弓,灌注气血,敏锐地感知到弓臂内部产生的细微损伤。显然是超负荷使用带来的负面影响,暂时用起来无碍,但长时间如此很快就会报废。几个月时间……成长的真快啊。“好,我马上派人转告,十月之前新弓必定会到你手上!”“多谢提领!”“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我派人给你安排帐篷。”夜半。营地某处营帐。梁渠从床上坐起,下到黑水河中。整个营地仍处于忙碌之中,数个通红的熔炉昼夜不停的熔炼铁块。决堤口的水流最为汹涌,水中又无着力点,寻常武者都无法靠近,得四关武师以上方能入河修补堤坝。修筑大堤刻不容缓,人手紧缺只能加班加点。营地火光的照耀下,黑色人影站在残堤上,蚂蚁般忙忙碌碌。某位抱着条石的武师望向黑水河,忽然愣住,有序的队伍刹那停止。后面人纷纷催促。“赶紧走啊,愣着干什么?”“前面怎么不动了?”武师放下条石,指向堤坝后的水位:“水位是不是降了?”众人闻声望去。“唉,好像是,下降的好快!”“怎么回事?水位突然下降了?”“可能是今天停雨?”“太阳不大啊。”众人站到残堤上,望着和傍晚时分相比下降一大截的水位啧啧称奇。旁边主薄赶忙记录下这一奇景,派人通知营地主事。徐岳龙和郁大易站上残堤,上百只火把将黑水河照成橘红色。一名武师自告奋勇,潜到水底查看。半晌。橘色河流上探出人头。“河床加深了!整个堤坝附近的河床全加深了!”郁大易大喜:“好事,好事啊!大家不要停,赶紧修堤啊!”徐岳龙皱眉,为什么河床会突然加深?营地躁动。轮班的工匠纷纷唤醒,抓紧时间铸造条石抢修。梁渠掀开帘布,望着全部苏醒的营地,喘两口粗气,回去睡觉。赶水比想象的更加给力。顺着径流方向以点带面,梁渠能带动足足数十万吨的水流反复冲刷河床。到体力完全透支前,堤坝附近河床整体下降有恐怖的三尺多!接下来两天,奇景出现。堤坝前后的水位落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河床的加深令所有人匪夷所思,几个河官觉得自己毕生所学全是假的,胡子和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决堤第八天,持续降低的大蛇口水位竟是变得比残堤更低,一下子不出水了!失去源头,残堤外泛滥的洪水终于有消退趋势,向低处流淌冲刷,奔涌如雷。决堤第九天。烈日灼灼。黑水河河床降低,不再发大水的消息插满翅膀似的飞遍整个华珠县。源头断绝,那剩下的退水只是时间问题,哀愁的面孔上终是多出几分喜悦。不知名的小乡中,乡老望着村内逐步消退的水位,怔怔出神。乡民们高呼江淮河神的贤明。很快,江淮河神出手整治黑水河的故事开始传得神乎其神。营地里,主薄翻遍过往县志记录,惊讶发现,此次洪水,竟是历朝历代里消退最快的一次。甚至于,没有大疫?疾病仍有,却没有形成大规模传染,批量的老人死亡。外界变化与日俱增,各个版本的神话故事漫天飞。梁渠至始至终待在营地里,顺带把赤龙鱼的内脏和鱼骨喂食给从各个方向赶回来的水兽。趁此机会查看一番几兽状态,梁渠惊讶发现阿威竟然能进化了。【可消耗13.6点水泽精华,使双翅天水蜈蚣进化为四翅源水蜈蚣】13.6,梁渠身上正好有。他带上阿威离开营地,于一处丛林中补足缺口,一道从未有过的提示忽然出现。【四翅源水蜈蚣可选进化分支】【毒雾】【飞行】【金刚】 第三百三十三章 黄水祸毒 【毒雾】【飞行】【金刚】泽鼎内淡蓝虚影晃动,推演出三道青色精光,熠熠生辉。意识触碰,对应信息涌入脑海,显露出阿威进化所能选择的三个侧重方向。“有意思,三次进化特质?”梁渠摩挲下巴,他手下那么多水兽,全进化过两回,从没遇到过能选择侧重的情况。一一查看。【毒雾】,水毒蜕为黄水祸毒。黄水祸毒,雾化成气,生灵沾染,消磨血肉筋骨,兵甲沾染,溃散灵机器性,吞噬宝植,毒囊,或可吸纳所长。【飞行】,白翼蜕为金纹翅翼。金纹翅翼,来去无影,纵化金光,无可捕捉,无可寻找。【金刚】,甲壳蜕为金刚甲壳。金刚甲壳,硬若金石,刀枪难入,收敛隐匿与坚石无异,寿数延绵。梁渠眸光波动,觉得三个全部不错,全想要。奈何三道精光飘于鼎中,无论他的意识怎么拨拢,始终无法全合起来塞到阿威身上。杀伤,速度,防御,只能择一。思忖片刻。“飞行,防御固然好,总觉得路子不对。”梁渠不忘初心,此前统御阿威,看重的正是水蜈蚣的注毒能力。水蜈蚣能在大泽里立身,靠的也是致命毒素,飞行和硬甲完全是后来者,增加的是注毒机会和生存能力。只是梁渠成长太快,阿威注毒需要找机会不说,武者比水兽聪明得多,懂得及时放血止损,一来二去,能起到的作用不是很大。加上自己不怎么与人争斗,出场机会少,显得没什么存在感。若是蜕变为黄水祸毒,从注毒改为吐雾,定能一改罅隙。梁渠止住念头,做出决定。黄水祸毒!进化有侧重,自然要往高特异性方向发展,毒是水蜈蚣根本,没有舍弃根本的道理。阿威和其他水兽最大的不同在于它体积小,能够贴身携带,等同于护身符。今后万一发生意外陷入昏迷,飞得快,长得硬只能起拖延作用,全不如杀伤高好使!真想要飞行水兽,今后注意大泽里的精怪品种,专门统御一头便是。心念一定。头一道精光光芒大盛,另外两道逐渐暗淡。丝丝缕缕的青光从【飞行】【金刚】上剥离出来,裹缠到【毒物】上,仿若被吸走灵性。待吞噬完毕,【毒雾】精光变得足有原先二倍大,倏然间投进阿威体内。接下来的过程和以往别无二致。阿威团缩成蓝球,光茧缠绕,破碎,行云流水。灌丛中,泛着淡淡金芒的蓝球舒张,滚动,挺立,化作一条威武的蓝甲蜈蚣。蜈蚣挺起后背,张合口器,二三节甲壳快速震动,四道长而半透明的薄翼从中抽出,舒展,迎着江风从皱皱巴巴变得光滑如镜。四翅震动,微风拂面。“成了!”梁渠感知到阿威强悍气息,略有惊喜。八千精华进化到大精怪范畴不现实,大精怪等同狼烟高手,但精怪巅峰没跑!他抬起右手,阿威于半空中闪过几道残影,悬停到掌心。走出几步,对上树冠间投下的阳光。阿威甲壳上泛涌起一层淡淡金光,薄如蝉翼的翅膀上亦有极细微的金色脉络。梁渠明悟。“三道选项择其一是侧重发展,不代表另外两项完全消失。”梁渠向上一抛:“看你的黄水祸毒!”阿威悬停半空,腹部微微鼓胀,口器张开,对准身下灌木喷吐出一道淡黄毒雾。毒雾色泽晶莹如黄玉,急速如箭,刹那便至,扩散有半米方圆,沾染上的植被纷纷消融。不是枯萎,是消融!灌木如积雪沾上滚水消失,林木像融化的蜡烛般瘫软,树冠带起林叶摩挲倒向远方。不消片刻,硕大的坑洞出现在地面之上,底部积蓄出一层暗黄色脏水。好强的腐蚀性!梁渠念头一动,阿威消失不见,再出现,叼着一条大黑鱼。阿威松开口器,大黑鱼落到地上,拼命挣扎。淡黄毒雾翻涌,蹦跳的活鱼转瞬即逝,只半块没怎么沾染上的头骨坚持有三息,余者一息内全部消融,化作一滩黄水流淌进深坑。“一天能吐几次?”阿威鼓动腹部,张开口器,来回咳嗽,结果只有两缕黄汽翻涌,消散无踪。“只有两次吗?”梁渠不算意外。原先的阿威一天内能生产的毒液同样有限,眼下能有两次吐雾机会已经相当不错。短时间内找不到一头精怪来试上一试,不知道能比黑鱼、树木硬多少?沟通泽鼎。【可消耗18000水泽精华,使四翅源水蜈蚣进化为六翅祸水蜈蚣】一万八千点水泽精华,迈过这个槛,必然是大精怪范畴!以阿威当前黄水祸毒的表现,说不得寻常大精怪都不是对手。不知道肥鲶鱼它们进化会有什么特征。梁渠沟通泽鼎,从上到下浏览一番。肥鲶鱼等兽距离进化差有小一千,比阿威慢不少。几兽水泽精华摄入主要靠他剩下的各类残骸。兽一多,分到手的就少。阿威不同,从不离身的它近水楼台先得月,加上能吃,往往会独吞全部血液,倒比几兽更快一步。“黄水祸毒……”梁渠凝视地上流动黄水,冒着泡泡的土坑,忽然想到自己的涡窍。涡窍能储水,蕴养数日化作涡涛,产生独特的性质变化。梁渠一直有往涡窍里塞毒的想法。无奈的是,水一进入涡窍会化作整体,除非始终分心保持,否则无法专门区分成有毒水和无毒水区域。梁渠涡窍目前能纳水十多吨。什么毒药经过十多吨水的稀释,继续对狼烟武者产生效用?有也是价值高昂,反而不值得去做。但阿威的黄水祸毒免费,从黄水祸毒的腐蚀性效果来看,明显脱离生物毒素范畴,不会有长时间泡水里导致变性失效的后果。梁渠利用黄水祸毒加强涡涛的念头一出,泽鼎震颤。【泽狨泽灵源于伟大的淮涡之主,奥秘无穷,化涡窍为涡宫,收容统御之兽,可得部分加成】 第三百三十四章 浸淫佛法 营地内热火朝天。铁匠,工匠批量生产条石,舟船载着石料从黑水河上运来,源源不断的送进营地,再出来时,石料已经变成整齐码放的条石。梁渠叹着气穿过石料区。涡窍化涡宫竟然要三条灵鱼,如此巨大的花费,压根掏不出来。有那么多水泽精华,不如早些进化成水王猿,纵横大泽,说不得搞头大点。梁渠抛开烦扰思绪,回头望一眼黑水河。丘公堤的修筑有条不紊。两块全新的左右水则碑在军汉们的协力下用支架吊起,缓缓插入河床,化为屹立不倒的河中礁石,经受水流冲刷。水浪翻涌,留下暗色潮痕,暗线距离水则碑上的警戒水位已经低有三尺。一切稳中向好。或许天冷之前,华珠县会彻底退潮。……傍晚,平阳县府衙。简中义翻看送来的水灾报告,面露唏嘘。“先遭鬼母,再遇洪水,真不知华珠县何日能恢复元气,实在是大灾大难的一年啊。”衙差端来烛台,闻言忙道:“大人心系百姓,实乃百姓之福。”简中义摇摇头:“下去吧。”衙差愣住,不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对,放下烛台,悻悻离开。“不止他,你们全下去。”值班的衙差摸不着头脑,各自离开。府衙内,简中义独自处理公务。夜幕降临,烛光取代天光。府衙一片静谧,静得能听见风掠过草尖的微声。夜半,简中义合拢文书,持上烛台回到宅院,挪开书房书架,绕道良久,推门进入。烛火被透进来的风压得一低,幽暗的红色墙壁闪过憧憧光影,待烛火稳定,印照出数朵莲花倒影。浓郁的灯油味溢满密室。在这个狭小的地下房间里,足足燃烧着上百只蜡烛。无数蜡油融化,顺着烛台滴落铁桶,凝固成一层厚厚白脂。身披红色丝绸的僧侣双目紧闭,端坐莲花台上念诵经文,淡黄色的汗水从鬓角滑落,黏连上念珠串,那悬挂金坠的长耳垂纹丝未动。莲花座前,巴掌大的骨碗呈现半透明的白玉质地,伴随着僧侣念诵经文,骨碗愈发莹洁。简中义坐落到僧侣身旁长案,取拿书籍,研读密藏。良久。经文停颂。“华珠县发大水,是你干的?”简中义放下文书:“上师此言差矣,缘何能是我,有人自己站到了悬崖边上,难道要怪有谷中山风,把他给吹下去吗?”僧侣默然。“你是如何做到……”“我做不到。”简中义合上书籍,“站到悬崖上的人很多,谷间自有山风,脚下不稳,怪不得旁人。”烛火幽幽。僧侣睁开双眼,瞳目中挤满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怨恨。“贫僧行走世间,阴狠毒辣,你居第一!”简中义靠上椅背:“上师不是亲口说,我是修持佛法的好种子吗?”僧侣闭上双目,不再言语。简中义从柜屉中抽出一本画册,翻动几页,画像与信息依次浮现。梁渠,龙筋虎骨,师从大武师杨东雄,河泊所从八品河伯(升任七品都水郎),大造爵,御赐五品龙血马(升四品)。戚洪源,琉璃骨,师从大武师费抱素,缉妖司从六品刑提……关从简,四象虬筋骨,师从……粗略翻阅到底,简中义合起画册,置于冉冉烛火之上。火苗舔舐页角,橘光里映出大片黑色炭灰,逐步往上蔓延,转眼间,整本画册彻底引燃,熊熊燃烧。纸页燃烧殆尽,火光褪散,简中义松开指尖,几抹灰烬飘转,他来到僧侣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天生武骨固然是好,那又如何比得上浸淫佛法多年的上师呢?”僧侣一动不动。然那失去了颅骨,裸露出的猩红大脑却跳动地越发厉害。沟壑纵横,血丝细密。莲花台前骨碗净若琉璃。简中义恭恭敬敬地捧起法碗。“多谢上师祭炼法器,只是学生尚缺一件东西,故而……借大师腿骨一用!”僧侣豁然睁眼,浑浊眼白爬满血丝。……决堤第十天,华珠县内洪水有轻微消退。淮阴府增援来部分物资与人手。此外,平阳县县令简中义带着自己的县衙班子一同到来,参与救灾,表示全权听从郁大易调遣。郁大易表现出十二分的感激,当天宴请众人吃饭,席间更是对简中义捐赠的八千银两感激不尽。简中义连连推辞,示意天灾当头,每个人都应该出一分力。结果席间不知哪个缺德冒烟的带头,说要以简中义为楷模,一同捐款,响应成群。梁渠无奈,只好跟着一起捐了三百两。决堤第十八天。时值九月下旬,天气渐凉。南直隶增援来五百位奔马武师和大量工匠,铁匠及物资,随船而来的还有一部分朝廷官员。卫麟从华珠县内救援一线抽身,与徐岳龙共同迎接。南直隶的官员们不负众望,带来了一個十足的利好消息,朝廷深思熟虑,决定对华珠县免税三年!一针毫无疑问的抗洪强心剂,在郁大易的推动下,消息一天内传遍整个华珠县。百姓纷纷赞美仁德。决堤第二十五日。灾民安置疏散,堤坝修建,稻谷抢救,医馆整治……一切有序进行当天傍晚,应南直隶几位大人邀请,所有七品以上官员汇聚一堂吃晚饭,叙述总结,议论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梁渠恰够资格,坐到后排听到很多内幕消息和八卦。当中官员们最关心的仍是黑水河河床无故加深,以至水位下降一事。几个老头议论纷纷。“闻所未闻,只知晓越淤越多,如那黄沙河,整个下游几乎全是地上悬河,从未听说有河床主动下沉一事。”“的确奇特,附近河床加深足有丈余,以致水位下降三尺。”“幸得华珠县到江陵县落差大,黑水河分支在淮阴境内,否则也不会有此效果。”末席的梁渠不禁点头。倒是如此,黑水河下游地形落差大,加上直道流速快,方才导致他发挥赶水奇效。帐内,一位大员抚须笑道:“诸位,此事件是否是祥瑞之兆呢?上苍不忍我大顺子民受苦,故有此径流?似乎连大疫都未曾发生?”“祥瑞,吾一路过来,听闻百姓有所谓赤龙鱼现世?不知是哪位英雄获得?” 第三百三十五章 告一段落 “赤龙鱼,有所耳闻,吾听说是一少年英杰啊。”“徐大人不妨指出来,让我们认识认识?”几个官员一唱一和,席间话题自然而然引到梁渠身上。梁渠抬头,望向前座的冉仲轼。冉仲轼微微点头,示意梁渠起身。人老成精,几位官员能知道赤龙鱼,哪会不知道赤龙鱼是谁获得?万一信息有误,闹出什么尴尬多尴尬。席间提出只是找个由头正式认识一下,否则不该单问“徐大人”。梁渠得到暗示,平筷起身,朝中央席位行肃拜之礼。“黄大人言重,渠愧不敢承英雄之称,吾有所获,仰赖天地之恩泽,百姓之辛勤,既得赤龙鱼,定当加倍努力,以回馈天地之恩,不负百姓厚望。”项方素诧异回头。这小子,场面话真是说的越来越顺。究竟读了多少马屁书?徐岳龙闻言大笑:“如诸位所见,梁渠,淮阴平阳县人,十八岁的都水郎,按他说法,自己名字是搭桥梁,积水渠,天生大泽命。黄大人先时提到的赤龙鱼,就是这小子派人去田里抢苗放水时抓到的,那天我听说时,心里好生艳羡。”席中某位长须老者略作思量道:“徐大人,营地里的几块沙盘,老夫记得亦是一梁姓官员所造……”徐岳龙颔首道:“刘大人猜得没错,营地里见到的几块沙盘,四色旗,均是出自梁渠之手!至今未曾有错!”刘循点头:“华珠县此番救灾,若没有那沙盘标记,恐不会有如此顺利,功不可没啊。”“搭桥梁,积水渠,果然是天生水官。”“刘大人说是少年英雄,诚不欺我!”“丘先志筑堤得宝鱼,梁小子救灾再得宝鱼,那民间传说倒非全无跟脚。”官员们纷纷称赞,除去卫麟那边一票人略有郁闷,整个营帐内其乐融融。梁渠如此年轻,尚算微末,明眼人完全能看出前途无量。简单给予几句鼓励,便是结下一份交情。日后梁渠有机会去南直隶办事,完全能借此由头,向席间几位大人府上投個拜帖。一来二去登门,关系自然建立。至于赤龙鱼入肚,一条罕见宝鱼罢,丘先志丘公爷一样吃过。两相巧合间偶然流传起来的民间传说,无人在意。真正祥瑞乃是黑水河床降低一事。梁渠认真记下场内大人姓名,一一道谢,落回席位。赤龙鱼一事翻篇。议论点重回黑水河本身。众人开始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安置灾民以及重建问题。提出,反对,纠正,补全,接连几个计策被商讨出来,准备明日施行……九月末尾。经历足一个月,华珠县内洪水多半退去,只部分低洼地仍有残余。伴随着淮阴府与南直隶的物资抵达,华珠县内整体粮价勉强稳定到十五文一斤。大量医馆重新开业,梁渠偶尔会四处巡查,瞧瞧县内有无黑心医馆,期间偶尔客串大夫,免费帮人问诊。医馆学过半年,风寒热症等内伤不会治,手断骨骼的外伤不在话下。再加上自身驱水病的神奇效果,以及各类“注意卫生”“多喝热水”的小医嘱,梁渠行医颇有成效,接受治疗的全说他妙手回春。徐岳龙见状,索性把县内医师全交由梁渠处理整合,于县内安排十三处义诊点,期间不少百姓带上宝植宝鱼前来感谢。黑水河溃堤不止冲出来一条赤龙鱼。水下宝鱼宝植平日里难寻,难找,结果一发大水,全给冲了出来,退潮后不是卡进瓦片里就是困在稻田里,好抓得很。梁渠来者不拒,通通平价收购,每天清炖宝鱼配一盘小炒宝植。积少成多,水泽精华蹭蹭的涨。不止梁渠,许多来此地救灾的武师均有收获。陈杰昌和李立波每天去田地里帮乡亲们放水,看看有没有漏捡,倒也抓到好几条大鱼,突破二关指日可待。卢新庆望得眼馋,偏偏身份地位不同,没法离开,每天脚不沾地的当苦力,搬运石料修建丘公堤。别人干活有工钱,他干活只能管饭。武师参与生产所能迸发出的力量十分强大,寻常人要修建半年的堤坝,在武师帮助下短短一个月内修了个七七八八。唯一让梁渠纳闷的是,三法司那边接手案件后,完全没有动静,似乎默认程崇为罪魁祸首。梁渠抽空跑去三法司的临时驻地,询问“老熟人”张志云详情。张志云再见到梁渠,一股说不出的荒诞涌上心头。二人初次见面,平阳镇尚未变成平阳县,张志云去询问鬼母教一事,见梁渠根骨不凡,曾想拉他进三法司,遭拒。第二回见面是丰埠县,梁渠剿灭鲸帮,张志云前去处理手尾,搜罗罪证。其后鲸帮帮主之子报复,勉强算第三回。如今第四回。四次见面。当初义兴市里的无名小卒,如今摇身一变,成为显赫的七品都水郎。前后只一年时间……张志云目光幽幽。他身为铜牌云鹰缇骑,今年二十有七,尚未娶妻。明明有大好的青春年华,无量前途,为何会生出一股老人迟暮之感?梁渠被盯得发毛,赶紧问道:“张兄,到你们手上有半个多月,是查不出来?难道真是程崇自己一个人干的?”张志云叹气摇头:“不,根据沙河帮帮众口述以及你的复述,我们一样怀疑毁堤事情里头有鬼。只是我们找不出来,啥法子全试过,没用。我的头儿怀疑,要么真是程崇自己一个人干的,要么程崇自个让人卖了都不知道,死了儿子,稀里糊涂的让人设计。以前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像南疆那边的天魔功就有类似效果,激发人内心的贪念,恶念。真查不出来,南直隶那边会派紫金牌缇骑过来,紫金牌都没办法,那只能定性。”“行吧。”梁渠叹气。三法司里头专业人员大把,据说各类诱人吐真的诡异功法武学数不胜数,他们调查不出来,自己上更不会有结果。“张兄要勉励啊!”张志云脸色一涨。虽说知道梁渠说的是查案,但他听上去总感觉怪怪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枯木逢春气 “哈哈,开个玩笑!张兄莫往心里去,改日回平阳县,请张兄上浪云楼吃酒。”梁渠拍拍张志云臂膀。初时没琢磨出来,不至于一直看不出来。曾经的无名小卒转眼居于自己之上,任谁心里皆会感慨。没有人是天生圣人,知耻,方能后勇。梁渠在三法司里没什么门路,难得有一个能探听消息的熟人。张志云冁然一笑:“梁兄能有今日作为,至少证明我当日眼光没错。”“那张兄答应吃酒?”张志云抱拳:“无有不应之理。”二人闲聊一阵,约定好请客时间,梁渠目送张志云离开。丘公堤溃堤,华珠县及附近二县内抢劫,杀人,奸淫案屡见不鲜,三法司公务繁多,不比河泊所轻松。希望溃堤一案早日有真相,不要成为三法司众多积压陈案的一桩悬案。入夜。义诊处陆陆续续仍有患者前来。医馆伙计搬来凳子,往大梁上挂上两盏灯笼,免得人看不清台阶绊到脚。“欸!有人吐了!栾子,搬点炭灰来铲掉!”馆里医师大喊一句。“来了!”栾子挂好灯笼转头跑去灶房铲灰。“天气太霉,多铲点灰,各个角落里全洒一洒,去去潮气,明日若是天好,去把药材拿出去重新晒一晒。”“知道了,马上来。”“今日过后不要洗澡,不要松夹板,不要使劲,三天换一次药,秋收秋种之前有的好,不耽搁劳作。”“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去吧。”梁渠叮嘱几句,送走一位骨折患者,见天色已黑,准备回帐睡觉。铲呕吐物的栾子从外头匆匆赶来:“梁大人,外头有人找您。”梁渠挥手:“病人的事劳烦张医师和李医师去吧,今日到此为止。”“不是病人,那二位年纪不小,其中一個胡子花白,说是与您旧相识,特来感谢救命之恩。”“胡子花白,救命之恩?”梁渠思忖片刻,“领他们去后院。”“好!”治病医师见栾子跑开,不敢发牢骚,遣另外一人去角落撒灰。医馆后院。呼延世经和连敬业恭恭敬敬地站立等候。梁渠跨过二人坐上太师椅,喝几口菊茶笑道:“我道是谁,你们两个放着好好的沙河帮大帮主二帮主不做,到我这来作甚?”呼延世经老脸一褶。“大人说笑,没有大人出手相救,小小的沙河帮早已覆灭,焉能有什么大帮主二帮主。左右是您靴上的两粒微尘。您一走路,我们就能跟着向上飞,您一落脚,我们就得埋进泥里。”老头惯会拍马屁,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梁渠失笑摇头:“没人救你们,是你们自己救的自己。说罢,到底什么事,得饶一命莫要再不知好歹。”连敬业抱拳:“请大人放心,我们二人别无他求,今日前来只为感谢梁大人的救命之恩。”说罢,连敬业从怀里抽出两张银票,恭恭敬敬地递放到桌上。梁渠扫一眼,一千两一张,通宝钱庄,整个淮阴府里均可流通。“事情结了?”连敬业点头:“结了,多亏梁大人,三法司的人来过几趟,除去东西搬走不少,没别的事。”徐岳龙的承诺自然有分量。梁渠说到做到,沙河帮不能无动于衷。命没丢,再起不难。连敬业和呼延世经和高层们商量一番,咬咬牙,勒紧裤腰带拼凑出二千两前来感谢。连敬业继续道:“除银票外,如若大人不弃,今后沙河帮上下愿抽利一成,献予大人!”连敬业心有惴惴。呼延世经偷偷抬眼观摩反应。半晌。“行,钱我收下。”梁渠没有客气。前有赤龙鱼给出去小三千两,后有三百捐款和采买百姓宝鱼,宝植,他腰包确实不鼓。“抽利的事作罢。”连敬业哑然。“希望你们今后能真正改过自新,莫要再出老帮主,三帮主之流。”连敬业面色尴尬,默默接受现实,不料他身旁的呼延世经竟是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多谢大人劝诫,吾等铭记于心!然大人施恩不求报,沙河帮却不能忘恩负义。今后旦有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说话间,呼延世经从腰间解下一块鱼形黄玉,恭敬奉上,“沙河帮上下见此信物,莫敢不从,函望大人收下!”连敬业望向黄玉,脑子发懵。沙河帮何时有的信物?但他转念一想,信不信物是他们几个说了算,回头再雕一个让帮众们记住便是。佥事当真急智!梁渠略作思索,在连敬业的企盼中收下黄玉。“放心,日后真要用上,我不会避讳。”渔栏也好,沙河帮也罢,此等生意说黑不一定黑,说白绝对不白。徐岳龙干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让程崇跑出来给扣个连带责任的黑锅。梁渠不想和徐岳龙一样,意外沾染上什么因果,平白浪费精力,但也不会避如蛇蝎。沙河帮背靠整条黑水河,无数百姓靠其生存,资源丰富,能量巨大,有它的独到之处。呼延世经与连敬业见梁渠收下信物,面色大喜,躬身再拜。二人攀谈几句,见梁渠兴致不高,识趣告辞,自后门默默离开。夜路上,呼延世经长声叹气。难得碰上一个言而有信,前途无量的好官,实在稀罕,沙河帮是真想和梁渠搭上线。无奈人家瞧不上。连敬业宽慰道:“多亏佥事大人急智,至少梁大人收下了黄玉,日后有的是机会。”“只能如此。”呼延世经想到梁渠上山时对切口的理解。沙河帮乃华珠县一霸,纵然县令亦要客客气气,以至帮中上下多有傲气。谁曾想经由河泊所两次敲打,骨头跟血肉混合到一起碾成烂泥。什么狗屁傲气,无非是没见到世面,自己人筑起观天高墙,自娱自乐罢。“年轻真好啊……”十月一日。一个月过去,整个华珠县终是缓过些元气。许多地方趁天气不凉,抓紧时间砌新居,脸上不说洋溢笑容,至少没那么死气沉沉。梁渠晃过数个义诊点,面对华珠县经历大灾后的一片欣欣向荣,心里颇有成就感,骑上赤山四处闲逛。“红梅,再去浇点水,泥太干了。”“自己去浇。”“怎么还生气呢……”推着小车的小贩从小路上经过,挨家挨户兜售青砖。梁渠见那青砖上有没刮干净的白灰,多半是从哪面断壁残垣上拆卸下来的旧砖。村头槐树下,几个小孩排排坐,听一老汉讲故事。“此次退洪,全靠河神老爷!那黑水河神哪里是……”几个小孩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小胖子插嘴:“那我们是不是要感谢河神老爷?”老汉不假思索:“当然要谢,乡老说了,洪灾过后,要再办一场祭祀,祭祀江淮河神老爷呢!”祭祀?梁渠竖起耳朵倾听。恰逢此刻,泽鼎异变。梁渠意识下沉,惊讶发现泽鼎内竟再生出一缕缥缈长气,与赤气交相缠绕。长气色泽变幻不定,由灰渐青,再由青渐灰,交相反复,望之比赤气更为神秘。微光飘散。【平水驱病,获枯木逢春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作用玄奇。】【枯木逢春气:枯木逢春,陈花重放,延寿甲子,起死回生,亦可用于垂青升华】!!!梁渠反复观摩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延寿甲子,起死回生!? 第三百三十七章 食气者神明而寿 黑水河上泛涌银鳞,赭红色的军旗在软风里无力飘晃。丘公堤营地。洪水止住,工匠们无有前些时日忙赶慢赶的紧迫,于阳光下透出一股和谐的松弛。马蹄声传来。赤裸上身的武师放下条石,望向北方。骏马的剪影倒映在地,黑白交错,一时竟分不清奔来的究竟是白马黑马。铁蹄上水花四溅,骏马跃入栏栅,身着青色官服的简中义勒马停步,翻身落地,递送缰绳让马夫牵马入圈。“简大人!”“简大人安好。”“简大人辛劳。”路上吏员恭敬问好。待得简中义入帐,众人默契地三两相聚。“简大人真是义薄云天,捐赠八千两白银不说,每日天不亮便出门,帮忙安置百姓,赈灾施粥,天黑才回,当真是吾辈楷模。”做饭的伙夫不解:“简知县不是平阳县令吗?为何要跑来咱们华珠县受罪?”“你晓得什么?平阳县变平阳府,早晚的事,淮阴府会不管华珠县发大水?一个道理!”“按我说,简大人是心中无私,胸怀大义,面对洪灾,焉能对遭难百姓无动于衷?”牵马的马夫从马圈回来,见众人讨论,插话进来:“欸,你们发现没有,此前问好,简大人皆会回应,今日简大人却眉头紧皱,心事重重,莫非心情不好?”“有吗?”“别说,真是,今天天还没黑呢,简大人提前回来……”“遇上什么难事吧,希望简大人能顺利度过。”帐内。阳光透过油布,渗照出一层朦胧黄光。简中义坐到案后,松开衣襟,从怀中掏出一枚镶嵌进黄金的透明玉碗。法碗内,黑雾团纠结缠绕,透出一股纯净剔透的邪恶。然而无论简中义如何催发法碗,黑气全成雾状,没有丝毫化雾成缕的凝实象。“有质无量……怎会如此?”按照计划,此番来华珠县,至少能聚拢出一缕乃至两缕“厄气”方对。怎料眼下洪水消退,到处搜罗采纳,进度堪堪达到四分之三,一缕难成。简中义眉头拧成“几”字。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简家有三位宗师,通往宗师的道路要如何走,简中义再清楚不过。想成为宗师,除去水磨工夫的洞开玄光,熔炼百经外,最难,最关键一步,在于“食气”!有天地长气支撑,方能印照绝学,演化宗师神通,迈出寿三百的坚实一步。然而食气有五难。一是难寻。天地万物,山川水泽里皆有气,但里面的气机其微弱,浅薄,无踪无痕,根本无法抽取出来炼化,唯有特殊机遇,节点,时间方能找到。二是难收。气之缥缈,常人难以捕捉,甚至于压根看不见,摸不着,唯有以特定容器方能收纳,采集。三是难食。获得气,不意味着武师能够吸纳,吞食,针对不同的气,往往需要提供不同“介质”进行引导,否则肉体无法触碰。无法触碰,谈何“食气”?四是难化。气与人有相性,邪者难合正气,正者难合邪气,若是相性不合,后果难以预料。五是难平。气有高下品质之分,品质越高,宗师构建出的神通威力越强。若以下等气演练神通,迈入宗师之境,那未来的坎坷几乎能够预见。食气五难,不知道难住天下多少英雄好汉,以百多岁数倒在路上。朝廷里的玄黄气誉为世间最为中正平和之气,几乎无有相性问题,更有一整套的采纳流程,常用来赏赐有功之臣。故而宗师大多出自朝廷。遗憾的是,玄黄气只是中等之气。简中义自知自身天资有限,与寻常人比称得上天资绝伦,是为简家麒麟子。可若与武圣相比,差距堪比鸿沟。无法采得上等之气,以高起点迈入宗师之境,简中义今后道路完全能一眼望到头,同那三位族中老祖一样。大雪山密藏的诡,邪,异,给简中义打开出一条另类的通天大道。只是那邪僧高看了自己。用,从不代表信。凡铁折叠万次,不见得弱于好金。大武师的头骨千锤百炼,不一定比天生武骨差,更别说浸淫佛法如此之久,有不足外道的奥妙之处。不太会是法碗问题。莫非是自己来得太晚?治理太过有效?简中义凝望碗中“厄气”苦思冥想。梁渠正在小心翼翼地探索泽鼎当中的“枯木逢春”,试图通过泽鼎了解更多信息。微光飘散。信息接连不断地涌入脑海,梁渠目光愈发明亮。延寿甲子,无视境界,无论武圣,宗师,皆是一甲子。此乃上天赐予之福寿。死而复生,亦是真,只是并非全无条件。首先是死亡时间,超过十二时辰,再复活需要看复活者的肉体生机,求生意志。死得太久,生机完全断绝,或者无求生之念,枯木逢春爱莫能助。其次是死亡状态,不能让人给打成粉末状,黏不起来那种,没用。牛逼!什么升华垂青,梁渠通通抛之脑后。此等好物当然要留着当压轴底牌用,哪能用来升华垂青。只是无论直接使用还是升华垂青,搭配的一万水泽精华不能少。开支真是越来越大。“枯木逢春效用如此强力,赤气呢?”梁渠试图了解赤气更多用途,半天下来,只得到一个能用来升华垂青。全是气,赤气的价值和枯木逢春相比,仿佛完全是个无关紧要的耗材。无所谓,知足常乐!梁渠挺直腰背,神采奕奕,环顾华珠县的大好河山,心胸无比开阔。不亏,一点不亏!华珠县滞留那么久,一缕枯木逢春全回本!乡村泥路上一众孩童握住枯枝“歘歘歘”,黄狗叼着两根棍屁颠颠跟在后边。青壮们和着黄泥建平房,老人握着镰刀上山割草喂牛羊。梁渠认为不止是自己平水驱病的缘故。只是眼下来不及总结回顾。听先前那老汉说,附近似乎有祭祀的热闹可以凑。 第三百三十八章 送王船 “歘歘歘!”泥路两边挤满抽出新芽的野草,奈何逃得出天灾,避不过“人祸”,木棍摧残下纷纷凋零成泥,逸出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六个小男孩手持树枝从东跑到西,再从西跑到东,风风火火,扬起一路尘烟。一群人正好从旁跑过,梁渠顺手拦下一位。见有生人进乡拦小孩,路上挑粪的农汉停住脚步,观察片刻,发现梁渠身着官服后默默离开。“小孩!你们乡里每回有人成亲,打架,全找谁处理?那人住哪?”男孩甩动沾染草汁的细棍,斜眼盯着躲在墙角后边的同伴,默不作声。“嘿!”梁渠仰起身伸手掏兜,意外发现自己身上只有银子,银票,没带铜板。赤山跑到旁边树上咬下一截枝干,低头递给梁渠。梁渠握在手上,劲力勃发,整根树枝齐齐崩裂,露出木质白芯,再用食指和拇磋上一遍,木屑纷纷掉落,显出一把粗糙长剑。梁渠晃晃木剑:“告诉我,木剑归你。”“那边!”小男孩毫无迟疑,伸手指向道路尽头,“左边一排第二个屋子,墙是一阶一阶的!”“成!去玩吧。”梁渠用一根树杈子换得本乡乡老位置,牵上赤山来到门口。民居大门敞开,间或有乡民自由进出,视线并无阻碍。偌大的院子里头坐满老头老太,他们用浆糊和黄纸扎粘纸船,相互叠加像层层塔山。中央更有一艘足七米长的大纸船,没等细看,听闻有贵人登门,乡老拎着拐杖从里屋跑出迎接。“不知有贵客登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阿黄,快去沏茶!”“欸,老人家不必客气。”梁渠拦下老者身旁的年轻人,单刀直入,“本官巡查乡里,偶然听闻你们村里要祭祀河神?是真是假?”乡老心怀惴惴:“是有此事没错,莫非有何忌讳?”院子里头的老头老太竖起耳朵。官府不准,那无疑意味着他们小半个月的活全白干。梁渠摇头:“老人家放宽心,本官好奇问问。”民间要祭祀什么,什么时候祭祀,只要不是类似于鬼母教的玩意,官府不大会管。许是梁渠长得面善,乡老放下心来。“大人要问什么,草民知无不言。”“乡老能否告知,村里的祭祀何时举办?”“明日入夜,老儿找算命先生算过日数,明天是放船的黄道吉日,错过得等到十月下旬,到那时洪水退有一個多月,日子太晚,所以今个乡亲们全来赶扎纸船!”“为何是夜里祭祀?”梁渠纳闷,义兴镇全是大中午。晚上乌漆嘛黑,哪个看得清?乡老问道:“大人是外乡人?”“平阳县人。”“那就对上了!我们这年年送王船,全是夜里,点上火,壮观!白天反倒不美。”乡老给梁渠细细道来。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华珠县里的祭祀方式和平阳县里的不大一样,或者说和大部分三牲祭祀形式有区别,主要形式是“送王船”。为祭祀河神,乡民们会专门制造一艘王船。富乡用杉木,穷乡用黄纸,用请人跳大戏的方式把王爷请上王船,再载上柴、米、油、盐及各项生活用品,放在水上焚烧。梁渠摩挲下巴:“听上去倒像南边的风俗?淮阴府里一般全是祭祀三牲吧?”“大人明鉴。”乡老恭维道,“为何如此老儿不太清楚,或许隔壁乡的荣汉文知道,他懂得多。大人不知,洪水刚来那阵,隔壁村出现过一大螃蟹救过人,荣汉文说那是江淮河神化身,特意来惩戒黑水河神的,今年退洪会比往年都快,嘿,没想到真让他给说中!几村合办送王船的主意,就是荣汉文提的!”大螃蟹救人……梁渠陷入沉默,他忽然明白最近江淮河神和黑水河神的说法是哪来的了。感情是自己。乡老搓搓手:“大人对祭祀感兴趣的话,我领您去见他?”梁渠回过神来,没有太多纠结。“行,麻烦里正带我去见见。”那荣汉文能提出合办,明显占祭祀的主导地位,找对方办事更省力,不必一个村一个村的跑。“不麻烦不麻烦,只几里路,阿黄,去拉车来!”乡老让儿子拉来板车,骑上驴车领梁渠去隔壁荣家村。不久,梁渠见到荣家村的里正荣汉文。一个胡须全白的小老头,胡须理得干净利落,精神奕奕。荣汉文远远见到马背上的梁渠觉得分外眼熟,待人靠近,小心问道:“是梁大人当面?”梁渠翻身下马:“荣里正认得我?”“梁大人贵人多忘事!”荣汉生神色大喜,“小老组织乡里船只,跟过您的船队啊!梁大人有印象吗?”“哦,是你啊。”梁渠恍然。他一路走一路救,路上合并过不少地方渔船。只是人太多,总会印象模糊。记忆里荣汉生的确厉害,沙河帮船队到来之际,他已经组建乡民帮忙到处救灾,蛮有作为。“梁大人?什么梁大人?”旁边引路来的乡老满脸茫然。荣汉生小声提醒:“得赤龙鱼的那位梁大人!”乡老一愣,恍悟过来后猛拍大腿:“哎呦喂,老头子我真是有眼无珠,原来是梁大人当面!我说怎会有那么神气的大马,那么神气的大官!是梁大人当面啊!大家外头全说您是池王爷下凡,那咱们送船就是给您送的呀!这不是巧了吗?”那么玄乎?梁渠记得华珠县巡检提过一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大家真把他当池王爷转世。于是乎,接下来一切变得异常顺利。荣汉文见“池王爷”感兴趣,立马提出想让梁渠当点火人。正中梁渠下怀。池王爷就池王爷吧。梁渠答应,荣汉生大喜。能让梁渠点火,十里八乡那多有面啊!“大人快进屋,瞧瞧咱们荣家村的大船!”梁渠盛情难却,来到荣汉文家里看船,发现荣家村里的比隔壁单家村的纸船更大,足有三丈,十米,内部编有大量藤条支撑。船板上立着一座宫殿,用的是歇山式屋顶,由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和四条戗脊组成,形成一个悬山式的墙面,通常宫殿和寺庙里比较常见。船体里面没有具体雕塑,是用一块写着“代天巡狩”四个大字的牌位来代替,牌匾前空着一张桌子,用来摆放供品。荣汉文陪同介绍道:“送王船旨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平安社里、兴旺发达、众生活跃、百业昌盛’。桅杆倒下的方向决定着村庄未来一年的运势,倒向村庄是大吉,倒向黑水河是大凶。”梁渠一一记下,目光望向空桌上的供品。“时间太短,抓不到什么好水兽啊……”黑水河是河,不是泽,里头抓精怪比抓宝鱼还难。一天时间,压根拿不出什么像样精怪。“或许能抓一条宝鱼过来?”隔天傍晚。赤云红霞,炊烟袅袅。梁渠带上两条价值近百两白银的大宝鱼,骑上赤山赶到荣家村,在荣汉生的感激和推辞下把宝鱼放进纸船。食过晚饭,荣汉生的儿子敲锣打鼓,村里青壮们浩浩荡荡聚集到荣汉生家门口,等人到齐,抬上大船走到路上。队伍从数个村子里涌出,如涓涓细流汇入大海,共同组成一支庞大队伍,徐徐挪向黑水河。延绵的队伍乱中有序,最前面是鼓乐队、龙阵狮队、其后是王船及各类小船,由青壮年轮流扛船前进。年长乡民手持细香,虔诚地尾随队伍。王船队伍路过谁家,主人就会在门口摆上供品,寓意请王爷享用。刚刚遭难,百姓能给的多数是一碗白饭,等祭祀结束,还能拿回家吃掉,不亏。半个时辰后,王船来到江上,整个岸上又被一阵振聋发聩的鞭炮声所覆盖。鼓乐手们吹拉弹唱,三个道士围作法事。梁渠问荣汉生,得知道士压根不是正经道士,是村民临时担任的。穷地方有穷地方过法。万事俱备,青壮们扛船推入河流,偌大的纸船徐徐漂晃,百姓们陆续俯身上前,放出燃烧烛火的小纸船。万众期待的目光中,梁渠坐进木盆,在青壮的帮助下靠上王船,掷入火把。火焰舔舐,纸船燃起一团莹莹橘光,照亮岸边,江心。层层波澜分出层层橘光。整个江面连绵起浩瀚橙火,与夜空星光交相呼应。王船中,高高的桅杆摇摇晃晃,村民们死死盯住,眼看要倒向江面。几缕水流悄悄涌起,推动桅杆方向,徐徐倒向村庄。轰!无数灰烬携着火星卷向天空。岸边欢呼如海潮。【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0.0177】 第三百三十九章 迎王使 夜幕深沉。赤山踏动铁蹄回到营地。梁渠迈步回帐,边上有人挑开帘幕,语气中满是调侃。“凑热闹回来了?”梁渠听出是冉仲轼的声音,不待回答,另外帐篷里项方素也挑开帘幕。“阿水你上回在义兴镇的祭祀闹得好大阵仗,还整了三头精怪,到了华珠县又特意去点个火,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门道,不妨和我们说说。”梁渠耸肩:“你们不在水边长大,不懂里头含义,其实干这个很爽的。”项方素挑眉:“真的假的?”“骗你作甚,当主祭和当大将军一样,明天我去问问别地送不送王船,带你试试?”“有那么神奇?”项方素从帐内走出,他被梁渠一说,顿觉手痒。平日里谁没做过当大将军的梦,两者真一样?冉仲轼摇摇头,不再闲扯:“提醒你们俩,过两天朝廷那边要过来,该赏的赏,该罚的罚,注意动静,别乱跑,失了礼数。”梁渠清楚,定是有人提前来通知过,属于流程。“可算要来!我是真不想住这帐篷,又闷又潮。”项方素舒展身躯,吐露浊气,华珠县里的事基本解决,剩下来的靠底下那帮人足矣,但他们没法走。朝廷那边不正式下达指令,谁敢先回平阳县?“欸,对了,凯云他们怎么样,有人赶来通知,有没有透点风声?”冉仲轼道:“卫麟和老大一起停俸三月,凯云,毅鹏撤职,那个郁大易降职。”项方素目瞪口呆:“不是,真撤职啊?那以后凯云他们不来河泊所了?”“不清楚。”冉仲轼摇摇头,“得看凯云他们的意思,他们过几日要是跟着回来,那事情说不定有转机。”“阿水呢?”“会有赏赐,具体什么不清楚,升官不大可能。河泊所要对溃堤负任,加上阿水年纪小,我猜是河泊所内大功加丹药,或许没有大功,会有一次择功权,阿水马上要凝聚真罡了吧?”梁渠点头。冉仲轼打個响指:“那大概率是择功权!好武学对真罡影响蛮大的。”“择功权没什么用啊,阿水你不是用枪吗?我见伱用的那门枪法品质蛮高的。”梁渠摇头:“我那门武学是残篇,只有前一半,没有后一半。”“那择功权蛮重要,运气好说不定能靠朝廷找到后一半?”“希望吧。”狼烟境界的标志是凝聚真罡,真罡的质量对武师实力有影响。若是一个人擅长擒拿手,无疑会把自己对擒拿手的武学真意凝聚其中,试图修持成鹰类真罡,例如较为出名的鹏魔真罡。中乘以上武学即可凝聚真意,但里面涉及到修持成功率的问题。故而上乘武学的优点凸显出来,按部就班的修炼,几乎都能修成特定真罡。只是梁渠不着急。他对自己的真罡有规划,甚至有可能不涉及到任何一门武学。简单聊上几句,三人各自回帐。梁渠坐到床上沟通泽鼎,查看今夜收获。【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52.6%)【河流眷顾度:1.0178】0.0177的眷顾度,几个村加起来的人口只能和以前的义兴市堪堪持平,全是普通人。差强人意。毕竟没费什么功夫,只是去点个火,等同白嫖。“不知蛟龙会不会有反应?”梁渠第一回祭祀,获得的眷顾度更少,那次蛟龙没有动静。估摸着分量太少,没有察觉,上一回接近一点,事情闹得蛮大,整个江淮河里流淌着深沉恶意。明显急了。这一次居于中间……一次是巧合,二次恐怕真会让蛟龙发疯。“改天让肥鲶鱼去蛤蟆那探探口信……”……接下来两天。梁渠四处闲逛,意外发现居然还有两个地方要送王船。合计大家的黄道吉日不是同一天,不知道是不是找的同一个道士。一天里两个地方同时祭祀,梁渠分身乏力。他根据规模,分出一次小的让项方素去,第二回则是亲自点,又有0.0098的眷顾度入账。眷顾度一下上涨到1.0276。白捡的一样。当天晚上,点火归来的项方素面色红润,意犹未尽。那种万众瞩目,氛围肃穆,所有目光聚集过来,苍茫浩渺天地之下,一把火把连绵的大纸船全部烧掉,目视它沉入江底的感觉……“真的很爽!”冉仲轼万分诧异:“不是,你认真的?”平日里祭祖之流,自己只觉得累和繁琐,真有人会觉得爽吗?项方素叹气:“遗憾纸船不够劲啊,全是穷村子,要是有木船多好,我听说富镇全是木船,能烧得久一点。”“木船制作起来没纸船快啊,等祭祀起来,要到十月底。”项方素若有所思:“怪不得阿水你自己出钱也要操办河神祭。”梁渠怂恿道:“项大哥要是想,出点资,今年冬天我可以在义兴镇再办一场。”项方素诧异:“还能这样?”“我在义兴镇说一不二的。”项方素深以为然,没有反驳,只是犹豫:“不太好吧,会不会劳民?”“不出钱就不劳民,冬天大家没活干,来参加祭祀能吃上一顿饱饭,哪会劳民?”“一百两能搞定不?”项方素是很喜欢那种感觉,但花太多感觉不值。“一百两能买百石米,绰绰有余。”“你们两个,真是荒谬!”冉仲轼无语,掀起帘子回帐,徒留梁渠和项方素二人商讨。第三天清晨。整个营地喧哗躁动。梁渠想起冉仲轼的叮嘱。果不其然,陈杰昌马上跑过来通知说使者要来,让梁渠出帐迎接。辰时一刻,众人站到营地口排队。梁渠张望一圈,正准备插进队伍。“梁渠,到前面来!”徐岳龙在前面挥手。梁渠环顾左右,越过众人繁复目光,排到徐岳龙身后。卫绍也排在卫麟身后,见梁渠和自己并列,竟是破天荒地对他点头。梁渠挠挠鬓角,面朝北方,眼观鼻观心。十月初,阳光晒得人微微发烫。没有等待太久,两路纵队出现于地平线上,对朝营地快速逼近,扬起滚滚烟尘。奔行于前的执旗手挥舞旌旗,猎猎震响,策马分向左右,排成长队,插旗入土。领头人鸣鞭高唱。青袍上使翻身下马,捧出敕书。众人齐齐单膝跪地。使者拆开写有“奉天敕命”四字卷轴,上前三步。“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设诚所以为民,卫民方能保国……闻决堤之祸……”一番陈述发言,众人终于听到赏罚重点。所有人神色紧张,听得一个接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卫麟……停俸三月……徐岳龙……停俸三月……陆凯云……革职……任毅鹏……革职……梁渠治水有功,擒获罪首,赐元窍大丹一颗,择上乘功权一次,河泊所内大功二,白银千两。卫绍治水有功,尽心尽责,赐…………钦哉,特谕。”上使收好奉天敕命,却并未让诸位立即起身。他环顾一圈,忽地开口问道。“不知河泊所里的梁渠梁大人,是哪位啊?”找我?梁渠一怔,抬头作揖:“正是卑职,不知上使大人有何吩咐?”上使观摩片刻,见周围无人否认,正色道:“圣皇陛下有一口谕特令我转告给梁大人。”口谕?众人惊诧莫名。为何会单独给梁渠口谕?天空飘过云朵,乍暗还明。上使清清喉咙,神情庄严,语气肃穆。“搭桥梁,筑水渠,卿其勉之。” 第三百四十章 元窍大丹 大柳营里军士们高擎着玄色旌旗,耸立延绵,遮蔽天空。方帜舒展张扬,繁复的烫金“顺”字在风中纠缠扭曲,呼啦啦地作响。梁渠转眼低扫。旗影流动,军士们默默侍立,绯服大员恭敬低头。一切安安静静。雁鸟高飞,云朵徐飘,营地由暗转明,帐布反出耀眼白光。他心里忽有所感。双手高过头顶,长揖而下。“臣,永服辞训!”刻刀转停,竹丝曲卷飘落。刀笔小吏篆刻回答于青玉竹板上,以证口谕经过。“使代皇曰:‘搭桥梁,筑水渠,卿其勉之。’梁回:‘臣,永服辞训。’”吹散竹屑,显露字迹。小吏合盖刻刀,端捧竹板,呈于上使,梁渠。双方确认记叙无误。领头人再度鸣鞭,众人相继起身。卫麟上前收下敕令卷轴,斜视梁渠一眼,没有言语,同徐岳龙及其他绯服大员请使者入营赴宴。众人目视使者进入营帐,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人群开始交头接耳,营地里响起低低的议论。梁渠能感受到投射过来的目光,他人内心的惊诧。没有长篇大论,没有冗词赘句。搭桥梁,筑水渠,卿其勉之。简简单单十个字,一句鼓励,只因说话之人,变得意义非凡。如旁人心中,不亚于一记闷雷炸江。冉仲轼给梁渠竖起拇指。项方素上前揽住梁渠肩膀,捶胸数拳。“好小子!不得了,真不得了,圣皇亲自口谕鼓励,面子那么大,你得请我们吃饭啊!”梁渠觉得值得庆祝,一口应下。“九月圆脐十月尖,正好日子到,回平阳县我准备准备,请你们吃一顿江淮大闸蟹!”“小于六两的我不吃!”“小于八两的我绝不端上桌!”“我喜欢吃蟹黄包,不能少这个!”“吃蟹?不错啊,我听说江淮大泽的大闸蟹最为鲜美,只是在帝都从来没机会尝一尝。”几道声音插入谈话。项方素大喜:“文彬!还有凯云!毅鹏!你们也回来了?”柯文彬满身疲惫:“我们跟使者团一起回来的,念敕书的时候就站在队伍后面,你们没看见,一路赶来赶去,差点累死我。”陆凯云和任毅鹏上前,搭上梁渠左右肩膀。“阿水,我们俩给你准备的大弓带来了,要不要先去看看?”梁渠摇摇头:“大弓的事不着急,不如先入帐赴宴。凯云大哥和毅鹏大哥一路风尘,怎么都得先填肚子。”同一件事,梁渠获赏,陆凯云和任毅鹏被罢黜,太过急切未免有踩人之嫌。面对朋友,梁渠不至于沉不住一顿饭的时间。“有道理,先吃饭。”柯文彬捂着肚子,“路上来不及吃什么好东西,半点油水没有,饿死我了。”“好,那就先吃饭!”几人跟随使团进入营帐。阳光透过帐布变为朦胧的黄光。梁渠踩着柔软的羊毛毯入座,阔方桌上铺垫着秀上银丝的细缯,到处是浓郁的酒香,肉香。此等宴会,唯有七品及以上官员方能参加。大体规格与上回南直隶来人时差不多,只是关键人物变为帝都上使。一番觥筹交错,上使面色升起红晕,话匣子打开,说起路途上的所见所闻,帝都变化,各地无关紧要的大事。期间作为口谕的领受人梁渠自然被提及。上使透露出一个众人不太了解的消息。“六皇子亦是用的拼音法识字,效果显著,只半年功夫,读书念书无碍!”众人恍然。一次出色,哪会口谕激励,原来早有铺垫。“此番治水,梁大人同样表现出色,加之黑水河床无故加深丈余,朝野上下视为祥瑞之兆,陛下更是欢喜,故特传口谕,以示激励。”上使身处帝都,知晓的更多,更清楚。今年一年,夏季帝都缺雨,五六月时疫流行,旱情延至吉东府,南直隶却又因多地降雨过多而患水,入秋之后,行山府有地龙翻身。以大顺幅员之大,旱灾,水灾,地灾年年在所不免,只要小事未曾酿成大灾,无关宏旨。梁渠治水当中没有展现出多么高超的政令手段,只是循规蹈矩的完成任务,本不该有特殊对待。但同一件事,如何完成,几时完成,天差地别。许多事情,哪怕能按部就班的去做也殊为不易。尤其梁渠一天内把事情全部解决,直接给他挂上明晃晃的“出色”“能干”标签。此外更有一点。梁渠命格亲水,善水,当日河伯任命乃圣皇亲定。时隔半年,梁渠于水患之灾中发挥重大作用。岂非正好证明圣皇神武?上使喜欢打马吊牌,再清楚不过自己手里的某张小牌,意外打出关键效果的成就感。焉能让人不喜?除此以外,上使还带来另外一個好消息。“朝廷上下认为平阳县与淮阴府并存,许不利于一府之地政令流通。平阳县如今广纳人口,于简大人的治理下初具规模,朝廷或计划明年淮阴府内夏耕前,径直更改为平阳府,以此方便治理。”“陛下果真有先见之明!”席内众人十分欢喜。河泊所来平阳县半年之多,早意识到不便。例如此次遭洪,淮阴府并不紧挨平阳县。河泊所施行权力,调配物资,需往来淮阴府,平阳县,华珠县三个地方。如何能方便?平阳县本身更尴尬,河泊所与缉妖司还有三法司,设立之初全按照府的配置来。管不能管,帮没法帮,完全是各干各的。到府不同,府的级别非常大。大顺两京十八省,其下直隶州方能和府平级,同属于省下级,散州与县平级,同属于府下级。能变成平阳府,许多事情要方便得多。不过上使不是白透露。此举明晃晃暗示大家把握机遇。机遇莫非只吃一顿饭白白给你?宴会完毕。使者在卫麟等人的带领下去往丘公堤附近巡查,同时考证祥瑞一事是否为真。梁渠则在使者团的帮助下,得到了自己唯二的实物赏赐,元窍大丹。吏员恭敬捧出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一个方形小盒以及一个竹筒卷。小盒里面自然是元窍大丹,甫一开盒,药香飘散,惹得旁人纷纷驻足。梁渠半点不怕被抢,他身处军营,哪个敢动手?小吏提醒道:“梁大人,竹筒里是服用大丹的相关作用及要点。”梁渠拿起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小纸卷,上面用药局制式字体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包括吞服前不能吃的相关冲突药材。元窍大丹,听起来是开窍用的,实际有所出入。它并非用来直接开窍,而是间接辅佐开窍,作用等同于突破腑关生起的那股启灵气,只是原理不同,乃至于若是破关时服用,会有相冲风险。小吏问道:“梁大人可否透露当下境界?”“七窍,怎么了?”“那此丹或能帮助大人在开阳窍与中宫时,削减近六成难度。”“两个六成,那加起来是一窍多啊。”“正是如此,开窍越多,药力越集中。”梁渠默默计算。自己原先有四个大功,一个让师父拿去换武学,剩下三个,加上治水的两个,足足五个。五个能换取的资源,开出剩下两窍绰绰有余。自己马上要奔马极境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青龙杀经 梁渠来时十月,眼下亦是十月。四关不谈,整一年时间,前天陈杰昌等人靠几条宝鱼,堪堪破到二关。奔马武师更有三年一窍,十年一境,奔马蹉跎,人生过半之说,呼延世经,连敬业,刘节不外如是。梁渠仅用一年时间,即走完寻常武师半辈子,一辈子的路。当然,背靠大泽,宝鱼,宝植炫了不少是主要原因。犹记得去年春节,师父给定下的破三关目标……恍如隔世。“不知道几位师兄完成目标没有?”梁渠心情愉悦,贴身收好元窍大丹。小吏从马车上抱下一个小皮箱,皮箱顿地,发出闷响,分量十足。“大人,箱子里是您的一千两宝银,请验收。”梁渠接过小吏递来的钥匙,打开锁扣,十枚马蹄形银锭于阳光下泛着润白精光。银的密度大,一锭五十两只拳头大,十枚银锭即有五百两。掀开中间用来分割的隔板,再是十枚,两层共二十枚,每枚银锭底下俱印有“大顺”二字。朝廷送出的白银自然是宝银,即“二四宝”,成色比市面上正常流通的更好,到钱庄换成纹银能多出二两四钱,眼前一小箱宝银,等同于一千零四十八两纹银!此前师娘给过一锭二四宝,如今梁渠算是第二回亲手挣到。细细算来,花钱如流水,进账亦如流水。朝廷给的一千两现银,沙河帮的两千银票,加上先前残余,梁渠的金库重新涨回到小六千!痛快。此番来华珠县,梁渠金库少得不多,额外得一条赤龙鱼,一缕枯木逢春,一颗元窍大丹,两个大功,沙河帮的两枚好果,低等宝鱼宝植若干。赚翻!当然,梁渠自己出力不少,除去抓住罪魁祸首外,其他功劳仰赖泽鼎,干得扎扎实实。白银,大丹到手,大功记在河泊所的账上,剩下的只有择功权没用到。梁渠询问小吏。“大人稍等。”不消片刻,小吏引来二位身着青衣的官吏,俯身道,“梁大人,此二位是藏经宫的馆丞,司天野和司申甫大人。”藏经宫。梁渠不用问,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什么地方,馆丞一职则相当于图书管理员,职位不低。“有劳二位。”“梁大人客气,本是分内之事。”二位馆丞作揖回礼。相互介绍完毕,名为司天野的馆丞从一個小箱中搬出一本硬皮厚书:“梁大人所能兑换的上乘武学目录全在此处。您可以根据本书目录和介绍,自己寻找挑选适合的上乘武学,亦或者提出限定条件,由我们二人帮忙筛选。书上内容不说十成十,至少八九成,我们二人俱能背诵。待您敲定武学,无需从帝都运送,南直隶亦有藏书馆副楼,我们会从那派人抄录给您。”“一本目录居然如此之厚?”梁渠接过足有手掌厚的硬皮书,分量十足,难以置信朝廷里究竟藏有多少武学。司申甫笑道:“大顺疆域何其之大,为历朝历代之未有,实力更是威压天下,自然网罗世间武学。眼下目录为四年前新编,已经剔除掉不少杂学,邪学,落后学。梁大人也不必着急挑选,上使需探查丘公堤,华珠县现状,使团会留下三到四天的时间,时间宽裕。”大顺的疆域之大,梁渠深感认同。他掀开硬皮,整本书的材质特别,纸张柔而坚韧,似有防火防水之效。目录内,所有武学全部分门别类编好。拳,掌,身法,兵器种种,无所不包。每一门武学皆列有名称,特点,效用,难度,适合武师,品质皆属上乘三等。不少武学下面留有武师的修炼反馈,有的隐匿去姓名,只说感受,有的大大方方展示,表示如有兴趣,能一起探讨,共同进步。书籍最后更是有几十页的手写补充。根据馆丞所言,目录几年编纂一次,手写部分应当是没来得及编录进去的。翻找一阵,梁渠看到许多各有特点的神奇武学,然枪法一栏浩如烟海,他越看头越昏,感觉自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索性摸出四枚小元宝,一人二十两银子。朝廷特地派来两位自称“内容记得八九成”的馆丞,明显是拿来当人肉检索器用的。“不知二位馆丞有无听说过一门名为青龙七杀枪的枪式武学?此法仅前三招即能列入上乘范畴,使用时有青光龙吟乍现,威力非凡。”“青龙七杀枪?”两位馆丞没有客气,收下银两,陷入沉思。梁渠暗道不妙。朝廷焉会派无能之人来,能千里迢迢过来,显然是博闻强识之辈,陡然陷入沉思,含义不言而喻。半晌。馆丞司天野摇摇头:“记忆中未曾听闻,冒青光的枪法有好几门,却不符合梁大人您的其他描述和威力。”七杀,只前三招即能列入上乘,那整体少说得是上乘上等。梁渠目露遗憾,他递出目录书:“能帮我找出来适才所说的几门枪法吗?”“自无不可。”司天野接过目录翻查折角。趁此机会,梁渠望向另外一名迟迟没有给出答案的馆丞。司申甫感受到梁渠目光,面露犹疑。梁渠看出有戏:“有事但说无妨。”“我似乎记得,半卷阁里有部名为《青龙杀经》?七年或八年前收录进馆内的。”青龙杀经?没有枪,没有七……梁渠琢磨二字,问道:“听起来倒像是功法而非武学?”边上司天野听到司申甫的讲述神色一愣,马上回忆起来:“名字听起来像功法,实际是武学没错,只是因为品级问题,藏经馆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梁渠好奇:“有何品级问题?”司申甫回答道:“藏经馆里的几位大人一直想把它列为真术,无奈它只有后半卷,否则不会进半卷阁。亦有不少大人觉得把半部残篇列为真术,值不值暂且不说,必然不利于它的兑换和流传,不传下去,让学习者主动寻找,那想找到前半部武学遥遥无期。三轮功法定权下来,大家对它始终有争议,故而搁置,真术,上乘范畴全没进,所以大人手上的目录里是找不到此门武学的。”梁渠摩挲下巴。“真术?”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口谕好处说来就来 司天野见梁渠沉思,主动开口。“凡列为上乘中品以上武学,理论上皆有演化宗师神通之机会,展现出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如大名鼎鼎的霓裳羽衣手,演化神通能借肉手凭空编织法衣,刀枪难入,水火不侵,持续数日之久。再有万古流光,虚空留痕,长久不消,常人视之失魂夺魄,武者触之皮开肉绽。然理论归理论,不代表真有人实现,唯有真正实现过的,方能称之为真术!”梁渠恍然:“真术脱胎于武学,有真实神通路径存在?”司天野躬身:“正是如此。”梁渠旋即感到不解:“《青龙杀经》作为残篇,藏经宫寻不到完整法门,证明它早已失传,藏经宫如何判断它为真术?”“残篇上留有宗师神韵,神韵感悟与残篇描述一般无二。”梁渠了然,略有失望:“既为真术,是否意味着我无法选择?”敕令上写得明明白白,择“上乘”功权,没说择“真术”功权。“不,能换!”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梁渠眼前一亮:“何解?”司天野道:“梁大人有所不知,天下断绝传承多如牛毛,藏经宫半卷阁里的残篇比之全卷阁的整篇更多。残篇不全,效果自然难明,定级多有争议,《青龙杀经》上附有宗师神韵,甚至算比较明朗的一类。”《青龙杀经》定级不明,不是好多人围绕着它做大量反复研究,吵来吵去。藏经宫没有那么多精力去针对一门残篇武学搞研究。真实情况是每隔一段时间,藏经宫会开会商讨武学定级,分类,编纂,残篇只占据讨论篇幅的一小部分。某门武学,功法短时间内没有结果,搁置,换下一个,如此进行三轮。司天野简单形容一下开会场面,给了梁渠小小的藏经宫震撼,进而引出重点。“那么多残篇残卷积压书架,藏经宫不会任由其变成无用书卷,故有一套独特的跨级贴补方式,让众多残篇能尽可能的流传出去。”“跨级贴补?”司申甫开口补充:“简单来讲,是用低一层次的权限,额外补贴部分功劳,即可换取到高一层级的残篇功法。上乘权换真术残篇,中乘权换上乘残篇,进行类似选择的人不在少数,印象里有接近三成。若是能够把残篇补完,那更好,额外补贴的功劳能够返还,靠此方法,不少半卷阁的功法转移到了全卷阁里。至于具体贴补方式要看具体情况,每一层的定义和规则俱有差别,分成有择功权和无择功权,兑换者的实力,品级同样会有……”梁渠听得头大:“我兑换《青龙杀经》要怎么换?”“梁大人您是七品都水郎,大造爵,有择上乘功权,按理要用掉择功权且补贴两个大功,但您有圣皇口谕,故再贴一个大功足矣。”梁渠怔住:“圣皇口谕能让我减免兑换需求?”司申甫摇头:“非是如此,大人当差时间短,有所不知。户部,吏部每年会统筹联合出一份内部名单,罗列各地方,部门的年轻贤才。上此名单,无论是炼药,换武学,功法,锻兵器,提拔,任用,俱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减免优待,是朝廷特有的扶持方式。梁大人得圣皇口谕,今年必上榜无疑,左右几個月时间,藏经宫有便宜行事之权。”梁渠抓住重点:“换宝植没有扶持吗?”司天野和司申甫对视一眼,摇摇头。司申甫提醒道:“炼药,锻器,换武学……”梁渠明悟。司天野放下折好角的目录:“梁大人确认要兑换《青龙杀经》?申甫一说,我同样觉得或许它真是梁大人要找的残篇,从威力与表现上来看,全部符合。”“确认藏经宫里的是后半卷吗?”“确认,几位院丞亲自批注,不会有错,真要分错前后卷,大人写明缘由,藏经宫会退还大功和择功权。”“换!”青龙七杀枪,青龙杀经。名字上相高度相似,加上对应的特征描述,梁渠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司天野,司申甫二人确认梁渠要兑换《青龙杀经》,给出一份册页,一盒印泥,册页里是制式申请书。梁渠在其中一页申请《青龙杀经》,同意对方取用账上大功,盖上自己的爵位印章和官职印章,目送二人离开去寻找主薄,抱上小皮箱回营。小皮箱塞进船底,阿威振动翅膀,自觉留下看守,梁渠径直来到营地后的小树林。树林里陈列石桌,石凳,全是用来铸造堤坝的条石残余制作,除去领上使巡查丘公堤的徐岳龙和冉仲轼几人外,项方素,柯文彬等人全在。四人围着石桌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牌,其他人等围观。“九十!吃!”项方素甩下一张牌,“我还以为你们俩被撤职就留在帝都了!没想到会跟柯文彬一起回来。”“八万!”陆凯云摸起一张牌,“说来话长,我们两个明面上是撤职。”“实际上呢?”“实际上我爹赔了不少银子,吏部说让我停职到明年,年节一过,降一级继续留任。”白寅宾大喜:“那感情好啊,你们两个不用走了!”任毅鹏点头:“是不用走,我们俩还轻松几个月,到年前吃吃喝喝玩玩,啥不用干。”冉璎好奇:“赔了多少银子?”“咳咳,这别问了,哥们要脸。”陆凯云道:“对了,冉璎,你大哥回来记得让他去车队里领东西,冉叔托我给你们带了不少东西。你们几个也是,快把使团当镖局使了都,有十好几车乱七八糟的玩意,先说好,见者有份,我得抽水!一车抽一成!”项方素哈哈大笑:“谁让你们倒霉,我们想回帝都没机会!”陆凯云撇撇嘴:“伱要是这么说,那我要透露一个消息,恶心恶心你们。”众人好奇起来。“柯文彬跟我们回帝都,好几天见不着人影,逮空就去苏府,你们猜猜他干什么去了?”“我操,不是吧,这么恶心?”“呕额!”柯文彬大声嚷嚷:“你们是嫉妒,嫉妒!”“我呸!臭不要脸!”“男人当以事业为重,儿女情长为末,文彬,你误入歧途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众人你一句我一嘴,说得柯文彬头大,忽然间余光瞥见人影,忙岔开话题:“阿水来了,凯云,毅鹏,你们准备的弓呢,快拿出来给阿水看看,要是便宜货对不住阿水特意替你们瞒事啊。”“故意打岔是吧!现在知道丢人?”“放心吧,保管是好东西,毅鹏,你去拿我去拿?”“我去,阿水,等我一下。”任毅鹏把牌扣在桌上,不消片刻,他带回来一个犀皮大箱子。柯文彬把桌上的牌收好,空出地方。任毅鹏平放犀皮箱,没有卖梁渠关子,伸手掰断锁扣,掀开箱盖,露出箱内大弓真容,顿时吸引住众人目光。绒布纯红,大弓墨黑,阳光照射下泛涌莹莹润光。其造型通体完美,不见有任何违和,雕凿痕迹,好似天生该是如此线条。一把外形上近乎完美的好弓!“渊木弓!牛不牛?”“靠,真的假的,它不是刘叔的心头宝吗?”“这玩意你能弄来?有点牛逼啊你。”任毅鹏听闻周遭几人惊诧的语气,昂首挺胸。白寅宾目露怀疑:“你们两个怎么拿来的?不会是去偷的吧?”“放你的狗屁,我爹和陆叔知道阿水帮了大忙,怎么可能小气,特意去刘家购来的!刘叔本来不想卖,说睹物思人,看到弓就想到自己的青葱岁月。架不住我爹灌了他三回!” 第三百四十三章 渊木弓 长弓内敛,完美的弓形引人瞩目。柯文彬拢好纸牌,咧嘴嘿笑。“准确来讲是任叔和陆叔轮流灌,那几天我站在门外的巷子里都能闻到酒香!刘叔一个人压根顶不住,迷迷糊糊把弓给了出去。”项方素啧啧称奇:“从刘叔手里喝来渊木弓,那当真不容易,怕不是要喝空几个酒窖?”“小时候渊木弓挂刘府墙上,我够不到,让刘叔给我拿,他居然不同意!这事我记一辈子!”白寅宾试图伸手触摸,谁料让柯文彬一把打掉。“阿水没试呢,哪轮得着你?”“可恶!”“是啊,阿水先试。”“快试一试!”众人目光汇来,梁渠跃跃欲试。纵然没听说过渊木弓的名号,但看几人的夸张反应亦能感受到它的不凡。犀皮盒表层蒙着繁复的黑红斑点,梁渠伸手探入,小心握住弓把,甫抬起,沉甸甸的分量从手腕处传来。与此同时,墨色大弓脱离绒布,忽似活醒,从弓把中心蔓延出细密的红色血线,蛛网般包裹住整张大弓。红网明暗交错,犹若呼吸。一股极其鲜明的渴求感从弓身上传递而来。渊木弓竟是在向自己索取气血!梁渠颇为诧异:“这……”陆凯云合上犀皮盒,笑道:“莫慌,尝试一下灌注气血。”梁渠定下心神,主动往长弓里灌注气血。海量气血涌入,弓身上闪烁的血网逐渐稳定。此刻弓把中心开始蔓延生长出更多更繁复的血丝,血丝无一例外全部往末端弓梢涌入。待末梢彻底为血网覆盖成暗红色,惊爆人眼球的一幕出现!几根血丝从弓梢中抽生探出,它们交相旋绕,结化为血索,相向奔赴!弓把后的平行中心点,两端血丝交缠像两只小手,牢牢紧握融合,粗化,最终彻底化作一根红色长弦!端是神奇无比!梁渠本以为渊木弓空空如也是需要上弦,毕竟弓皆如此,不用时要解弦,舒张弓力,万万没想到渊木弓竟能自己长出弓弦!众人对梁渠的诧异神情十分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渊木弓或许不是什么非比寻常的强弓,然其独特性远超其他大弓。谁看谁傻眼。哪怕刘叔如今实力用不太上,依然当块宝。陆凯云笑问:“阿水,你觉得渊木弓是灵兵吗?”“莫非不是?”梁渠触摸弓弦,有种独特的胶质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渊木弓的活力,比之未曾融入金羽的伏波更旺盛,明显是灵兵独有的生命质感。陆凯云摇头:“渊木弓是活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它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不算灵兵,没有进行过注灵过程。”梁渠不解,没有塑灵如何让武器拥有生命?柯文彬笑道:“根因在于,渊木弓不是锻造出来,它是从宝树天渊魂木上,直接生长出来的!”“直接生长成这样!?”梁渠举起大弓,难以置信如此优美的曲线会是自然产物。“咳咳,中间自然是用秘法人为引导了一下,除此以外,没有运用任何锻造手段,自然不像灵兵一样拥有兵主。渊木弓属于自生灵性,硬说的话,兵主是渊木弓自己,用起来需要多培养培养感情。”项方素点头:“当年刘叔把它从宝树上摘取下来,等同于摘下一枚成熟的果子。果子即种子,它自然是活的,且渊木弓无需栽入土中,靠的是汲取武师气血生长,修复。我听我爹说过,初时渊木弓威力大致适合奔马武师,跟你的那把百炼大弓相仿,但随着刘叔用它南征北战,渊木弓一路吸收气血,如今已经蕴养到逼近大武师的强悍层次。你别担心层次太高会用不了,拉不开。渊木弓灌注气血愈多,弓力愈强,到大武师之前,它全受得住,反之亦然。”柯文彬道:“阿水你边养边用,几年下来用到狩虎大武师的境界绰绰有余,说不得能令它蜕变为宗师级神兵!”渊木弓的神奇他们几個全知道。小时候经常上刘府央求借来玩,遗憾的是刘叔答应的次数几乎没有,只一次六十大寿宴会上喝得晕晕乎乎,答应过能借他们去冬狩。项方素等人好不容易借到,自然不会客气,一直到年后立春方归还回去。以至于事后刘叔见到回回要念叨一句喝酒误事。陆凯云道:“刘叔还说,渊木弓给你用可以,能让陛下口谕鼓励的人不会差,但伱日后若是不再用它,需得把弓还给他。”“髀肉复生,马齿徒增,自无再占宝弓之理,应当如此。”梁渠对渊木弓爱不释手。作为一把木弓,渊木弓的弓身抚摸起来犹如温润细腻的羊脂玉,比冰冷的玄铁大弓要舒服得多,质感与重心更加匀称。“有没有箭?实在手痒。”“有!我顺道去拎了几个箭筒,天黑之前尽管取用,花销全包在我和凯云身上!”任毅鹏从脚边拿出数只皮筒。皮筒里面羽箭整齐排列,满满当当。抽出一支,箭杆上遍布褐色纹理,韧而坚硬,羽毛锋利如铁片。寻常箭矢于半空中便会受不了冲击崩裂,能让武师用的箭矢,价值不菲。梁渠没有客气,灌注气血,拉开弓弦,再缓缓放开,确认好合适力度,抽出一支箭矢,燃起金目。上至脊椎大龙,下至脚掌五指齐齐绷紧颤抖,龙筋虎骨摩擦,发出麒麟兽吼,丝丝缕缕电芒闪烁,氤氲的落星箭气缠绕。旁观项方素等人眼皮一跳,倒不是感受到威胁,实在是没想到梁渠能把一支箭增益到此等地步。继而,一道轰鸣如雷的炸响!气流呼啸,箭矢传林,劲风吹得两侧枝丫纷纷刮断。一道淡淡的猩红长痕徐徐消散,目光所及之处天空中留下一道十字星芒。未至深秋,落叶纷纷,地上叠起一层厚厚植垫。距离相近的两颗巨树宛若被剃了光头,秃秃的枝丫摇晃。梁渠长舒一气。“呼,够劲!” 第三百四十四章 借大功 “一年三坍江,满眼白茫茫。人似沙头鸟,漂泊居无常。”上使立于岸边,悠悠吟诵。堤坝下,黄江搏岸,喷薄如雨,卷起的浪沫溅落于飞扬衣袂,渗出几道暗色斑点。上使毫不介怀污渍,他沿岸行走,身边数十位官员、吏员跟随陪同。“我来时阅览过丘先志的《水道提纲》,上面说‘其地窳以曲,长风巨浪,日夕舂撞其下。岂惟居民懔懔,动与水母海若争疆界。’今日所见所闻,方知其所言非虚。”徐岳龙道:“每每潮失故道,所经之地,皆逃不了洪涝灾害,百姓流离失所,农田毁尽,大地一片生灵涂炭,几乎是两江中下游常态,自然要生活得辛苦些。”“大人,堤梯。”坝上小吏跑出来引路,上使微微颔首,顺着楼梯登上大堤。重筑的丘公堤尚未完工,武师们往来搬运条石,垛料,再由工匠辅佐搭坝。开阔的河面上运料船往来,输送垛料,工具,一派繁忙景象。上使观望片刻,指向其中一人:“那人为何脚上戴有镣铐?服役?”徐岳龙目光望去,见之了然:“非也,上使不知,此人名为卢新庆,原先为一水匪头目,本该入牢问斩,却是偶然帮忙立下两个小功,加之筑堤缺人,我们便让其劳改,以观后效。”“劳改?”“劳动改造之意,提出之人正是梁渠,他还给那水匪单独列出一张活动时间表。表上规定每日鸡鸣起床,留一刻钟洗漱,叠被,一刻钟朝食,再大声背诵两刻钟大顺律文,其后参与工程修建。刨去中午,晚上吃饭,中间有二刻钟的休息时间,如此直至亥时四刻回营,洗漱完毕后需写一份五百字的心得体会,子时方能入睡……”堤坝下,卢新庆赤裸上身,敲击石块,连日劳作让他皮肤晒得黝黑,泛着一层油亮的光。放下初步打磨的条石,卢新庆余光无意间瞥见坝上几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忙躬身屈膝,露出讨好的笑,皲裂出一层死皮的嘴唇渗出鲜血。上使指着下方笑问:“背诵律文不少见,每日撰写心得倒是有趣,写了谁看?梁渠吗?”“那小子懒得很,说是会抽查,但我看他布置下去从来没查过,全交给手底下那几个河吏。要求通篇不能有错字,需言辞诚恳,言之有物,不得重复,否则需打回去重写,直至写得符合要求方能休息。”“一晚上没写出来会如何?”“明日鸡鸣劳作,当晚再写,且需补足昨日份额。”上使听得哈哈大笑。许多头一回听说的官吏亦是觉得有趣,询问起更多细节,越听越觉得诙谐。堤坝上笑成一片,卢新庆不明所以,一个劲嘿笑点头。监工面色一板:“笑什么笑,别偷懒,没到休息时间呢!”卢新庆胸口一堵,无奈抡锤敲石。上使继续观览,简单询问丘公堤几时能竣工,物资配送如何,标旗是否安排等细节问题后,先前派出检查河床的几名手下相继回来报信。“大人,黑水河河床确有加深,前方大段直道扩宽深有丈余!”“大蛇口亦是如此!”河床的降低俱会留有痕迹,前后对照一番做不了假,几人接连报出距离与深度,边上吏员用狼毫笔刷刷记录。上使没有怀疑。祥瑞造假的案例有很多,但从未有听说河床加深作假当祥瑞的,尤其是如此巨大的规模。太过离谱,反而像真的。巡查过丘公堤,上使登下大堤,转头去寻卫麟探查华珠县内情形。恰在此时,坝下树林中忽有一支利箭射出,直入云霄,于澄澈的天空中留下一道淡红虚痕,其后雷霆炸响。众多随行官员吓了一跳,面色紧张,以为有状况发生。徐岳龙瞧颜色便猜到哪個干的好事,忙宽慰:“诸位放心,些许玩闹,无关紧要!”上使点点头:“我非头一回见,是渊木弓吧,使团一路赶来,文彬,凯云他们常常拿弓上山间狩猎,留下的长痕便泛着淡红。”说话间,天空再留几道绯色箭痕。徐岳龙神情尴尬:“大人见笑。”“无妨,年轻人精力充沛是好事,哈哈。”其他官员听得缘由,渐渐放下心来。使者团的人则见怪不怪,相继去牵马,准备巡查华珠县,江陵县及海盐县。当晚。梁渠找到主簿李寿福,递出五两银子。“帮我把最近能兑换,价值二到四个大功范围内,有相似相非特性的宝植全部抄录出来,水生优先。然后再帮我把涉及到存思,存神,静心,静气的宝植也抄一份,范围是一到四个大功。”元窍大丹到手,梁渠自然要把手上大功全部换掉,开出阳窍和中宫。等到极境,再为突破狼烟做准备。至于为何要存思存神,静心静气的宝植。梁渠感觉《万胜抱元》突破在即。师父传的功法除去稳定,不容易走火入魔,平时能自主运功,有延年益寿的效果外,杀伤力偏弱,但不是没有杀招。前面定神,内视,全是辅助能力,但到第三层存神,会衍生出一门几无副作用的爆发之术。李寿福接过银两,注意到梁渠微微发颤的手臂,目露犹疑:“梁大人您的手……”“无妨,拉弓拉的。”梁渠甩动胳膊,酸涩的不行。一整个下午,他和项方素他们玩上了头,对准一座矮山射空十好几个箭筒,乃至于崩坏掉一个山头角,造成少许滑坡。李寿福一听,当即知晓白天的箭痕是谁手笔。今天大柳营的武师疯传,议论是哪个弓术大师,箭矢如此骇人。有人猜是梁渠,毕竟清剿鬼母教时展露过弓术。但附和的人不多,彼时此刻威力差距太大,那一箭说能把奔马上境武师打成两段都有人信。没想到真是。李寿福没仔细数,少说有上百只箭矢,跟雷霆似的拉出一条条长箭痕,傍晚没到,天空已经染上一层晕红。“帮忙整理一下,越快越好。”“梁大人放心,明天一早给您。”第二天。李寿福送来抄录名单。梁渠仔细翻看。【玉液膏】【兑换需求:一大功】……【金刚水葫芦】【兑换需求:两大功】……【朝露虫】【兑换需求:两大功】……【枯风水仙】【兑换需求:三大功】李寿福见梁渠翻阅思索:“梁大人,按照您的要求,我觉得或许可以兑换朝露虫和枯风水仙。”李寿福身为主簿,大致知晓梁渠手上的大功数目,他拿了五两银子,不介意再帮个小忙。梁渠顺着提醒望去。【朝露虫】【生于晨露中的神奇小虫,服之精气神旷然,心境祥和,有助于领悟破境,增益气血,十分难得。】【兑换需求:两大功】【枯风水仙】【生长于北方荒漠的水生植物,形似淡金水仙,花蕊细长。一遇阳光会伪装成枯死植物,每月满月之时能引起小范围的雨水降落,具有祈雨功效,服之润筋补骨,增益气血,亦能作疗伤之药】【兑换需求:三大功】梁渠发现两个的组合非常不错,李寿福不少用心,但是他摇摇头。“我手上没有五个大功,我师父拿走一个,昨日有一个拿去换了武学,眼下只有四个,但朝露虫和枯风水仙加起来要五个。”李寿福一愣,没想到有这茬。他思索一番,眼前一亮。“梁大人,既然您与徐大人相熟,又得圣皇口谕,不妨去试一试能否提前预借大功?官员的绩效考核是从每年一月到十二月底,今年一年仅剩下不到两月。以您目前功绩,绩效考核中额外获得一个大功并非难事,或许能从这里提前要到?”梁渠眉头一挑。每年会有年底考核他是知道的。大顺吏部会根据绩效排出各地方头几名,拥有额外赏赐,若是表现十分出彩,更能记上大功。尤其这种排名是在同级官员中排,梁渠的对手不是什么衡水使,大都尉,而是其他都水郎。淮阴府河泊所里,梁渠不觉得有其他都水郎能比得过自己。今年板上钉钉的头名。至于出不出彩。不好意思。圣皇金口玉言,亲自认证。 第三百四十五章 重新做人 故无论从哪个方面衡量,梁渠年终考核的大功板上钉钉。唯一的问题是,能不能成功把这两个月后的大功提前支取?李寿福知道梁渠跟徐岳龙关系不一般,有一定实施性,否则不会提议,但成不成,没法保证。“好主意,我去问问。”梁渠投袂而起,跑去提领大帐找徐岳龙,没想到扑个空。门口侍卫告歉:“卫提领,徐提领,冉佐领他们全陪同上使巡查三县灾况,不在营地。”梁渠问:“徐提领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昨日下午离开,按计划至少要三天。”梁渠思忖,三天不算太久。大顺一县之地广袤,除去特定县,如淮阴府下淮阴县等,基本是按照奔马中境武师朝固定方向奔跑一天一夜的里程来划分县域。他顺消息追在屁股后面找,少说得费一天功夫,劳心劳力,不如留在营地等人回来。“等徐提领回来后的第二天,你记得告知于我。”“梁大人放心,徐提领一回来,下官立即,额……”侍卫复述问道,“第二天?”“对,第二天,事不大,徐提领陪同上使奔波劳碌,不急一时。”“好,下官省的。”数日后,使团正式回营,整理文书,补给修养。隔天梁渠赶個大早,跑去找整理文案的徐岳龙,提出诉求。“预借大功……你小子。”徐岳龙指尖提笔,哭笑不得。他非第一回当差,常有下属家中告急,跑来预支俸禄,但从没听说有来预支大功的。换作旁人徐岳龙早给他赶出去,斥责其异想天开,但梁渠的说法不无道理,今年年底考核,的确会有一个大功板上钉钉。梁渠嘿笑:“朝露虫和枯风水仙加起来要五个大功,凑不齐只能放弃它们换别的,或许两个全要变,那效果没法保证,指不定我的两门功法全没法突破。”徐岳龙沉思良久,失笑摇头。“行!谁让你得圣皇口谕呢,搭桥梁,筑水渠的人总得有优待。去写申请文表吧,我来呈交,能成,不用回信,东西给你,不能成,我也没法。”梁渠大喜:“多谢岳龙大哥。”“无妨。”徐岳龙靠上椅背,眯眼笑问,“我听项方素说你得了口谕,答应要请客办蟹宴?”“最大的留给您!”“哈哈哈,以前在帝都倒真没怎么尝过,淮阴府章知府说‘不是江淮湖蟹好,人生何必住淮府。’,江淮泽蟹天下闻名,大的有没有一斤?”“有!螃蟹性寒,穷人吃得少,但富人常吃,以前附近几县常有蟹王赛。旁的不说,平阳县浪云楼曾把一只一斤出头的母宝蟹卖出一百八十八两的价格!但其实际效果甚至不如一头十八两的红血鲈。”徐岳龙咋舌:“一只宝蟹百多两?倒是会吃。”“江淮富庶,总有豪客舍得花钱。”……十月十日。使团准备离营,先去南直隶,再回帝都复命。营地前,众人出来相送,藏经宫的两位馆丞司天野,司申甫向梁渠告别。“梁大人放心,我们二人定不负使命,下月月底前把《青龙杀经》送到大人手中。”“梁大人若能补全真术,届时还望能略微提及一番我们二人姓名,感激不尽。”跨级补贴的方式,让每年近三成换功者选择贴功,换更高等阶的法门残篇。若是补足,功劳原路返回不说,促成此事的馆丞亦有好处。补足部分越多,功法等阶越高,好处越大。许多兑换残篇的人都不是无的放矢,故而两人对梁渠抱有很大期望。“二位放心,能补全,渠自舍不得一个大功白白丢失。”大顺的大功很香。梁渠一直是两条腿走路,大泽要吃,大顺也要吃,互相反哺,又快又稳。“梁大人高义!”二人赞美几句,骑上青马,简单告别后跟随使团离开。营地热闹平歇,众人相继散开。“终于结束,累死我了。”柯文彬大伸懒腰。项方素抱臂:“事情结束,咱们能回去了吧?剩下的让新县令去处理完事。”徐岳龙凝视近处修建的丘公堤。华珠县内洪水退开,大部分灾民得到安置,赈灾方案有条不紊,的确不会再有什么大事和要紧事。“行,等会我列个名单,留一部分人下来,名单上没有的就赶紧回去吧。”营地内一片欢呼。不知不觉已来华珠县内近两月,帐篷布置的再怎么舒服,和家宅比起来仍差得远。梁渠不禁想到四处奔波的西军,不知道大师兄何时能够回来。下午。天朗气清,军汉拿上名单,用浆糊张贴到公告栏上,引得大片官吏军汉前来,围得木板前水泄不通,熙熙攘攘。有名字的垂头丧气,没名字的心惊肉跳地复查,确认两三遍欢呼雀跃。梁渠没去看,他知道名单上没有自己,公示出来前便已经内部流通过。钱箱,伏波,渊木弓,玄铁大弓,箭筒,零零碎碎的东西一堆。梁渠依次放进木箱,除去武器自己拿,其他的全让河吏搬上舫船。营地马厩。赤山迫不及待地跳出栅栏。营地马厩里的马匹全是军汉负责,统一喂养,清洗,没有单人特殊照顾,赤山生活质量下降了好几个档次,早不耐烦。马栏里,项方素同样准备回去,他牵出黑马喊话。“阿水,怎么回去,骑马?坐船?我们准备沿途去江陵县看看那里的十八阶瀑布,玩上两天,要不要一起?”“你们去吧,我坐船,先回去抓螃蟹准备准备,再晚得十一月了。”“哈哈哈,好!那我们等着回去吃蟹!”“再会!”“再会!”黑水河上,赤山踩踏跳板进入舫船。梁渠站在岸边翻阅纸张,粗略浏览过一遍,拍拍卢新庆肩膀。“写得不错,好好改造,争取重新做人,日后说不定能减刑。”卢新庆赶忙点头。“大人得饶一命,对小人那是有再造之恩,感激不尽,只是……”“只是什么?”“每日五百字的心得体会,实在太难,小人只是简单识字,没上过书院,连续几天,写到丑时方能入睡。”卢新庆满面愁容,说的话配合醒目的黑眼圈显得十分可信。好好一个武师,满脸虚脱,每天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写反思,休息时间没法休息,全指望那时候找人掉点书袋子。一想到这,卢新庆眼角生出皱纹。“倒也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教育基础,梁渠合理听取群众意见,“那给伱减二百,每日三百字的心得体会,如此数目,不能再少。”压在身上的大石头减掉四成,卢新庆欣喜若狂,恨不得载歌载舞。“大人菩萨心肠,菩萨心肠!”从溃堤被抓到今天,天晴时日有一月之久,卢新庆头一回感受到阳光洒落肩头。神清气爽!“行了,你好自为之。”“大人慢走!”梁渠坐上舫舟,离开港湾。两岸矮山相继后退,直至丘公堤从视野中消失。阿威脱离手腕,张开翅膀飞停船头,四叶翅膀随风飘舞。黑水河中,大鳄,蟹怪等兽相继浮出水面,齐齐望向梁渠。梁渠知晓何意,几兽和阿威摄入精华数量有差距,但差距不大。一轮全新进化! 第三百四十六章 鸟枪换炮 不能动作为老将,爱将,地位崇高,难以逾越,享受第一优待。它摇曳尾巴越过几兽,来到舫船旁并排前行,足九米长的身躯比舫船要长出一大截尾巴,威猛挺阔。脑袋上两根枯木树桩似的短角更是增添一份神秘霸气。梁渠沟通泽鼎,补足最后十几点水泽精华。念头一动,泽鼎内顿生涟漪。涟漪中心,三道青色精光推演生成,徐徐升至鼎口,熠熠生辉。情形与阿威进化时一般无二。果真是第三次进化独有现象。不知道第四次第五次有没有?梁渠意识拨开青灰气和赤气,触碰精光,对应信息涌入脑海,显露出“不能动”进化所能选择的三个侧重方向。【利齿】【旋风】【复苏】梁渠一一查看。内容大抵与字面意思相符。【利齿】,强化咬合,摧崩金石,杀伤十足。【旋风】,身体旋转同时向前突刺,且能带起类似奔马武师罡风一般效果,具备强大的拉扯力和范围杀伤,让对手难以逃脱。第三点较为特殊。【复苏】,角木生长二寸,带来范围性体力恢复,生命力恢复,植物生机盎然,加速成长,生物延年益寿,健康无灾。一次爆发,能短时间内令周遭生物恢复部分体力,生命力,事后该效果消失数日。【复苏】!梁渠没有犹豫,他先试着把三个精光全扒拉一遍,发现不行,再尝试两两组合,仍无济于事,最后干脆利落地选第三个!有特质当然要发挥特质。不能动一直有催发灵植的作用,莲藕水域里的莲藕生长全靠不能动支撑,最中心的一块水泽精华如今已然能增长到七八点。没想到第三次进化会有如此大的蜕变,变成范围辅助!短时间恢复体力、生命力,用得好十分关键。延年益寿更不必说。一兽进化,全家受益!青光丝丝缕缕从【利齿】【旋风】上剥离,裹缠进【复苏】。待【复苏】精光变得足有原先二倍大,倏然投进“不能动”体内。“不能动”闭上眼睑,浑身气息内敛。光茧缠绕,破碎,随江风消散无形。黑水河里,“不能动”舒张身躯,整体再长一圈,接近四丈十二米!鳞甲颜色再添一份古朴青绿,宛若森林中爬满苔藓的苍茫古树,生机流转。“不能动”浮起脑袋,头上双角愈发敦实,粗壮。梁渠目视双角,似有微风拂面,说不上来有多大体会,但通体舒泰,仿佛春天探进油菜花田,深吸一口黄花香,周边绒毛蜜蜂乱蹿。除此之外,“不能动”的利齿有所变化,显然和阿威一样,保留有另外两项进化“残余”。“试一试。”梁渠跳入黑水河,赶水加持,感知范围延伸数倍,念头一动,浩荡江河逆流上涨。黑水河失去补充,前面奔涌消失,后面迅速堆高,中间凭空截断,露出黑褐色的淤泥底,许多大鱼蹦跳,甩出泥点。肥鲶鱼从堆高的半堵“水墙”里探出脑袋,目瞪口呆。赶水能力近似于杠杆,越是顺应河流,梁渠得到的加持越大,反之则吃力。仅仅四五道呼吸,梁渠体力见底。“不能动”瞅准时机,头上双角绽放荧光,一道绿芒涌进梁渠体内。霎时间,体力源源不断地从四肢百骸中生出,竟和见底前相差无几!“霍!”梁渠瞪大双眼。“不能动”的一次爆发,能让自己体力完全恢复?武骨,麒麟丹,再加泽狨的底子,梁渠体力要比一般的奔马武师充沛得多,说是几倍都不夸张。“不能动”不过精怪巅峰,爆发竟如此之强,令人难以置信。梁渠恢复体力,控制水流追赶上前面的半截黑水河,免得有船只和渔夫惊诧,重新爬上船。与“不能动”一番沟通,梁渠发现【复苏】比想象的要更厉害。【复苏】爆发下,同时受益对象数量越少,效果越强,且能在生命力和体力之间进行侧重性恢复。好比濒死拉回中等伤,但体力恢复较少,或濒死拉回重伤,但体力恢复较多。无法完全抛弃一边,毕竟两者中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法割舍。“强!”梁渠拍拍不能动的脑袋,十分欣喜。不能动老神在在,甩动尾巴跟在舫船边,宠辱不惊。天神麾下第一大将铁木山的风范十足。梁渠再看肥鲶鱼。亲眼目睹“不能动”的巨大变化,肥鲶鱼馋得流口水,忙昂起脑袋,搭在船沿上,挥舞两根长须。“莫急,第二個就是你。”梁渠花费二十多点水泽精华补全最后的缺口,泽鼎内三道精光一一浮现。探查总结。【虎口】咬合强化,尖牙利齿,“波动”技能加长加宽加穿透,增强干扰能力。【悍身】肉身强化,更快,更高,更强,更结实抗揍,万金油强化。【旋涡】肉身强化,和悍身相比侧重点不同,能短时间进入“墨雾”状态,游动时引发大量水旋涡,产生强大的吸引力与拉扯力,让猎物无处可逃。梁渠看到最后一个时,莫名想起六须鲶鱼的看家本领。六须鲶鱼性情凶猛,攻击时会先划动胸鳍,制造出强力漩涡让猎物迷失方向。这一招抓鱼非常有用。梁渠统御肥鲶鱼后,每日鱼获一下子增加不少,成为他翻身的第一桶金。再往后,梁渠脱离渔夫本职工作,成为武夫,就不咋再见肥鲶鱼用这招。“墨雾……听起来倒像是没有真实形态?”思忖片刻。梁渠选择【旋涡】。有新技能自然要选新技能。泽鼎精光流转,大半归纳于【旋涡】之中,投入肥鲶鱼体内。光茧包裹,破碎。肥鲶鱼舒展翩然身躯,整体长度变得与“不能动”相仿,逼近四丈,十二米。暗青色的宽背光滑泛光,鱼鳍宛若散逸于清水中的黑墨,飘逸涌动。大嘴更是和寻常鲶鱼截然不同,本来只是相似,如今彻底变成虎口模样。虎虎生威。肥鲶鱼头一回进化就和原来的鲶鱼形象拉开了比较大的差距,霸气威武得完全不像是阔嘴鲶鱼。否则老蛤蟆不会将信将疑把一头鲶鱼当“蛙”。进化完成,不待下达命令。肥鲶鱼欢天喜地地游蹿出去,一个甩尾俯冲,刹那间化作大团“墨雾”。黑雾所到之处,无形波动扩散,大片旋涡生出,相互撞击,搅得水下翻天覆地。肥鲶鱼心有所感,不再横冲直撞,转而绕一中心转圈。无数旋涡重叠组合,汇成直径数十米的巨大旋涡,好似有一支擎天巨笔插入水中搅动,沾墨的毛尖若隐若现,淌散出大片黑雾。河动山摇,岸边石块经受不住,坠落卷入旋涡,绞作碎渣。舫船停于旋涡边上纹丝未动,梁渠低头俯瞰,旋涡中央显露出大片河底淤泥。颇似那大圣搅鹰愁涧。梁渠让肥鲶鱼停下搅动,进入“墨雾”状态后来到船边。“墨雾”涌动,伸手进去能摸到一团厚实胶质,看来没法做到免疫物理攻击。“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梁渠想到不可思议的宗师神通,或许到那一步,肥鲶鱼会有所长进。收敛思绪。梁渠望向左右并排的两大护法,心情愉悦。“干得不错!”一个团辅,一个团控,水兽团的整体实力大大增加!圆头和拳头相继来到船边。梁渠一步到位,调用精华,给两兽全部补足。六道精光自泽鼎内徐徐浮现。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五大金刚 两岸相对,舫舟飘晃。泽鼎内六道精光流转。梁渠意识越过两道缥缈长气,触碰光点,依次探查两兽进化信息。江豚王圆头。【冲锋】大幅强化江豚天赋攻击,冲锋时短暂失去水阻,速度激增,威力与冲锋距离呈正相关,距离达到百丈,能激发“水枪”,威力及范围倍增。【悍身】肥鲶鱼进化时同样出现过一道【悍身】精光,两者名称,作用相同。大幅度强化身体强度,增长防御,攻击,理论上包括冲锋能力,但没有【冲锋】展露出的神异。【首领】圆头声波蜕变为“族群共振”。“族群共振”,激发后,麾下族群全体进入“共振”状态,上下如一,心灵相连,气血相合,族群个体不脱离共振范围,实力得到部分提升。【首领】效果颇似梁渠抓捕程崇时,沙河帮高层使用的蛇形武阵。阵法这玩意有利有弊,人越多越不好使。无论什么阵,皆需长期训练,统筹。牵扯精力不说,具体实现起来,碍于合阵方式,移动度会有较大限制,好比“两人三脚”游戏,“阵法不破”是两人脚上的禁锢环。小规模对抗下十分有用,大规模征伐混战时,表现效果直线下降,多拼其他强化底蕴,如冉仲轼的墨阵,丹药补给,人手一件的护甲。【首领】所谓“族群共振”,意似没有统筹上的罅隙,全交由一个大脑统筹。岩鳌蟹王拳头。【刚鳌】对拳头的一双巨钳进行针对性强化,大幅提高杀伤,锋锐,同时八足强化为八足矛,摧金裂石,锋锐难挡。【磐岩】处于防御姿态,激发能力“磐岩”,大幅增加甲壳硬直度。八足遁入大地,获地脉加持,甲壳短时间内蜕变为“坚壁”,不动如山。【磐岩】让梁渠想起池塘里的老砗磲。老砗磲有个天赋能力,能使得自身重量倍增,与大地休戚相连。它既是大地,大地既是它,想要搬动,除非方圆大地尽能搬起。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穴居】埋入土中,化地脉为己用,徐徐温养周身,且能借助地脉感知金属矿藏,吞噬矿金,强化己身。埋入时间越久,感知愈深,愈远。唯一缺陷是一旦长时间离开洞穴,先前蔓延的感知距离需从头开始。吞噬矿金……梁渠想到家里的几只河狸。几只河狸每月建造船只,索取的劳动酬劳正是矿金,它们通过啃噬矿金来磨牙,同时吸纳矿石元素,强化牙齿。拳头吞噬矿石,不仅能强化牙齿,浑身上下皆能强化。六道精光一目了然。秉持着有特质选特质,有潜力选潜力的进化理念。【首领】,【穴居】光芒大盛。【悍身】、【冲锋】、【刚鳌】、【磐岩】,暗淡如米粒,剥离出青光缕缕,涌入前两者。两道精光吸收完毕,倏然投入圆头,拳头体内,开启进化。江豚的看家本领正是群体生活,集群数量愈多,实力愈强。撬墙脚的理由不能忘。至于拳头,【穴居】初时或许不如【刚鳌】,【磐岩】,但上限无疑要高出许多,属于越埋越强。尤其是感知矿脉……此等能力梁渠觉得十分离谱,若是运气好,说不得能一夜暴富!至于出土重置问题,无伤大雅。实力是自己的,掉的只是借助地脉蔓延的感知范围。光茧缠绕,破碎。圆头水中翻滚,拍出浪花朵朵。三次进化,圆头体型暴涨一圈,来到和肥鲶鱼,不能动两兽的四丈范畴。外形上变化不大,面目威严,躯体流畅,力量感十足。其余江豚相继浮出水面,环绕首领圆头。起初和圆头体型差不多大的疤头,完全不敢置信,眨眼间首领会长大那么多。拳头则进化到比梁渠高出半截身子。年仅一岁的它模样威猛无双,浑身硬甲精光涌动,说是钢浇铁铸亦有人信。属于几大手下里灵活度最高,最勇猛的干将。特别是两次护驾,记忆犹新。舫船赶路前进,暂时没法验证拳头的【穴居】。梁渠望向圆头,尚未自精神链接中告知,仅一個眼神,圆头居然心领神会,一声令下集合所有江豚。黑水河浪涛涛,水中波动无形扩散。整个江豚族群以圆头为中心,齐齐覆上一层独特神韵,每一只个体的气息逐渐变化,趋于相同。半晌。梁渠闭上双目,感知气息,没有分辨出区别,动用耳识法亦是如此。仿佛身前凭空出现一头体长达至数十米的超巨大号江豚。直至他借助水中感知,方才拆分开来,化作一头头江豚个体。“巨江豚”沿着黑水河逆流而上,劈波逐浪,刮碰到两岸岩壁,好似用勺子刮下一层软泥。如此行为下,梁渠的气息与视觉感受截然不同。气息中“巨江豚”刮碰到了岩壁,视觉上那几头江豚与岩壁分明没有实际接触,分外违和。时间一久,梁渠竟有一种分不清现实与感知的眩晕感。“与武者罡气类似,又不是罡气?真罡?”梁渠若有所思。所有江豚聚合到一起,以“群体共振”手段催发出类似于真罡般的能力。“真罡”笼罩之下,不仅攻势大大增强,更有均摊部分伤害的效用。水浪涌动,推动方舟。浩瀚江风迎面,吹动衣袍猎猎。梁渠站在船头,与“巨江豚”并行。冲锋中的“巨江豚”整体速度略慢于圆头极速,但高于普通江豚。百丈距离后,一道白色锋芒浮现在“巨江豚”头顶前方,仅仅擦到岸边,岩石化为齑粉。“水枪?”梁渠想到【冲锋】中的形容。族群共振比想象的要强大得多,论及攻击手段,恐怕麾下诸兽暂时没有比眼下一招更强的。一刻钟后,“巨江豚”溃散。首领圆头精疲力竭,再起不能,其余江豚各个显露疲态,堪堪能在水中游动。“群体共振”需要消耗体力,无法长时间存续。“要是‘不能动’的能力仍在,持续时间应当不止一刻钟,或许能到二十分钟?”梁渠望向舫船旁的不能动。一次爆发下,不能动的【复苏】能力会消失数日,具体多少时日需要研究,故刚刚光环没有作用到江豚族群身上。“旋涡,复苏,群体共振……”梁渠忽然发现手下逐渐成体系,各有各的特色。肥鲶鱼,不能动,圆头,拳头。此四者,属于梁渠麾下最能打的正面四大将领,其次是拥有黄水祸毒,作为补充手段,隐蔽十足的阿威。五大金刚。至于蜃虫,赤山之流,特长就不在打架方面。一个辅助修行,一个赶路工具,属于主持内政的“文官”。老砗磲,河狸,江獭之流则是“吏”。江风浩浩,梁渠心情愉悦。不知不觉,整体实力再上一个台阶。“不知道花园修好没有,老蛤蟆来没来过。”离开平阳县一个半月,家中尚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几只水兽相处如何?傍晚。红霞烧天,炊烟零落。沿河某处埠头,数艘运料船停靠,水夫,渔夫往来。梁渠系舟上岸。“客官打火还是住店?”“打火!有没有什么时鲜,端呈上来!”“客官来的真巧,咱们店里头今个有银鱼,炖蛋,冷板羊肉……”来时匆匆忙忙,回去自不必十万火急,饱肚要紧。三天后。梁渠率领一众水兽赶回义兴镇。 第三百四十八章 老鸹窝里出凤凰 银白的芦花在风中簇拥起伏,开阔的泽面上渔船往来,风帆相并,一派繁忙景象。“日子过得真快。”梁渠立于船头,望着近在眼前的义兴镇,感慨万千。八月下旬走,十月中旬归。去时盛夏,归时入秋,连镇后矮山上,亦不知何时矗立起一座高耸楼阁。楼阁未曾封顶,梁柱参差,但五重八方亭宇初具规模,泛舟泽上的渔夫一眼便能望见,朦胧薄雾下,添生出几分人文气。“文庙奎阁?”梁渠目力极佳,观摩楼阁样式,隐隐有所猜测。每座县城内皆有三庙,文庙武庙城隍庙,旨在鼓励百姓崇德尚武,兴旺发展。临近江河,更要添一座河神庙或龙王庙。梁渠此前听人说过,平阳县里有意要把文庙和河神庙建到义兴镇上来,没想到动作那么快。待舫舟靠近上饶埠,逐水玩闹的水兽各自散开。肥鲶鱼,江豚们按照吩咐,跑进大泽抓黄满膏肥的大螃蟹,为蟹宴作准备。不能动和拳头则顺应地下河流,先一步往家中去。梁渠独自摇桨上前。各地人口的不断涌入,安顿,让平阳县及附近乡镇发展日新月异。跟八月份相比,上饶埠沿岸开出十数家新脚店,遮阳棚下不乏吹水喝酒的水夫。有两家甚至挂着“八铜板吃饱,十二铜板吃好”的木牌,门口架起大锅,暗红的老汤咕嘟嘟沸着,腥膻的肉香飘得四处都是。不到饭点,即有饥肠辘辘的伙夫来撂下铜板盛饭,围绕铁锅痛快扒饭。乡民们见到梁渠标志性的舫船从岸边经过,惊诧之余相继上前问好。梁渠一一颔首。更有渔夫划船靠来,从鱼篓里抓出大鱼,热情招呼许久未见的梁渠。“梁爷!新鲜的大鲫鱼,拎回家炖汤!”“鲫鱼有什么好吃的,全是小刺,我这有大花鲢,要喝喝鱼头汤!”岸上茶肆店家大笑:“大泽最不缺鱼吃,梁爷土生土长的平阳人,稀罕你那两条鱼?栾子,去包二斤冷切羊肉!”“欸,不必如此。”梁渠婉拒众人,“诸位好意心领,实在……”脚店里,忙碌擦桌的伙计望向梁渠背影,好奇问:“掌柜的,那人谁啊?派头那么大?全来送鱼?”四周吃饭的食客面面相觑,堂内忽地爆发大笑,震得屋瓦轻颤。“老掌柜,你哪招来的愣小子,莫不是山里逃出来的黑户?”“义兴镇上不认识梁爷,那不是骑着驴子赶鸡,不识高低嘛!”“嘿,你小子,假机灵,真糊涂。”适才出门打招呼的老掌柜转身过来,猛拍小二后脑,旋即翘起大拇指,“记住喽,梁爷是咱镇上的这个!就你这小身板,要不是靠梁爷,哪攒得下工钱?全要让流氓混蛋抢走!家里两亩水田每年借了粮,纳了粮,到死也剩不下一口食!以后眼珠子擦亮点,不识衙差也不能不识梁爷!”说罢,老掌柜对众多食客拱手道歉:“小黄牛不识虎,南浔乡里跑出来讨生活的乡巴佬,没瞧过大人物,大家不要一般见识。”大家自然把老掌柜的话当玩笑。没人会把此等小事放在心上,调笑几句不再理会,各自吃饭。小伙计捂着后脑勺若有所思。附近乡镇全说义兴镇好,没有扒皮鬼,没有滚刀肉,连每年借粮种的大户价格都比旁乡低。感情源头在这。埠头上。梁渠婉拒渔夫,店家们的好意,系船上岸,捧拾犀皮箱,钱箱。“水哥!我刚才听说你回来,只当有人捉弄我,没想到真的!”梁渠回头:“松宝?今天怎么有空来渔栏?”许久不见的林松宝身着一身黑色练武服,从渔栏里帮忙抬出跳板,搭上舫船后指向埠头两侧挖坑挑泥的雇工。“埠上近来不少商船往来,我爹说要再扩埠头,建深港和船坞,让我每天吃饭时间过来瞧瞧。”“那正好,我有一艘大船,正愁建好没地方放。”“多大的船,我让我爹再多留一个船位。”“六丈不到的福船。”赤山踩踏跳板上到埠头,抖动筋骨毛发。梁渠往赤山上挂好箱子,上下打量林松宝:“破皮关了?”林松宝嘿嘿一笑:“九月初破的。”“那要抓紧啊,立波和杰昌现在全在二关。”林松宝一愣:“那么快?”“华珠县发大水,鱼全冲了出来,里头不少宝鱼,宝植,他们两个天天出去捡,死了的都吃,来,给我搭把手。”林松宝接过大木箱。梁渠自己背上伏波,牵上赤山往家走,指向远处矮山:“那塔是什么情况?”“老早之前动工的,好像是拍卖会那会,十月冒的头,说是文庙里的什么阁,供奉文昌的。”“奎阁?”“对,奎阁!”“梁爷安好!”梁渠微微颔首,转头目视路人背影,颇为困惑:“今個我回来,怎么大家伙那么高兴?”“好久不见呗。”林松宝不假思索,说完又有沉吟,“唔……或许有秋收的缘故?”梁渠怔住:“跟秋收有什么关系?”“秋收要还租嘛,今年不少人去还粮,结果几家借粮大户全降了息,大家承你的情。”“承我的情?我没让大户降息啊?”梁渠越听越纳闷,借粮他知道。乡民平日粮食不可能总够吃,再加上生病之类,不少人需去找大户借粮度日。更别说义兴镇上不少人是别处地方来的灾民,借粮行为更加普遍。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借,要算利息。“但水哥伱现在是镇上的老大啊,最厉害的那个大户!有爵位,七品官,又是武师,镇上两家武馆主全仰仗你鼻息。平时陈杰昌和李立波出来教训地痞无赖,大家也认为是你的指使。旁的地方管不太着,义兴镇总共那么大点地,大户知道你脾性,做事自然要看眼色,哪里敢乱来?水哥你没发现现在镇上连赖皮都少见吗?以前的牛二,潘五之流,一个个全老老实实。”梁渠环顾四周,仔细回想一番,貌似真是如此。“附近乡全说咱们镇人走狗屎运,老鸹窝里出凤凰。”梁渠恍然。怪不得今天回来渔夫送鱼,农夫送粮,开店的送小菜,卖茶的让他坐下喝茶。许多事情梁渠压根没去做,只是身份越来越高,哪怕待在镇里什么都不干,亦没人敢忽视。交流间,梁渠和林松宝来到梁宅。“汪!”尚未开门,墙头上探出一个黑脑袋。乌龙扒拉墙头,三下五除二翻出身来,脑袋先着地,狠狠摔一跤,但乌龙皮糙肉厚,原地晃两下脑袋,绕着梁渠蹦蹦跳跳。两月不见,乌龙大出一圈,两只耳朵竖起大半,胖乎乎,黑溜溜。梁渠一只手抄起乌龙,一只手开门,抱着狗绕过影墙,终于回到熟悉的庭院。后院范兴来闻声赶来,见到梁渠大喜,赶忙上前帮搬东西。梁渠从赤山身上卸下几个大箱:“我出去两个月,家里出事没有,有没有人来找我?”“杨老爷那派人来找过您,说让您回来后抽空去一趟,不算什么要紧事,家里的话……应该没出事吧?”范兴来语气不大确定。梁渠察觉到蹊跷。“应该?”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听大悲咒,做慈悲獭 “不知道怎么跟您解释。”范兴来挠动鬓角。“有啥不好解释。”林松宝放下木箱,“有什么说什么,难不成事是你干的?”范兴来忙摇头否认:“不是我。”“那不就好,不是你干的,水哥能怪你不成?”“少卖关子,再不说当心我扣你九月份工钱!”“别别别!”范兴来忙呼不可,嘿笑道,“其实是老爷您池塘里养的那一大窝耗子……”耗子?林松宝侧目。梁渠脸一黑:“什么耗子?扁尾巴的是河狸,细尾巴的是江獭,你是平阳人吗?”范兴来思索一番:“那就是江獭,您走后几天,那群家伙倒算安分,但到九月份吧,那群耗……咳,江獭突然冒出来不少,总共有十多只!我瞧模样像是另外一窝,领头的那个脸上带疤,毛揪揪的,凶得很。两窝江獭一见面就掐架,打得那叫一个厉害!连扁尾巴的也跟着挨揍,大人您是没看见,满池子的耗……江獭血!血腥味飘出去,旁人以为咱家杀猪呢!我怕出事,闹出什么江獭命来,赶忙去西厢房请大师……”范兴来说到一半,止住话头,林松宝接着问:“然后呢?解决了没?”“事解决肯定是解决了,只是解决的比较奇怪,唔……大人您自个去看看吧,它们今個全在西厢房里听经呢。”听经?梁渠从范兴来嘴里听到一个十分突兀的词语,他放下乌龙,迈步穿过抄手游廊。范兴来和赤山来到庭院枣树下观望,林松宝留在原地等候。只落到地上的乌龙翘起尾巴屁颠颠跟上。西厢房大门洞开,没有丝毫视物阻隔。梁渠自游廊里侧身,顺着门柱斜往里看,眼角一抽,忽地明白范兴来说的奇怪是怎么回事。房间里窗明几净。笔墨纸砚分列,柚木书架靠在窗边,铁制的香炉里飘着袅袅香烟。穿披百衲衣的老和尚盘坐在案桌后,转动念珠,默默诵经。至此,一切正常。但当视线跨过长案,十二个蒲草团呈三排四列,整齐排布,一群从未见过的陌生江獭跃入眼帘。为首的是一疤脸江獭,端坐于前排中央蒲团,不知从哪叼来半截黄色布袍,裹住半边身子,缝隙间挤出少许褐色毛发。它紧闭双目,双爪合十,一动不动,任谁来都得称上一句宝相庄严。自疤脸一排往后,江獭体型逐渐变小。第四排更是几个小崽子,全无肃穆之意,打闹成一团,往蒲团上滚来滚去。乌龙躺靠上梁渠脚背,用后腿搔脖子,身上的蒜瓣毛如波浪涌动。梁渠回望枣树下的范兴来,范兴来挠挠头。西厢房内,诵经声戛然而止。老和尚睁开眼。“散吧。”疤脸江獭似乎真能听懂,闻言起身鞠躬,它身边的几只大江獭紧随其后。唯独最后一排的小江獭毫无察觉,仍自顾自地撕咬打架,喉咙间发出呜呜低吼。疤脸身后的大江獭虎跃蹿出,一獭一爪,挨了揍,小江獭立马老实,跟着混进队伍排队。于是乎,十二只江獭以疤脸为首,排成一字长蛇队,依次跨出厢房门槛。疤脸江獭望见站在游廊里的梁渠,合爪行礼。大江獭有样学样,小江獭晃晃爪子,不小心绊到门槛,翻滚两圈匆匆跟上队伍。垂花门下的林松宝目瞪口呆,怀疑自己没有睡醒。什么情况?大中午的出幻觉了?自己看到了啥?莫说林松宝,梁渠自个都拎不清什么状况,他压根没见过那几只江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梁渠扣响房门:“大师?”“施主请进。”梁渠迈步进入,环顾一圈,从旁边搬来凳子坐到老和尚面前,开玩笑道。“大师,什么情况?那几只江獭皈依我佛了?”老和尚从书架上翻出茶叶,给梁渠沏上一杯茶。梁渠忙起身接过,听老和尚坐下讲话。“那日兴来找到老衲,言明池塘里有一伙耗子打得不可开交,我跟过去看上一眼,见是两伙江獭,给它们念有一段《大悲咒》。那领头的江獭颇具慧根,杀念顿消,此后披一身黄衣,领亲眷每日前来听经,更是学上一套《罗汉拳》,我给它改了改,改成《罗汉爪》。”梁渠听得嘴角抽抽。臻象宗师给一头心智未开的精怪念《大悲咒》,传《罗汉爪》……江獭本是凶戾的主,江中流氓,如此对症下药,当真药到病除。不晓得自己池塘的那窝怎么样?“施主治水而归?算算时日,倒是比想的要早些。”梁渠放下茶杯道:“本不算太严重,一场洪水,几乎没生瘟疫,加上治理得当,遏住源头,九月上旬便开始退洪。此后大半月,河泊所多是安顿灾民,调筹物资和修建堤坝,倒是溃堤的起因……不,应当说抓犯人的过程颇为离奇。”“善哉善哉。”老和尚双手合十,继而问道,“不知是何离奇起因?”程崇的事必然要公审斩首,以泄民愤,梁渠没什么好隐瞒的,和盘托出前因后果,以及堤坝上寻找出来的物证。“程崇亲口承认,加之账目作证,又有堤坝条石中生长出的植物根茎,可谓板上钉钉。”不料老和尚听得眉宇紧皱,沉默不言。梁渠不明所以,询问:“大师缘何眉头紧皱,有哪不妥?小子肤浅末学,许多事头一回办,有差池之处,望大师不吝赐教。”老和尚不仅武道实力强悍,更是前朝举人,梁渠不敢疏忽大意。“谈不上赐教,亦不是有何差池。”老和尚摇摇头,“只是我据你之所述及前因后果,想起几位故人……”“故人?”梁渠对老和尚的过往了解不多,唯一晓得的老和尚故人是楼观台的道长,但见老和尚说话时没有任何缅怀,满脸平淡,大胆猜测,“大师此前所言邪僧?”“正是。”“溃堤是邪僧干的!?”梁渠始终认为程崇表现较为反常。奈何三法司查不出原因,三法司没办法,他更无能为力,没想到老和尚这有转机。不料老和尚摇头。“老衲未曾亲眼见过溃堤,无凭无据,如何能推断出真凶?老衲只是觉得,人为毁堤伤天害理,除去灭国征伐外极为少见,此等行为于盛世出现,颇似那雪山教徒收集厄气,灾气的惯用手段。”“厄气,灾气?” 第三百五十章 食气 “大师,何为厄气,灾气?”梁渠虚心请教。厄气,灾气,从名称上看,似乎跟赤气,枯木逢春气有一定关联?“武道一途总分四关七道,你可知承上启下的臻象道要如何迈入?”“不知,请大师解惑。”梁渠很久不去书院,但从未停止学习,时常去书院借书回来恶补。但书院里馆藏众多,偏偏关于宗师及以上的书籍少之又少,连真术概念亦是司天野和司申甫普及给他的。显然朝廷在有意把控消息流通。万幸。梁渠面前有一个实打实的大宗师。“迈入宗师,延寿三百,最关键的一步在于‘食气’。”“何谓‘食气’?”老和尚转动念珠:“《淮南鸿烈》有语云:凡地形,东西为纬,南北为经,山为积德,川为积刑,高者为生,下者为死,丘陵为牡,为牝……皆象其气,皆应其类。故南方有不死之草,北方有不释之冰,东方有君子之国,西方有形残之尸……食叶者有丝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悍,食气者神明而寿……”老和尚念诵长长一段,梁渠不解其意。老和尚瞥他一眼,抬头环顾西厢房:“你若建房,需准备何物?”梁渠不假思索:“钱?”“具体些。”“唔……木材?黄泥?砖石?”“气则木材、黄泥、砖石,宗师神通,即广厦万间。屋成,不惧风雨侵蚀三百年,此为延寿之真理。”梁渠若有所思。老和尚继续道:“天地间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象,不同象,对应不同气,皆象其气,皆应其类,灾象生灾气,乱象生乱气。”梁渠联想到自己的赤气和枯木逢春气。赤气来源于每二十三年或二十二年一回的三日凌空。十日一缕,泽鼎总共收集到两缕,其中一缕梁渠配合一万水泽精华,换来川主帝君的二次垂青。至于平时丙火日的二日凌空能不能收集到,暂且不知,得等明年七八月份丙火日再度验证。枯木逢春气,则是整个华珠县灾后重建,自悲苦万哀中恢复盎然生机得来。两者获取来源全对得上。“大师,皆象其气,皆应其类,那是不是万事万物皆有气?”“然!”老和尚目露赞许,“万事万物皆有气,只是那些气,难以为人所用,你可知,食气有四难?”“四难?”老和尚细细道来。“一难曰寻,天地万物,山川水泽皆有气,然其气乃渣木,淤泥,无法建房,唯有特殊节点方能找到良木,坚石!二难曰收,气之缥缈,难以捉摸,唯有以特定容器方能采集,收纳!三难曰食,不同气,需不同“介质”引导,炼化!否则纵然有气,亦是看得见吃不着!四难曰化,气与人有相性,相性不合,房屋易走水!”咦……食气那么难吗?梁渠陷入沉思。“实际常人皆言‘食气’有五难,最后一难曰意难平,老衲不以为然。”梁渠竖起耳朵:“愿闻其详。”“气有高下品质之分,上等气建上等房,世人皆曰上等房更易迈入武圣之境,实则有误,上等气,下等气,于入武圣一途,无差!”“无差?那为何会意难平一说?”“老衲以为,难平,要改为难争!你起于微末,应当能理解个中含义。”梁渠思量一番,大致能理解。依旧是优势积累和劣势积累的区别,一步先步步先,一步后步步后。相比于高起点,纵然机会相同,低起点人竞争起来仍处于劣势地位,且劣势容易越扩越大。不止是宗师,从踏上武道一途开始,积累已经产生。梁渠背靠杨东雄,功法武学全不用愁,皆属上乘,没有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和资源在上面。但许多人获得第一個大功,不是去兑换天材地宝进阶,而是要换一本合适功法。等到下一轮竞争机会到来,梁渠既有功法,又有天材地宝加持,自然更容易获得第二个大功。第三轮,第四轮……岁月流逝,路上行人越来越少,蓦然回首,曾经的同伴渐行渐远。“但是大师,两者没有太大差别吧?下等气不易竞争,不等于不容易进入武圣吗?”“非也。”老和尚摇摇头,“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以后你会明白的。”见老和尚不愿意说透,梁渠没有刨根问底,把兜了一个大圈子的话题绕回来。“那厄气,灾气,是要引发混乱和灾难方能产生?故而溃堤一事,让大师想起他们?”“正是如此,大雪山教所处的雪山域与大顺不同,那里虽是二江源头,神秘莫测,但生存环境极为苛刻,冷瘴弥漫,麦不生根,寻常百姓艰难竭蹶。故而诞生出的信仰极其原始,人不人,鬼不鬼,你未曾亲眼目睹,是很难想象的。厄气,灾气,正是此等环境下,大雪山宗师最常修持的上等气,威力骇人……”梁渠觉得讨论信仰诞生属性从老和尚口中说出来怪怪的,没多在意。“大师能否详细说说有何威力?”老和尚双手合十:“我扼杀的那位宗师一切所作所想,皆可把事情导向于我而言,最坏的结果。”梁渠不明觉厉。如此说来,岂不是另类的控制运气?怪怪……“那灾气与厄气,是用什么容器收集的?一种容器,只能收纳一种气吗?”“看相性,例如灾气与厄气,两者相似,往往能用同一容器收纳,那宗师邪僧自大雪山中出来,正是为自己的徒子徒孙采纳灾气,我见之用的乃是一头盖骨作的法碗,边上镶嵌有黄金,骨骼晶莹剔透,望之颇为不凡,事后为我所毁。”头盖骨?梁渠听得头顶一凉,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门上划过。一番探讨。梁渠对气的了解越发深刻,知晓不同的气往往有不同的神奇效果。赤气与枯木逢春气,想来正是宗师境界所需要的“气”!泽鼎无敌!旁人的五难,梁渠压根没有,且似乎没有相性收纳的问题?赤气,枯木逢春,两者怎么看都不太像是有相性的模样,而且按照道理,泽鼎应该属水,居然连赤气都能收。如此说来,赤气无法使用,或许是自己相性不合的缘故?至于老和尚食的什么气,凝练出什么神通。梁渠没好意思问,问题太隐私,类似于问人家底牌是什么。半晌,梁渠换个话题。“大师,唯识法有突破吗?”“有!”老和尚从桌案下的抽屉中抽出一叠手稿。“眼识法,鼻识法,俱在此处。” 第三百五十一章 军备竞赛 好好好!梁渠面对手稿大喜。先前唯识法破译久久没有进展,没想到自己出去一趟再回来,立马多出两门!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五识已然凑齐三识!老和尚双手合十:“拆解功法无有定数,时快,时慢,皆需缘法。”“多谢大师,大师辛苦!”梁渠攥住手稿,本想当场翻阅,忽然想到林松宝和范兴来两人还在外头的等候。他和老和尚聊得认真,一下子忘记时间,忙收起书稿告歉。“回来得匆忙,外有友人等候,待安顿好再来问询大师。”“无妨,施主自便即是。”庭院内。范兴来身披斑驳光影,侍立一旁,赤山伸长脑袋探进枣树顶冠,试图翻找果子。林松宝独自坐在游廊座椅上,尚未从江獭沙弥的震撼中缓过神来。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平阳人,江獭见过不少,年年能见几回它们打架,但身披黄袍的沙弥獭头一回见,真是小刀划屁股……梁渠握住手稿跨下阶梯:“兴来,带赤山回马厩,给它洗个澡,刷刷毛,天气凉,记得掺热水。洗完再喂顿食,另外你左手边箱子里是我替换下来的衣服,带去后院让李大娘洗了晾干。”“好嘞,大人放心,养马的事我省的,出不了差错。”范兴来搬起箱子跟赤山大爷回马厩。“松宝,辛苦你帮忙跑一趟。”梁渠回到垂花门下,接捧木箱。“左右几步路,有什么辛苦。”“看到江獭有没有吓一跳?”“吓一跳不至于,就是稀奇,没见过,那是精怪吧?个头怪大的。”“老实说我一样稀奇,从来没见过它们,家里养的是另外一窝,估摸是外头惹到的仇家。”梁渠记得老砗磲说过,江獭一家用烤鱼换来不能动和肥鲶鱼出手,暴揍了曾经抢走它们家园的野生江獭。眼下怕不是让仇家找上了门。林松宝听得佩服,江獭有名的江溜子,敢养的不是一般人。“哦对了,以前我和立波、杰昌说过,准备让你破关后,去河泊所领個河吏职位过来帮忙,要不要来?”梁渠手下河伯河长河吏几十个,名字都记不太全,总得往里安排几个合适的自己人。李立波和陈杰昌两人要兼顾武馆,平日没法面面俱到,不太够用。让林松宝去,专业对口不说,关键人机灵,本事不小。施粥跟祭祀那几件事下来,林松宝给梁渠留下的印象很深,到自己手下帮忙,必然会轻松不少。“那感情好!水哥你发话,我指定乐意。”林松宝眼前一亮,没想到自己跑个腿,白谋一份好差事。“行,过两天你找我要腰牌,拿上腰牌去河泊所府衙里找一个叫李寿福的主簿登记造册,领身份,另外有件事,最近两天你家渔栏里有没有收螃蟹?”“有啊,十月十一月,吃尖团的好日子,几家大酒楼天天来收,水哥伱要?”“嗯,准备搞点,我只要个头大的,雌蟹要七两以上,公蟹要八两以上。”“水哥你要多少?什么时候要?”“越多越好,过两三天吧?”梁渠不止得请徐岳龙等人,师父师兄也要,那需求不小。“成,我回头让阿灿和阿怀他们两个注意注意,大货全留下来养塘子。”两人商谈几句,林松宝婉拒午饭邀请,离开梁宅。梁渠回卧房架上伏波,放下盛渊木弓的犀皮箱,钱箱塞进床底,收拾好家伙事来到池塘。离开平阳县前,梁渠一早定好工匠开工挖塘,奈何突逢暴雨,没法动工。此后梁渠人在华珠县,梁宅内工程照旧。一个多月的时间,雇工们挖个塘绰绰有余,记忆里的小池塘模样大变。最显著的是占地!从原先的占地一亩多再扩出一倍,达到两亩半近三亩之多!池塘四周全用塘石围拢,塘石外铺有一条丈宽的鹅卵石小路,间或用石板分割路段,缝隙中挤满茸茸青草。河狸们的木屋位置没变,仍是东南角位置,只是造型有所变化,和原来的不大一样。不能动正趴在木屋旁酣睡,身边围聚好几只河狸,为首的大河狸正对它额头上的一对青木角敲敲打打。与木屋相对的池塘西北角,大量泥污在水下翻涌。是拳头在水底开工挖洞,准备把自己埋上,发挥【穴居】效果。至于老砗磲。一如既往地趴到角落里晒太阳,一半泡水,一半裸露,浑身波浪形的砗磲壳散发柔光。梁渠环顾一圈,面对新池塘,顿觉视野宽阔,神清气爽。唯独坐落于池塘中央的巨石颇为碍眼。“老贝,那石头哪来的?”梁渠指向池塘中央裸露出水面,中间有一个特殊凹陷的巨石。老砗磲不动如山:“赖皮之行也。”梁渠思绪一转:“老蛤蟆?”“然。”果真是老蛤蟆。“时常来?”“间三差五。”梁渠若有所思。他此前便有搞假山,雕个座位的念头,好让老蛤蟆觉得物有所值,再从爪蹼里扣点宝鱼出来。没想到老蛤蟆自力更生,给他省下一笔银子。仔细比较,石块凹坑恰好对上老蛤蟆的胖屁股,完美契合,躺靠其上一览天光无余。只是老蛤蟆自己搞得不好看,石头边上还有没刮干净的鸟粪,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搬来的。梁渠没太在意,改天让江獭一家刷一刷。念及此处,他环顾四周,发现池塘里既没疤脸江獭身影,也没原来那窝的踪迹。“老贝,家里先前那窝江獭去哪了?怎么没见着?”“避难去也,每日念经,皆不敢回,唔,算算时辰,当是归时。”老砗磲话音刚落,几只江獭从地下河道里探出脑袋,小心张望。正是此前住在梁渠家中的六只江獭!江獭一家见到挖洞中的拳头大喜,知晓几位水兽回归,赶忙浮出水面。为首的大江獭望见岸边的不能动,激动地浑身发颤。它扒住塘石爬上岸,抖擞毛发,环绕不能动一通吱哇乱叫,接着比出一根爪指。不能动睁开眼又闭上眼,不为所动。此前一千多条烤鱼尚未吃完。没得吃前,不想动。大江獭如丧考妣,耷拉脑袋。两只小江獭摇摇晃晃,躺倒在地上,无神望天。它们以少敌多,已是劣势,遑论对手一家不知从哪学来一套拳法。獭家,完了!大河狸上前拍拍老伙计的肩膀,以示安慰。尽管疤脸来势汹汹,河狸一家跟着挨揍,房屋被毁,但它们没有放在心上。友情万岁!梁渠眸光闪烁,倒是觉得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他看向老砗磲。“老贝,你问问它们想不想报仇,我也可以教它们一套拳法。”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眼识,鼻识 梁渠教拳法,不是想看两窝江獭军备竞赛,相互掐架。新福船需要船员,舵工、缭手、斗手、碇手……福船的建造,梁渠采用的分工合作,发挥各自特长。河狸一家负责切削,加工板材,再由刘全福那边派人每天过来领取,组装搭建。池塘里河狸一家没在干活,附近也没有材料堆积,说明板材全部切完。那刘全福的进度不会太慢,船工的事要早早提上日程。故而梁渠准备统御大江獭,代价的教授它们猿拳。实在打不过,他还可以让不能动帮忙。大江獭冥思苦想。梁渠让老贝的转述当中,没有说统御一词,只说今后会失去一部分自由。半晌。大江獭沉重点头。天天挨揍,这逼日子一点都不能过!不胜利毋宁死!于是乎,一人一兽相继离开池塘。老砗磲纳闷,不知道一人一獭去干什么,特训?但当大江獭再度出现时,老砗磲惊得目瞪口呆。眨眼功夫,大江獭体格竟然雄壮不少,浑身毛发油光水滑!吃什么好东西了?梁小子舍得下如此重本?实际上,梁渠只是给大江獭进行了补全。有肥鲶鱼等兽当主力绰绰有余,梁渠不准备往大江獭身上投入资源,完全放养,但补全所需的水泽精华并不多,举手之劳。“以后你就叫獭獭开!明天早起,全家跟我学猿拳!”獭獭开郑重点头,它召集全家,示意从今往后,大家要刻苦修行,早日一雪前耻!趁着江獭一家战争动员,梁渠跳入水中,从池塘淤泥中挖出一个大龟壳。玄龟壳。老蛤蟆送的,为达到演示效果,玄龟壳上让它烧出不少裂缝,需要泡在水中十天半月方能长好。梁渠出去两个月,自然无碍。暂时想不到有什么要占卜的地方,梁渠带回书房,把龟壳放在书架上,顺手翻出纸张,研墨抄录《眼识法》,《鼻识法》有耳识法为基础,《眼识法》,《鼻识法》理解起来要容易得多。眼识法和耳识法一样,练的压根不是目力,而是感知目光,从旁人目光中提取信息的能力!一旦修炼小成。“旁人目光如有实质,恶念更似针刺。”除去对外界目光清晰把握,有所反应外,梁渠更能通过此法反其道而行之,让旁人感受到目光压力。“听起来对金瞳有裨益?”金瞳能号令万般鱼类。若是加上眼识,说不得有奇妙效果。梁渠从抽屉中翻出耳识法,与手中的眼识法相互比对。耳识法听出来的东西较为客观,生老病死,枯荣兴衰。那眼识法看出来的则较为主观,怨恨嗔痴,恶怒悲哀。今后别人想要埋伏偷袭自己,恐怕不太容易,颇似“不管距离有多远,只要有人用枪指着我,我都能感觉的到。”至于鼻识法,与前两门功法如出一辙,一脉相承。同样不修嗅觉,嗅的是好坏。任何于自己有弊端的,那便是难闻的。任何于自己有益处的,那便是好闻的。当然,屏蔽法门时,闻任何东西皆是正常气味。日后旁人想给梁渠下毒也难。梁渠拿起抄录的纸张,陈列开《耳识法》,《眼识法》,《鼻识法》。三者一一对比。耳识法不修听力。眼识法不修目力。鼻识法不修嗅觉。唯识法当真是一门极其奇特的法门,全部另辟蹊径,走出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靠此三法,旁人难骗,难毒,难袭!梁渠生存能力将会拔升到无限高!远离一切阴谋诡计。创造《唯识法》的慧远大师真是奇才!不过,又是什么环境,让慧远大师创造出此般法门?梁渠似乎能感受到此法创作时所面临的巨大生存压力。周边群蛇环绕,虎豹窥伺,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踏入深渊,堕入无间地狱。梁渠不断深思,不知不觉间,后背竟惊出一身冷汗。“呼!”梁渠长吐一口气,收敛思绪,整理好三道法门,回西厢房交还原稿,顺带询问大师一些法门修炼上的问题。老和尚一一作答。半晌。“施主可还留有疑问?今日不问,此后几日恐无机会再问。”梁渠一怔:“大师要走?”不知不觉,梁渠已经和老和尚同住一个屋檐下小半年。乍一听对方要走,心里空落落的。“老衲该去华珠县一观,顺带去往周遭几县,许要十一月回。”梁渠恍然。道理没错,老和尚来淮阴府是追踪那邪僧来的,如今见华珠县溃堤疑似大雪山教手笔,定然要去实地考察。“暂时没有困惑,大师要不飧食再走?我好让张大娘给大师备些干粮?”老和尚思索片刻,应承下来。梁渠见老和尚如此奔波忙碌,不免心生感慨。那邪僧真是能藏。臻象宗师的老和尚寻找小半年,一点线索找不到。不会已经死在哪個犄角旮旯里了吧?梁渠越想越有可能。天下英雄藏龙卧虎,自己在家都能偶遇上大宗师。保不齐邪僧真让哪个路过的好汉给手刃。趁离傍晚有一段时间,梁渠去平阳县找师父报道,顺带拿上玄铁大弓去一趟武馆,找到胡师兄,把大弓赠予对方。胡奇接过大弓,稍试弓力,发现自己竟然难以拉满,目露讶然:“师弟你这弓……”梁渠抱拳道:“师弟近日换了张新弓,旧弓与其闲置荒废,卖予旁人,不如赠与师兄。”梁渠拜入杨东雄的门下不假,但杨东雄真正亲传的只有《万胜抱元》。其余时候,多是胡师兄和徐师兄代师授课。关系匪浅。“师弟进展神速,师兄弗如。”胡奇感慨万千。他一个奔马二窍武师拉不满的弓,少说是奔马上境乃至极境用的好弓。梁渠居然用不顺手!去年拜入师门时的场景,胡奇仍然历历在目,一转眼,梁渠竟已连续迈过数位师兄,师姐。若非徐师兄前些时日迈入狼烟,胡奇怀疑梁渠实力恐能在众多师兄弟中排到第四!杨东雄收的一众弟子,天赋品性全部不差,偏偏遇上梁渠这朵奇葩!向长松凑上前来笑问:“师弟缘何能厚此薄彼,你光送胡师兄好兵器,不送你的向师兄?”梁渠无奈:“师弟浑身上下总共一把枪,一把弓,实在没有多余兵器赠予向师兄,不过改日师弟倒是准备设宴,不知向师兄愿不愿赏脸?”“设宴?”向长松好奇,“有什么好事?怎么突然想到请客?”梁渠笑道:“左右不是甚么大事,不过得了陛下口谕,说我是‘搭桥梁,筑水渠’,让我好生勉励。加上今年绩效考核第一,要列入吏部贤才名单。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请客,全是同僚撺掇!” 第三百五十三章 江中水麒麟也 “好小子,两月未见,敢捉弄于我!没什么大不了是吧?全是同僚撺掇是吧?再说一遍试试!今个让你知道知道长幼尊卑!”武馆后院,苍郁树荫笼罩住整个院子,丹桂花香在空气中如蜜般浓稠不化。向长松揽住梁渠脖子,狠狠使劲往下搂。梁渠反抓住向长松的胳膊,配合弯腰哈哈大笑,头发上不知不觉沾上几朵橙黄金桂。“师兄恼火至此,那改日设宴到底是来与不来?”“来!当然要来!”向长松‘咬牙切齿’,“我要狠狠地吃,把你吃穷,吃哭,吃得你追悔莫及!”“那小心吃撑拉肚,师弟我设的是蟹宴!”“武者怕什么拉肚,大不了多吃几块老姜!多喝几口黄酒!我要吃你大蟹二百只!”见两者热闹不停,胡奇插话喊停。“向师弟莫要玩闹,先让梁师弟说说,圣皇陛下的完整口谕是什么?”向长松缓开胳膊。梁渠抓走头上桂花,起身作答:“‘搭桥梁,筑水渠,卿其勉之。’不多不少,正好十个字。那日朝廷上使前来,诵读敕书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口述于我的。”“搭桥梁,筑水渠,卿其勉之……”胡奇复述几遍,面露几分追忆唏嘘,“梁师弟只来门下一年,教你站桩时的场面仍历历在目,一晃眼,已经能给师父师兄们涨脸面了啊!”梁渠抱拳:“多是胡师兄教的好。”胡奇摇头:“师弟江中水麒麟也,我哪有本事教出能让圣皇口谕勉励的人来。本月至今已有三十七名弟子离馆,没见他们哪個有师弟的能耐,不仗着本事去乡里胡作非为已然不错。”“咱们师门要出了不得的人物喽!”向长松拍拍梁渠臂膀,“圣皇陛下亲自下口谕,师弟不得找个机会变成墨宝,裱在厅堂里?”“有道理!正好待会去找师父,让师父帮我写上一副,再装裱起来挂进中堂!”话毕,一抹橙黄映入后院。梁渠目光穿过青灰色的树荫望到远空。日暮西斜,光晕泛黄。再逗留恐怕赶不上和老和尚的晚饭。“时候不早,尚需去找一趟师父,今日主要知会二位师兄,至于请帖,容师弟偷个懒,改日让兴来领你们。”胡奇点头:“本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一个师门,亲如兄弟,请吃饭师弟喊一声便是,犯不着下贴。”大家逢年过节,时常相聚吃饭。哪怕不过节,只是师父家院子里的梅子熟透,枣子结果,亦值得上门吃喝一顿,回回下拜帖反倒显得生分,麻烦。告别二位师兄,婉拒馆内学徒的指导请求,说好下次一定,梁渠沿着青石街再赶至杨府。杨东雄与许氏得下人通报,趁梁渠漫步穿过廊道的时间,端坐于厅堂等候。阔别二月,梁渠跟师父师娘要说的话更多。他接过南娣沏好的清茶,从一路未停,日夜赶往华珠县,发现水则碑蹊跷断裂讲起。再到碰上县令船队,斩杀怪鱼,亲自上沙河帮借船,帮主程崇自爆,袒露所作所为,帮众上下倒戈相向。以及甘泉镇本土粮商遭外乡人结群冲击,有过约定的本地人倒戈加入哄抢,之后遇上赤龙鱼……零零碎碎全说一遍,事无巨细。许氏听得乐呵:“伱去华珠县的两月倒是过得充实,又是借船,又是抓人,立下好大功劳。偏惹得你师父日夜烦忧,觉得你头一回办那么大的差事,生怕哪出差池,天天遣那门房去驿站查看有无书信往来。”杨东雄目光淡淡,端起茶碗喝茶。梁渠坐在下面听得尴尬。两个月,他的确没传过一封信件,主要是觉得华珠县和平阳县距离太近,没什么必要。再加上洪水泛滥,华珠县内驿站一样让大水淹没,除去官信畅通,家书难传,得费功夫专门托人送。梁渠转移话题:“师父师娘不妨猜猜,弟子此番去华珠县治水,朝廷给予我什么奖励?”过往之事不可追,二人果真不再计较书信一事。杨东雄琢磨道:“据你所言,你此番治水功劳颇大,莫非是升任衡水使?”梁渠摇头:“师父猜得不对,弟子未曾升官。”“小九既说溃堤是那沙河帮主报复河泊所之举,那河泊所上下必不会有人因此升官。否则自犯自赏,朝廷如何能定民心?我猜多是物质奖励,丹药,功法之流?”“师娘说对一半,但除物质奖励外,还有一件十分重要之事。”还有?杨东雄跟许氏齐齐沉思。皇帝治国有三样利器:号令、斧钺、禄赏。其中禄赏的手段无非那么几种:升官,给爵,赏赐……没有升官,更不会给爵。还能有什么?杨东雄想不到。许氏恍然大悟:“陛下给你赐了婚?”“咳咳咳……”梁渠让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师娘想的忒偏,怎么可能是赐婚。”许氏茶盖一合,眼眸一瞪。“知道偏你还给我们两个老的卖关子?赶紧说!”见师父师娘全猜不出来,梁渠挺直腰板。“是弟子得有一道口谕,陛下说我是‘搭桥梁,筑水渠’,让我“卿其勉之”!”杨东雄惊愕不已,茶盏放于桌上,坐直身子。“此言当真?真有口谕?”梁渠抱拳:“弟子不敢开此等玩笑,此十字是上使诵完敕书,亲自传于弟子,河泊所上下全为见证。弟子今日前来,一是跟师父师娘报平安,二是想让师父给弟子写一份墨宝,好挂于厅堂。”杨东雄与许氏对视一眼。圣皇亲自口谕鼓励!搭桥梁,筑水渠……地者,万物之本源,诸生之根菀也。水者,地之血气,如经脉之通流者也。自古以来水利即为历朝历代之重点。其中固然有梁渠名字恰好如此的缘由,但能以此事勉励,分量不可谓不重!半晌。杨东雄平复心绪,高兴之余摇头拒绝。“不是我不肯,但你让我来写,不如去找上湖书院的赵山长,他是有名的书画大家。你那拼音法进展如此之快,离不开赵山长帮助,找他帮忙,不会不乐意。” 第三百五十四章 再得青龙枪法 武者对肉体掌控力强,刻意模仿之下,写出来的字不会太差,但写字从来不是单纯模仿的问题。杨东雄不觉得自己字写得有多好。不如趁此机会,让梁渠多跟赵记走动走动。关系不走会淡。武者有武者的圈子,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圈子。两者有所重合,有所不合。梁渠眼下书院去的少,学生身份越发淡薄,日后再想维系,远不如今日方便。梁渠听得出话中含义,左右想想也是,答应下来。曾经的上湖书院,如今一跃得以改编,成为县学,赵山长的地位水涨船高。任何一个有一定身份的读书人皆不能小瞧。一如杨东雄认识徐文烛这位伯爵,且能通过徐文烛联系上徐国公一般。参加过科举,同期皆是同窗,总认识几个厉害人物,厉害老师,兜兜转转,自然而然的能触及帝都。梁渠环顾左右。“除此之外,弟子还有一事要告知师父。”杨东雄心下了然,屏退左右下人。许氏本可以留下旁听,但她从不参和武者之事,跟随南梯一同离开。整个厅堂内仅剩下梁渠跟杨东雄师徒二人。“左右无人,但说无妨。”“师父可还记得暂居弟子家中的佛学宗师?”杨东雄点头,一位宗师住在自己亲传弟子家中,想忘都难。梁渠则把老和尚关于溃堤的猜测告知给杨东雄。“厄气,大雪山教……”杨东雄皱眉沉思。梁渠不过奔马武师,离臻象差出十万八千里,不知食气不足为奇。杨东雄身为大武师,此境过后便是宗师,不可能不知道如何食气。但大雪山一事,头一回听说。“按你所说,或许真有可能……”作为河泊所跟缉妖司双重掌故,杨东雄有一定义务将情况上报。梁渠的目的便在于此。“师父,消息来源,劳您多操心。”“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涉及你与那位宗师。只是那所谓邪僧,至今未曾有线索?”梁渠摇头:“未曾,宗师此次前往华珠县,便是去找寻线索。”“真会藏。”杨东雄发出的感慨和梁渠一模一样。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知晓淮阴府里有一個能耐不小的大武师流窜,或许已经在暗中招风惹雨,着实有一股不小的心理压力。师徒沉默。半晌,梁渠突然问道:“师父,您距离迈入宗师,差有多少?”“你问这个作甚?”梁渠挠挠鬓角:“弟子好奇,问问。”梁渠如今手上有两缕长气,赤气疑似属性不合,除去升华垂青外,暂时没多大作用。若是师父需要,借此成为宗师,梁渠能获得的好处绝不会少。至少横行府州无碍。杨东雄瞥弟子两眼,没有多想,只当梁渠偶然间获知迈入宗师的法子,求知欲作祟。“跨入宗师有三步,莫说最难的食气,再往前两步,为师一步未曾踏入,估计此生无望。”“啊这……”梁渠哑然,没想到自己师父差那么多,沉默片刻,憋出一句,“师父你要多努力啊。”杨东雄一愣,靠上座椅。“你是不是跟老四厮混太久,把他一身混不吝的本事学去了?”梁渠打个哈哈。许是徐子帅平日给的震撼太多,让杨东雄习以为常,他并未计较,从怀中抽出半本册子。“你的青龙枪法,四五两式全在此处,帮伱换过来了。我翻阅几遍,练过几天,没感觉出问题。招式思路与行气和前面三招一脉相承,且与前三式组合起来,多出不少变化,有罡气化生之象。一个大功价值不菲,你自己好生修炼。”“多谢师父!”梁渠接捧过册子大喜。有四五两式,七杀枪一下全了过半!梁渠得到枪法,顺带着和杨东雄说了自己贴补大功,换《青龙杀经》一事。“《青龙杀经》……”杨东雄思索片刻,“感觉不太像七杀枪啊,但名字上颇有相似之处。”青龙七杀枪,按理说是招式界定非常明确的一门武学,组合起来有莫大威能。偏偏青龙杀经听起来不太像招式分明的武学。“弟子怀疑,青龙杀经类似于统合总纲,不属于七杀枪中的任何一式,却能引发一些额外变化?”杨东雄颇为认同:“的确有这个可能。”师徒二人探讨一阵,临别之际,梁渠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师父,弟子身上有三项特殊法门,想让师父转交给几位师兄师姐,尤其是大师兄。”“耳,眼,鼻识法?”杨东雄扫上几眼,对法门的名字颇感好奇。待他翻阅一遍,听梁渠解说过效果,心头一颤。“世上竟然有此等法门?你从何得来?”“水中。”“水中……”杨东雄收敛神色,不再惊奇。水下啊。那没事了。正常。“弟子听闻西军时常征战,多有危险,是故弟子建议大师兄先从《眼识法》开始修炼,及时察觉到旁人敌意,把握生存之机,提防小人。其次为《鼻识法》,辨别入口之物,免于毒物威胁,再其次修《耳识法》,听得万物,对寻找机缘极有帮助,以此三者为紧要顺序。”尽管和大师兄的交集不多,但起手送一件灵兵让梁渠记忆犹新。他自然不会吝啬。能感知到别人敌意的法门,梁渠觉得对大师兄分外重要,尤其是在师父二儿子军中阵亡的前提下。至于老和尚那边无所谓外传不外传,从《耳识法》开始,明确任由梁渠自己支配。毕竟《唯识论》从源头上来讲,是梁渠找到的。杨东雄郑重收下:“有心了。”此三项法门,于修行者本身实力并没有多大提升,但就帮助生存上,极为重要!不怕死的明白,就怕死的不明白。“弟子应当做的。”厅堂内光芒渐暗,梁渠不再久留,跑去和师娘道别,拒绝晚饭邀请,赶回家中。用过晚饭。老和尚背上梁渠准备的行囊,消失在院中。梁渠则抱上蜃虫,开始紧锣密鼓地修行起新获得的众多法门。 请假一天 如题,。新剧情的几个人物设定有点选择困难。歇一天整理一下思路。《从水猴子开始成神》请假一天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泽来客 江淮大泽望江埠口,远近闻名的养蟹湾。一个晴朗无云的夜晚,零星两艘舢板静静地泊在江面上,江水倒映着星月银辉。五节芒茎秆斜垂,芦花触江,大半蓬松花絮浸没水中,浮散出一层霜白花粉,顺遂涌动的大泽流向远方。哗啦!长尾破开圆月,水浪淹没花粉。巨大的阴影游蹿水下,涌起层层波涛。肥鲶鱼胖颈上挂有一根细编绳,两侧鱼鳍紧搂住竹编鱼篓,贴靠大泽河岸寻蟹。水流轻搅,鱼虾逃窜,河蚌闭壳,爬石鱼蹦蹦跳跳地藏进岩隙。钳住小鱼撕扯进食的螃蟹察觉危险,眼柄晃动,丢掉猎物,八足横行逃进泥穴。肥鲶鱼不慌不忙,摇尾上前,甩动长须探入洞穴,稍稍拨动,再挑出时,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蟹挂上梢尖。螃蟹挥舞毛钳,牢牢夹住长须,殊不知自己早已上当,大祸临头。肥鲶鱼拎起螃蟹凑到跟前,拨开怀中鱼篓盖子与里面大蟹对比,失望摇头,长须一甩,不到六两的螃蟹飞出水面,砸落草丛。侥幸逃过一劫的螃蟹艰难翻身,尖足点地,逃窜入灌木。肥鲶鱼合上竹盖,甩动尾巴继续前进,转眼又于拐角处找到一只大蟹。大蟹蜗居洞穴,半藏半显,吐露气泡,夹住抖动的长须,旋即整只蟹被长须吊起。一番对比。肥鲶鱼美滋滋地收蟹入篓。望江埠附近有许多专职的养蟹大户,沿岸围出大片蟹塘。时常有螃蟹迈动八足爬出栏栅,溜进大泽,与野蟹繁衍生息。久而久之,望江埠附近螃蟹的品质与数量,要比其他埠头高出数头!圆头四处探寻找蟹宝地,率先察觉到此地不凡,大蟹,肥蟹众多。然而等它告知麾下江豚消息,自己去别处寻找捕蟹地方,肥鲶鱼不知从哪听到风声,抱上鱼笼匆匆赶到,强行恫吓赶走其他江豚,霸占整片泽口,独自搜寻大蟹。江豚们没有首领带头,不成组织,完全不是肥鲶鱼对手,敢怒不敢言,只得任由肥鲶鱼施为,默默跑到别处抓蟹。独揽宝地,鱼篓缝隙处早已挤满蟹足,满满一筐少说上百只。肥鲶鱼不免浮想联翩,幻想起天神对自己的鼓励夸赞。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会抓螃蟹的鱼?倒是稀奇……”河底礁石林立,水草丰茂。两个体格“魁梧”,比之梁渠手下河长寇壮只高不矮的“壮汉”掩藏其后,对肥鲶鱼指指点点。俨然无水下呼吸之困难。“大哥,那鱼筐里头的螃蟹个顶個的大,小于七两的根本不入篓,咱们从里面出来,许久没吃螃蟹,如今秋高气爽,黄满膏肥,正是好时候,不如把那筐螃蟹抢过来?”个头稍小,仍有二米三左右的“壮汉”手舞足蹈,比划起先前见闻。“别耽误事,我们到南边是来找转世龙君的,那鱼长得怪模怪样,从未见过,不知是何品种,又如此聪慧,指不定是个有主异种。莫忘记当年的玄衣都尉,独自乘骑玄龟跨越大泽,此后一连串的事你忘了?”二弟不以为意:“大哥,有没有主暂且不知,真要有,当年玄衣都尉的那头玄龟好歹是头大精怪,眼下那怪鱼不过精怪之流,差出一个档次。咱们动作多快,敲上一记闷棍,不留任何痕迹,抢了也没人知道,一笔无头账!”沉吟半晌。咕噜噜~~~水中响起闷响。大哥咳嗽两声。二人数日来一路南下,皆未曾吃饭……自从生活变得颠沛流离,久未食蟹。陡然回想起蟹肉蟹黄的鲜美滋味,令其难以忘怀,口舌生津。“二弟你说的不无道理……”……砰!砰!水底接连响起两道闷响,如同木棍砸在橡胶制品上。“怪怪,这鱼好生皮糙肉厚!居然两下才晕,敲得我虎口发麻!”“唔,二弟,它是不是看见我们俩的脸了?”“没有吧,我下手挺快……”“哎!你啊你,早劝你不听,如今惹出此等祸患,该如何是好?”“啊?那大哥你食不食?”“事已至此,食!”……天蒙蒙亮。阳光铺洒大泽。一众江豚成群奔流,留下道道水痕,惊得鱼群四处逃窜,跃出水面。归船的渔夫立于舢板之上,脚下一晃,瞧见泽面上跳跃而起的大鱼不明所以。大泽下。圆头领上小弟,气势汹汹赶回望江埠口找场子。四下搜寻一番,底下江豚给予回应。不料待圆头赶到,肥鲶鱼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身旁鱼篓侧翻,空空如也。一个晚上下来,哪有抓到什么螃蟹?圆头大怒。独占场地也罢,皆为天神办事。未曾想肥鲶鱼办事如此不利。荒废一片抓蟹好地,到头来更是两鳍空空!圆头鱼鳍一甩,左边一条江豚心领神会。它放下鱼篓,退到百丈开外,对准倒头酣睡的肥鲶鱼,猛然开启俯冲加速!流线型的躯体留下大片水痕,百丈距离倏然便至,眨眼间,坚实头颅狠狠撞上肥鲶鱼的胖腹!轰!平坦腹部弹抖如浪。水中黑影一闪而没,砸落江地,溅起大片泥沙,笼罩四方。谁谁谁!肥鲶鱼大怒起身,它游出沙尘,一番探头张望,发现不知何时,附近早已被背着鱼篓的江豚包围。圆头徐徐游动上前,太阳穿透水层,给它镀上一层耀眼金辉,俯视犯懵中的肥鲶鱼。面对投下大片阴影,无情审视自己的圆头,肥鲶鱼用须子挠挠额头,正想狡辩,圆头掷下一个鱼篓。鱼篓弹动两下,摔落竹盖,内里空无一物,显然是个空篓。肥鲶鱼不明所以,它观摩半晌,越发觉得鱼篓眼熟,直至瞧见断裂的编绳,浑身一颤。???!!!……风吹池塘,带出大片褶皱。浮萍从东漂到西。“伱说,有两个人偷袭你,目的是抢螃蟹?”梁渠摩挲下巴,陷入沉思。池塘中,肥鲶鱼连连点头,两侧鱼鳍环抱鱼篓,接着拍拍自己后脑,翻出白眼,仰出鱼肚浮于水面。 第三百五十七章 龙人 肥鲶鱼模仿地栩栩如生,以至于旁边的“鱼证”圆头半信半疑。江獭一家停下操练得有那么几分模样的猿拳,齐齐靠拢过来看好戏。肥鲶鱼跟它们大诉苦水,示意自己绝对没有偷懒,螃蟹是被奸人抢走的!它甩动鱼鳍,拍击后脑,示意奸人就是偷袭的此处。獭獭开挥动爪子,大糗肥鲶鱼。它四肢着地,跑到围墙角落,从地上捡起一块此前砌墙没用完的青砖料,猛地往自己后脑上拍去。啪!青砖当场断裂成两截,扬起少许青灰。獭獭开扔掉手上断砖。今日之苦果,昔日之因由!会被偷袭,全是肥鲶鱼太弱,没有锻炼后脑!从今往后应当每天往后脑上拍砖三百,成就铁头功,便不会像今天一样,被人轻易敲上闷棍!一句话,要炼!肥鲶鱼若有所思,目光一狠。梁渠忽视让大江獭往自己后脑上拍砖的肥鲶鱼,心下纳罕。肥鲶鱼实力好歹是精怪巅峰,等同于奔马极境武师,本事非同小可。事情更发生在水下主场,能悄无声息的在水中敲肥鲶鱼闷棍,至少得狼烟高手。狼烟高手连螃蟹都抢?放到内陆梁渠尚且能理解。大泽啊!住在平阳县附近的狼烟高手想吃螃蟹都不用付钱,站在街上吱个声,有大把渔民愿意前来讨好。亲自出手抢螃蟹,多少说不过去……梁渠望向最为聪明的圆头:“阿肥躺倒的地方,有没有留下线索?”圆头摇摇脑袋,它听得肥鲶鱼解释,第一时间搜罗附近,没有找到任何痕迹留存。思忖片刻。“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梁渠不太在乎。一筐螃蟹,了不起块头比寻常蟹大点,没什么大不了,不值得费心寻找。青砖断裂声接连不断,渐渐垒成两座小山。拍着拍着,肥鲶鱼似乎是给拍开了窍,它顶着大江獭拍下的青砖,挥舞鱼鳍,示意抢它螃蟹的两人体格十分高大,最大的一个比天神要高出小半截身子!梁渠一惊:“比我高出小半截身子!?”如今梁渠身高有五尺六四,一米八八。比自己高小半个身子,岂非要二米五乃至二米六?天生壮骨的寇壮,体格不过二米一二啊!那特娘的是人?梁渠本来不太关注螃蟹被抢一事,听肥鲶鱼一说,反让他来了兴趣。整個平阳县,无论是缉妖司,三法司亦或者河泊所,印象里全没有块头如此夸张的狼烟高手。平阳县附近水域又来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生物?说起来梁渠最近几月碰上的怪东西不少。大蛇一条,华珠县的怪鱼又是一条,再加上今日……“闻言倒似龙人?”老砗磲突然发声。它龟缩角落,看似默默晒太阳,实则一直有偷听吃瓜,“龙人?”梁渠转头,“老贝,你知道抢螃蟹的是什么人?”老砗磲除去吸纳水泽精华,活有一千年,表面上没什么用,关键时刻跟个检索器似的,老蹦新词。老砗磲道:“壮似人形,体格高大,肤如白玉,居于水中,那唯有传说中的龙人,汝不妨问那大鱼,其人肤色如何?”梁渠望向肥鲶鱼。肥鲶鱼沉思片刻,摇摇头。天太黑,没看清白不白。“龙人是何物种?”“吾亦道听途说,空活千岁,未尝亲眼目睹,然吾闻之,大泽龙君乃天生龙种,殊为不凡,其生命精血与胚卵相合,大概率能结出异种。龙人,顾名思义……或云其族体格普遍高大,肤如白玉,望之不似凡人。”梁渠恍然,立马联想到马厩里的赤山。合计不止是马,龙君培育了许多不同寻常的物种?此前获得过鲛人泪,梁渠知晓有鲛人存世。眼下再冒个龙人,亦不足为奇。不知道是不是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可惜对方下手太快,肥鲶鱼黑暗中惊鸿一瞥,只瞥到大体的形,没瞥到具体的貌。“龙人到平阳县附近是为何?还抢我一笼螃蟹?”老砗磲表示自己不知道。它每日往来的地方就一二里地,作伴的唯有几只河狸精怪,消息闭塞得很。不过老砗磲提了一个建议。“汝欲知之,不妨见雀张罗?另设一筐蟹?”“有道理。”梁渠若有所思。对方既然抢了一筐螃蟹,那完全能针对性的设下诱饵,说不定真能把他们钓出来。“抢螃蟹的龙人,有趣。”……江豚们捕获的螃蟹全养到池塘里。肥鲶鱼顶着一脑袋砖灰,带上两个鱼篓,背一个抱一个,重新出发。不能动的【复苏】尚未恢复。梁渠把埋了一晚上的拳头叫出来,敲敲打打,甲壳声音上没有任何变化。倒是背甲上生出少许细密的黄色纹路,十分纤细,不仔细看难以察觉。至于感知范围,根据拳头所说,一晚上,它的感知覆盖有原先池塘大小的三分之一。“路阻且长……”梁渠让拳头回洞,自己去西厢房喊上一声,喊完才想起老和尚昨晚去了华珠。独自上灶房吃过宝鱼粥,梁渠牵出赤山,按照师父提议,抽空到一趟上湖书院,找赵山长题字。正巧,司恒义与赵山长坐在庭院中下棋。听得梁渠来书院的前因后果,司恒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梁渠离开书院不过半年,竟是闯出好大一片天!赵记抚掌大笑:“那日恒义送来你的识字法,我便说过,此子日后必成大器,左右一年,果不出我所料!”“多是山长教导有方。”梁渠躬身作揖,“只此十字,万望山长提笔赠予学生,好时时自省。”面对梁渠求墨宝的建议,赵记欣然允之。“既然要挂于中堂,恒义,你去我书房右侧书架第二层取一副画卷来,顺带拿上四宝。”“是,山长。”待司恒义再度出现,腋下已然夹有一轴画卷。梁渠上前帮忙铺设,研墨,顺带一览画卷内容,是一山涧瀑布图。瀑布自上而下层层错落,到画卷三分之一处时,又是一占据大半篇幅的飞流,倾泻如注。赵记提笔,于两侧留白处题字,按印。“山管人丁水管财,余孟夏游江陵瀑布时所作,今日连字带画,一并赠予你!”“多谢山长!” 第三百五十八章 重生? “大人如何?摆正没有?”“再往左稍稍。”范兴来立到椅子上踮脚,往左平衡画卷天杆。梁渠后撤两步,立于门槛观测左右间距,确认画像平移至居中。“停!”“正了吗?”“成,下来吧。”范兴来松口气,跳下椅子,顺手用袖子抹掉鞋印。一色镶的山涧瀑布图悬挂于正壁中央,画中飞流瀑布倾泻如注,端是让空旷的厅堂多出几分磅礴大气!赵山长不愧为书画大家,作的画,题的字,梁渠一个不懂品鉴的外行人亦觉得风采飞扬。不知不觉,自己真有几分老爷模样。寻常渔家子,哪会去收藏名家字画?“梁爷!咱们人到了,东西搁哪放?”门口传来叫喊。梁渠知晓来者是谁:“兴来,你去领他们进我卧房,把里头的大方榻搬出来,换架子床进去,再让李大娘给我铺新床。”范兴来探头探脑:“架子床?大人您还买了床?”“嗯,买了些家具,一张架子床和五张罗汉床,两个博古架,两张翘头案……反正东西不少,原来我那张方榻,今后搬你房间去用吧。”梁宅足有三进,大得很,乌龙撒欢跑一圈得吐舌头。初时房屋修建,靠的全是乡亲们出工出力,外加几个大户筹钱攒料。偏偏梁渠自己腰包扁扁。事后房屋落成,里头购置使用的家具就那样,紧凑着用,反正没什么人来。大造爵朝廷赏赐的许多瓷器,玩意甚至没地方摆,至今躺在箱子里,堆积于东厢房。此后梁渠逐渐富裕,亦先紧着修炼使用。眼下手上总算是有点闲钱,回来路上,自觉腰包鼓鼓,购置来一批新家具,包括不限于架子床,罗汉床,书柜,桌案……怎么舒服怎么来。不然这武不是白修了,这官不是白升了?首先换掉卧房那张矮方榻,改成聚气的架子床。书房,中堂再摆上几张罗汉床,方便有客人来。其次安上博古架,把赏赐的瓷器,玩意全摆上,用上。“好嘞!”范兴来得知自己有新床睡,兴冲冲跑去开门领人,一番确认,带人进院落安置东西。庭院中汉子们搬动大家具来来往往。掌柜的先向梁渠问好,确认好物件位置,转头立于庭院中央,目光如炬,免得自己手下有人手脚不干净,坏了自己店铺名声。张大娘瞧得热闹,穿过游廊:“东家,今日杀鸡不?”“杀鸡,杀什么鸡?”指挥雇工安置罗汉床的梁渠不解。“东家忘了?您离家之前留下一只飞龙,我一直给您养着呢,每天我们几個的剩饭剩菜全喂给它,半点没瘦不说,胖出不少!”张大娘从背后拎出一只斑毛野鸡。野鸡胸膛毛发全部蓬松炸开,里头满是新长出来过冬的绒毛,鼓鼓囊囊。野鸡似乎知晓自己大限将至,使劲扑棱,挣扎,奈何翅根被人掐住,没有半点用处。“哦,我有印象。”梁渠恍然,他上任没几天,手下几个河伯全来送礼。其中范子玄浑身沾泥,冒雨送来一只花尾榛鸡,俗称飞龙。恰逢当日收到华珠县发大水的汛报,梁渠没赶上吃。等昨个回来得知老和尚要走,晚上索性陪同吃上顿斋饭,又让它多活一天!“中午算了。”梁渠瞧天色,马上到午饭时间,“眼下忙活不一定赶得上中饭,今个晚上吃吧,炖个汤,买点干香菇。”“成,那我下午烧水烫它一烫!”张大娘把飞龙拎回厨房,找根细绳重绑住鸡脚,免得它乱蹿乱飞,自己转头添柴烧火,操持中饭。梁渠忙于指挥雇工安顿大件,范兴来帮手搬抬。一时间,竟没人把心思放在扑扇翅膀,拼命挣扎的飞龙身上。花尾榛鸡躺倒地上叫唤不动,歇息一阵,低头啄食起脚上绳环。下午。梁宅焕然一新,楠木的芳香丝丝缕缕。梁渠打开东厢房门,从里头搬出数个大箱,跟范兴来一同往博古架上摆东西,放瓷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兴来,你今年多大?”“过了今年春是十四。”“十四……准备学武吗?”“我爹说等我到十五,去杨老爷的武馆里头学上一年半载。杨老爷答应我爹,说只要我家兄弟几个去学武,不收学费,药材费按长春堂的进价收。等学上半年,要有盼头我继续练,没盼头拉倒,大人放心,不耽搁养马。”范兴来的父亲在杨东雄那养马,资历深,阅历广,手艺好,每月有数两银钱收入,比寻常种田打渔的百姓高得多。舍得过苦日子,攒那么一攒,最高档的习武费用都出得起,更别说杨东雄答应免学费。“我倒不是担心耽搁养马,只是好奇问问。”此世武道,几乎不讲究什么童子功。摸骨摸骨,好歹得等骨头长开方能摸出。没有完全长开,岁数太小,冒然提炼气血,不仅锻炼时难以循环,促成正向,反倒容易衰败气血,落下病根。最佳习武年龄,起码得二次发育末尾,十五岁左右,故而梁渠习武时,能碰上赵老爷家的三公子。青少年恢复力强,气血旺盛,只需补充得上寻常肉食,就不会有太大问题。若能每日药浴,偶尔来上一两条宝鱼,亦或者其他什么补充气血的丹药,那修行起来更比旁人顺畅得不知道有多少。范兴来端上花盆:“每回上家吃饭,我爹全让我跟大人您好好学,说能学到梁大人的二分本事,这辈子就值得了。”梁渠大笑:“你跟我可学不了。”“我也这么跟我爹说的,莫说整个平阳县,放眼整个淮阴府,南直隶能出几个梁大人?大人,这花瓶要不要放上去?”范兴来问话间,一股晦涩难言的气机自庭院中扩散,于萧瑟秋风中涌起数阵燥浪。“奇怪,什么东西?热乎乎的。”范兴来触摸面颊,环顾左右。梁渠面色一凝。“赤火鸟!”……梁渠放下手中圆瓶,快步穿过游廊,一眼望见卧房窗下东倒西歪,半倚半躺的飞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枯焦味。梁渠陡然明悟,冲进屋内。兰锜上,伏波横立,未有丝毫异变。反倒是……光芒璀璨? 第三百五十九章 灵性再涨 兰锜上,伏波熠熠生辉,枪刃反射日光,流转不定,如同抹上一层上好枪油。梁渠握上长枪,如臂指使的感觉没有变。乃至于……“灵性更足。”整把伏波握入掌心,化作一条不折不扣的长龙,活力比渊木弓强上不知多少!“奇怪。”梁渠来到窗边,他身高臂长,弯腰抓起躺靠到墙上的飞龙。整只飞龙目光呆滞,不见有丝毫生机灵性,胸口蓬松羽毛曲卷,生发出的醒鼻的焦糊味。感知蔓延,耳识法辨别。没有任何变化。只周身缠绕有丝丝缕缕的赤火鸟气息,但那气息在不断的消散。梁渠眉头微蹙。气机消散,往往代表死亡。张大娘手拎菜刀从灶房里匆匆追出,见到梁渠手上飞龙,心底猛松一口气。“东家,我以为它跑了呢!水都烧好了,发现鸡没了!吓死我了,都怪我绳子没绑好,让它得了机会,我马上去杀鸡烫毛。”“等等,暂时先不吃,晚上弄点别的吧。”张大娘倒没有意见,烧什么饭不是烧眼见飞龙身上的赤火鸟气息不住溃散,梁渠骑上赤山,飞速赶往平阳县城找陆刚师兄。陆宅内。陆刚听得梁渠所见所闻,捧起伏波,再拿起飞龙。只片刻功夫,花尾榛鸡上的赤火鸟气息消散近无。幸亏赤山跑得快,不然送到陆刚手上的可能就是单纯一只傻鸡。沉默片刻,陆刚不确定道。“赤火鸟大抵死了?”“师兄,为何?”梁渠从熠熠生辉的伏波,与痴傻呆愣的飞龙身上大致猜到陨落结局。陆刚此前说过,伏波内的赤火鸟或许未曾死绝,仍有灵性潜伏。但他想不通,这个结局是如何发生的。陆刚目光在伏波与飞龙之间不断移动,渐渐勾连起思绪。“此前赤火鸟彻底潜伏,无论是兵主亦或伏波本身,皆无法发现,但靠平日温养,依旧能慢慢消磨其生命。赤火鸟不甘死亡,恰有羽虫靠近,本能驱使下,试图转生,却让伏波抓住机会吞噬。灵兵一旦成形,虽与提供灵性的介质同根同源,但已然是两个生命,赤火鸟必然不是对手,否则无需潜伏。故伏波趁机吞噬掉赤火鸟的最后灵性。待赤火鸟挣脱开来,投入飞龙,早已是强弩之末,甚至于不敌一只野鸡。二者神志两相磨灭,造就如今半痴半傻的花尾榛鸡。若师弟未曾去往华珠县,说不得赤火鸟真有机会重生,但整整两个月,赤火鸟本身灵性消磨不少,功亏一篑。恭喜师弟,伏波如今彻底补全,像赤火鸟这般生机盎然的大妖实属罕见,当真不易。”梁渠接过伏波,心绪莫名。赤火鸟一世大妖,先与蛤蟆大战,不得已散羽重生,浸泡入深水区足一年。此后又坠于熔炉,锤锻灵兵,但即便如此,赤火鸟仍没有彻底消亡,于灵兵中潜伏。万万没想到,重重困难之下仍存有一线生机的赤火鸟会如此戏剧化的灭亡消失。死在自己的最后一搏上。弄清缘由,知晓伏波并无大碍,梁渠拜别陆刚。庭院内,花尾榛鸡蹦蹦跳跳,痴痴傻傻。梁渠去厨房抓来一把米撒到地上。花尾榛鸡侧开数寸,低头啄土。傻鸡连米都啄不准。养着吧。尽管不知傻鸡有何用处,但能直面赤火鸟,证明上天有好生之德,杀掉吃肉未免可惜。乌龙叼着肉片从灶房中跑出,见到傻鸡耳朵一动。片刻。傻鸡扑棱翅膀,乌龙蹦跳追赶。一鸡一狗满院飞奔。梁渠握上伏波,心如止水,用完全姿态的伏波操练青龙七杀。长枪如狂龙甩尾,挑出道道锐金流光。合心合意,痛快至极!操练中,昨夜梦境与今日现实交相重叠,竿头直上。原先陌生的四五两式,亦于生疏之中一点点变化纯熟。尤其是早已熟练运用的前三招,枪刃挑动组合,罡风卷动,似条条青龙绽放,变化无穷。越练,梁渠越能发觉伏波枪中的惊人灵性,爱不释手。每一枪皆切合心意,抖擞腾挪,那无物不斩,斩无不断之感,实在令人上瘾!只因一只小小飞龙。时也命也!机遇难得。接下来两天,梁渠全部宅在家中,依靠老砗磲吸纳水泽精华,修炼武学。于二郎加持下,成果斐然,日就月将。肥鲶鱼则天天抱上鱼篓乱晃,试图钓出大泽里的两位龙人。两人抢过一笼螃蟹后再无声息,完全没有线索。华珠县那边倒是陆陆续续有人回归。包括梁渠手下的河伯查清跟两位河长。三人回来,第一时间上门告知,旋即得到两個任务。一是把周遭的三镇八乡全部巡查,探查有无情况发生,有无地方需要修缮水利设施。二是去叫来浪云楼的掌柜,顺带看看周游江陵县的项方素等人是否回来。有手下当然要派遣手下干活。池塘里养的螃蟹越来越多,一直没有喂食,养太久,螃蟹开始消耗自身能量,是会变瘦的。当天下午。浪云楼掌柜乘着马车,从县城赶来。杨东雄整个师门,从平阳县还是平阳镇起,一直是浪云楼的老主顾,自然不敢怠慢。梁渠没有客气,让其事先准备好厨师与人手。他不准备在浪云楼里办,但人手要抽调,蟹黄包,蟹饭,螃蟹酿橙全要厨子,不是单纯上锅蒸完事。相当于让浪云楼外派烧菜师傅,提前安排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梁公子放心,近两天人手充足,全是老师傅,保管给您安排妥帖。”“好,拆蟹的家伙事要备上二十套……”梁渠和浪云楼掌柜的嘱咐几句,忽地听到隔壁池塘发出异响,颇为嘈杂。让范兴来送走浪云掌柜,梁渠好奇来到池塘,竟是见到几个熟悉身影。那只穿黄袍的疤脸獭!几日不见,疤脸江獭宝相越发庄严,瞧身上的水渍,俨然是从地下河流里进出。面对疤脸江獭的到来,整片池塘闹成一团,所有江獭围出大圈,呐喊助威。拳头从洞中爬出看好戏,连不能动都难得的没有睡午觉。唯独几只河狸一改常态,瑟瑟发抖,蜷进木屋。两只小的更是狂啃木桩缓解压力。先前被江獭大战波及,鼻青脸肿,家宅尽毁,至今心有余悸,由不得它们不怕。大河狸望见梁渠,赶忙挪动宽体,腾出空位。它挥舞爪子拍拍地板,示意梁渠一同躲进木屋避难。江獭打架,六亲不认!梁渠婉拒大河狸好意。眼下所有江獭围成的包围圈里,獭獭开正摆开猿拳架势与疤脸江獭对峙。经过补全和猿拳学习,獭獭开的战斗意志高昂,势要一雪许多前耻。疤脸江獭身披黄袍,露出半边茸茸肩膀,半手合十,如今它一朝顿悟,本不欲和獭獭开多计较,却不料獭獭开不依不饶,左右横跳。疤脸江獭终究是初入佛门,沉不住气,一怒之下,猛然揭开黄袍,任由其飘飞挂上树梢。欺獭太甚! 第三百六十章 血斗 秋风萧索,卷动枯叶从两獭中间飘过,落进池塘,涟漪一圈圈地荡开。黄袍挂立枝头,飘摇鼓胀。没有言语。没有试探。没有迟疑。足足十六只江獭包围成的战圈内,两族首领后肢蹬地,双向奔赴,战成一团,左右腾挪间,爪爪到肉。仅仅两天时间,獭獭开的《猿拳》半生不熟,虚有其表,且梁渠跟老和尚境界差距极大,做不到高屋建瓴,为江獭量身定改拳法。故而獭獭开使用起来相当笨拙,挥出一记绵拳,挨上两下重爪。反复几次,它意识到不对劲,再打下去恐怕要输,索性放弃猿拳,改回野性殴打。反观疤脸獭,自九月起操练《罗汉爪》,一月有余,不说完全掌握,至少有模有样,利爪挥舞,气势骇人,上来对殴完全占据上风。然獭獭开经受泽鼎补全,今非昔比,体魄上略胜一筹,越挫越勇,恢复野性殴打,双方竟杀得难解难分,于池塘边化作两股褐旋风缠斗。疤脸獭心中大骇。数日不见,昔日手下败将胆敢挑衅不说,实力竟强出不少!自己勤苦修炼佛陀所传法门,拿它不下!獭獭开体会到自身强大,信心大涨,熟悉疤脸进攻节奏的它开始站稳脚跟,尝试反扑,抓挠疤脸脑袋,渐渐扳回几分气势。不对……梁渠观战之中觉出蹊跷。疤脸江獭要气势有气势,要技术有技术。獭獭开只一次补全,不是进化,纵有体魄优势,亦不该如此悍勇,落入下风还能触底反弹。梁渠环顾左右,瞥到池塘后,恍然大悟。不能动半浮出水面,前肢双爪牢牢扣住池中岩石,长尾甩动,双角涌泛青光。从华珠县出发到今日,足六天时间,不能动的【复苏】终于恢复,适才一直给獭獭开光环,上增益buff。同为天神手下,自然相亲相爱一家兽。獭獭开毫无武德,申请外援!“不到六天恢复一次……”两獭相争,给予梁渠一个极好的观察机会,他暗暗记下时间。如是说来,【复苏】的爆发下的尴尬期不算太长,相当给力。至于回血效果,寻常增益如何,暂且不知。好在眼下有一个绝佳的观察模板。拥有光环增益的獭獭开以伤换伤,双爪挥舞,打出气势,打出风格,打得身后一众小崽子嗷嗷叫。每每让疤脸攻击到,不消片刻伤口蠕动止血,疤脸则多处挂彩,体力消耗甚巨,越打越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胜利天平早早倾斜。陷入苦战的疤脸怀疑獭生,全然不知自己正经历一场毫无公平可言的战斗。与它对战的是一点五倍的獭獭开!池边小屋,大河狸抱住木桩,一对长门牙甩出残影,紧张地啃噬出大片木屑。獭獭开一族的五只江獭瞧出首领胜利在望,又蹦又跳。然十六只江獭相互之间挨靠得紧,蹦跳之下总有摩擦,击打,一两次偶然磕碰,火星迸发,成功引爆火药桶。刹那间,整个池塘从首领单挑变为族群大混战。胜负天平再度倾斜转化。梁渠仔细观察江獭们的气息变化,拥有光环帮助,它们整体实力上涨一成有余。但是没用,十二对六,纵然獭獭开占据优势,不能动的光环扩散至全部己方江獭,二打一之下一样兵败如山倒,无回天之力。半刻钟后。獭獭开惨叫一声,落入池塘,溅起大片水沫,它的族獭们紧随其后。疤之一族揪住敌人后颈,从鹅卵石路上拖到池边,一個接一个踹进池塘。水花四溅,待水沫散去,漂浮起只只江獭。耻辱没有洗刷,并且不断增加。不能动失望摇头,甩动尾巴,重爬上岸。拳头觉得无趣,潜水入塘,继续穴居。梁渠控制水流翻涌上岸,冲刷血腥。河狸们自觉从屋内走出,拿起墙边毛刷,刷洗鹅卵石缝隙间残留血污。疤脸江獭走到池边,啐一口唾沫,瘸着一只后腿,抓下树梢上的飘晃黄衣披到身上,再用利爪挑开眼角肿胀处放血。收拾妥帖,疤脸獭对梁渠双爪持礼,随后带领族群离开庭院。梁渠目视它们穿过圆门,片刻不到又折返回来,咧嘴一笑,指向太阳。“大师近日繁忙,不在屋内,或要十多个日夜回来。”梁渠不确定江獭懂不懂月的概念。疤脸獭若有所思,它躬身一拜,跳入池塘,身后十一只排成一排,相继跃入。噗通噗通……池塘下起饺子。肥鲶鱼抱住鱼篓从地下河流里探头,望见长蛇一样的江獭队伍踩水离去,再见到漂浮在水面上,生无可恋的烤鱼兄弟,不明所以。又打输了?肥鲶鱼凑上前,并拢两根长须。两千条烤鱼,替烤鱼兄弟找回脸面。獭獭开没有回应。它生无可恋。梁渠摘下肥鲶鱼背后鱼篓:“找到龙人了吗?”肥鲶鱼摇摇脑袋。梁渠摩挲下巴道:“那明天去别的地方试试。”龙人从深水区来淮阴,必然有不为人知的目的。大概率不会一直逗留在望江埠附近,其他埠头亦有可能,得广撒网。鲛人有鲛人泪,龙人不一定有龙人泪,但深水区生活那么久,总该有什么好东西傍身,不然怎么混大泽?肥鲶鱼晃晃脑袋,示意自己一定会找到龙人,它每日敲砖三百,势要一雪前耻!一雪前耻……江獭一样把这词挂在嘴上。梁渠选择祝福,他打开鱼篓,里面满满一筐肥蟹,稍稍掂量,个个不小于七两。全倒出来,地上滑出一块圆石。梁渠拿起圆石,塞进鱼篓还给肥鲶鱼。那圆石至关重要,是肥鲶鱼用来比对螃蟹大小的关键。收完螃蟹,江獭一家仍旧漂浮水面,双目无神,明显指望不上。梁渠喊话河狸一家。“干活了!”河狸一家从木屋中跑出,随身带有大把草绳,挨个捡起地上螃蟹,捆缚好蟹足蟹钳,根据公母,分别放入池塘中半浸没的蟹篓。“月底给你们多结两块矿石,新船样式我已经画好,马上就能开工。”倒不是梁渠黑心,见不得片刻空闲。建造对河狸来说等同于吃饭喝水,不干活牙痒痒,总想啃点什么。大河狸手上不停,连连点头。 第三百六十一章 再见蛤蟆 庭院宽阔,巨木交错纵横,搭建成支架平台,托举高耸舟船。桅杆林立,过往者无不隔开围墙,抬头仰望六丈福船的雄阔。立身于船首下。木质清幽,桐油焦苦,秋日桂香。三者混合交织,组构成一种独有的新生气息。工匠们无一例外停下手中活计,目视梁渠绕船一周,踏上尚未刷漆的甲板,挨个舱室检查构造。刘全福抓住绳索紧随其后,主动介绍船内舱室,同时汇报进展与预计工期。“九月份从您宅上收到材料,我们便按照图纸搭建福船。该说不说,梁大人送来的材料切削简直完美,严丝合缝,老头我干了几十年,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手活!做木匠活,最难的其实就是这部分。剩下的,只需按照图纸一步步往下做,哪怕不是木匠,换心细够机灵的一样能来。眼下您看得到,主体构架基本建好,只剩下部分地方需要打磨插板,最后再刷桐油,以前当天刷,当天用,十个时辰够桐油干的,但那船不下水。如今不行,桐油完全干燥、固化,至少要一个曜日期,接下来大头时间全会用在等料干上,进度基本是能确定的,所以请梁大人放心,十一月上旬之前,必能完工!”梁渠非常满意。作为河泊所官员,水利需知晓一部分,船只建造亦要懂得一些。不说对各类船只结构如数家珍,至少一艘大船要用多少人力,多少木料,多久完工,全得拎得清,以免日后布置出荒唐任务。除去部分用宝材搭建的船只有所不同,正常造一艘大船,材料,人手充足情况下,保底三月。《使琉岛记》里头记载的大舟,从朝廷下令到建造完成,用的时间正是三個月。不过那是八丈大船,比梁渠的福船要更大一圈。考虑到刘全福本来不算内行,纵然有河狸帮助,两个多月能够完成,已经相当不错。“福叔能在十一月交船,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刘全福笑道:“多亏河泊所那边有大师傅帮衬,九月份提供不少人手,亲自指导经验,否则说不得要手忙脚乱一阵。”梁渠转身:“大师傅?什么大师傅?”刘全福怔住:“大人您不知道?”梁渠摇头。“娄应极,娄师傅!不是说河泊所里每个七品以上官员,朝廷皆会派造船师傅帮忙建造自己的专属船座吗?大人不知?”有这种事?梁渠自己身为都水郎,居然不知道都水郎的待遇福利?“那天娄师傅领上十好几个帮工来,我们也纳闷,但娄师傅确实是河泊所造船师不假,许多图纸上写得不明的地方,他全懂。娄师傅还和我们说,他儿子如今在平阳县里头当河长,大人您一点有印象没有?”“河长……”梁渠咀嚼词汇。自己手下河长共有九人,没记错,里头正好有一个姓娄的年轻人,年纪二十有一。“福叔你说的娄师傅,年纪多大?”“他说自己属牛,天生劳碌命,为家里几个小子操碎心,我瞧面相,应当有四十五。”梁渠挑眉:“那我是有印象。”“对嘛!”刘全福松一口气,担心自己真让人给骗了,“那娄师傅教我不少东西,朝廷的师傅跟咱们乡下的就是不一样,不少手法我听都没听过,怪厉害的,半点……”刘全福徐絮絮叨叨。梁渠知晓前因后果,心如明镜。哪有什么帮忙造船一说,分明是那娄师傅借机会,上赶着示好。四十五,二十一。两人多半为父子关系。刘全福口中的娄师傅,恐怕有使不少银子,方把自己儿子塞到梁渠麾下。上头的人关注梁渠。下头的人一样注意。混到谁手下当差,上司性格如何,对日后自身前景全有说法。尽管河伯河长的分配发生在洪水之前,但清缴鬼母教一事,连跳两级的梁渠早已崭露头角。真是腐败。社会的不良风气不知不觉就吹了进来。冉仲轼拟定名单时,估计不声不响收不少回扣。梁渠暗暗记下娄姓河长,从满是桐油味的福船上下来,回顾福舟,心头甚慰。一切皆有条不紊地进行。稍微算算,十一月上旬,恐怕是所有奖励集中爆发的时间段。大概率获得价值五大功的天材地宝,半卷《青龙杀经》,外加福船。大事全凑一个节点上,颇有过年等红包的期待意味。蒸蒸日上!好!大泽。水波卷动长草飘向远方,鳝鱼探出泥洞,吐露气泡。礁石后,龙平江,龙平河二人隐藏身形,目视河流中看似钓螃蟹,实则一直左顾右盼的大鱼。那日抢完螃蟹,美滋滋吃上一顿,隔天大早,兄弟二人便发现抱住鱼篓,专捡大螃蟹的异种怪鱼重新出现。只是对方意图过于明显,重回故地不说,还斜着鱼眼钓螃蟹,时不时回个头……这哪是钓螃蟹,分明是钓龙人!龙平河愤愤不平:“大哥,那鱼实在嚣张,咱们再抢它一回吧!”一连数天,全能见到那鱼意图明显地钓人,实在令人愤慨。龙平江面露犹豫。“不太好吧?”……翌日清晨。秋水萧萧,鱼篓空空。肥鲶鱼生无可恋地漂浮水面,泛黄落叶贴上白肚。梅开二度……哀莫大于心死。獭獭开立于塘石之上,发出尖锐爆笑。肥鲶鱼大怒,一记甩尾把獭獭开抽入水中。每日拍砖三百,一点用没有!“事已至此。”梁渠叹一口气,端出铁锅安慰肥鲶鱼,“今天开蟹宴!抓不到就抓不到,随缘吧,来尝尝刚出锅的蟹黄面!”抓蟹第八天,整个池塘全是鱼篓,用来待客绰绰有余。浪云楼的师傅也是天不亮赶到,总共三个大师傅,二十个学徒,一同工作,拆蟹,做准备,银子流水一样使出去。大锅蟹黄面刚从灶房里端出来,让东道主先尝尝味。龙人的事,怪不得阿肥。肥鲶鱼精神一振,两根长须甩甩,顾不得后脑作痛,凑到塘边,张大嘴巴。梁渠铲出一碗,一股脑给它倒嘴里,热气腾腾的咸鲜香味炸开。肥鲶鱼用须子刮干净碗底油脂,合拢嘴巴大口咀嚼。烦恼全消!不能动,拳头,全都有。“狸总工,吃饭!”早注意到分饭,不好意思上前的大河狸扁尾巴拍地,立马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木桩,带上自己的木碗迈步跑来。河狸,江獭,每只兽皆领到属于自己的一份。所有兽大快朵颐之际。一只蛙头顶开荷叶,探出池塘。“你们吃的什么好东西?” 第三百六十二章 无恶不作简县令 “蛙公!暌违日久,风采依旧!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老蛤蟆头顶荷叶,抱住池中巨石,正对河狸手中的蟹黄拌面流口水,陡然间听到有人招呼,东张西望,方察觉梁渠立于池边,立马挺直腰背,背过爪蹼。装高手。荷叶从蛙头上滑落,老蛤蟆一掌拍开,淡淡道:“梁卿啊……许久未见,听池塘里的老砗磲说,到那什么华珠县治水去了?”梁渠喟然长叹:“为二两薄银效命朝廷,哪里有灾去哪里,奈何德薄能鲜,恨不能解百姓之苦。深夜居于帐中,常辗转反侧,思念蛙公之德隆望尊,引领蛙族欣欣向荣,无论去往何处,皆为水族座上宾,蛙蛙敬爱,蛤蛤称赞,俨然湖中仙矣。”老蛤蟆蛙头高仰,挺出白肚,展露高洁的圆下巴。一点没错!久未相见,梁渠眼光一如既往的毒辣!然不待回应,老蛤蟆余光瞥见梁渠身旁铁锅,以及稀里哗啦一通吃,尾巴拍地的大河狸,暗自着急。不是,说话功夫,半碗没了?一点不留?老蛤蟆欲言又止,恰在此时,梁渠指向池塘,打断话头。“蛙公对池塘扩建可还满意?余虽身在华珠县,却心系平阳,时刻未敢忘蛙族之宏图伟业!为争夺光阴,余动身去往华珠县前便与官府交涉,拿下土地红契,安排工匠事宜,位于华珠县期间,更是寄雁传书,常与工匠书信往来,完全掌握扩张进度,确保蛙族霸业稳步前进!可惜,回来得太匆忙,未把那数叠书信带来,实在是一大遗憾。”“辛苦梁卿,无须信件,我亦知你为蛙族肱股之臣!有先生大才,我蛙族称霸大泽,种三千里荷花,指日可待!”老蛤蟆一心二用,嘴上说着场面话,目光却左飘右晃,它给池塘里的肥鲶鱼使个眼色。肥鲶鱼用须子刮干嘴角蟹油,放进嘴里咂摸两下味道,对老蛤蟆的暗示不明所以,眨眨鱼眼。干蛤?老蛤蟆心中恼怒,这无足蛙忒不知礼!有好东西,竟不想着先孝敬族中长老!吃独食的蛙,开除蛙籍!梁渠见老蛤蟆目光,如何猜不到其心中所想。老贝说过老蛤蟆间三差五过来,他一早打好腹稿。“蛙公是否困惑池塘中为何会有如此之多的鱼篓,螃蟹?一众河狸、江獭又在吃些什么?”老蛤蟆见梁渠终于谈到重点,打起十二分精神,趁无兽注意,抹掉嘴角口水。“哦,虽不是太过在意,既然先生提及,倒想知道有何说法?”“此事说来话长。”梁渠面露哀色,徐徐道来。“土地交易,想要红契,必须经由官府同意,否则无有法律效应,那蛙族据点,自然要白纸黑字,有官府背书,否则岂非自欺欺蛙?”老蛤蟆盯着铁锅,不住点头。“谁曾想那平阳县令简中义,完全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长得一表人才,名望在外,实则一个十足十的大贪官!平日欺上媚下,奸淫辱掠无恶不做,餐餐要吃一百零八菜,连每日洗脚盆,都必须要全新的柚木桶,只为热水冲泡时,能嗅一嗅那柚木清香!他见我势在必得,狮子大开口,公然索贿受贿,开口便要我三千两白银作好处!”“什么!”老蛤蟆目瞪口呆,“三千两!?”“没错,整三千两!拢共三条宝鱼,留一条买地,剩下两条只值二千,犹有缺口。最后实在拿鱼不出,狗县令知我依船为生,转头索要一场尖团大宴!去犒赏治水官员,故有蛙公今日所见!哎,大顺开国不过六十载,如今第二位天子治下如此,实不敢想,第三代第四代又会如何?”梁渠痛心疾首,悲愤交加,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为大顺的官场腐败感到悲哀。反正简中义听不到,由他乱编。“蛙公所给宝鱼三条,本可以再扩一亩,事到如今,全进那狗县令的肚子里啊!”大河狸埋头舔碗,闻声露出脑袋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宝鱼进了狗肚子。啃蟹钳的乌龙听到狗字,抬起脑袋,见没人看自己,重新啃咬。一想到自己宝鱼为人贪墨,致使蛙族霸业大大推迟,老蛤蟆气得上蹿下跳,呱叫不停。“哇呀呀,欺蛙太甚,快取我刀来,今日我势要斩那狗官狗头!”乌龙烦躁抬头,只觉得老蛤蟆吵闹,没事乱叫狗。它叼上蟹钳,换一个地方继续啃食。梁渠赶忙劝住老蛤蟆。万一老蛤蟆过去让简中义当场做成干锅蛙,自己如何向肥鲶鱼的大哥交代。“蛙公,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怕官贪,就怕官不贪,咱们蛙族要壮大,必定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正是贪官横行无忌,蛙族才能扩展陆上地盘啊。且我得知,明年夏耕之前,平阳县便会划成平阳府!那无耻县令正是看准这一点,知晓其中好处才敢漫天要价!”老蛤蟆万分窝火:“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那你是答应了?”“为蛙族未来,我只能应下,苦一苦我不要紧,蛙族未来甚重之!”梁渠义正言辞,“只是秋蟹何其之贵,为了如期办上宴会,无足蛙数天数夜未曾合眼,一直于大泽中捕蟹,甚至二度遭人贼手,为人所夺,险象环生。”肥鲶鱼不断点头,用鱼鳍指向自己后脑上的肿块,再扶上额头,示意自己累得头晕眼花。它,无足蛙!为蛙族不辞辛劳!老蛤蟆望得真切,那伤的确是让人打的,心头一酸。属实没想到,小小扩个塘,曲折故事如此之多。蛙族在陆地上,举目皆敌,寸步维艰啊!岸边包围大泽,任重道远!念及此处,老蛤蟆一时间都不好意思提出自己想尝一尝。等等。老蛤蟆忽然意识到不对,它低头看向啃蟹钳的乌龙,舔碗的河狸……梁渠马上解释:“既然办蟹宴,自己人还是能留几口的,好处不能全让外人占去,蛙公放心,一早备有您那份。”“这……不太好吧?”老蛤蟆嘴上连叫不好,身体已经跳到岸上。梁渠劝诫道:“此等设宴大事,自要让蛙公把把关,尝尝味道如何,趁宴会未曾开始,抓紧时间改进啊!”老蛤蟆爪蹼大动,白肚皮咕咕叫起来。早上从村头美蛙那回来,接连唱了两首蛙之情歌,的确肚饿。老蛤蟆面露难色,唏嘘道:“本不欲食,平添负担,但先生言之有理!为了蛙族,蛙蛙皆要献上自己一分力!快快呈上来吧!”等梁渠再回来。两个大碗,蒸笼数屉,依次铺陈,于秋风中散发出浓郁蟹香。蟹黄汤包,蟹黄馄饨,蟹黄面一应俱全。老蛤蟆坐在池边,拎起一个汤包塞入嘴中,蛙目大亮,端起整个蒸笼,一股脑倒进嘴里。包里竟然有汤!绝美!痛快痛快!老蛤蟆急头白脸一顿吃,看得肥鲶鱼口水直流。梁渠换下蒸笼,拌好蟹面:“蛙公以为如何?”“唔唔,好吃好吃。”老蛤蟆含糊道,“我本以为虫子蘸酱已经天下无敌,没想到有比它更鲜美的东西,你们陆人真会享受。”它不是没吃过螃蟹,但全是硬壳,满是泥沙,跟今天吃到的完全不同。见老蛤蟆吃得兴起,梁渠趁机提出要求。“蛙公,此番池塘扩建,是我低估难度,蛙族复兴,需要更多支持啊。”“支持支持,先生尽管放手施为,老蛙我全权支持!”这老扣货,又装糊涂!梁渠暗骂。“蛙公,无足蛙的伤不吃宝鱼好不了啊!”老蛤蟆言之凿凿:“瞎说,世上没有这种伤。”梁渠大怒,夺走老蛤蟆手边的蟹黄包,高高举起。“蛙公,岂闻为蛙族办事之蛙,办事之人,流血流泪乎?为蛙族复兴,焉有抠搜之理!?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汝忘哉!”老蛤蟆垂下蛙头,老脸一皱,圆肚皮上叠出层层褶皱,手里蟹黄包半点不香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领队分红 时间一晃,临近中午。浪云楼大师汇报前期工作全部完成,该包的全包好,该改的全改妥,旋即范兴来揣上梁渠给的地址册,坐板车去县城里挨个领人。梁渠灶房内吩咐过诸多事宜,重回池塘等待。半个时辰前,梁渠费九牛二虎之力,劝得老蛤蟆答应再给一条宝鱼,用以支持三千里荷花霸业。没想到老蛤蟆吃干抹净留下一堆空笼,一溜烟到快开宴仍不见踪影。“不会放鸽子吧?”万幸,梁渠念叨之际,池塘中飘出两个气泡,迸出水沫。霎时间水花四溅。老蛤蟆破开水面,带得小雨一阵,成功赶在宴会召开之前给花圃浇上一次蒙头水。低头刨土埋蟹壳的乌龙全身一凉,呜囔两声,跑到老蛤蟆脚边甩动毛发,抖去水珠,然后立马跑开。老蛤蟆不以为意,它腮帮子一鼓,吐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大声叫嚷。“七彩流虹!小子,响当当的好宝鱼!”大河狸等兽投来目光,梁渠面上不动声色,弯腰掐住鱼尾,感受宝鱼挣扎迸发出的力道。确实不差,与上回至少是同一级别!先前口舌没有白费!不过……欣喜之余,梁渠敏锐发觉老蛤蟆所给宝鱼与上回三条又有不同。鱼鳞细密,流光溢彩,尾巴如若金鱼缥缈,从没见过。老蛤蟆家里究竟藏有多少条宝鱼?四条宝鱼,四個品种?价值上千精华的大宝鱼,不是说找能找到的,老蛤蟆绝对在家里圈养不少。但宝鱼长时间圈养会散逸灵性,由此可知,老蛤蟆家中宝鱼处于一个较大的动态平衡当中,那经手数量会更加恐怖……刚刚离开那么久,不会是家里头挑挑拣拣吧?梁渠眼神微眯。老蛤蟆有多抠,相处越久感触越深。作为整片大泽大概率唯一一只成妖的多宝蟾蜍,绝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改天非得让肥鲶鱼去老蛤蟆家做个客,探探底……“瞧瞧这花色,瞧瞧这尾巴,多漂亮,多好的宝鱼,若不是为了蛙族……”老蛤蟆正滔滔不绝地夸耀自己宝鱼难得,为蛙族付出太多,没有它蛙长老,就没有蛙族今天云云,说着说着,话头戛然而止。聒噪兀然消失,梁渠视线从宝鱼上转移:“蛙公?”老蛤蟆摸摸蛙头,没有回答,它刚刚忽地脊背一凉,心头涌出悸动感。环顾四周。风平浪静,干活的干活,晒太阳的晒太阳。不对蛙,上月刚用玄龟壳测算过运势,六面铜板全正,一枚不反。放别蛙上是足以庆贺的大吉大利,放自己身上,说明运势十分正常。怪哉怪哉。老蛤蟆犹豫半晌,打个冷颤。此地不宜久留!陆上危险太多,总有刁民要坑蛙!老蛤蟆心里瘆得慌,摆摆爪蹼:“无事无事,尔等好生努力,待日后荷花开遍三千里大泽,蛙族定重赏有功之臣,我洞里有事,先走一步。”说罢,老蛤蟆留下宝鱼,跳入池塘,匆匆离去。梁渠目视背影,陷入沉默。“不会感觉到什么了吧?”……中午。厅堂内全部收拾妥当,梁渠安置好宝鱼,冉仲轼率先登门。打工人,打工魂,相较于时常缺勤的梁渠,冉仲轼可谓兢兢业业,每日必去点卯,傍晚方回,今日亦不例外。范兴来前去招呼时,冉仲轼正在府衙里处理公务。离得最近,自然到得最快。二人闲聊几句,聊聊宅第院落,梁渠招呼落座。没多久,项方素与柯文彬一同登门,他又再赶去前门。一连两拨皆是同僚,明显不是巧合。同僚,师门全要请,但两方人马相识度有限,聚到一起反倒放不开来。至少梁渠自己碰上吃席时候是这样的,总共两桌,一半人不认识,多别扭。水兽加渔栏供应,家里螃蟹堆积如山,索性安排成中午与晚上两顿,各自痛快。范兴来牵走两匹大马,领对方进入庭院。甫进门,项方素左右张顾:“我外头瞧得真切,足三进的院子,阿水住得快活啊。”柯文彬笑道:“整个义兴镇上,最大的家宅恐怕就是你家了吧?”众人从帝都过来,本地压根没有地产,基本上是选择购置。但太大空空荡荡,买的多是一进,二进院子,远没有梁宅宽阔。梁渠笑道:“都是乡亲们抬爱。”柯文彬咧嘴:“怎么没人来抬爱抬爱我?”“说起来,今个我俩是头一回上你家。”项方素搓搓手,绕过影墙,见到堆成小山的秋蟹大吃一惊,“霍,那么多螃蟹?仲轼你什么时候来的?”“半刻钟前,没早多少,来,坐下吃。”冉仲轼夹起蟹黄蘸姜醋,旁边已然有两个空壳。项方素凑上前,翻出几只往手上一掂:“真全是七两往上的大蟹啊!”“骗你不成,说到做到,再说小的有什么好吃,今个就当小会,没规矩,敞开吃。”“嘿嘿,我喜欢!”二人闻着香味,胃口大开,不等其他人,坐下跟冉仲轼一同拆蟹。平日小会,一到饭点,管谁没来,该吃吃该喝喝。三人后,冉璎,白寅宾,任毅鹏等人陆续赶到,围满长桌,徐岳龙则忙于公务,晚上不少。和项方素等人去江陵县游玩导致晚归不同,徐岳龙前天才从华珠县回来,一直有后续事情需要处理。他一进门便卷起袖子:“阿水,最大的蟹搁哪呢?”“早备好了!”梁渠来到灶房,从帮工手里端出一个大托盘,里头只有两只蟹,一公一母,但个头大得出奇。“公蟹一斤五钱,母蟹九两三钱!我专门一个个从蟹堆里头特意挑出来的!”柯文彬从罗汉床上跳起:“我糙,阿水你这样子讨好上司?”项方素痛心疾首:“谄媚!太谄媚了!”“屁!先前说好的,岳龙大哥帮我预借大功,最大的蟹就得归他!”“预借大功?这玩意能借?”白寅宾放下蟹腿,“我也要借一个!”“滚蛋。”徐岳龙自觉坐到中间,推开凑脸上来的白寅宾,“阿水预借的是年底绩效考核的那个,能不能成暂且不说,你们有吗就借?谁有?我一样帮他打条子!”柯文彬大吃一惊:“他娘的,还能这样?”绩效考核全是同级官员,多数世家子弟位置全在七品以上,高手如云,和梁渠那阶段的完全是两种情况,几人真没法保证能拿到考核前列。“早知道我应该让我爹给我弄一个河伯当当!”“呸,狼烟高手当河伯,伱不害臊?”众人吵吵闹闹。伴随着徐岳龙的落座,梁渠知会一声,厨房里的热菜一个接一个端呈上来。蟹黄包,蟹黄面,蟹黄饭,香橙……除此之外有一些当季时鲜,用来调剂口味。在场多是帝都人,头一回如此畅快地吃螃蟹,喝上黄酒,宴会氛围迅速攀升,好不热闹。乌龙低着脑袋穿梭桌下,尾巴晃出残影。冉璎自个不吃,剥了壳一点点喂给黑狗。徐岳龙絮絮叨叨说上一堆,嘴一秃噜,连和卫麟在华珠县打了一架都说了出来。众人伸长脖子。“谁输谁赢?”“咳咳,说那么多干什么,吃饭吃饭,哦对,阿水,我们准备把船厂办起来了,马上你有的忙了。”“什么船厂?”“仲轼,你解释一下。”冉仲轼吐掉蟹壳碎片:“河泊所来平阳县足一年,方方面面大致熟悉,如此一来,我们得着手开发大泽,第一项便是组建船队去深水区捞宝鱼。说来不算复杂,大抵是咱们出人,出物……”一番介绍,梁渠恍然。大抵意思为河泊所另建一个“公司”,每月固定时日,组织船队进入大泽深水区,捕捞宝鱼,再拉回到岸上贩卖。缓解巨大财政压力同时,促进底层武者进步。当然,组建船队需要人手,深水区危险重重,包括护航,避免水妖侵扰等一系列问题,故而要人带队。“阿水,以你实力,到时候或需每月单领一次!放心,不是白干,领队的武师有红利拿!” 第三百六十四章 浅水出真龙(4k) 梁渠心头一动。朝廷官府抓宝鱼,必然比乡下泥腿子有招。再不济,用的那也是好网,宝鱼有进不出,不像渔夫动不动让拖水里去。唯一问题在于,自己进到深水区,会不会让蛟龙发现?“深水区,有多深?”徐岳龙张开五指:“少说五百里,一趟去个七八天,一旬日,要是船上待得住,补给够,本事大,半个月亦有可能,至于去什么地方捞,能捞多少,看船队自己本事。能耐大的,去大泽中心把那头蛟龙钓上来,煲龙肉汤都没人管你,不过领船者要对船队负责,若是未尽应有职责,擅自把队伍往死路带,一经发现,军法处置。”“那分红有多少?”“暂未确定。”冉仲轼答道,“西边水庭湖那的河泊所是一成半,江淮大泽北边的池州府是二成。每片水域情况不同,危险,机遇不一,分红得看具体情况,危险、少鱼多分,不危险、多鱼少分。故头几个月,利润多少先记下,暂按一成红分,等多去上几趟,河泊所探明具体情形,再定下一個具体的数,同时补偿先前几月试探。”梁渠问:“卫麟那呢?”冉仲轼道:“一样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农夫如此,武者亦不例外,组建船队不是咱们首创,各地河泊所全如此。只是头半年,咱们初来乍到,人手不足,扎根不深,许多深港没开出来,况且武者数量不够,宝鱼抓上来也卖不上价。我眼下正忙活的就是和多家商会定好供销协议,里头最大的你见过,天舶商会。”政策施行需要基础。大西北内陆,压根不会有河泊所存在。当地百姓只知缉妖司,不知河泊所。反之,靠近大泽大湖的地方,河泊所的权力要比缉妖司大得多。进深水区捕捞,不是徐岳龙突发奇想。每一处河泊所皆会针对大泽开发罗列计划,组建船队是最基础的。而进深水区捕捞宝鱼,属于官产官销与官产商销合并。平阳县没发展起来,有府的影子前,底蕴不够深厚,河泊所出一趟船,说不得会亏损,赚到的银子不够抚恤和损耗。如今诸多大商会,大家族的陆续试探性扎根,明显引发诸多连锁反应,让平阳县这棵大树加速生长。五百里开外,七到八天,大致不会超过三千里……梁渠眸光闪动,以江淮大泽宽广的水域而言,此等距离尚且没有太触及真正的大妖核心,多是精怪与大精怪盘踞,偶有妖类出没。肥鲶鱼它们时常结伴前往,至今没遇见过妖,只和大精怪有几次照面。况且大泽中央对付水妖,河泊所里应当有防范手段。梁渠小功兑换簿上见过用特殊妖兽血制作的捻香,价值二百小功一根,点燃后能驱散各类精怪。河泊所手里必然有效果更好的精品。柯文彬大口吃面,咬断半截吸溜干净:“到时候人就忙喽,北边大泽里的鱼怪厉害得不行,那里河泊所每月组建船队没什么人愿意去领队。我看咱们这不一样,听说是一群蛤蟆,没怎么惹过事,地盘里的妖兽一脉相承,全不咋动弹,偶尔碰上几头大精怪,纵然麻烦也不至于手足无措,说不得到时候让人带队要相互抢着带。”梁渠想到大蛤蟆。确实没怎么闹过事,还挺好说话。角蛙模样,不得不说,很难有什么威慑力。“妈的,最烦这个,听说西边的妖王是一头千年王八,手下妖王想见都见不着,那河泊所里的衡水使带队抢着来。他妈畜生的是,领队的自己压分红!从一成半压到一成三,听说现在连一成都不到了。”“靠,有这事?”“咱们南边倒不至于真安全。”徐岳龙扒开蟹壳道,“妖祸有没有另说,人祸必然有,你们忘记鬼母教了?”“嘶,差点忘这茬!”“鬼母教几个月不闹事,给我整忘了,说起来咱们挖了他们一个支脉,居然如此安分?”“安分不至于,整个淮阴府里一直有暗戳戳的行动,只是全汇总到我这,你们不太清楚罢。我估计他们担心平阳里藏埋伏,一直不太敢动,等咱们组建好船队,他们不会放任我们捕捞宝鱼。所以我和仲轼说,咱们的领队分红暂未定下,就是有鬼母教的缘故,情况跟其他地方全然不同。”“那真有点麻烦。”鬼母教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躲在大泽龟缩不出,确没什么好办法。上回支脉属于献祭中出力最大的一脉,如此多的人数死亡,留下痕迹太多。再加上平阳县扣下两个关键人证,一个直系血脉,又是搜索又是占卜的,好不容易挖出根据地。何况人祸与妖祸不同,面对妖祸,有许多避免交锋的手段。碰上人祸,那是真死盯着你,半点喘息机会不留,一旦落入下风,极可能全军覆没。“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俺不免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柯文彬豪气干云唱上一句曲词,转头望向项方素,“方素,如此大好升官发财机会,兄弟我怎好意思跟你抢?今后领队的任务全交给伱,我不跟你抢!”“那么好吃的蟹黄包,堵不住你的嘴!”项方素筷子夹起一团蟹黄包,硬往柯文彬嘴里塞。“来来来怕你不成!”武者胃口颇大,梁渠准备足八日的螃蟹宴,仅一个多时辰吃掉过半,厨房里的大师傅累得满头汗,好在在场众人相继吃饱。乌龙自个挺着肚子,别过头婉拒冉璎递到嘴边的蟹黄,跑到庭院里横躺晒太阳。如此热闹到下午未时末,众人于梁渠家中闲逛一阵,看过池塘,各自离开。灶房内,尚未熄灭的火坑涌出余热。师傅和帮工们满头大汗,各自坐在板凳上休憩,地上空空的红蟹壳堆得到处都是,大把蒸熟蒸透的葱姜蒜裹着螃蟹腥味涌入鼻腔。拆蟹最费时间和功夫,尤其是耐心,大把大把的消耗,给人累够呛。但眼下只是暂时休息,候上一阵,捯饬完毕的师傅帮工们立马腾地方,带好家伙事赶到平阳县城内的杨氏武馆,开始新一轮忙碌。傍晚,红霞漫天。墙壁上倒映人影,结束一日锻炼的学徒们陆续从馆内走出,向梁渠纷纷问好,一口一个梁师兄。此举立马让梁渠辈分高出许多,听得分外亲切。胡奇与向长松一直等候在武馆中,于后院桂花树下搬出桌子,铺设桌布。梁渠进到灶房。武馆里,除去最低档次的学徒外,不少学徒都是管吃管住的,大几十人要吃饭,每顿饭菜要的分量不少,故而灶房要比梁渠家中大得多,人手也多。三十多个帮工忙碌,一点不显拥挤。但里面却有一个“帮工”格格不入。梁渠上前搭住肩膀:“师父都没来,徐师兄怎么一个人偷吃啊?”徐子帅半点不觉羞愧:“师弟此言差矣,师兄是想先替师父尝尝味。”“那尝出什么没有?”“鲜!鲜甜!”徐子帅竖起大拇指,“不过蟹酿橙我还没吃,我得替师父尝尝,师弟拿来那么多大蟹,不能糟蹋材料不是,有问题要赶紧指出来。”说罢徐子帅走到灶前,掀开橙子盖子,夹出里头蟹肉大口吞吃。梁渠笑问:“师兄又觉得如何?”“好好好,绝!这个最好吃!大师傅本领高啊。”做菜的大师傅笑道:“蟹酿橙是我们浪云楼的拿手好菜,二者皆是时鲜,莫说手艺,只两样材料新鲜,做出来的都不会差。”所谓蟹酿橙,就是把大橙子切去顶,挖掉果肉,只保留一点汁液,再把蟹肉、蟹黄、蟹油放进去,最后用酒、水、醋调和成的水来蒸熟,出锅撒点盐就可以吃。橙子同样是十月中下旬成熟上市,故二者皆是时鲜,吃起来端是绝美。“好哇徐师兄,我们在外面忙,正要找你搭手,没想到在灶房候着,我要告诉师父你偷吃!”向长松跨过门槛,嘴上嚷嚷。徐子帅矢口否认:“什么偷吃,是试吃,向师弟莫瞎说!”胡奇门外听得好笑:“徐师兄,现在偷吃一只,是要拆十只作偿的。”“试吃,师弟,是试吃!”徐子帅持续嘴硬。三人对视一眼,默契散开。胡奇去拿拆蟹八件,梁渠去数蟹,向长松去关门,紧接着三人团团包围住徐子帅。徐子帅忙放下香橙,靠上灶台。“三位师弟,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忘记当初的誓言了吗?不得同门相残!不得同门相残啊!”……月上枝头,蒙蒙白光透过树冠,照下婆娑枝影。杨东雄与许氏相携而来。类似场面早经历过不止一回,梁渠轻车熟路,让二老入座。杨东雄也不在乎那些有的没的规矩,先给许氏端一份蟹酿橙,自己再端一份蟹肉馄饨,让大家赶紧动筷。“莫等蟹凉,螃蟹一凉,那就有腥味,没热的好吃!”“对对对,快吃快吃,师父师娘,快尝尝我亲手剥的蟹做的蟹黄包!”徐子帅卷起衣袖,把中间一屉蟹黄包抽出,专门放到二老面前。杨东雄犹疑,迟迟不敢下筷:“你能有这份心?”向长松道:“师父,我作证!真是徐师兄剥的,只是原因嘛……”徐子帅打断:“甭管什么原因,师弟就说这蟹是不是我剥的!”“的确是。”胡奇点头,“偷吃被抓,吃一只剥十只作偿,真是徐师兄剥的。”杨东雄闻言大笑。曹让笑道:“是徐师兄能干得出来的事!”“正好十只蟹黄包,我们一人一只,尝一尝,徐师兄剥的蟹是不是要更鲜美。”“唔,真是,真要好吃不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应和。徐子帅半点不尴尬:“好吃多吃,下次想吃,叫我给你们剥蟹,放心,大家是师兄弟,肯定给你们便宜价!半两一只,如何?”此言一出,席间大嘘。卓绍琴活动五指,环视一圈,对螃蟹的个头颇为惊奇,一时间不知道选哪个好:“师弟,你这些螃蟹个头全不小啊?我瞧着没一个七两以下的。”“师姐慧眼如炬,母蟹没一只小于七两的,公蟹没一只小于八两的,小于这个数的,全拿来做蟹黄包了,师姐是喜欢吃黄吃膏?”卓绍琴不假思索:“吃蟹当然要吃黄,蟹膏糊嘴。”“那这只,七两八,大母蟹,师姐尝尝,姜醋,香油,酱油,喜欢什么料,自己调。”梁渠挑上一只,给卓绍琴呈上。“厉害,如此大的蟹宴,我这个江淮人居然是头一回吃,师弟大手笔!不愧是得圣皇口谕者,大气!”曹让扒开黄酒罐,给自己斟上一杯,“而且我觉得,既然是师弟请客,那是不是要敬一敬师弟?”“霍,差点忘了。”徐子帅端起酒杯,“来,祝小师弟前程似锦,早日飞黄腾达,成宗师,作武圣!”“哈哈哈,徐师兄说得对,祝小师弟前程似锦,早日飞黄腾达,成宗师,作武圣!”席面上,十只手纷纷靠拢,些许酒水洒落。灶房里的大师傅再度忙碌起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端呈,肉香与桂香混合,令人食指大动。席间,众人吃喝一阵,各自分享起近况,梁渠讲得最多。在场十人,就属梁渠的近况格外精彩,又是治水,又得口谕,干得上一部志传。同时梁渠跟一众师兄说了河泊所组船队捞宝鱼一事。“师父应当知晓。”杨东雄点点头:“岳龙跟我说过,倒是知道不少,不止是官产商销,若是有商队乐意,可以自己组建船只,跟随河泊所一同前往深水区,河泊所只抽利二成。”“二成?那么低?”向长松霍然抬头,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许氏放下筷子:“长松,你再仔细想想,天上不会白掉馅饼。”向长松思忖片刻,隐隐有所明悟:“挡灾?”杨东雄点点头。向长松恍然大悟,难怪。水域情况复杂,许多妖兽闻所未闻。别的不说,仅是水域带来的视线隔绝就是个大麻烦,说不得妖兽就在船只正下方都没人知道。一旦出事,那就是大事,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遇到熊,不需要跑得比熊快,只需要跑得比同伴快。寻常危险不用说,河泊所对得起自己的抽利,但真正遇到危急时刻,保全自身犹有困难,无关紧要的商船,只能沦为挡灾对象。说来残酷,但出船的商人心里不清楚吗?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但高风险,高回报,河泊所抽利如此之低,注定商人会趋之若鹜。何况有河泊所顶着,只需要找些寻常武者,真出事,成本尚能接受。双方各取所需,跟上来就要做好心理准备。“赚钱不易啊。”徐子帅长叹一口气,再举酒杯,“诸位师兄师弟,日后发达,万不能忘记小徐师兄,小徐师弟啊!”俞墩笑道:“门内所有人里,恐大师兄,小师弟才是明日之星,甚至和小师弟比,连大师兄都略逊一筹,你向师兄求,那是求错了人。”“九师弟当真恐怖,入门一年,恐要触及狼烟了吧?”“我便说当初命格没有问题,谁说浅水里养不出真龙,小师弟就是真龙!”“来,为真龙再干一杯!” 刚下高速 初一去的时候一点半走,六点半到。今天提前了一个小时走,十二点半启程,没想到高速路上堵成狗,现在刚刚到家。回来累够呛,所以请假一天。我外公家属于比较偏僻的乡下,家里只有老人住,也没有什么写字桌,我是坐在单人床上,然后趴在纸箱上码的字,每天上午就要起床,出去吃饭,走亲戚,然后赶紧催回来趴大几个小时,实在腰酸背痛。睡眠不足,精力又消耗不少,码字和别的工作不太一样,一累脑子里就一团浆糊,剧情一发表就不能大改,少写也不能错写,所以最近几天更新全不太稳定,作了一次承诺也没做到。主要是不得不去,之前疫情三年没去过,23年前放开又基本阳了一遍,半死不活更没去。今年我表哥结婚生孩子头一年,肯定要回娘家,正好大家团圆一次,住了五天。之后没什么活动了,明天正式恢复正常更新。《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六十五章 转世龙君 星星点点的细光漂浮水中,哗哗的水声填满整个洞穴。龙平江探出水面,环顾四周。四通八达的地下河分出不知多少支流,隐约有无数的洞口在周围,像是蜘蛛的巢穴。「你确定走的这条路?我怎么记得先前来过?」龙平河矢口否认:「大哥你记错了,地下河就是这样,长得全差不多。」龙平江不信。记忆里同样的路口出现过两次不止。他随手抓住一条粼粼泛光的小鱼,贴到岩壁上映照,半晌搜寻,赫然找到一处深半寸,长二尺的箭头痕迹!几尾荧光蓝鱼从龙平江身侧游过,映得龙平江脸色发青。龙平江幽幽地望向龙平河。见到箭头,龙平河仍然嘴硬:「前人划下的说不定……」紧接着便是一些之乎者也,龙人不会迷路的话来。龙平江长叹一气。追责无用,两人已经迷失在了繁杂的地下河流体系之中。此地暗无天日,没有任何参照物辨别东南西北,水位还高,留存的空隙不足半尺,万幸龙人能水下呼吸。龙平河梗长脖子:「我真是跟着那条鱼进来的,它肯定是沿着其中的一条道走的。」龙平江强忍住用二弟的嘴锻造无双神兵的冲动,揉捏眉心。「先出去再说吧,填个肚子,一筐螃蟹压根不顶饱。」二人从大泽深处来到南岸有小半月,对转世龙君没有任何线索,不急一时。吃饭先。地下河口就在这,对方总要出入。自从真龙消失,他们这些真龙点化诞生的异种,通通让蛟龙赶出龙宫,四处流浪。蛟龙则独自霸占龙宫,吐纳龙珠,继承大半真龙遗泽,试图掌控整片大泽。本以为一朝天子一朝臣,从此大泽换主人。谁曾想今年夏天,事情突然出现转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遑论蛟龙召集妖庭四柱动静何其之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诸多真龙点化异种团结起来亦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有心打听之下,终于知晓缘由。是为杀贼!但贼是人是妖不知道,具体在哪也不知道。只说在南边,还可能在岸上。蹊跷得很。蛟龙久无动静,本身作为原妖庭四柱最强的一位,更有铁头走狗辅佐,彻底消化真龙遗泽,日后化龙当是板上钉钉,突然来上那么一出,任谁皆会浮想联翩。一心要当二代龙君的蛟龙如此郑重其事,只可能是突然出现的那「贼」,影响到了它的图谋。能影响到当今蛟龙的,放眼天下,或许只有大顺。但若真是大顺,蛟龙绝不敢喊出杀贼一说。里头东西越想越值得深思。族中长老一番跳大神,沟通上苍,宣称南岸有龙君转世之身,是故蛟龙如此大动干戈。没人不信。太合理了。哪怕觉得转世一说虚无缥缈,没有任何根据的龙人,也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流浪够了,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也要去力图争取。诸多长老当即派出众多龙人,要赶在蛟龙之前,率先找到龙君转世,恢复往日荣光。龙平江与龙平河兄弟二人,正是诸多龙人中的两位。昨天气怪鱼不过,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异种怪鱼的主人,会不会与龙君转世有关?长老没有给出任何转世之身线索,二人和无头苍蝇没两样,只能根据龙君过往特征苦苦寻找。依靠精血点化水兽,使其变为龙属异种,正是曾经江淮龙君的拿手好戏!故有今日跟踪怪鱼一幕。龙平河亲眼见到怪鱼进入裂缝,谁料里头错综复杂,等带大哥龙平江一同进来,摸索一阵,七拐八绕,直接迷路。龙平江万万不敢再让龙平河带路,自个做好标记,选择一个洞口前进。三个时辰后。龙平河触摸岩壁,张望四周完全不同的地貌,心里头暗暗发笑。大哥带路,一样不靠谱。龙平江脸色发黑,来回三遍,没走出去不说,反倒越陷越深。龙平河深呼吸两口,绷紧神色:「大哥,现在怎么办?再不出去,天快亮了。」「还不是你当的好差!」龙平江狠瞪一眼。他逐个探查黑漆漆的洞口,实在不知道哪一条是出去的路线。出路找不到,唯一的办法只有……「向上!」「早该如此。」龙平河摩拳擦掌,狠狠一拳砸上岩壁。轰!蛛网蔓延。大块碎石下落,砸入水中,惊走聚群的小鱼。江淮附近地下河流岩层普遍较浅,哪怕不浅,上百米的岩层凭两人实力也能给它打通。地下河流再复杂也没法困住龙人。唯一需要担心的,水养万物,水多的地方,人也不少。谁知道头顶上面是什么情况?万一砸通后发现对面是大顺府衙,惊动到什么知县,提领,那问题相当大条。所有势力和大顺比起来,全是小势力。纵然能躲进大泽,依仗天险活命,亦免不了一身骚。龙平江望着龙平河快速开凿出的洞口,默默祈祷龙君保佑,上面是一片田地,亦或者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龙平江的祈祷似乎真的有用。等龙平河打通近三十米的岩层通道,扒开泥土探出脑袋,附近光秃秃一片,收割过的稻茬戳在脸上,难受得很。二人运气不错,头顶上方是一片宽阔的,收割过稻谷的田野。东边泛出蒙蒙亮光,眼瞅天明。两个块头极大的「巨人」来不及掩埋洞口,迅速奔行于田野之上,眨眼间消失不见。晨起收菜的农夫肩挑空篓,脚步一顿,对不远处的晨雾揉揉眼,失笑摇头。「大清早的,出了幻觉。」良久。「呦?老李家怎么往自己田里打了口井?说一声不是,正好,借点水。」龙平江,龙平河做好事不留名。二人穿梭密林,体会空气中的水汽浓度,一路向东狂奔,接连跑出去十几里地方见到宽阔大泽。不少渔民归船提篓,两人闪身避开,从边上的芦苇荡进入大泽。水波荡漾,芦苇触江。待水没过头顶,二人彻底松一口气。「大哥,接下来怎么办?」龙平江思索一番。「去地下河的入口等!」免费阅读. 第三百六十六章 送上门来 兄弟二人来南岸找所谓的龙君转世,完全是瞎猫去碰死耗子。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龙人外貌与人族颇为相似,除去肤如白玉,部分地方有鳞片外,基本没差。唯一较大的区别在于,天生的高个!男性少说高出半截身子,女性也得高出一个脑袋,纵然修炼功法,亦缩小得有限。只此一点,就让他们难以上岸,打探消息。太过引人瞩目。眼下好不容易有条线索,总得亲眼见上一见。龙平河觉得大哥说的话在理。于是乎,二人一左一右,分别蹲伏到地下河流的入口,屏气敛声。如此候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得河水泛热,金光粼粼。怪鱼没出来,反倒是一群江獭排成长蛇,从远处快速游来,瞧那方向,目标俨然是地下河的进口。其中领头的一只江獭极为特殊,脸上带疤,身披黄色衣袍,宝相庄严。奇怪……龙平河挠挠头,自己为何会觉得一头江獭宝相庄严?人族里的悬空寺传教传到大泽里来了?疤脸江獭实力有限,完全没发现收敛气息,掩藏于巨石后的两位龙人,领着一大家子相继进入地下河。队伍中央的一只小江獭见到不远处有一条大鱼,化作一道水箭冲出队伍,双爪并拢拍晕大鱼,呲牙叼住,转身归队。其余三只小江獭竖起脑袋,见兄弟得手,纷纷上前抢夺,后头的两只大江獭一爪一个,把它们全部拍进洞穴。待江獭消失,龙平江与龙平河对视一眼,陆续跟上。那江獭身披黄袍,与人族中的僧侣颇为相似,怪模怪样。一個小地方,哪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多半是一个人搞出来的。十二只江獭排成一排,游动前进,殊不知队伍后头缀上两个大块头。……“磨剪子喽,磨剪子喽,铁刀,铁剪,铜镜!磨一磨,锃光亮!”青石街两侧满是摆摊的小贩,吆喝磨铁的老人得到回应,穿进一旁的弄堂,摆开小板凳,接过刀,提起陶罐,往磨刀石上抹清水。梁渠扫上两眼,继续前进,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觉分开一条道路,传来一声声问好。路人的一道道眼神,好似一根根无形的细毛触碰到皮肤上。若稍稍带些恶念,那更是化作细刺,感触明显。归家足有九天,老和尚给的两式法门梁渠一直勤加修炼。保命的技能谁不积极学,脑子有问题。放在梦中,梁渠已经至少修炼《眼识法》半个月,如今终是把握到些许窍门,来到街上尝试一番,果真感受到人世百态。梁渠转头,望向几道细刺目光的发起者,对视上,纷纷低头。仔细一数,里面什么人都有,买菜的,路过的,乃至玩闹的孩童,只是数量不多。有几个初时有恶意,待真切看清梁渠后,恶意便烟消云散,化作软毛,不过也有的恶意始终不散,只是程度高低。一个人不可能做到人见人爱。或许只是觉得梁渠太过风光,使得周遭避让的人群挤到自己,便生出少许恶意,于脑海中幻想着暴打一顿那些大人物的痛快感受。梁渠没有太在意。除去没法以你瞅啥为原因,暴打别人一顿外,此等恶念无足轻重。软毛,细刺,尖针。此三者依次递进,按《眼识法》上所言,到第三者的刺痛程度方需重视,对方或真有害人之心,需多加防范。“这下真能看出别人眼中的怨毒了。”梁渠心想。他沐浴众人目光,走出百米,感知倏然消失。软毛,细刺,全部不见。《眼识法》堪堪入门,与当初的《耳识法》一样,时灵时不灵,开启需集中注意力,且一旦长时间使用又会心神疲惫,稍不注意便丧失感应。待日后深入练习,方能改善情况,乃至于炉火纯青之际,将此法门练作本能。今日又有所得。梁渠心中喜悦,转身回家。《眼识法》入门,想来《鼻识法》不会太远。……庭院内。乌龙头压傻鸡,吐露舌头晒太阳,黑色毛发流淌着一层浓郁银光。听到门口脚步,乌龙翻身跳起。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傻鸡收起舌头,趁机逃跑,但没跑出去多远,它又呆愣在原地,忘记自己为何而跑。梁渠绕过影墙,抱住扑上来的乌龙脑袋猛揉。五月出生的乌龙长到今天初露峥嵘,相貌上仍有大半幼狗品相,但体格已经和成年土狗一般健壮,皮毛油光水滑,跑到街上能吓退不少路人。多亏乌龙一点不挑食,平日里吃剩下的剩菜剩饭,乃至部分宝鱼残骸,精怪肉,全进它肚子。梁渠去武馆里时,见过两条乌龙的同胞兄弟,远不及乌龙高壮。“再吃胖成球咯。”梁渠狠狠捏住乌龙的腮帮子肉,把它的脸往横向拉长,恰在此时,西厢房门洞开,疤脸江獭领着家人从西厢房失望走出。老和尚仍没有归来。梁渠倒不奇怪。老和尚找邪僧的范围是整个淮阴府,此行说去华珠县,估摸会顺带去一趟周遭县域,一来一去,时间久很正常。道明缘由,疤脸江獭双爪合十,领上族獭折返池塘。得道高獭范十足。梁渠放下乌龙,拍拍它脑袋。一人一狗跟上队伍。梁渠担心獭獭开不自量力,再打得血流成河。那家伙猿拳练得有模有样,整日战意沸腾,又觉得自己能行了。地下河流连接池塘入口处。龙平江,龙平河透过光亮张望,清楚感知到外面有不少水兽气息。“大哥,那里面有只好大的螃蟹!”龙平河指向池塘里的大坑。“我看到了。”龙平江严肃点头,他实力比二弟更强,感知得更真切。整个池塘里,大半水兽全是没见过的异种!尤其是那鳄鱼,竟然头生双角!唯一奇怪是,这些异种气息,与龙君精血点化的龙属异种,不太相同。思忖之际,龙平河低喊:“大哥!有人来了!”“嘘,后退!”龙平江拉上龙平河,撤退进地下河流,藏匿好身形。紧接着二人暗中观察,发现先前跟随前来的江獭又排成一队,沿原路折返,隐没不见。四周恢复平静。龙平江敛息片刻,见无人出没,正要回池塘入口,忽觉背后一冷,幽幽然响起一道人声。“抢我螃蟹的,就是你们二位吧?” 第三百六十七章 谁?我? 地下河流冲过洞穴带起轰鸣,突兀的人声骇得龙平江、龙平河瞳孔猛缩。什么时候?然不待二人思考,梁渠念头一动,蜿蜒流淌的地河转瞬汹涌扭曲成水龙卷。龙平江折身不及,仅用余光瞥见身后之人挥动小臂,整条地下河仿佛活过来的长龙,挺身咆哮。梁渠站立水面,身下大河奔腾不歇。流动活水中,【赶水】能发挥奇效,从池塘到大泽,整一里多的路径完全“苏醒”,卷动起的浪沫仿佛层层白鳞,剐蹭岩壁,碰撞出闷响。池塘中,晒太阳的老砗磲感受着地下震颤,慌忙闭紧双壳。“先生误会!”龙平江感受天地伟瀚之力,肝胆俱裂,他大吼一声,伸手欲抓攀岩壁,稳定身形,但水流速度远比想象的更快,眨眼间裹挟二人,一路朝洞外冲去。龙平江,龙平河两人搏浪拍水,拼命挣扎。可无论手脚触碰到哪里,哪里的水流便会自动退开,根本无从借力,谈何稳定?身处水中却如高空坠落,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空无一物。什么怪招?两人惊骇欲绝。龙人身处水中,竟感受不到丝毫安全感,与被扒光衣服,赤裸裸的展于人前无异,恨不得钻入地缝当中。伴随着控水量与精细度越来越高,梁渠如今能做到的事情越来越多。甚至于和土生土长的水兽相比,依然能称得上一句主场作战。在水中游蹿,漂浮,行动,终究凭借的是身体与水的反作用力,一旦切断与水的接触,所有的力量皆会化作虚无。而切断接触,并非控制水流隔离开一片真空区域,那样消耗太大,操纵起来也多有不便。只要对方宗师以下,没有什么奇怪能力,亦或者力大飞砖,行为速度超过梁渠的控水反应速度。梁渠完全能通过控制水流,趁对方摆动四肢,提前让水流顺着肢体方向流散,彻底消力。此时旧力略过,新力未发。只需在躯干上略施小力,敌人任凭摆布。梁渠管这一招叫“抽水马桶”。龙人好比两条倒入马桶的金鱼,梁渠按下按钮,洪流席卷,奔涌浩荡,转眼把两人冲出地下河口,滚入大泽。二人翻滚出洞口,重重地砸落水底,腾起大片淤泥与银色气泡。池塘下,梁渠施展水纵跃,呼吸间来到洞口。他站于水中,抱臂俯瞰龙人,身后伏波顺乘水流徐来,横于身前。不能动,肥鲶鱼,拳头自背后一字排开,虎视眈眈。大泽中的江豚收到传讯,自四面八方全速赶来。从地下河洞口冲出去的刹那,两位龙人早已暴露自身气息。实力比程崇要高出不少,狩虎不至于,气息厚度略胜于陆刚师兄,与项方素类似。两个狼烟上境高手!按道理,两人如此实力,存心隐匿气息,正常奔马武师绝对无法发现,除非专门修行勘破法门,且练到较为高深的境界。但梁渠并不需要感知到二人气息,他只需要借助水中感应,察觉到池塘底下的地下河中多出两个“庞大”的人形生物即可!地下河中岩壁常年经受冲刷,石块大多平整,少数水位常年不足的地方,顶壁略有钟乳石形成,略为嶙峋,但形状也基本固定。混入两个会动的人形实在太过独特。若于陆上,不得不说,一個程崇施展出真罡,梁渠都难以对付。遇上两个比程崇厉害得多的龙人,梁渠会转身就逃,但到水下,不说手拿把掐,倒也不至于大动干戈。把龙人从地下河流中赶出,只是不想动静闹得太大,破坏屋宅,引起他人注意。地下河口。龙平江,龙平河吐出满嘴泥沙,强忍住身体与感知上的错位与不适,试探性地伸出手搅动水流。泥沙飞扬,掌中传来的阻力清晰不假。坠空感消失,龙平江,龙平河赶忙爬起,稳定身形,可心中的不安仍没有消散。龙人竟然会对水产生不安!龙平江与龙平河对视一眼,心中大骇,可恐惧过后又有雀跃。原因很简单。此招与龙君一模一样!眼前之人同样对水有超高掌控!此等规模的控水,以对方实力,绝对不是修炼功法修出来的。龙平江环顾一圈,长断角的猪婆龙,甲壳上带黄色花纹,有大地气息的螃蟹,先前抓蟹的怪鱼,仅眼前足有三头异种!小地方哪有那么多异种!点化异种,掌握控水,两相叠加……龙人思忖之余,梁渠同样打量老砗磲口中的龙人。从外貌上看,龙人的确和人类没什么不同,甚至肤如白玉,五官英挺的缘故,从长相上看属于优质人类。但二人躺在地上尚且不察,一旦站起,左边那个个子足足有两米五出头,右边那个稍逊一筹,也有两米三四的夸张程度。梁渠手下天生壮骨的寇壮仅仅两米一到两米二,与寻常百姓相比,说龙人高出半截身子丝毫不夸张,完全是两个巨人。只是……梁渠《眼识法》全开,微微皱眉。没有细刺,没有尖针,说明龙人没有太多恶意,但两人的目光未免太过热切。如同站在了烈阳之下。“说罢,你们两个龙人,不好好待着,跑到岸上来作什么?又抢我两筐螃蟹?”肥鲶鱼甩动鱼鳍,左边一根长须从自己的脖颈上反复摩擦,眼神狠辣,意思直白。君鱼报仇,十年不晚!龙平江与龙平河瞧见怪鱼动作,神色一僵。二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请龙君回宫!为我族主持大局!”梁渠:“?”水草飘摇,江底静默。老砗磲背负大壳,从地下河流口中一点一点挪出。它按捺不住吃瓜的心,着实好奇两个龙人过来做什么。谁知一进来就看见两人跪地磕头,大惊失色。什么情况?纳头便拜?梁渠顺势坐在老砗磲的贝壳上,伏波插入河底,直言不讳。“别掐头去尾!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与此同时,江豚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圆头上午出发寻找宝鱼,并未离开太远,带领族豚包围住娓娓道来的龙人。龙平江见到领队的圆头,更加笃信转世一说。单个河口,足足四头异种,同时归顺一人,哪会那么巧?一刻钟后。梁渠挠挠鬓角。“龙君转世?我?”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真不是龙君! 大泽,气泡幽幽上浮。梁渠摩挲下巴。老砗磲陷入沉思。肥鲶鱼骄傲地仰起鱼头。龙平江,龙平河二人趁机打量包围自己的水兽,愈发肯定,全是异种!异种难寻,想驯服更难,眼下一个小河口,同时出现四头,归顺于一人,绝非巧合!点化!一定是点化!错不了!只有自身位格远超寻常水兽,方有点化之能。整个大泽拥有如此位格的,唯有龙君!如今继承真龙遗泽的蛟龙或许能算半个,但归根结底出自龙君。故两人才会秉持瞎猫碰死耗子的想法,来见一见怪鱼主人。尤其梁渠本身实力似乎不算太高,那更能证明其位格恐怖!对上,全对上了。龙平江与龙平河难掩兴奋,族中一下子派出上百位龙人寻找,两两一组,遍及南岸,没想到自己运气那么好,正好碰上!梁渠屁股底下的老砗磲听得满心嫌弃。传说中江淮龙君温文尔雅,情趣高雅,赏赐大方,面对者无不如沐春风,哪怕是大顺武圣亦对其礼敬有加。但它泡池塘那么久不说,昨天亲眼目睹梁渠为一条宝鱼,对老蛤蟆又骗又哄,那骗来的宝鱼现在就养在庭院水缸里呢。真龙没看出来,毛猴子倒颇为相似。梁渠拔出伏波,用枪攥敲击老砗磲的外壳,他通过《眼识法》感受到老砗磲心里的不敬。警告一次。老砗磲闭壳不言。两位龙人跪倒在地,视线与坐在老砗磲背上的梁渠持平,神色恭敬。肥鲶鱼偷偷上游,占据高层,面露倨傲之色。它!阿肥!从龙之臣!鲶国公!梁渠摇摇头:“我是人,不是龙。”啪!鲶国公美梦破碎。龙平江不急不忙:“既然转世重来,那是人是龙,一切皆有可能。且眼下龙宫为蛟龙霸占,大泽四方遍其爪牙,大人转世成人,背靠大顺图谋发展,另辟蹊径,潜龙勿用,实在为一招妙手啊。”龙平河猛猛点头:“妙,真妙!”肥鲶鱼恍然。梁渠继续否认:“我对所谓转世,没有任何印象。”龙平江抱拳:“长老说过,转世之时,灵肉相融,忘掉一些东西很正常,待日后大人实力高强,自然全能记忆起来。何况小龙听过一句诗,山本无愁因雪白头,水本无忧因风起皱。知道的太多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平添心境愁绪,日后破关之际难免诞生心魔,说不得此举是大人转世时故意为之。”“是极是极,故意为之!”肥鲶鱼跟着点头。梁渠指向肥鲶鱼:“但这些异种不是你们说的龙属异种,气息上和你们不同。”“大人眼下是人,未有龙躯,龙血,点化有所差异十分正常,不足为奇。族中曾有龙人与人族繁育子嗣,气息上同样有所差别。”“大哥说的太对了。”什么情况,自有大儒为我辨经?梁渠本来不想和所谓的龙君转世扯上关系。他向来不大骗人,顶多隐瞒部分真相。尤其同一件事上,要欺骗的人数量一多,想完全瞒住非常困难。再者谎言一旦说出,需要时时刻刻注意,未免日后漏嘴,牵扯精力太多。心头装着太多事,如何能武道精进?老蛤蟆那样的蛙是個例,最关键的蛤蟆大王那里门清,说肥鲶鱼是蛙,甚至是蛤蟆大王自己提出来的。最后老蛤蟆真发现真相,顶多闹腾一阵,无伤大雅。大不了日后梁渠发达,种它百八十里荷花稍作补偿,没有太多心理压力。但龙平江与龙平河二人一唱一和,言语之中认准了梁渠是龙君转世。肥鲶鱼都让唬住了,两根长须“眉飞色舞”,不知道想些什么。思虑再三。梁渠仍是摇头。“我真不是龙君,你们二位认错了人。”龙平河大急,伸长脖子正要说话,却让旁边的龙平江一把拉住。龙平江作揖告歉:“大人所言极是,是我们兄弟二人纠缠不清,多有冒昧,告辞!”龙平河愣住。龙平江没有解释,用力一扯,拉上龙平河径直离开地下河口。梁渠目睹二人离去,立于原地,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半晌。肥鲶鱼用须子戳戳梁渠,两侧鱼鳍抱于胸前,再指指消失不见的龙人背影。梁渠猛然惊醒,狠拍大腿。“我的两筐螃蟹!”……“大哥,为何要走?”水中,龙平河分外不解,明明找到了龙君,龙平江为何要拉他走?蛟龙没有对龙属异种赶尽杀绝。当初的老龙君干得不错,有恩大泽,蛟龙不敢做得太过分,只赶出龙宫,未有追杀之举。龙人本可以投靠妖庭四柱,老乌龟,大蛤蟆,全是不错的去处。但双方终究不是同一种族,远香近臭。人族有句古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暂时栖息尚且安定,时间一长,数年,数十年下来,利益必然会有冲突。如今大部分龙属异种,全生活在南边与北边的中间地带,已经多有不便。难以想象真住进去会有怎样的情况。庭柱不说,手下也会闹别扭。曾经阔过,与其寄人篱下,不如漂泊流浪。凑合凑合,一直以来倒也能接受,但那是无奈之举,迫不得已的选择。有山珍海味,谁爱吃糠噎菜窝窝头?眼下好不容易找到龙君转世,有重铸荣光之希望,怎么能轻言放弃?龙平江解释道:“恶蛟龙一样在派手下寻找龙君转世,眼下大人潜龙勿用,不愿承认是有顾虑!族中人多嘴杂,真搞得人尽皆知,难免走漏消息,惹得恶蛟龙前来,那真是塌天大祸,故而眼下还不是出头的日子。”龙平河恍然。原来如此!不愧是龙君,所思所虑,就是比他们这些族人深远。龙属异种当中没有扛鼎之人,眼下蛟龙碍于曾经的龙君面子,不好赶尽杀绝。但龙君真的出现,还是一副弱小模样,那完全两码事。蛟龙绝不介意抛开脸面,扼杀危机于萌芽之中。龙平河浮于水中,望向茫茫大泽,一时间不知去往何处。他们找到了龙君,然而龙君不是曾经的龙君。“我们现在怎么办?要回去告诉长老们吗?”龙平江陷入沉思:“龙君不愿承认,我觉得我们还是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哪怕长老,免得坏了龙君计划,先把这件事烂肚子里,至于龙君那……”翌日清晨。池塘边。梁渠带江獭一家打上一遍猿拳,活动筋骨。肥鲶鱼忽地腾出水面,吐出一条二尺长的大宝鱼,通体泛涌橙光。“黄头尊?”梁渠一眼认出,河泊所《鱼相录》里有画,属于较为顶级的宝鱼,一斤价值上百两白银!眼前的黄头尊长约二尺,小臂粗细,少说七八斤重,蕴含的水泽精华绝不会少。没想到大清早起来,肥鲶鱼如此出息能干。梁渠不吝鼓励。“阿肥,干得不错!”不料肥鲶鱼听到梁渠夸奖,摇了摇头,示意宝鱼并非自己捕获。它晃动长须,勾勒出两道人形,还用鱼鳍拍了拍自己的后脑。梁渠见到后脑立马明白过来。“那两个龙人?” 第三百六十九章 福船下水,奖励到账(4k) 黄头尊活蹦乱跳,浑身鳞片流淌着黄金般的柔和光泽。獭獭开一爪拍晕鱼头,掐住鱼尾背上一甩,带上它赶到庭院,跟老蛤蟆给的七彩虹流一同养入大缸。龙人送宝鱼,属实意外之喜。抢走两筐螃蟹的介怀烟消云散,两筐螃蟹价值哪比得上一头数百两银钱的黄头尊?“解释不听啊,怪不得我。”梁渠再三向龙平江,龙平河阐述,自己不是江淮龙君转世,否认的十分果断,绝没有任何含糊暗示。龙人如今一切行为,皆属自愿赠予,与自己无关!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硬要给宝鱼,没办法。肥鲶鱼见天神收下宝鱼,长须垂落,略显失落。鲶国府家奴无望。报仇龙人,难了。此后半月。龙平江,龙平河陆陆续续往梁宅送来两条宝鱼,自己不出面,全候在地下河口,等每天进出的水兽托带。平均下来四五天时间一条,数量虽不及肥鲶鱼它们每天捕捞得多,但胜在质量奇高,全为《鱼相录》上最好档次的宝鱼。每一条拿出去贩卖,至少价值上百两白银!钱真好赚。梁渠什么没干,莫名有龙人来送宝鱼。蛟龙,干得好啊!……十一月上旬。立冬。树池积满落叶。七彩流虹摇曳长尾,层层水波反射荧光。池缸旁,江獭们搬抬巨木,河狸赶工,通力协作制造新船模,往小龙骨上插入肋板,一片欣欣向荣,繁华之景。唯独獭獭开,不帮忙,不练拳,不思进取。自个抱住大河狸一比一复刻出的疤脸江獭木雕,呲牙啃咬,留下密密麻麻的孔洞。昨个打架,它又惨遭疤脸一家蹂躏,只得对木雕撒气。疤脸,实乃獭獭开一生之敌!相比于梁宅中,獭獭开的苦大仇深,刘全福家中庭院喜气洋洋。梁渠,查清,范子玄齐聚一堂。周遭船工,学徒围拢,观望三人要如何搬抬。从八月末夏天着手,至今日入冬,偌大的福船终得完工交付!空气中桐油的清苦味弥漫。刘全福身披棉衣,指引查清拆开架住福船的层叠木架构。待托架松动,一侧巨木滚落,船侧的范子玄上前一步,低喝着用肩膀顶住倾倒下来的大船。查清趁机松开其他地方的衔接结构,整个巨木支架仿佛抽去脊骨,纷纷散落。福船摇摇晃晃。围观船工惊呼。查清立即跳下船头,与范子玄一同托住船底,方稳住要倾倒的福船。梁渠来至船头,双手摸上船底龙骨。“一二三,起!”三人听得口令,齐齐用力,整艘近六丈的大福船摇摇晃晃地平飘起来。刘全福及一众徒弟帮工目瞪口呆。他们搬抬厚木板皆需合力,然仅仅是三位武师,居然能托举起整艘福船!“梁爷威武!”“听说武师能拉停几十匹奔跑中的大马!如今见到真的了。”“什么如今,今年夏天,梁爷抓的那头水兽,从西举到东,你给忘了?”“哦哦,想起来了。”“武师有如此神力,难怪不要船坞。”正常人造大船,需先在岸边挖一大坑。等船造好以后,掘开一道口子,引水入坑,船漂起,驶入河中。其中大坑则称之为“船坞”,越成规模的船厂,船坞越好,方便快速批量造船,如此最为方便。但武师全不是正常人,以奔马武师动辄拉停几十匹高头骏马的膂力,莫说三人,两人托举一艘六丈福船都绰绰有余。甚至于作为奔马中的怪胎,梁渠一人足矣,完全不用讲究什么船坞不船坞的问题。只是梁渠担心一人搬抬,受力面太小,容易摇晃。放进大泽前后有一段路途,难保不会磕碰。一艘耗时两月半,辛辛苦苦建好的大船,未曾下水就磕碰破损,需二次修补,未免太不吉利,故喊来手下两位河伯过来帮忙。眼见福船抬起,梁渠大喊一声:“福叔,前面开门!”刘全福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忙带领徒弟,帮工上前拉开大门。梁渠比较一番门口宽度,侧头望向中间的范子玄:“门口窄,过不去,两位手抬高些,小心船底下磕碰到围墙!”“我们二人瞧得仔细,不会有错。”“梁大人放心,只管往前走!莫说一艘福船,今個河泊所的那两艘楼船要来,我们两个也得把它托住喽!”查清,范子玄相继回应,中气十足。梁渠见两人没什么问题,迈动双腿,向前移动。期间三人始终保持一条直线,高举双臂,托举福船从院中走出,转出一个大弯,从小路上拐上青石街,于路人惊诧的目光中,缓步赶至上饶埠。福船长十八米,接近六丈,加上宽高,一艘相当夸张的大船,吸引来大片围观群众。“娘嘞,好大的船!”“福船吧这是?河泊所里有样式差不多的,当战船用的。”“梁老爷平步青云啊,一年前坐的小舢板!明年今天会换什么船,我都不敢想,说不得那河泊所来时的楼船,都归了梁爷了!”“舢板?梁爷以前用舢板?”“你们外乡来的?”“我家就隔壁南浔乡里的,十三四里路,知道的少,今个来平阳镇上采买些东西。”几个本地乡民见有外乡人,脸上不免显出傲色。上饶埠。供大船停留的深港早早建好,长栈桥自岸边向大泽深处蔓延出百米,离原来停靠渔船的地方偏得不多,两侧各泊有一艘大商船,往下搬货。入冬之后,田里不忙,鱼获渐少,乡民基本处于吃存粮的状态。常有农夫,渔夫上埠头出个把力气,搬货挣钱,竞争十分激烈,工钱已经压到三枚铜板一天的程度。梁渠总怀疑他们挣到的铜板,不够一天劳累下来多吃的那几口米饭油水钱。临近栈桥,梁渠望见候在道上的林松宝,他身边跟有渔栏里的二位伙计,怀中各自抱着红布与香炉,还有一食盒的鸡鸭鱼肉。“大人不必下水,我来!”范子玄大声喊喝,脚步一跨,与查清默契地调转方向,不顾梁渠阻拦,把他别到后头去,先行一步跨入水中,江水沿顺裤腿往上蔓延,形成暗色。前边的查清回头喊:“梁大人松手吧,放心交给我们,不会出差错。”范子玄应声:“对,梁大人放心吧,这点小事办不好,我们也没脸继续当什么河伯!”梁渠盛情难却,只好松开手:“行,辛苦你们。”“哪有什么辛苦,半点不累!”“梁大人身为都水郎,换船那是公事!我们二人应当尽力!”范子玄,查清二人托举福船进入大泽,浑身衣物让翻浮出的泥水浸湿。水位渐深,淹没胸口。范子玄与查清深吸一口气,齐齐蹬地,整艘福船顺沿水流向前滑出。轰!整艘福船完全入水。船肋碰撞大泽,溅涌出层层水沫,向远处扩散,又与江浪抵消。静候片刻。福船不斜不倒不沉,稳稳漂浮于水面之上。“好!”“好船!”岸边响起欢呼!梁渠不禁鼓掌,浑身轻上三分。刘全福紧张的心稍稍松懈。船身两侧,范子玄与查清抹去脸上水渍,踏着泥沙回到岸边,脱去衣服拧干。刘全福忙道辛苦,转头喊上自己身后的徒弟:“快,进船看看,有没有地方漏水。”纵然有娄师傅帮忙,头一回造船的刘全福仍心里没底。不过他同样雀跃。一方面梁渠给的多,每回干活,工价基本要比旁人高出不少。另一方面,真造出船来,那是他刘全福的一份资历。造船必要会木工,但会木工的不一定能造船。刘全福从娄大师傅那学来不少东西,有如此造船手艺,今后去哪,都不再是普通木匠。即便日后梁渠不需要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刘全福日子也必然要比以前过得更好。吩咐之余,一名矮个徒弟乘坐舢板来到船边,抓住船边绳索上甲板,旋即从上头抛出浮木和绳索制成的浮桥,把梁渠等人全部接引上来。范子玄与查清回到岸上,面对梁渠一同上船观览的邀请连连摆手。“我们二人身上湿透,上船多有脏污,就不上去了。”范子玄与查清二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要好好表现,一举一动谦恭至极。梁渠明白两人想法,略有唏嘘。自己当河伯时,压根没觉得要去讨好谁。时也命也。梁渠没有勉强,跟随刘全福挨个船舱检查。确保没有任何舱室捻缝不到位,造成漏水情况发生。趁梁渠检查之际,渔栏里的两位伙计在林松宝的指挥下踏上甲板,铺设木桌,架好香炉,垒放起鸡鸭鱼肉,于桅杆与船沿之上挂满旗幡。凡大船下水,必要祭祀河神。祈祷日后航行,一帆风顺,平安无事。只是此等祭祀与一整个地方的河神祭比较起来,并不复杂,规模也小,没有那么多规矩,多有糊弄,安慰自身之意。检查舱室完毕,梁渠从船内满意走出。林松宝引燃长香,上前三步递上。岸上人头攒动,泽上风起波澜。白烟袅袅。梁渠接过长香,面对浩瀚无垠的江淮大泽,道上几句未来期望,希望河神眷顾己身,对准江淮大泽鞠上三躬,把香插入香炉之中。至此,彻底交船。在场众人心中无不松下巨石。梁渠万分高兴,他绕上甲板一圈,俯瞰大泽与埠头,神清气爽。畅快,真畅快。大船的感觉与舢板完全不同,空间视野开阔,相当自在!舢板,乌篷,舫舟,再到如今长十八米的大福船。大就是好,大就是美!乌篷,舫舟固然有一番江南烟雨朦胧滋味,但适用度上,仍要看大船!日后带队进入大泽深处捕捞宝鱼,有自己的大船,行动做事不知要方便多少。不过江獭的船工训练要早日提上日程。不晓得獭獭开在池塘里做什么,舒服的日子马上到头。梁渠心情高兴,再给渔栏伙计五两银钱,去请岸边乡民喝茶水。自是再引得一片欢呼。一阵阵梁爷大方的恭贺。林松宝趁机提议:“水哥喜得新船,不妨升帆掌舵,去大泽里转上一转?”梁渠心头微动,船好不好,的确得转上一圈才能知晓。“船如今能动吗?”船工赶紧道:“梁大人放心,能下水自然能动,虽说造船与行船是两码事,但我们多少懂得一些。”“也好,那就转上一转!回头请大家吃饭!”“好嘞。”回话的船工挺直腰板,望向身后众人,“谁去升帆!”“我来!”“我去掌舵!”河泊所的帮工们自告奋勇,重回繁忙,各自充当起临时水夫,将大船所有的风帆全部升起,巨大的阴影投在所有人身上。白帆鼓胀,整艘福船如展翼巨鹰,猛然加速,顺着水道越过了重重的波影,飞一样漂行于阳光之下。梁渠站立船头,衣袂猎猎飞扬。放眼望,一片水光粼粼。裹挟着浓郁水汽的江风扑面而来,深深地沁入肺腑,再伴随着吐气散出。废气尽出!岸上,范子玄遥望福船,心生艳羡。自己何时能有如此大船?查清见同僚神色,自知道对方心中所想。谁不是呢?一番热闹到中午,福船徐徐靠港。众人相继下船。梁渠出资,附近找家酒店,请刘全福,一众船工,以及来帮忙的范子玄,林松宝等人吃喝一顿。顺带给刘全福结账。一张好的架子床要大几十两,别说一艘十八米的大船。贵的离谱。算上最近时日请客,请人,购置家具,开挖池塘,增添花圃的开销,不知不觉,梁渠又花出去小二千两。不过梁渠不太在意自己的大手大脚。有出有进。背靠大泽,来钱的路子始终存在,只是好东西全让吃进肚子里罢。赚钱的目的是让自己舒服。不舒服,钱与白挣无异。下午。梁渠递给老砗磲一本船工手册,让它好生教导江獭,演练熟悉船工技能,争取早日上岗,自己则持握伏波,于庭院中修行。伏波补全灵性后,梁渠越来越喜欢修行枪法,一天不练浑身不得劲。傍晚未至。灶房燃起炊烟。陈杰昌登门,告知梁渠河泊所里的李主簿找,说有关奖励一事。梁渠听到奖励,当即明白怎么一回事。“双喜临门!”今天不仅收到福船,治水奖励一样下来了!赤山来去如烈风。梁渠顾不得栓绳,翻身下马,留下一句别乱跑后快步进入卷牍室。李寿福见到风风火火跨门槛的梁渠,没有半句废话,转身从卷牍室小房间里搬出一个大木箱,从旁边黄主簿那接过钥匙,打开锁扣,退开半步。梁渠迫不及待地掀开箱盖,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写着两件天材地宝名字的宝匣。朝露虫!枯风水仙!再往下,则是收入锦袋中,映照出名字的《青龙杀经》!三件宝物,全部到账!“放眼整个淮阴府河泊所,梁大人是头一个能预借到的大功的。”李寿福心悦诚服。 第三百七十章 第二真罡(4k) 李寿福区区从八品主簿,没有查验之权,事先压根不知道箱子里有什么。如今见到宝匣上的两个名字,自然明白其中含义!梁渠真预借到了大功!当主簿有七八年,年近而立,李寿福从没听说过哪个人能预借大功,提此建议,自己心里一样没底。圣皇口谕果真非同凡响。口谕最为实质的好处仅一条:任何事上,只要不太过分,上头皆会大开方便之门。能行方便,自有利益。办事、升迁、留任、申报……诸多无形壁垒一一消散,好处极大!梁渠时任七品都水郎,继续往上得升得六品衡水使,衡水卫。掌故杨东雄再想利用大武师关系庇护,多少存在坎坷。谁想到梁渠自个争气,去上一趟华珠县大展才华,得圣皇口谕,逐渐颠簸起来的小路重改成坦阔驰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水缸粗的老杨树,比不过碗口粗的紫檀木啊!李寿福庆幸梁渠头一天上任是自己当值。多少人想鞍前马后,没那個机会。吧嗒!梁渠合上箱子,环顾左右。李寿福心思灵敏,从身后挂板上摘下一串钥匙:“大人不妨进书房详观?”“书房?”梁渠抬头望向府衙后方,“我的书房建好了?”七品以上官员,理应拥有自己的书房,即办公室。自清缴鬼母教黄姓支脉后,诸多底层官员填补上空缺,府衙再度大兴土木,处于扩建当中。李寿福数数日子:“月初五号扩建完工,陆陆续续要往里头添置桌案,书架,铺设地毯之类,尚未收拾妥当就没告诉大人,只是差不出太多。”“走!妥不妥另说,带我去瞧瞧!”梁渠抱上木箱,跟李寿福来到府衙二楼,东边靠后的一个房间门口。李寿福寻出对应钥匙,打开方锁。甫进门,流淌浓郁霞光的墙壁显出倒影。梁渠环视一圈。书房内视野通透,采光良好,靠近大泽一侧有两扇窗扉,全部敞开通风,好散去新案上的油漆味。位置不错,风景绝佳。换到西边,必然没有那么好的采光。估摸是冉仲轼特意安排的,他管后勤。梁渠跨出几步,度量尺寸。面积不小,有个二十多平,铺满地毯,踩踏上去无声无息。里头布置简单,一张书架,一张桌案,对面靠墙有张罗汉床,桌案后更有一个五平左右的小静室,静室墙壁上半挖空,留有壁橱。两处地方相加,让梁渠的书房达到近三十平大小。“本想等彻底完善后告知,不过既然来了,大人不妨看看有无不妥之处,一些常用家具,全能让后勤负责添置。”“没必要,够用。”梁渠转过一圈,觉得足够使用,他没有冉仲轼那么敬业,不会天天来书房。箱子放上桌案。梁渠先查验小的那个,一入手,晃晃荡荡。里头有水。抽开匣盖,清香扑鼻。宝匣里不出意外蓄满清澈透明,带清香气的水液。半截拇指大的碧色长虫浸没其中,一动不动,团缩成球。朝露虫。梁渠回忆介绍,认为那水液多半是某种植物上的露水,闻起来提神醒脑。手指戳戳,朝露虫表壳偏硬,不似虫躯,外形质感倒接近一颗碧色丹药。见状,梁渠吞服虫子的心理负担减轻不少。相比于朝露虫,枯风水仙则显得颇为奇特。甫揭开,夕阳涌入漆黑木匣,照露出淡金色水仙花的同时,整朵枯风水仙如同沙漠中暴晒数日之久,骤然枯萎!整朵宝植从小臂长,眨眼间萎缩到手掌大小,通体生出烤焦般的褐黄色。任谁见到都会觉得是一株脱水到发脆的死植!梁渠晃晃宝匣,生出几分趣味。他不担心枯风水仙的突然“枯萎”。正常现象,和动物装死一个道理。证明枯风水仙新鲜,有活力,只要重避开阳光直射,自个会恢复过来。梁渠来到无光静室。枯风水仙避开阳光,花朵上的褐黄果真慢慢褪去,花朵逐渐舒展,片刻间重化作一朵淡黄色的美丽水仙花。没问题。梁渠阖好盖子。两样天材地宝的收获值得欣喜,如今只差最后一样。《青龙杀经》!梁渠解开锦袋绳索,取出《青龙杀经》,翻开封面,蒙蒙之中自有一股独特神韵衍生。宗师神韵!梁渠到手的书籍书页崭新,明显不是原本。但宗师神韵能够通过神韵石,进行截取复制,类似于金石传拓。且和金石传拓一样,神韵拓印之时,难免会对原著造成些许影响,但只要不是成百上千的大批量拓印,完全能忽略不计。大顺不是小气的朝廷,兑换的功法留有神韵,能复制必然复制。李寿福见到武学,识趣向前一步,双袖合拢,观览窗前景色。夕阳碎金下,渔船往来,好不繁忙。更远处,奎阁耸立,矮山上间或存有几棵褪光树叶的大树,大部分仍泛着深绿。不知不觉,冬天到了。梁渠坐上木椅,大致翻阅一遍《青龙杀经》,眉头紧蹙成几字。“奇怪。”所谓《青龙杀经》后半卷,跟司天野,司申甫说的一样,压根不是枪法,只是要说没有任何关系……梁渠从怀中掏出两本册页,《青龙七杀枪》!既然知道要领赏,他自然把对应的武学秘籍带在身上。一一对照翻阅。“立意相同?太清龙罡?”良久。李寿福见梁渠没有动静,余光见其紧皱眉头,不由出言问询。“梁大人,有什么地方不妥?”“不,没问题。”梁渠合上《青龙杀经》,与《青龙七杀枪》叠到一起放入锦袋。不是枪法,却有意外收获。李寿福不清楚什么状况,识趣没有多问,确认赏赐没有差错,他顺手摘下铁环上的书房钥匙,同箱子钥匙一并交予,送梁渠出门。梁渠肩担斜阳,径直回家。天色已晚,没必要去打搅师父,先自个琢磨琢磨。静室内。书页哗哗。河泊所书房里,梁渠已经察觉到蹊跷。《青龙杀经》除去本身武学内容外,上头有不少见解注释,正是那些注释之处,散发神韵。但其中有两段注释较为特殊。不写于上边与下边空白处,偏偏在侧边,且并非横列写,是较古老,被淘汰的竖列写!梁渠记得清清楚楚,《青龙七杀枪》上同样有竖列注释,不多,三段!“有点东西。”两本武学全是横排注释,特意留下几段竖列写的注释,梁渠不觉得是巧合。抄录武学,原封不动是共识。哪怕标点,间距,最好都不要改,能一比一复制最好。除非抄录者本人为创造者。故尽管梁渠手上几本全不是原文,但与原本没有太多差别。翻开来一一对照,两相比较,首字相连,尾字相连,梁渠尝试各种办法,终于在《青龙杀经》上挤出一个地名——流金海。同理又在《青龙七杀枪》上挖出第二个地名——苦木涯东三里。流金海,苦木崖东三里!一个相当明确的地址信息!“居然真有……”梁渠后仰,靠上椅背。没想到书里隐藏信息的轶事真能让自个碰上。大佬全爱这样做?梁渠摩挲纸张,想到木雕里的《唯识论》。“朝廷应当知晓。”朝廷能人异士那么多,不信有人察觉不出蹊跷。竖列注释,藏头字,要看出来太简单。唯一的问题在于,《青龙杀经》上能琢磨出来的只有一个流金海。而流金海非常大!大得离谱。甲子之前,流金海是整个北庭最大的内陆湖。甲子之后,大顺建国,与北庭曾有过一场旷世大战,正是位于流金海!那一战,纵横捭阖,足有数位武圣陨落。最终结果可喜可贺,曾经始终归属于北庭的膏腴之地流金海,彻底纳入大顺版图!大顺疆域达至历朝历代之极!如此大的内陆湖,为一部真术,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搜寻,完全不值得。有那功夫与人力,说不得进流金海捕捞几趟宝鱼,能获得更大的好处,故大顺知道也懒得动弹。但梁渠不同,他手上有《青龙七杀枪》!横坐标与纵坐标集齐了!从淮阴府到流金海,一路上要跨越大半个大顺,正常一来一回没三个月压根不可能。梁渠自己去找不大可能,三个月太久,偏偏有一个人在那!大师兄杨许!流金海一战,大顺打赢北庭,自身损失惨重,无力再进。因此流金海自成边疆之地,西军驻扎之所!梁渠只需让师父写封信过去,让大师兄杨许帮忙找一找。那里的秘密,唾手可得!“《青龙七杀枪》脱胎于《青龙杀经》,故立意相同,留下神韵的宗师,或许是七杀枪的创造者。”梁渠猜测,否则一个具体位置,不该出现在两份武学上。所料不差,自己恐怕会一下子得到两门真术级别的武学!血赚!更别说青龙杀经中的太清龙罡,颇为玄妙,梁渠十分感兴趣。“明天找师父商议。”梁渠不急。书信一来一回少说四月,多一天晚一天无所谓,吞服天材地宝方为当务之急。梁渠跑去庭院,处理好七彩虹流,再从卧房地砖下摸出一个小盒子回到静室。先吞元窍大丹。药衣破裂。澎湃药力薄发。吐纳吸收之中,体内生出一股冥冥气机,与玄灵气似是而非。最后的阳窍与中宫二窍于气机冲刷下,竟是一下消磨大半!梁渠趁热打铁,吞吃七彩虹流。【水泽精华+1623】沸意升腾,但离开窍仍有差距。枯风水仙!轰!伴随着枯风水仙入肚,一股浩瀚热气升腾。泽鼎冒出一条精华信息。梁渠顾不得查看,体内气血奔涌如大江大河,蒸腾出氤氲高温,整个静室爆发出灼灼热浪。无数气血轰向最后两窍,阳窍,中宫!阳窍,亦名“灵台”,属气展阳。位居头顶“百会”与“囟门”之间,它是气与劲合、统一于“灵”的关键,阳窍洞开,气顺劲合,阳气升灵台,周身劲利!中宫,亦名“泥丸宫”。位“上丹田”与“玉枕关”的中间,居阳窍上下垂线之上,故称“十字”,它是意与神合统一于“空”的关键。凡开此窍,神意交合,真气归正,整体统一,全面平衡,达成质变!上境三窍,最为难开,但同时提升最大!一旦开启,梁渠奔马之内恐再无敌手,当初的程崇说不得也会成为手下败将!与此同时,枯风水仙相似相非的特性汇聚,更是牵引出《降龙伏虎金刚功》。丹田之处,缕缕金光汇聚。刹那间,整个静室风从虎,云从龙,金光纵横!一尊金光小人雏形,徐徐展露!……翌日清晨。梁渠神完气足,精神奕奕,骑上赤山,早早赶至杨府,掏出《青龙杀经》与《青龙七杀枪》,向师父讲述前因后果。杨东雄翻阅几页,面露恍然。“说来《青龙七杀枪》确是我从军征战之时,从他人身上缴获,其余部分位于流金海倒也正常。”杨东雄两位子嗣会去西军,根因在于杨东雄曾服役于此,为两人留下诸多人脉关系。奈何后来二儿子牺牲,造成杨东雄退隐,如今仅大儿子杨许一人留于军中。杨东雄不用枪,专用刀,缴获七杀枪后没多上心。仅仅是门下弟子徐子帅与梁渠用枪,方把此门武学传承下来。徐子帅学枪又不专一,到梁渠这,杨东雄才算上心,动关系找补回四五两式。如今梁渠获《青龙杀经》,再找杨许寻找前半部,兜兜转转,可谓一啄一饮,皆有定数。“我马上写信差人带去驿站,让你大师兄帮忙找寻,他所在军团,印象里离苦木崖不是太远。”“多谢师父!”“礼尚往来罢,师弟给师兄三识法,师兄帮师弟找武学,应有之意。”杨东雄抚须笑道,笑着笑着,他忽地一怔,抓住梁渠手臂。“九窍皆开,极境?”梁渠嘿然抱拳:“昨日治水赏赐下来,弟子服用宝植,夜间突破,加上元窍大丹,连开两窍,是为奔马极境!”“好小子!”杨东雄靠回椅背,连声道好,“进入极境,狼烟也不远了吧?”一年多有此等进展,以杨东雄狩虎大武师的眼界,那也只听过,没见过。凤毛麟角!此等天赋,他不觉得会有什么破境之难。“如无意外,师兄送来功法之日,当是弟子破境之时。”“哦,为何?”“弟子尚有一朝露虫未吞服,要为《万胜抱元》迈入存神作准备,存神对进狼烟的帮助,师父应当知晓。再加上流金海路途遥远,等师兄送来功法,弟子习得其中太清龙罡,该是突破之时!”“太清龙罡?我先前问询过你,不是说自有真罡准备吗?怎么,准备换一门真罡法?”杨东雄对弟子自然上心,他问过梁渠准备凝练何等真罡,得到的回复是自有准备。梁渠抱拳:“弟子想试一试,看看能否一鼓作气,练就出第二真罡!” 第三百七十一章 说个数,十成十! “第二真罡……凝聚出来可不容易,弄不好,真罡破灭,功亏一篑,损伤根基。”杨东雄放下茶杯,“你有几成把握?”梁渠敛神正色。“弟子认为不低于十成!”“十成?”杨东雄扬起眉宇,他知晓梁渠优秀为一众弟子之最,才情横溢,做人务实本分。本以为会听到一个六成,七成的回答,万没想到如此自信。“我且问你是哪十成?”“功法三成,武骨二成,青龙杀经二成!”“三者相加不过七成,何来十成之说?”“如此七成,再添一分弟子命格运道,便有八成!常言又道,八九不离十,岂非十成把握?”梁渠言之凿凿,侍立一旁,端茶递水的丫鬟怔住,侧目于厅堂中央。九少爷同四少爷厮混日久,未免太不着调。此等大事,哪能用上八九不离十之说?本以为杨老爷会斥责几句,未料杨东雄大笑三声,不吝夸赞。“好一个八九不离十!你有此心态,当为十成不假!你未及弱冠,大有本钱,放心去试吧!”丫鬟木然。换作旁事,杨东雄必会训斥梁渠不着调,但破境狼烟,真就该有一往无前之态势!狼烟一境,与四关,奔马全不相同。四关,实为五关,皮肉骨血加之腑。奔马九窍,三田,三关,三窍。两大境界,皆属向内求索,打熬根基,强壮体魄。人与人之间,无有太大差别。然至狼烟,全不相同。不再为简单的求索于内,吞服宝药,大丹,水磨积累,而是映外于内!皮肉骨血腑,九窍,全属体内自有。突破狼烟,却需观想,凝脉,成脉,再牵脉搭桥,于无形中构有形,自成内天地!此等冲关,无他。七分劲,三分势!谋事未成势先泄,已然输上一半!故杨东雄对梁渠此刻的“混不吝”大加赞赏。桩固,势足,水到渠成。梁渠的自信亦来源于此。按他个人理解,武道修行,自狼烟境起,逐渐从“客观”转为“主观”。大武师以目杀人,一眼瞪得人肝胆俱裂,亡命呜呼。宗师下笔留韵,启发后人,遗泽子孙。武圣意志长存,身死神不灭,“遗祸”百十年。凡此种种,相当“主观唯心”。狼烟算往上面发展过程中,一個较明显的承上启下,过渡阶段。也正是有此转变,一旦进入狼烟,武者内气,血气,力气……皆会迎来一个十分巨大的蜕变。置于任何地方都能成为一方小势力之主,生活环境截然不同。固向来有狼烟高手之称谓,旁人不敢有丝毫小觑,为人世间中流砥柱!二十五岁前能入此境者,无一不是天赋异禀或家境豪横之辈,担得上天才二字!而从寻常地主大老爷到小势力之主蜕变的重中之重,毫无疑问在于真罡!真罡入体,奔马突破狼烟后,标志性境界产物,亦是一位狼烟武师实力的重要构成部分。梁渠认为,真罡称得上破产版的法天象地。没有大神通法天象地那般夸张,效仿天,模仿地,跟天一样高大,地一样宽广,能与天地同高,却也能大幅度增强己身。沙河帮三帮主程崇的虎形真罡足丈高,疑似反抗之心不强下,仅仅依靠拳脚功夫加真罡,打得一众阵法修持,奔马上境,极境高手憋出内伤,哭爹喊娘。梁渠全力爆发,用伏波神兵于关键时机偷袭方成功打败,否则压根拿不下来,得到抓获贼凶的大功劳。不带武器,仅高出一境,差距如此之大,可见一斑。真罡显现,宵小之辈自屁滚尿流,逃遁千里。重要性比四关突破奔马,借助玄灵气连开数窍,省却数年苦工更高得多。窍开不出来无非多浪费几年,真罡没凝好,几乎没机会更易。至于真罡形态修成,与武学脱不开关系。中乘武学,需凝聚真意方能得果。上乘武学,按部就班,无需真意便有大概率修成对应真罡。修持武学不同,凝聚出真罡自然形态万千。鹰隼,鹏魔,恶虎,神人,乃至于神枪,神刀,云层,溪流!品质越高,破产版法天象地越强。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世界之广博,能人辈出,奇人异事众多。质量到顶,再涨数量。有一尊真罡,未必不能衍生出第二真罡!所谓第二真罡,好比凝聚出人形,再聚出一把长枪,以人罡持兵罡,相辅相成!个中效果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不过凝练一尊上乘真罡殊为不易,两尊难上加难,比之突破奔马,连开三窍更难!万幸,《万胜抱元》有路子!杨师传下此法,除去延年益寿外,自有妙法。其第三层存神之境对凝脉,凝真罡有巨大帮助!功法三成里,《降龙伏虎金刚功》仅占半成,进入存神的《万胜抱元》独占两成半!存神,亦名思神。顾名思义,存思人体之中、天地之间各种“神灵”。通过存想内观某一物体或神真的形貌、活动状态等,以期达到集中思想,去除杂念,效仿威能之果。其中存思对象非常广泛,包括存思天象:日、月、五星,云雾。景物:气、水火。乃至于曾经见过的强者:杨东雄,老和尚。通过存神,修持者自身暂时性往他们身上靠拢,倍增威能。颇似请大神,通过请“神”上身爆发威能。只是存神不需要“神”同意上身,仅观摩到几分威能,便能于心间存“神”。属于一种另类的透支手段,但副作用极小——乏力萎靡数天。不伤身,不伤脑,不折寿。性价比高。《万胜抱元》的宗旨为延年益寿,连里头的透支手段都相当“克制”。此等存思手段,显然与狼烟凝脉,聚真罡有异曲同工之处。是故梁渠一早有计划的进行铺路,增强自身底蕴。以存神作基,凝练真罡难度大降。且修持第二真罡是比连开三窍难,却难不过连开四窍。四窍他开得,第二真罡修不得?十成十!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师回归 时光飞逝。十一月下旬,小雪节气。两颗枣树褪光树叶,枝丫光秃,干枯的落叶剐蹭石板,摩挲出声。乌龙趴在门槛上,两只大黑眼盯紧树叶从左飘到右,再从右飘到左。范兴来裹紧身上衣物,跑去扫掉屋檐角落下最后的落叶。梁渠今早起来练枪,带起的枪风刮走了枣树上最后几片树叶。好在今个全掉光,明年秋天前不会再有。范兴来用簸箕铲起落叶,准备埋进树池里头,忽听得敲门声,把笤帚压在簸箕上,跑去开门。甫拉开,身披百衲衣,背负行囊的枯瘦老僧映入眼帘。范兴来大喜。“大师!?”……静室内。梁渠端坐不动,周身金光缭绕。一个大周天过后。梁渠停止吐纳,溃散金光,结束晨日修行。内视己身。丹田处,一尊模糊的金色小人影影绰绰,莫说五官,连肢体都是模糊的,将现未现。即便如此,梁渠仍心满意足。三大功的枯风水仙非同凡响。半月前服用,龙虎金身狂飙猛进,直接自丹田处凝聚出一尊金身小人!此等表现,正是《降龙伏虎金刚功》有所成就的象征!金色小人越凝实,意味金身越强,周身防御无有漏洞。而除去金身收获之外,水泽精华收益更为恐怖!梁渠沟通泽鼎,意识下沉。泽鼎之中,青灰长气与赤气交相缠绕。两道长气下,蔚蓝色水泽精华起伏,碰撞鼎壁,发出旷然潮声。梁渠积攒水泽精华最多一次,是为突破奔马之际,足有一万四千点。但仅仅枯风水仙一株宝植,当下便贡献出一万三千六百三十二点精华!加上七彩虹流,龙人陆续送来的宝鱼,每日老砗磲贡献,其余所获。梁渠总积累达到前所未有的一万九千二百零三点!逼近两万的水泽精华!富,巨富!如此巨量的水泽精华,梁渠用来进化水兽,完全能生造出一名狼烟级别的大精怪出来!“可惜,呼风唤雨暂时没法尝试……”枯风水仙,每月满月之时能引起小范围的雨水降落,具有祈雨功效。梁渠服用之后,疑似得到其部分能力,增益到呼风唤雨之上,有所变化,时间越久,感觉越明显。不过平阳县卧虎藏龙,梁渠没有冒然实践。“改天去大泽上试试。”定下计划,梁渠从怀中翻出另一个宝匣,朝露虫。从药性上分析,朝露虫与枯风水仙没有相冲之处,但具体有没有,实践出真知。没人那么奢侈,接连服用总价值五大功的两样宝物只为验证药性关系。保险起见,普遍做法是面对珍贵宝植,宝物,隔开半月服用一次。今日节气小雪,服用枯风水仙时是立冬。中间正好隔开十四天,差不太多,时机已到。梁渠拉开木匣,惊讶发现存放朝露虫的宝匣里水液下降不少,整体清香味散去三分之一,里头朝露虫仍是蜷缩模样,除去更显青翠外,没有变化。宝匣为玉骨木,敲击有金铁之声,闭合状态,不太可能蒸发水液。朝露虫吸收的?梁渠想到自己到手时晃晃荡荡的状态。从南直隶送到平阳下要大半月,如此说来,送来时水液应当是满的,途中有所消耗。再养两天?服用告知上没说明水液成分。但朝露虫的色泽变化让梁渠觉得水液是個好东西,泡虫子的水,喝又不大能喝,撒又不太舍得撒。思忖片刻。宝匣合拢。再等两天,等十五天满。梁渠离开静室去灶房吃早饭,穿过抄手游廊,突然发现西厢房门敞开,上前两步看了一眼。“大师?”老和尚正整理书架,归顺书籍,闻声向梁渠致礼。梁渠跨进门槛:“大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回来不久,听兴来说施主正在闭关,便没有打扰。”老和尚打量梁渠两眼,“恭喜施主金身又有长进。”“大师慧眼如炬!吞服了一株宝植。”梁渠不觉奇怪,他适才运功结束,身上气息未散。老和尚肯定有修行《降龙伏虎金刚功》,辨别不难。老和尚双手合十:“施主有大气运在身。”梁渠打个哈哈,转移话题询问正经事:“大师此行去往华珠县内,可有收获?抓到邪僧了吗?”老和尚道:“老衲赶往之日,华珠县内部分地方,确有少许敛气痕迹,至于邪僧,未曾找到。”溃堤一事,果真有黑手!梁渠忙问:“收集的是厄气吗?”“不知。”时间过去那么久,不少痕迹模糊,老和尚纵然接触过邪僧,如今也瞧不出来。不过梁渠清楚,多半没错。老和尚说不知道,单纯出家人不打诳语。食气那么难,收集需要特殊容器,必须提前作准备。一个遭灾的大县,里头能有什么好气?哪怕梁渠自个的枯木逢春气,也得先枯过一遍才行。思绪万千之际,老和尚突然出声:“对方虽有敛气,却并未成功。”“没成功?”梁渠抬头,“大师何以见得?”“长气难以捉摸,一旦敛气成功,于容器之中便为有形之物,衍生气机,华珠县内空有敛气痕迹,却无丝毫气机留存,似于将生未生之际,功亏一篑。”梁渠留个心眼。收集成功会留下气息?衍生气机?“华珠县内,一点气机没有?”“没有。”咦。自己收集枯木逢春气,没有留下气机?莫非收得太干净了?思来想去,梁渠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但旋即他意识到另外一个严重问题。“对方此次没有成功,日后有机会,岂不是会再来一遍?”老和尚盘动念珠,并未出声。不说话表示默认。梁渠眉头紧皱,知道淮阴府里有一个搞风搞雨的巅峰大武师,怪膈应的。谁知道下一次邪僧出来惹风惹雨,会不会殃及自身。这一次是溃堤泛洪,于武师基本无碍。下一次说不得是那邪僧搬弄是非,惹下血债,故意引大妖上岸,那狼烟高手也得难绷。“得去告诉师父。”梁渠以拳击掌。他想这玩意有个屁用,多半只差食气一步能迈入宗师之境的大武师,压根对付不了的大高手。朝廷能人多。轮不到一个狼烟未至的奔马武师瞎琢磨。 第三百七十三章 家书万金,水兽上任!(4k) 流金海。河源府。作为整个大西北最为庞大的边城,交通枢纽,楼宇林立,繁花锦簇,无有出其右者。过去此城,便是茫茫草原大漠。南来北往的生意,莫不从此地经过补给,天气稍稍转暖,马帮的铃铛声能从清晨响到子夜。不过时至今日,城楼上负责勘验放行的守卫军晃荡两圈,粗略扫上两眼便重回楼堡烤火,驱散沁入骨髓的严寒。冬天到了,城外连日的积雪已经没过马胸。天空中灰蒙蒙一片,太阳都瞧不见,环境恶劣至此,根本没有商人出行。连渝北河和漯河上都结了厚冰,站到门楼上,只能望见不怕死的牧民跟随渔夫一同化作黑点,于茫茫的白地上缓慢挪动,砸冰捕鱼,实在冻得坚硬,那连冰带鱼一块挖出来。守卫常常看到三四尺长,数十斤重的大鱼冻死在冰窠里,让渔民们一点一点挑着从小门进城。明明大鱼死了不知多久,弓身展露出的鱼鳃却是血一样的鲜红。守卫别过腰刀,盘膝坐下,双手探入橘光,活动僵硬的五指,抱怨起天气的恶劣。“今年雪真厚,落脚下去能埋没大半截!楼上女墙都高出几尺,非得扫干净才能看清下面。”此言一出,引得周遭军士共鸣。“可不是,入秋开始白毛风没停过,北边草场的琅草成片成片的倒,冬草都来不及收,每天睡醒开门,先得铲一遍门口的雪。”“妈的,开半天门,连个鸟影都见不着,半个铜板的过路费都收不到!”“没办法,昨個不是来了一伙马帮,货全丢大漠里头了,靠一匹老马才找到回来的路,六十多个人,只回来三十二个,活下来一半不到。”“那么冷的天,寻常武师都顶不住,甭说普通人。”“按我说,该让武师们来值守,耐得住寒的人不来,被窝里搂着软乎乎,水唧唧的热娘们,让咱们几个二三关的人来挨冻叫什么事?”“少发牢骚话,你有能耐当个百夫长,现在一样搁被窝里抱娘们取暖。”篝火上的铁锅里清水沸腾,一只大手穿过士兵间隙,拎起铁锅给自己灌满水壶,拧上盖子,顺手塞入怀中取暖。“把总,那不是咱没本事才发牢骚嘛。”小兵不觉恼怒,嘻嘻哈哈地接过铁锅给众人倒水。有人起哄:“天冷了,把总啥时候带咱们一起去抱娘们暖和暖和?太久不露,大鸟长褥疮了快!”“滚蛋。”把总一脚踹翻起哄之人,“我哪有那闲钱,要取暖,自个去暗巷里找窑姐。”“水没了!”最后一个士兵倒空铁锅喊道。把总扫视一圈,盯住起哄之人:“就你,你去取冰烧水,再捧一捆干柴来,别拿雪来糊弄,里头全是灰渣子!喝着一股锈味!”“成!小的给把总带一块冷丝丝,水汪汪的老冰来!”守卫于众人笑声中端上铁锅,拿上凿子,顺着城楼甬道下来,钻出小门没走多远,人远远的从风雪中瞥见一抹黑影,风中隐隐有铃声传来。守卫脸皮一紧,喊喝道:“来者何人?”“送信!”声音穿透朦胧,旷然有力,喊得风雪一停。送信?送信!守卫顾不得凿冰,忙往回跑:“送信的来了!送信的来了!”“甭喊,老子楼上就听见了。”把总从小门钻出,其后守卫军全部涌出,翘首以盼。风雪满满,马车似远实近。身披厚棉的信差面色红润,身后几个随从气势不凡,全是实力高强的武师。“常大人!”把总上前一步,拱手问好。军事重地,往来连送信的差事皆不是寻常人,也很少换人,看门的守卫没有不认识的。信使微微点头,手一挥,身后自有人送上公验符券。确认无误,足三辆马车的书信从一众守卫面前驶过。守卫们吞咽口水。窑姐常能找,家书难得见。驿站信使到来的消息飞一般传遍整个北门城楼,再往外扩散,甚至于比信使的马车更快。等马车来到驿站时,门口已然围满闹哄哄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书生冒着严寒搬来书桌,冻得通红的手掌执笔,于冷风中代写书信,挣得几个辛苦钱。冬天,驿站会缩减运输次数。军士们的书信只能等数量攒够,信使到来,由驿站打包一同送出。隆冬时节,年关将至。谁知道错过这次机会,信使下一次什么时候到来。路途遥远之人今日不趁信使到来的机会提前送信,一来二去要赶不上趟了。“让一让,让一让,别堵在门口!”“写信去别地写去,别堵在门口!”“等信分好再来,信分好再来,信使要补给两天,不着急,大家慢慢写!”驿站的吏员维持秩序,好不容易让出通道,让马车进去。头两车上的信笺用麻布袋装,褐布上落满白雪,来到驿站,吏员们上前搬送,捏住袋子两角,连信带干雪一股脑倾倒出来,让差役负责分类发放。直到第三车,差役们有明显区别对待,除去大半用麻袋装的,一如既往的倒出,其余小半全用木盒装。打开来,一叠叠书信整齐堆叠。里头信纸明显比旁人的好出不少,洁白,细腻,有的封面更有烫金花纹,火漆封口。正当吏员们处理书信之时,驿站吏员们听到前堂传来交流声。“杨参领今日怎么亲自前来取信,找个人跑个腿不就是?”一道充满中气的男声响起。“最近几日我当值北门,正好要去城楼上看看,望见你过来,便顺路问问有没有我的书信。”“杨大人来的巧,下官没记错,还真有您的书信,从淮阴府来的,应当是杨大人的亲眷寄送过来。”“哦?月前我才收到一回,今日又有?”“那下官便不知晓了。”后院里。指挥分信的吏员听得声音,打一个激灵,挥手催促众人:“快快快,翻一翻翻一翻,有没有杨许杨大人的书信!杨许杨大人的书信!”“快找快找!”其余人等得到命令,立马放下手上工作,全跑来瞧第三辆马车上的木盒名字,挨个翻找,很快有人在马车底部找到一个写有杨许名字的木盒。“找到了,这里,在这里!”“给我给我!”恰在此时,一名长扣黑袍的中年男人踏过门槛,与信使闲谈中步入后院。“南方真的很少下雪吗?”“少,淮阴府里一年有三四场薄雪已相当了不得,五六年方有可能出现一回大雪,但也比流金海差得远。整片江淮大泽结冰的日子屈指可数,我长那么大,只从地方县志上听说有过两回,范围还不算很大。”“杨大人,您的信件。”拿到信件的吏员快步踏出,双手捧持,恭敬地呈递上前。“辛苦!”杨许说话间喷涌出滚滚热气,他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赏给吏员,接过木盒,里头只有一封信件。跟随过来的信使退开数步,让出空间。杨许对自己收到信件还是比较诧异的,因为月前他刚刚收到过一回。淮阴府往来河源府的书信,路途时间至少要两月之久,若天气恶劣,三月亦有可能。如今间隔不到一月再有,恐怕家中有事,以至连发书信。故没有太多顾忌,杨许当场拆开详阅。半晌。“流金海,苦木崖东三里?半部秘籍?”杨许细细阅读,确认不是什么变故后放下心来。原是小师弟有事相求。杨许已有五年不曾回家,父亲五年来收的三个弟子全未见过。但家中书信不断,大致也知晓情况。尤其是今年三封,自己素未谋面的九师弟占有不少篇幅。头一封讲父亲喜得弟子,品性纯良,出类拔萃。中一封说九师弟天生武骨,拜入河泊所,成就奔马。后一封言其治水有功得圣皇口谕,伴送来三项法门。内容差距之大,若非笔迹真实,杨许真想寄一份满是疑问的回信。了不得的天才人物。此等水平,杨许自己亦差出不少,特别是前不久九师弟送来的三项法门,用途极大,全是保命,识人心之恶的本领,但端是难练!明明只是薄薄的一份小册子,练起来似乎比那些上乘武学更难!近一个月以来并无多少要事,战事,杨许几乎放下手头一切事物,更用上不少增添悟性的熏香,宝材,专心修炼册上法门,堪堪把握到少许《眼识法》窍门,连入门都算不上。不过即便如此,好处已显。练出窍门的当日,杨许站立城楼之上,用半吊子的《眼识法》足揪出八个探子,一个内奸。事后验证,除两个探子是误会外,全无差错。尤其是内奸,比探子更可恶,让杨许身上记了一笔不小的功劳。此事一出,整个北区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给杨许起上一个鹰眼的绰号。也是此事,让镇守北门的天人大宗师觉得杨许是个抓奸细的好苗子,本该昨日换岗休息的他不得不延长半月,调换休息日,继续抓探子与内奸。念及此处,杨许转头望向信使:“常兄准备何日启程?”“天气严寒,大雪封路,我固然不惧,但车马难行,废了不少功夫,准备先在城里歇上两日再走。”“那常兄不妨多留两日,城内气象观师测算过,再有四日大雪停,那时候路更好走一些。”杨许知道苦木崖位于何处,距离河源府不算太远,半天足矣。但连日大雪,路途淹没,方位不明,要多增一至两天不等,再加上搜寻……让信使多留两日,说不得正好能赶上送出时间。九师弟凝聚真罡在即,又送出珍贵的三识法,难得有所请求,作为大师兄自然不能备位充数,早到五六日也好。信使大致知晓杨许意图,略作思量,答应下来:“自无不可。”以武师与黑铁马的脚程,积雪问题是小问题。关键在于大雪漫天,遮蔽天空,辨别不清方向耽搁下的时间。多留两天等雪停,的确对赶路更有帮助。“多谢!”“杨大人客气。”得到承诺,杨许赶到府衙请假,再去到营地,召集手下。二刻钟后。城门洞开,三十六骑化作一股长风,跨出城门,消失于漫天飞雪之中。……淮阴府。平阳县义兴镇上饶埠。夜幕中繁星点点。栈道旁的大船伴随水流上下起伏,停泊不动。其中却有一艘福船,于夜色下升起风帆,乘上夜风,摇摇晃晃地驶出港口。獭獭开四肢着地,从楼顶上跳下,嘴里叽叽喳喳地叫嚷。梁渠听不懂,但甲板上的江獭听得明白,立马跑到桅杆下,解开捆系上的绳索,拉动两根长绳,调整风帆方向。一个多月的训练,在老砗磲的耐性教导下,獭獭开自认掌握了高超的驾船本领,终于在今日迈出坚实一步,进行实操!整六只江獭齐上阵,初时手忙脚乱,但在一系列的磨合与操作下,福船从开始的无头转向,原地漂转,渐渐地平稳行进起来。河狸一家站在甲板上看得目瞪口呆,眼下每一颗展露出的门牙都显示着对兄弟变化的目瞪口呆。河流之上。龙平河与龙平江探出脑袋,对福船上江獭们啧啧称奇。“不愧是龙君,点化的江獭都那么聪明,还会驾船!”“是极是极。”龙平河点点头,“我认识的江獭只会打架。”从来只会打架的江獭竟然能顺从的驾驶船只,着实突破两位龙人认知。半个时辰后。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整艘福船风帆鼓胀,徐徐前行,安安稳稳行驶在水面之上。梁渠立于甲板之上,心中放松。让江獭充当船员,能不能成,梁渠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看来,经由泽鼎点化,獭獭开实力没有太多变化,灵智实打实的提高不少,真的掌握了驾船技巧。江獭们上蹿下跳,对自己动动风帆,转转圆盘就能让一个如此巨大的家伙移动起来兴奋不已。獭獭开立于船头,浑身毛发飞扬,丝毫不觉寒冷。疤脸能打又如何,它会开船吗?梁渠见福船远离埠头,亦是念头一动,跟随身体感应,使用出呼风唤雨。刹那间,晴朗的夜幕为之一黑。乌云似无中生有,遮盖住整片夜空。河流中的龙人神色一怔。 第三百七十四章 唤雨变化 星光黯灭,繁星点点的夜空乌云密布。大泽上泛起朦胧薄雾。大河狸竖直身子,层叠出的肚皮圈消失,圆墩墩变长条条,左顾右盼。两只小河狸惊讶地挥舞爪子,拖拽出缕缕雾丝。獭獭开抱住桅杆,耸动身体爬上顶点,俯瞰四周,探头探脑。整片大泽漆黑涌动,只围绕福船附近生出薄雾,裹挟有浓厚水汽,再往外一片晴朗。獭獭开探出脑袋叫唤几声,立马有江獭上前半降风帆,降下船速,以防发生意外。“要下雨了?今个明明是晴天,怎么会下雨?”龙平河胸膛起伏,低气压带来轻微的压抑感,配合浓郁的水汽,呼吸间像有什么粘稠的东西灌进肺里,呼不出去,吐不干净。薄雾弥漫不过数个呼吸,听不见任何的雷声,细雨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雨滴打在龙人身上,溅起了水花,仿佛沿着轮廓照上一层微光。龙平江心中困惑不比龙平河少。天气变化哪有如此之快?龙平江仰头望天,静心感受,面色微变。“不是寻常雨!”不是寻常雨?龙平河经由大哥提醒,沉浸心神,惊诧发现身体与雨水触碰间,一股祥和平静感油然而生!什么情况?非比寻常的降雨,必然有个缘由。一念至此,龙平河不由自主地偏转目光,望向船头人影。凝视许久。龙平河低头,正巧与龙平江的视线对上。二人眼中尽是释然。不足为奇。思绪变化间,雨大了起来,于白雾中拉出长长的线条。大颗冷雨打在身上,激得河狸一家止不住打颤,抱住脑袋互相拥挤着跑进舱室。“呼!”梁渠不惧风雨,吐出热雾。浑身体力如长河溃堤般倾泻消耗,但尚能维持。奔马九窍,前身属阴,含蓄于内,运化周身。后身属阳,扩延于外,卫护形体。阴窍属水,主静,阳窍属火,主动。泥丸宫居中,中为定,守此一窍,即可联系其它八窍。九窍相合下,武者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力会大幅增强。好比穿针引线,易如反掌,自然不会像头一回那样控制不住,一头栽落大河。梁渠散去薄雾,仰头观天,窥得雨天分界。去华珠县路上,呼风唤雨控制范围仅小几平方公里。奔马极境后,整個范围再扩展出一半,有大几平方公里!换言之,万亩田地!常言道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大顺粮种不差,一亩半多不到两亩,风调雨顺下,日子过得艰苦些,足够养活一个人。灌溉万亩的水平,至少能保证大几千人,约一个人口大乡的稻谷种植!且田不需要天天浇水,考虑到体力恢复问题,覆盖一个小几万人的镇子不算太难。那便是能保一镇之地风调雨顺,说一句义兴镇龙王不过分。验证之余,梁渠也敏锐察觉到雨水的变化。“枯风水仙没有帮忙扩大引雨规模……”梁渠先前感知对一半。枯风水仙的确对他的【唤雨】有所改变,但不在量上,而是在质上。回忆起枯风水仙的描述。【生长于北方荒漠的水生植物,每月满月之时能引起小范围的雨水降落,具有祈雨功效,服之润筋补骨,增益气血,亦能作疗伤之药】“疗伤之药……”梁渠感受淋雨后,自身心境变化。一株宝植,自然不可能让他的降雨变成什么疗伤圣水,却让雨水多出几分静气宁神之效!若是战乱时期,民不聊生,梁渠时不时露上那么两手,分分钟拉起一支大部队。不过眼下貌似没多大用。大顺整体国力处于明显的上升期,蛋糕一直做大,且南直隶属于发家之地,朝廷对地方掌控力较强,乱象少见,百姓生活也还算可以。陈叔当年交不起粮,根因在于小孩生病,花销陡增。但正常家庭,若孩童真的得一场大病,多半不会去求医。七天风,八天扔。三岁前孩童夭折率高得离谱。家家户户哪个不生个四五六个,完全是放养,活下来全看命。梁渠思来想去。降低敌方士气?稳定军心?敌对方冲锋陷阵,血涌上脑,忽然来一场平心静气的大雨,心气一泻,整体战斗力少说下降一成。自己人军心不稳时,来一场雨,同样能稳定军心。无论如何,有总比没有好。拿来装神棍一等一。现成的案例都有。梁渠低头,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江河中,张开双臂淋雨的龙人。相处那么久,龙人对梁渠的身份认知没有丝毫改变,反而越发笃定,每月固定送来四到五条的上等宝鱼。梁渠实际很纳闷,为什么两人一直能拿来品质那么高的宝鱼?家中拿不大可能,往返一回就拿一条,那效率忒低下,纯浪费时间在赶路上。不至于那么蠢笨。直至梁渠让肥鲶鱼一同去过几回,发现这两货居然是用自己的血在钓宝鱼!分出一些血,混合部分肥鲶鱼看不太懂的材料做成丹丸,再放置在特定角落,便会吸引来品质不低的宝鱼。此外两人下饵的地方也不是胡乱下。按照肥鲶鱼的说法,走走停停,好几次方向拐得相当离谱,十分有针对性,似乎知晓高品质宝鱼躲藏在哪个地方。俨然两个寻踪探迹的老猎人。森林中的老猎人常能掌握一些非凡跟踪本领,追踪宝鸡,宝兽,生活在水中的龙人也不例外。两人追踪一条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五天,所以每月宝鱼的数量与品质相当稳定。用血捕鱼。整得梁渠每回收到宝鱼,总感觉怪怪的。龙血馒头?验证过唤雨,做到心中有数。梁渠让獭獭开再熟悉熟悉福船航行,自个钻进舱室里服用朝露虫。过去那么久,朝露虫彻底吸收完水液,整体翠绿度比送来时高出有小二成,生命力更显旺盛。显然到了最佳服用时机。梁渠拈起朝露虫,如丹丸一般吞咽入口。没有想象中的嘎嘣脆,鸡肉味。朝露虫接触唇舌的刹那,化作一滩清新味十足的水液滑入喉间。梁渠像喝了一大罐浓缩薄荷汁,整个脑袋彻底清醒空明起来。 第三百七十五章 脖颈一凉 梁渠瞳孔放大数倍,思维高度集中,船外滚涌的浪潮声骤然消失。眼球转动。窗外飘动的雨丝放慢数十倍,水珠自云层中闪现,坠落进漆黑大泽。只要自己想,梁渠能专注于任何一滴雨水的运动轨迹,将其从千千万万的雨线中抽离,纤毫毕现。思维转动得无比迅速,没有任何凝滞,恍若身处蜃虫梦境,自身与世界流速完全割裂。视线下沉,内视己身。《万胜抱元》行气井然有序,伴随运行周天扩散入四肢百骸,温养周身,心神合一,怡然自得。梁渠修行此法有不少时日,早已对第三层有所领悟。他紧闭双目,着手体会起第三层存神。“天地立身以靖,守以神,兴以道。”“若以神同城而善御之,神明佑之。”梁渠默念功法纲领,服用朝露虫状态下,神清脑醒,许多曾经未解的困惑化作云雾,消散无踪,一路高歌猛进。有序的周天行气躁动起来,逐渐朝更复杂的经络范围覆盖流转。“所谓存神,并无诸多神神明明,此神即本心,无非是另类的自我催眠,更深层的挖掘。”梁渠心中泛起念头。力量不会凭空出现,想要给人一碗水,自己就要有一缸水。事物想要长久存续,绝不能满负荷运转。一点余地不留,崩溃只在朝夕之间。《万胜抱元》,核心在持人之精、气、神,使之不内耗,不外逸,长期充盈体内,与形体相抱而为一,以心内理,阴明反洞于太阳,内独得道要。第一层定神,即为心神相合,不胡思,不乱想。念少则神完,做事的专注度提升,消耗减少,效率增长。第二层内视,更进一步,洞察微末,调整自身。来到第三层存神,则衍生出相反变化。不再一味节省,取而代之为释放!由心神牵引,调动身体所能承受之极限!存思对象,无论风雨雷电,宗师武圣,仅仅是作为一个开关与目标存在,让自身朝其默默靠拢!至于以何等对象用作存神,激发自身潜能。梁渠早有决定。川主!轰隆!血气停驻于眉心瞬间,梁渠只觉得心头落下惊雷一道,直震得他精神一散!咔咔咔!下一瞬,梁渠肉身仿佛失去了控制,骨骼摩擦碰撞间,发出绵密脆响。浓烈的汗气自周身毛孔中挤压蒸腾,带着滚烫与血液之中特有的铁锈味道,一下弥漫整间舱室。唰!血液的沸腾,催发了浑身血气暴动,周而复始下,整个舱室都似被染红。悬挂于墙上的伏波兀自震颤,回荡起清越脆鸣,穿透雨幕。舵室内。闻得长枪颤鸣。推动横杆,控制福船前进方向的獭獭开毛发根根直立。大河狸抱住自己的老婆孩子,蜷缩在桌子底下。龙平河几乎下意识触摸凉飕飕的脖颈。龙平江心有所感,抬头望月。朦胧夜幕下,一道人影忽地穿透雨幕,跃上船首,长枪倒卷,匹练长光飘飞,自下而上,犹如月光逆流。银光掠过,虚空之中都似荡起了水波涟漪。山呼海啸般的力量至手腕,手臂,肩背扩散,眨眼间,就在梁渠全身内外一并炸开。世界有刹那黑白显现,未待见个分明。歘!白光纵横十丈,雨幕退散,整片大泽无声息地裂开,久久不合。良久。浓雾翻涌。雨声再现。两侧波涛聚拢冲撞,溃散成纷纷白沫,涌向四方。梁渠一口长气吐出,踉跄几步,直直向后倒下,仰天大笑。两次斩蛟经历。没有比川主更好的存神对象!成了!桅杆上獭獭开探头下望,翻身跳下,揪住肩头,把梁渠拖回舱室。大泽里的龙人目瞪口呆,长发湿漉漉地贴紧周身。龙人经络俱通,亦是天生的修炼种子,套得人族武师那一套。梁渠龙潜于渊,比二人低出一個大境界,龙平江刚刚却在梁渠身上感受到致命之危!明明威势并没有太夸张,偏有面临天敌的危机感……不愧是龙君!月光垂流。渔民双脚分立,扭腰带跨,抛出大网。整艘渔船摇摇晃晃,漾出涟漪。水波破碎月光,起伏中映出一抹水下黑影。渔民汗毛直立,他揉揉眼,定睛望去。水下一片混沌,哪有什么黑影。渔民小心地蹲下身子,扶住船沿环顾四周。寂静无声。观察良久,紧绷脊椎的渔民长舒一气,拿起干饼就水啃食起来,松缓神经。隆冬时节,大泽近岸根本没有鱼获,冒险出船进到深处,当真战战兢兢,生怕有什么水怪出没。太疑神疑鬼了。然视线放远。整艘小舟微若米粒。平静漆黑的泽面下,长逾百丈的黑影自船下游过。墨绿大蛇吐露长信,搜集水中消散气机,突有一抹冷意掠过脖颈,翻腾心绪。忽如其来的心血来潮让墨绿大蛇蜷缩身子,盘踞水底,惊疑不定。又是这种感觉!今年夏日,睡梦中的大蛇心血来潮,好似失去了什么。作为一头妖兽,实力之高强,绝不会无缘无故心血来潮。没有招惹仇敌的情况下,它只能想到自己为响应蛟龙号召,派到浅水区寻找贼人的两位子嗣。怅然若失之感让大蛇心中有所猜测,自己的某位子嗣多半罹难,存活的可能性极小。但人族势大,事已至此,当时它以妖兽上岸,易遭注意为由,内心说服了自己。毕竟自己有三个子嗣,仅派出去两个,且不在同一地点。然而,夏日的心血来潮只是噩梦的开端。那日过后,入冬,隆冬,同样的心血来潮竟再各来一次!整三次!实力到达妖兽层次,繁衍子嗣十分困难,大蛇有且仅有三位子嗣!难以想象,为何仅派出两个,会接连来上三次心血来潮?派蛇寻找,本该待在深水区的大子洞穴空空如也,据其手下讲述,早已消失数日之久。大蛇不敢再等,匆匆从深水区赶出,来到浅岸寻找答案。谁料还没怎么开始寻找,又赶上第四次! 第三百七十六章 突飞猛进! 大泽茫茫,福船漂转。梁渠脑袋昏沉,四肢无力。气力伴随着存神一击挥空,释放入大泽之中。整个人被抽去脊椎似的,只能让獭獭开拖放到舱室内的罗汉床上。獭獭开跳下罗汉床,从旁边木柜中找出棉花枕头,垫住天神后脑。柔软包裹,梁渠长舒一气。过度疲惫沾上枕头,实在想眼睛一闭,睡觉休息。奈何修成第三层存神,朝露虫的效果仍未消失,犹有余韵。一觉睡过去,残余药效恐全部浪费。不能浪费!两个大功不好攒,梁渠强撑意志,让獭獭开去书桌下掏出药瓶与莲藕,再传唤随船游行的“不能动”爆发【复苏】,给自己奶上一口。“不能动”紧闭双目,双角凝聚出一道绿光自水中飘出,跨跃舱室,涌入天神体内。绿光消散。“不能动”浮于水面,耷拉眼皮,神色萎靡。与之相对的,梁渠四肢百骸中涌现出澎湃精力!仿佛一块风干海绵泡入水桶之中,久旱逢甘霖,眨眼间恢复弹性与柔软。“呼!”梁渠猛然坐起,接过獭獭开递来的补气丹与莲藕,吞服入肚。恢复大半的精气神再度上涨。不一般,真不一般。存神爆发下,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包括超越自身保护极限下引发的细微损伤,酸痛。“不能动”一记【复苏】,梁渠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关键时刻备好后手,岂非能来上两回破产版“二郎斩蛟”?一张底牌,打出两次!舒坦!梁渠运转《万胜抱元》,止住心绪发散。他从舱室墙上摘下渊木弓,灌输气血,生出血弦。朝露虫说能增益气血,实际感觉此方面效果寥寥,重点仍在于帮助服用者破境冲关,暂时上一個开悟增益。梁渠修持武学不少,正好趁此机会,梳理一遍所学。……薄雾蒙蒙,福船靠岸。冷风带着潮湿水汽钻入江獭的皮毛之中,江獭哈出热气抖擞毛发上的白霜收拢风帆。两只小江獭拧干毛巾,铺到地上,从前跑到后往复,擦拭甲板上留下的脚印与水渍。一觉到中午。舱室内无形气机流淌,威势迫人。福船所过,天空飞鸟退散,水中鱼群仓皇。梁渠盘膝而坐,五心朝天,梳理脉络,花费有数刻钟,方彻底收敛气血波动,浑圆如意。他走出房门,迎着盛午阳光站上甲板,好似一杆笔挺长枪,吐露浊气,满是锐利昂扬。“拨云睹日~”朝露虫效果好得离谱。《万胜抱元》进入第三层存神境,此行最大收获,让梁渠对凝聚第二真罡把握大增。青龙七杀前三式全部大成,四五突破小成,使用间罡风流转,几乎成青龙浮现。《雷字印法》不止有爆发更强的阳雷符,连侵蚀更强的阴雷符一并凝出。落星箭更是接近圆满,几乎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进阶为逐月箭!追星逐月,配合渊木弓,梁渠远程手段能再上一个大台阶!至此,治水奖励全部消化!“摄衣更上一层楼,才到层霄最上头!”梁渠目视繁忙起来的埠头,手扶船沿吹风。雨滴落向地面,马有方向,人有归宿。妥。看过一阵,梁渠没有下船,他让獭獭开重新升帆出航,拐去平阳县东二十里方向。清江船厂!自十月份徐岳龙透露过河泊所着手开发大泽的计划后,不到半月,十一月前,清江船厂走马上任。如今平阳县可谓四处开花。那边的文武庙尚未竣工,这边的船厂已经轰轰烈烈的开始下饺子。从形式上看,清江船厂算是平阳河泊所的下属机构,以官督商办的形式建造。负责承办的几个商会梁渠基本听过,天舶商会位列其中,此外还有淮阴府内的数个商会。说是商会,实际全由家族掌控。南直隶作为当今皇家起家地与自留地,控制力之强,寻常家族根本无法反抗,也容不得反抗。淮阴府改为平阳府,乃大势所趋。一纸令下,船再大,不想等着衰败,此刻也得跟着掉头。平阳县里头的各种利益,哪怕这些人没来齐,亦是早早的吃上。不过官督商办,既占个督字,所内自然要有专门官员负责。卫麟与徐岳龙各派出一人,徐岳龙出的是冉仲轼,冉仲轼则交给梁渠。梁渠没法再下沉压力。底下几个手下级别太低,只得亲自抽空督查。督办船厂,算是梁渠升任以来,负责的比较多的一件事情。上回去过,负责的工头说第一批船只最近两天就能下水,昨晚练功太晚,倒头就睡,忘记提醒獭獭开。獭獭开不得不重新升帆,钻进舵室推动横杆,朝东行进。整个清江船厂占地范围极大,濒临宽圖的大泽。福船到来之时,举目四望,沿岸皆是挖造出的船坞,诸多大船龙骨高翘,两侧船板如肋骨般层层张开。前方河面上更有两艘飘散出浓漆味的新船漂转,船上船工穿梭,检验成果。福船靠拢上前,工头见到熟悉的身影,不敢怠慢,忙派人搭建跳板。梁渠登上船头,去两艘船上大致看过一圈。没什么问题。办事的全是来吃好处的大家族,但不至于搞得一塌糊涂。事办不好,什么也吃不着。梁渠转身看向工头:“目前建造完成的船只有多少艘。”“如您所见,全在这了。”工头解释道,“头一批是慢不少,主要附近会造大船的师傅和帮工不多,战船还要设置弩台,再往后就快不少,四月前保证能组建起一支船队来,不会耽搁日程。”“载重呢?”梁渠随口问上几句,工头一一作答。事后。“残余的木料有吗?”“有,一早给您备着。”工头早有所料,领梁渠来到一处角落,掀开油布,码放整齐的树木堆叠。梁渠念头一动,獭獭开带领江獭把木头通通搬进福船。工头见怪不怪,显然梁渠不是头一次干这种事。船厂里建造的全是大船。对龙骨,船板大小全有要求。不是所有的木料都符合要求,有虫蛀的不说,太小的没法做船板,拼装起来的强度远不如一体化,此外还有处理剩下的枝丫,故总有用不上的木料剩余。但梁渠造的全是微缩模型,以枝丫的大小,绰绰有余。如此一来,正好便宜手头紧张的梁渠。哪怕是船厂里不要的,那也全是好木头。谁吃不是吃?梁渠总让工头给他留一部分,拉回家给河狸造船用,如此又省下一笔银子。 第三百七十七章 合擒大蛇! 地下河口。獭獭开往河里扔木头,大河狸抱住木头,往洞里拖拽,穿过地下河流,全部堆积进池塘。两家忙碌之际,梁渠自个上岸回家,途径陈家,外头大门敞开,五六名劳力进进出出,更有人推着独轮小车,里头堆满青砖。倾倒下来,扬起烟尘一片。陈庆江撸上袖子,帮忙做工,见门口张望的梁渠,手往裤腿上擦擦,不好意思道:“今个家里乱,没地落脚了。”“没事,陈叔你这是要修屋?”陈庆江点点头:“这不天冷了,草棚里毛驴天天冻得哆嗦,我寻思给它砌个小屋,阿娣说不如请人来,多砌两间,把家里扩一扩,日后孩子大了有地住。我觉得有道理,冬天活计也便宜,今個上午去寻了人来做工,是不是吵着你了?”“没事叔,正好路过,进来看两眼。”梁渠摆摆手。寻常捕鱼人靠天吃饭,技艺,时令,运气,全有影响。但陈庆江几人每日捕鱼,靠的不是天气,是圆头手底下的两条江豚每夜赶鱼。纵然冬天鱼少,反而也因为涨价卖的和夏季差不多。故每日收入稳定有二钱左右,一月下来少说能挣个四五两银子,一年便是好几十两,稳赚不赔的营生。去年过年陈庆江抓来的宝鱼,梁渠给的也不少。两相叠加,陈庆江手上现银怕是有百两之巨,是该住好点。目视梁渠背影离去,做工的劳力们对陈庆江敬畏有加。未料梁渠走到今日地步,陈庆江竟还能以叔侄相称。平日一声不吭,当真不显山露水。……又过去几天。龙平江,龙平河前来辞行。他们要回大泽深处过年了,此去一走,没半个月回不来。梁渠好奇:“你们龙人也过春节?”“回龙君大人的话,龙人也过春节,只是不放鞭炮,没有人族那般热闹,此前族中长老也曾在我们出发前定下过,不管找没找到龙君,春节那日全要回族中,汇报搜寻情况。”梁渠矢口否认。“我不是龙君。”“明白明白,您不是龙君。”龙平河,龙平江连连点头。梁渠沉默良久:“你们族中一共派出多少人来找转世龙君?”“算上我们兄弟二人,总共六十队,合计一百二十人来南岸找您……咳咳,来找转世龙君。”“一百二十人,全是狼烟高手?”“全是,我们兄弟二人实力不过位于中流。”梁渠闻言颇为心动。一百二十位狼烟,这个数量比眼下平阳县里的还要多啊!统合起来,一股相当夸张的势力,放淮阴府里,能横扫除去淮阴府和平阳县以外几乎所有县城!龙平江大致猜到梁渠心中所想,抱拳道:“大人,龙人与人族不同,我们身怀龙血,天生强悍,修行起来比人族要快得多。”“没有掣肘?”“有,不仅有,掣肘相当之多,龙人经络走向分布与人大致相同,但终究有少许差别,许多人族功法贸然使用,会有极大风险。且达到血系极限后,龙人再往上走要比人族难得多,自从真龙逝去后,单凭修行,我族已经很少再诞生宗师高手,记录寥寥。”“血系极限?”“大人能理解为血脉论,族谱树上离龙君越近,极限越高,若与人族通婚,那更是会一下隔开两代不止。不过有利有弊,与人通婚,血系极限掣肘同样会减小,还能避免近亲畸形,毕竟龙人数目有限。”梁渠目视龙平江两米五的超大高个。龙人的体格不是病态的瘦长形,几乎是人族的等比例的放大,走起来不亚于一堵墙壁横移,压迫感十足。这玩意能和人通婚?龙平江咳嗽两声:“多是龙女通婚,龙女体格通常为五尺五到六尺之间,算是般配。龙男数量较少,倒不是有何问题,只是一旦怀孕,女方会有极高的难产风险。龙人出生时基本在十五斤往上,十七八斤是正常水平,族中记录最大的更有四十二斤之重,女方若实力低微,再为胎儿摄取养分,憔悴之际,几乎不可能存活。”梁渠了然。胎儿体重超过八斤,产妇的骨盆又不够大,则有可能发生难产,若体重超过九斤,自然分娩的可能性已经相当小。四十二斤……半个成年女性了都!压根下不出来。梁渠对龙人的风俗习惯好一通了解。离别之际,龙平江再度出言询问。“大人,您为转世龙君的消息,是否要告诉族中?亦或者单独告诉几位长老?”“我不是龙君转世!”龙平江与龙平河面露了然。不是时候!“大人放心,我们兄弟二人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认死理的龙人兄弟离开,每六日一回的宝鱼供应戛然而止。梁渠叹口气,自个拿起长枪,站立于庭院之中,研磨枪法。……与此同时。同龙平江,龙平河两兄弟一样,整个南岸搜寻转世龙君的龙人纷纷往大泽深处赶路过节,汇报数月来的找寻信息。淮阴府附近也不止是龙平江,龙平河两兄弟。香邑县附近。某位龙人忽然从急流中停下,下落至河底,凝视淤泥。同伴问道:“怎么了?”“你看这条沟,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沟?”同伴落到地上,仔细观察,惊诧发现眼前的沟壑分外绵延,宽度几乎相等。“蛇!?那么大的体格,定然是妖!蛟龙手下找过来了?它来找我们?”最初发现痕迹的龙人翻个白眼:“我们两个有什么好找的?肉没二两,全是骨头。”“那妖突然靠岸做什么?”江淮大泽龙君在时,便有过妖不上岸,大妖不靠岸的规矩。不过大妖带了头,妖也很少会靠近河岸。如今哪怕真龙逝去,诸多水兽也习惯了这条潜规则,轻易不会打破,突如其来的变故惹得两位龙人皱眉苦思。“莫非它有龙君的消息?”“倒不一定,你记不记得,前天咱俩偷听渔民的交谈内容?”“渔民?”同伴思索片刻,眼眸一亮。“好像是浅水区有大蛇游蹿,让什么张家的人合力给抓住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第一个荣光计划 严冬的正午仍有一丝暖意,太阳在水面烫出一层淡金色。老蛤蟆四仰八叉,躺倒在岩石上呼呼大睡,白肚皮起伏不定。池边肥鲶鱼左漂右晃。两个白肚皮仰天睡觉,倒真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抛开悠闲午睡的几兽,江獭和河狸两家忙前忙后,分别往造好的船模上佩戴大红花,绑红绳,贴春联。梁渠送船之新春特别版!自十一月福船下水,刘全福及一帮学徒作为平阳县本地人,全受到河泊所征召,跑去清江船厂造船学技术,没空建造小船。梁渠麾下的造船队伍只余河狸一家。但得到清江船厂粗加工的木头补给,不必再亲自寻找木头的河狸一家火力全开,牙齿快啃出火星子来,三个半月里爆出整两艘战船来!甚至于速度快的同时,兼顾到质量,没有丝毫马虎,诚意十足。造型上与先前几艘完全不同不说,整体体积更大,两艘战船长度全在十米左右。莫看长度只增加两米,作为一个整体,船只宽度与高度全要增加,视觉效果上会大上好几圈。尤其此次船模上额外增加的攻击模块!担心蛤蟆玩腻船只模型,梁渠从河泊所额外搞来一份渔船猎弩图纸!让老砗磲教导文字,河狸按尺寸安装到两艘船的甲板上,并往启动开关上连接拉绳,确保蛤蟆大王不会因为爪蹼太大,不方便使用。此举极大的增强了蛙与船的交互性,匠心之作!唯一缺点是材料与图纸上的要求差距比较大,报废率或许会有点高,威力也差出不少。不过没关系,有足一個月的保修期!至于过了一个月再坏。没办法,谁让小弟穷,买不起好木材。甲板上,獭獭开爪上糊弄浆糊,双眼紧盯船弩。待大河狸双爪张开,贴好春联,獭獭开双腿一蹦,蹿动出去,迫不及待地赶至船弩旁。獭獭开浑身皮毛波浪般起伏,肌肉隆起,缓缓转动船弩方向,对准池塘底部,猛地拽动绳索。“嘭!”机关牵动,弹力释放,足丈长的大箭飞出甲板,刺入水中,同长矛般旋转着扎进塘底,击穿碎石,扬起大片泥污。半泡入水中的老砗磲闭上双壳,吐几口沙子,嘟囔着爬上河岸。眼见船弩威力如此之巨,江獭一家兴奋欢呼,奔走拥抱。然獭獭开兴奋之余多有遗憾。若疤脸正好从地下河流出来该多好。江獭一家的欢呼闹腾,刺破了老蛤蟆收缩的鼻涕泡。噗!“唔,发生什么事了?”老蛤蟆睁开眼,从岩石上坐起身,揩去脸上的鼻涕沫,迷茫地四下环顾。梁渠上前一步:“恭喜蛙公,先前江獭正在测试战船船弩,一切完备,两艘特级大船,全部竣工,没有任何问题!”老蛤蟆挠挠头,突然想起来造船是荣光计划的一部分,立马起身称赞。“不错不错,梁卿不愧为我蛙族肱骨之臣!”“渠有今日所为,仰赖蛙公支持!”“好好好。”老蛤蟆喜不自禁,咧开大嘴,快速从睡梦中复苏清醒,“不过,我怎么觉得你这船比以前江上游过要小不少啊。”梁渠拱手解释:“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荣光计划以五年为一阶段,眼下蛙族正进行第一个荣光计划,总不好太过张扬。凡事要谨走,慎走,以免船大难掉头,走错了路,毕竟咱们没有前蛙参考,非得摸着石头过河不可!”大蛤蟆不管大小,只要是船,足够精美,全喜欢。老蛤蟆不同,它把船当做日后大泽荣光复兴的一部分。此话不是梁渠讲的,也不是肥鲶鱼说的。是肥鲶鱼的蛤蟆大哥不想听老蛤蟆耳提面命,自个解释的。此乃蛙族内政。不干涉。老蛤蟆沉吟良久,虚空抚须:“唔,梁卿此言不无道理!”“长老英明!”“既然造好,能下水了吗?”老蛤蟆打个哈欠,眼皮重开始下垂。中午的阳光惹蛙眠。“适才贴好春联,稍加烘烤便可。”梁渠指向甲板,上头大河狸手持火把,轻轻燎过春联,烤出浆糊中的水分。它身边还跟着两个身上烧出两块黑疤,垂头丧气的小河狸。老蛤蟆抬头望去。上联:一年四季行好运,下联:八方财宝进家门。横批:蛙和万事兴。老蛤蟆见到横批,老怀甚慰,一下有了过节的喜庆。梁渠见老蛤蟆高兴,趁机询问:“渠亦有一事想询问蛙公。”“什么事?”“蛙公是否熟悉龙人一族?”龙人与老蛤蟆不是天天来,或许寿数悠久的缘故,两者全没有太强的时间观念,一个月只来四五趟,相当于一周一回,那么长时间以来倒一直没碰上过。“龙人?熟啊,怎么不熟。”老蛤蟆揉揉眼睛,“你从暗流里出来,往西游上两个多时辰,龙人就搁那住着,不少龙人常来蛙族交易物资,蛙族有什么需要也会过去。”梁渠了然。跟兄弟俩说的差不多,龙人当下的确住在西南交界处不假。“怎么突然问起龙人?”“前不久遇过两位,相谈甚欢。”龙人觉得自己找到了龙君,梁渠得到了免费宝鱼。相谈甚欢没错。“哦。”老蛤蟆恍然,“说起来龙人最近是经常离开聚落,上回去他们族里,里头龙人消失不少,你要去找他们?”“暂时没有想法。”“你要去可以说上一声,我让大胖二胖带你,省的路上遇到什么妖兽。”“多谢蛙公!”梁渠抱拳告谢。正好大河狸烤完春联,肚皮挤在船沿上翻身下来。“阿肥!搬船!”晚上梁渠要去师父家吃年夜饭,没空拖延,他让肥鲶鱼带上一艘,跟老蛤蟆一同把船送过去。至于这一次要换什么东西。渊木弓,伏波等级足够,用到大武师绰绰有余。防具上面梁渠修炼有金身,没有太多想法。梁渠目的简单直接,就换宝鱼!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52.6%)】【水泽精华:23202】【河流眷顾度:1.0276】水泽精华两万多,全加融合度上,融合度能上涨到75.6!接近八成!再换两条宝鱼,突破到水王猿指日可待! 第三百七十九章 爆裂矛 大泽深处。暗流汹涌。一阵天旋地转,老蛤蟆稳稳落地,扬起轻微沙尘。肥鲶鱼背负大船,同梁渠从甬道内钻出。梁渠望向老蛤蟆、肥鲶鱼的云淡风轻,强忍住头晕从地上站起。还是经历得少了,不怎么适应通道传送。老蛤蟆晒过太阳,困得厉害,先一步离开,迈动两条蛙腿游蹿出去,消失不见。梁渠自个扛上大船,跟随肥鲶鱼的步伐,见到久违的大蛤蟆。蛤蟆没有立即和一人一兽打招呼。它从洞穴中探出脑袋眺望,确认远处的老蛤蟆消失不见,这才喜不自禁地收下新船,小心翼翼地用爪蹼擦拭船身。“你们这回真慢,有大半月没来新船了!”蛤蟆嘟嘟囔囔抱怨不满,说得梁渠一愣。大半月?自八月下旬送过一回,他去华珠县治水,刘全福与河狸造福船,此后直到今天一月底再送来两艘。中间间隔快五个月了吧?肥鲶鱼见怪不怪,它甩动须子,示意蛤蟆大哥一觉睡醒算一天,一次能睡小十天。梁渠恍然,抱拳解释:“大王莫要生气,慢工出细活,不妨看一看船上的新物件。”“新物件?”观摩船上红底黑字大春联的蛤蟆平放战船,一眼望见甲板上转盘式的船弩。肥鲶鱼解下身上的布兜,从里头倒出三十多根“长矛”,矛头寒光朔朔。蛤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此前收集的不少战船上全有类似装置,但上面没一个能用,七零八碎,全是坏的,它一直想拥有一個完整能用的船弩。难不成……蛤蟆心中欢喜。它上下左右来回观察,结合此前见过,拆过的船弩构造,不用人教,自个上手起来。先拈起牙签似的长枪,塞进船弩机的炮筒里,随即拉动转盘,听到吧嗒一声固定后,捻起长绳,轻轻拉下。“噗!”长弩破开水流,击出百丈有余,最后一头栽入土坡之中,所落之处扬起烟尘。蛤蟆险些跳跃起来。它抓铁签似的一把抓起肥鲶鱼身边“长矛”,捡出两根,分别塞进两艘船的船弩之中。扭动转盘,拉动长绳,一气呵成。长矛齐齐飞出,又是两阵浓烟扬起。“噗!”“噗!噗!”蛤蟆不停拉绳,玩得不亦乐乎。梁渠知晓自己的决断没错。老送船有什么意思,再喜欢,送得多一样会腻,得弄新鲜玩意出来。而且送船弩不能是摆设,得真的能用,好用。但太好用又会亏,送船的目的是赚钱,且长远的赚钱。故梁渠下了不少心思。寻常箭矢自不可能于水下射出多远,不远就没意思,没有暴力的快感。因此三十几根船弩箭头材质全是玄水铁。跟梁渠当上河伯后,河泊所送的制式武器玄水矛为同一材质,后来转送给李立波、陈杰昌二人使用。这玩意硬度一般,韧性一般,但最大的优点是水阻影响较小,而且便宜!“拳头”自池塘里进入【穴居】状态有好几月,背上花纹逐渐明显,防御能力开始变得超模,感知范围也蔓延出去不少。梁渠自家几亩地下面都有玄水铁矿,只是玄水铁价格不比寻常玄铁高出多少,与其找人拆墙挖坑,弄得住都住不了,不如忽视。基于便宜,水阻影响小两项优点,河泊所船弩上的弓箭几乎全用这种材料锻造。当然,正规军的弓弩质量好得多,再次也是十炼往上。大顺炼器,有一门独特的手艺名为叠锻,能够通过把较为低级的材料叠加,变为质地上乘的宝器。十份叠加,为十炼兵,一百份叠加起来,即为百炼兵。梁渠曾经的玄铁大弓就是这么来的,为刘节斥巨资打造。不过给蛤蟆的一堆,明显是最基础的一炼。整三十多根,打包价只用四百多两,人工费钱没多少,陆刚麾下名为黎渊的学徒出品。一连射出三十多次。蛤蟆把爪蹼边的长矛全部射空,仍意犹未尽。它跑到山坡旁,一把抹平山头,把长矛从泥土里头重新挑出来。梁渠见蛤蟆跟捏橡皮泥似的塑造地形,沉默不语。捡回长矛,蛤蟆心情大好,直问梁渠要换些什么。结果听得梁渠索要宝鱼。蛤蟆犯难,它挠挠头。“今个过节,好吃的宝鱼全拿去做年夜饭了,手头上没多少……”好家伙,龙人过春节,蛤蟆也过是吧!梁渠一时语塞。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正常。除去边疆地带,深山老林,哪个地方不是人族势大,武学昌盛?强者崇拜哪里都有。大顺强盛,周边一众小国就以过大顺的节日为荣,甚至要送来贺礼。妖一样。人族文化就是强势文化。于妖兽来说,要念书,先学人族文字。什么启蒙最好?自然先从节气等启蒙读物学起。文化入侵一群没有跟脚底蕴的妖族,引得模仿,成为妖族习俗再正常不过。“无妨,大王不如让我先瞧上一瞧,我挑宝鱼,无所谓好吃不好吃。”蛤蟆眼里,好吃的才是好宝鱼。但梁渠只要好用的。蛤蟆不解归不解,一样从身后搬出两个大贝壳,透明的阻隔中共有八条宝鱼游动。仔细瞧过一阵,梁渠拿捏不准,挑了两条体格最大的宝鱼。事后。梁渠望向大贝壳:“大王,不知此贝壳为何物,缘何能禁锢宝鱼?”“没用的,贝壳能禁锢宝鱼不是贝壳的能力,它只是一个壳子。”“好吧。”梁渠抬头望天,见水色泛黄,提出告辞。“等等,战船很好,再送你一样东西。”蛤蟆跑出洞穴,伸爪从一艘断成两截的战船船腹里掏上一掏,拿出三根一米五左右的“短矛”。“短矛”造型颇为奇怪,通体漆黑,非常粗壮。“大王这是……”“‘爆裂矛’,以前战船里留下的,不知道能不能用,等等,正好试一试,让你瞧瞧。”蛤蟆用手捻住一根,离梁渠百米左右,轻轻按压两头。短矛弯曲变形的刹那。轰!狂暴的水流迎面袭来。整个水底泥沙飞扬,犹如狂风过境,黄雾贴地流动。梁渠跟肥鲶鱼胸口好似遭受重锤轰击,相继翻滚飞出,摔倒地上连啃数口泥沙。蛤蟆凑头过来:“太久没玩,今个见到船弩才想起来,有点忘记它威力了,没事吧?”“没事没事。”梁渠吐干净嘴里的泥,从地上站起,接过蛤蟆剩下的两根短矛,战战兢兢道谢。“多谢大王赠矛。” 第三百八十章 黄州行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长街尽头传来,家家户户门前皆是挂挑鞭炮的长杆,碎红纸贴地纷飞。赤山晃动脖颈,伸舌头舔开嘴角的纸屑。空气中残留的硫磺味熏得它直打喷嚏,一时不察,脸上贴了好几张迎春花纸。杨府门口,徐子帅百无聊赖地踢动碎纸,间或眺望长街,见骑马赶来的梁渠放声高喊。“阿水!说好酉时到,怎么真踩着点啊?”梁渠翻身下马:“下午遇上点事,耽搁少许,大家全到齐了?”“可不是,只等你一个!”徐子帅拍拍赤山屁股,让这匹聪明的龙血马自个进马厩,转头望向门房,“福伯,人齐了,放关门炮!帮我好好去去晦气!明年过的痛快些!”“一早备好!保管给四少爷您去得干干净净,前程似锦!”门房老头福伯笑容满面,到宅门下拎上三挂鞭炮,高高挑起,用长香一一烫燃。噼里啪啦!爆炸炸响,淌出浓烈的硫磺味。饭前的关门爆竹,送走旧的一年的所有不愉快!大门于热烈中轰然闭阖,挡住红纸屑。梁渠走下阶梯笑问:“师兄今个怎么特意站门口等我?无事献殷勤啊。”“哪個要等你?外头冷风呼呼吹,师娘见你不到,让我出来瞧瞧,说你再不到,给你关门外头,不准进!”“真假,前面我信,后半句师兄自个编的吧?”二人谈着天穿过抄手游廊,步入更为热闹的厅堂。整个厅堂门口春联全部换新,贴上红纸,满地的瓜子花生碎壳。暖炉烘出的热气吹得人浑身放松。梁渠脱下外套,旁边服侍的丫鬟顺手接下,挂到一旁的龙门架上。堂内众人见得梁渠到来,一阵闹哄。“师弟就等你了!来得好慢!”“说酉时到真酉时到,半点不早啊!”“师弟,四品龙血马该换了,什么连影子都追不上,吹得居多啊。这样,师兄照顾师弟,吃点亏,拿我的赤眼马跟伱换上一换!如何?”“我的我的,没算好时间。”梁渠连连告歉。蛤蟆送的两根短矛威力骇人,他一时间没想好什么地方安置。放家里,放船里,一个不注意全炸上天,好不容易建的。思来想去,梁渠亲自给安置在了曾经找到阿威和水灵芝的巨岩里。下午送船过去,时间本就卡得紧张,一来二去,无奈晚点。好在不算迟到,只是卡点,离吃饭的时间尚早,众人一并坐在厅堂里吃闲食。梁渠上前给师父师娘见过礼,落座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正好,难得人齐。”杨东雄放下茶盏,“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一声。”听得师父有话要说,一众弟子挺直腰背,正襟危坐。俞墩问道:“师父,什么事?”“倒不是什么大事,今年九月,我和你们师娘准备去一趟黄州。”六师兄曹让怔住:“黄州?师父师娘去黄州作甚?”徐子帅机敏道:“是不是师娘要回娘家?”许氏点头:“过了今年,到十一月便是我父亲八十九寿满,俗话说过早不过晚,家中准备今年九月操办一场寿宴。”众人恍然大悟。预料之中。黄州要出南直隶往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不是特殊情况,不会去那,在场众人,唯独师娘跟黄州有关系。至于寿宴。杨东雄崛起于微末,参军博前程,待有所成就,父母早过知天命之年,分别于七十三与八十二岁之际寿终正寝。师娘许氏不同,出身黄州许家,不说位列三公,皇亲国戚,好歹为名门望族。父母亲人养尊处优,无有太多积劳,自然寿数悠久。古语云,七十岁为【大寿】,八十为【上寿】,九十岁为【老寿】,百岁为【期颐】。梁渠觉得大抵为“男庆近,女庆满。”“逢九要大过。”之类的说法。单数为阳,双数为阴,而男为阳,女为阴。所以来说九为最大的阳数,十为最大的阴数。因此,男人过生日的时候,要提前一年。这八十九的寿宴,实际等同于九十岁的大宴,要大办,喜办。不过老实说,类似规矩太多,加上不清楚黄州当地风俗,梁渠自个分不大清什么原因,反正最终结果如此。许氏四五年未曾回去,作为亲生闺女,九十大寿必然要回。不入宗师,无有天寿三百,日后见一面少一面。“那大师兄是不是也要回去?”梁渠脑子里灵光一闪。大师兄为杨东雄亲子,外公过大寿,理应回来一趟。杨东雄肯定道:“你们的大师兄自然会去,他已有五年未曾告假探亲,正好借此机会出来一趟。所以来问问你们,有没有一块陪同的,正好去见识见识黄州的青年才俊,博物风姿。”胡奇问道:“师父师娘打算如何去黄州?”“坐船,沿江淮一路往西,一来一回少说要两个多月,时间不短,你们若是没空,不必强求。”“去啊,为什么不去,正好去见见中原啥样,好久没见到大师兄了。”徐子帅头一个响应。他无事一身轻,不在任何地方当差,想走随时能走。向长松,胡奇对视一眼,同样点头。“我们也去,见一见大师兄。”向长松,胡奇和梁渠三人入门最晚,从没见过大师兄,理应见上一见。至于武馆,学徒学武是有周期的,离九月尚早,完全可以提前暂收学徒,停歇几月。“你们呢?”杨东雄望向其余弟子。俞墩不太肯定,他入门最早,不像一众师弟没怎么见过大师兄:“尚有半年时间,弟子不太好说,夏耕之前,平阳县会撤县改府,届时不一定得空。”梁渠自己当然是想去的。但和俞墩一样,估摸不准自己有没有空,到时要另作安排。“的确如此,你们多半有差事在身,半年后的事,估摸不准,不必着急给答案,到八月再说一样,先吃饭!”“好!开饭开饭!”“今年师父准备了什么好菜!”“自然是饿不到你们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不可浓艳,不可枯寂。 与去年相同,上桌之菜,皆非凡品,丰盛至极。众人大快朵颐,酒酣耳热。氛围最浓之时,杨东雄一如往年,依次给众多弟子布置下今年的修行目标与要求。从俞墩开始,一路顺延往下皆无问题,唯独轮到梁渠时,杨东雄沉吟良久。九位弟子,修行路径皆有迹可循。偏偏末了收下的老九,快得非人。杨东雄犹记得去年此时,给梁渠定下的目标是破开三关,当时梁渠自信能破开四关。哪曾想一晃眼,放下豪言要凝练第二真罡!“师父别给小九定要求了!”徐子帅大喊,“小师弟注定是要一飞冲天的,师父你给我们拽根线,那是手拉风筝越飞越高,给小师弟那就是根绊线,师父您随缘素位就对了!”杨东雄让徐子帅一打岔,张了张嘴,摇头失笑。“子帅说的不无道理,不过倒还有两句话要送给你。”“师父请讲。”梁渠站起身子,作洗耳恭听状。“爵位不宜太盛,太盛则危;能事不宜尽毕,尽毕则衰;行谊不宜过高,过高则谤兴而毁来。好动者,云电风灯;嗜寂者,死灰槁木;须定云止水中,有茑飞鱼跃气象,才是有道心体。”梁渠咂摸两遍,百味滋生,然不待回话,杨东雄手举杯樽。“来,光阴如驹,又迎新年!诸位举杯!”“举杯举杯!”“来来来!”“徐师兄别吃了!你是不是又饿了一天过来?”“瞎说,我有吃早饭好吧!”徐子帅抹抹手,扔下骨头站起。梁渠不再琢磨,加入其中。十杯相碰。“日月其迈,时岁盛新,顺遂无虞,皆得所愿!”“日月其迈,时岁盛新,顺遂无虞,皆得所愿!”……大泽深处。龙人聚落。整个部族洋溢出浓浓喜乐,简单的房屋之间连接红绳,红灯笼顺着水流起伏。幽会的龙男龙女碰头于水藻之中。相比于前些年的愁云惨淡,今年得知龙君或有转世,整个部族呈现出少见的积极之态。长老们站于前方,趁热打铁,鼓励族群中的青壮年再接再厉。尽管尚未找到转世龙君,但日子好歹有了盼头。龙人一族蒸蒸日上!众多龙人之中,龙平江,龙平河二人更是透着一股别样自信。没人知道,龙君已经让他们找着了!他们为龙人一族立下旷世大功!唯一遗憾的是,龙君尚幼,部落里人多眼杂,暂没办法告知其他龙人,不然今天的热闹会更甚。落寞之际,有两位龙人朝龙平江,龙平河方向游来。“阿江,阿河!”龙平江转头望去:“子建,子和!什么时候回来的?近两天一直没见到你们。”“昨天才到,没怎么出来跑动。”龙子建解释道,“刚才我和子和喝酒,正好看到你们两个,想着过来提醒一下。”“提醒什么?”“我们在香邑县附近发现一头蛇妖,暂时不知道是哪条,记得你们两個也在淮阴府里吧,所以过来告诉伱们一声,多加小心。”“此言当真?”“蛇行那么明显,不会认错。”龙平江,龙平河神色肃穆。无缘无故为何会有蛇妖靠岸?整个大泽里的蛇妖,有一条算一条,全是蛟龙手下!龙君发育的紧要关头突然有水妖靠岸,实在令人浮想联翩。难不成龙君的风声走漏了?“喂,你们两个怎么了?表情那么严肃?”龙子和不解。龙人一族是和蛟龙有矛盾,但终究是被赶,不是被追杀。小几十年过去,固然两看生厌,有所提防,不至于见面就打生打死,担心忧惧。“没事没事。”龙平江连连摆手,然而面对桌上的佳肴,却再无心下咽。“不是,你们哥俩有事全写脸上,哪像没事人的样子。”龙子和嘲笑,笑着笑着,他笑不出来了,目露怀疑,“抓蛇精的,不会是你们两个吧?”“蛇精?”见龙平江,龙平河二人不解,龙子建松一口气。两个狼烟武师对付一头蛇妖,难度还是挺大的。“不是你们就好,先前我们在岸边打听到,大概是有人族抓住了一条大蛇,死没死不清楚,但那蛇妖靠岸,多半是来找那条大蛇的,或许是子嗣什么。”原来是这样!龙平江,龙平河对视一眼,松一口气。那就和龙君没什么关系了。龙子建见两人又紧张又放松,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总感觉你们两个有事瞒着啊。”“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是啊是啊。”良久,龙子建以拳击掌。“你们两个不会是看上哪家人族女子了吧?棒打鸳鸯?货不对板?”“额……”龙人聚落往南。整个蛙族族地陷入狂欢。到处都能听到大蛙在唱歌。蛤蟆大王坐在中央,喝得不省蛙事,身下垫着一张巨大的荷叶,旁边围满服侍的大蛙。老蛤蟆怀抱金银盏,痛饮玉液琼浆,从大蛙脑袋上一个接一个跳过,整个白肚皮泛起一层淡淡酡红,嘴里大声呱叫着什么岸边包围大泽,第一个荣光计划等等。一众大蛙吃好喝好,觥筹交错,脑袋突然一沉,埋进盆里,谁能受得了?但抬头一看,发现脑袋上的是老蛤蟆,再想到老蛤蟆拉扯养大大王的辉煌履历。忍了。至于老蛤蟆说了什么,大部分蛙不太在意。长老胡言乱语又不是一天两天。不过也有大蛙对老蛤蟆口中的词语颇感兴趣,好奇询问与老蛤蟆最为亲近的近侍,大胖二胖。“大胖,长老说的岸边包围大泽,第一个荣光计划是什么?”“呱~~”大胖打个酒嗝,摇摇脑袋,“荣光计划不太清楚,只晓得五年一个,现在是第一个,是长老为了实现蛙族伟大复兴搞的。”“那岸边包围大泽呢?”大胖沉吟片刻:“好像是长老掏钱,跑去岸边购置了一套大宅院,隔三差五去一趟……”“长老掏钱?”“宅子?”“岸上?”大蛙们的关注点各不相同。“长老不是经常去大王那吗?”“没有,大王那有个甬道,长老是钻过甬道,到岸上晒太阳去了。”“真的假的?”“宅子有多大?”“俺们能去吗?”大蛙们七嘴八舌,全勾起了好奇心。 第三百八十二章 立体养殖 正月初六。雪顶延绵成山,屋檐下挂有半尺冰棱。昨夜平阳县难得下一场大雪,一晚上下来能陷半个脚掌,二三年难得一见。梁渠静坐于屋檐之下,目视盐粒大的冰晶从石幔地弹蹦,跳落进积雪。没有练功,没有读书,没有琐事。呼气,吐纳。胸膛起伏间,体味冬日严寒。那无半分难受的冰冷感沁入肺腑,于闲暇中化作一种别样的清醒。人生在世,追求的无非稳妥二字。初六日。兀坐听雪溜竟日。“大人!范河伯,范大人找!”“让他进来。”梁渠扶膝起身,拍拍肩膀,掸去薄薄一层霜雪,回厅堂迎客。初七上工。为期七天的河泊所春假即将结束,查清等人相继从老家回赶,各自带回来不少特产。故昨日起梁渠便再收了一轮周遭各县的土特产。自从成为都水郎,梁渠再没去购买过茶叶,只查清一人不间断送来的“心意”就包了圆。“一元复始,梁大人吉祥安康,万事顺遂!”范子玄绕过影墙,穿过垂花门,嘴上说着祝福话,手上两只飞龙扑腾。今年依旧去打了两只野味送来。“如此破费作甚?”“大人误会,今年回家陪几个小辈进山野密林历练,正巧抓住一窝,有六只!就花了个把子力气。”一番推辞谦让,梁渠“勉为其难”收下,让范兴来带进灶房。好巧不巧,范兴来拎鸡跨门之际,一只花尾榛鸡扑棱翅膀,从门口抄手游廊经过。傻鸡翅膀交替,来回挪动,从厅堂门口一点一点爬过。后边乌龙甩着尾巴,时不时一個猛扑,激得飞龙跳飞出去。“呿!”梁渠喊喝一声,赶走乌龙,傻鸡这才得以喘息,趴到门槛上吐舌头。范子玄怔住,尽管那鸡胖出许多,隐约之间仍有几分眼熟:“大人,这只飞龙……”“哦,就你去年送的那只,中间出了点变故,后来就一直养着了,有大几个月。”“哦。”范子玄不明白里头有什么变故,但大人物的事,谁说得准呢?说不得梁大人就喜欢养鸡?瞅那飞龙发胖的身姿。寒暄几句,范子玄带着有所明悟的眼神离开了。梁渠《眼识法》中感觉到几分不对劲,但张张嘴,保持沉默。算了。几天溜走。春节氛围渐淡,上工的上工,铲雪的铲雪。正月十五傍晚,梁渠点卯回家。年前绩效考核适才评比为第一,获得大功奖赏。尽管大功已经提前用掉,余下的小奖励尚没领到,但新一年头几天,出勤仍然要有所保证,免得落人口舌。大门口,陈庆江一家人从大到小陆续经过,个个手持竹竿,顶头还绑有捆扎好的稻草。梁渠见得奇怪,问上一句拿草把去做什么。“‘放烧火’啊。”“放烧火?”梁渠更为纳闷。正月十五“放烧火”的习俗他知道。俗称“照毛虫”、“照田财”,是希望除尽害虫,盼望来年丰收。乡民把田头的稻根杂草堆积燃煨,称之“煨百虫”,另将路边、坟地、沟岸、荒地乱草烧掉,谓之“剿虫窝”。入夜再用芦苇或茅草,扎成碗口粗的草把,沿田边挥舞,喊上几声“正月十五放烧火,别人家的菜长得铜钱大,我家的菜像简篮大……”等等。唯一的问题是。陈庆江家祖辈渔民,吃穿用度全靠一艘乌篷船,哪来的田去烧火?去年过年都没见有这事。陈庆江道:“去年秋天收稻之后,买了十五亩田。”“十五亩田?陈叔你不捕鱼了?”“捕啊,要捕的。”“那田谁去种?”十五亩田不是个小数目,以如今地价来说,至少要七八十两银子,此外还有对应的每年两笔赋税。摊丁入亩,名下有田是要多缴税的。田越多,税越重。陈庆江捕鱼,两个孩子年纪太小,最大的顺子才六,哦,今年涨一岁,已经七岁,压根不是劳动力,家中只一个老人陈仁行和妻阿娣,怎么种得过来?陈庆江道:“不种,只自个留下两亩,种点瓜果蔬菜,其他的全租出去,收的不多,除去缴税的剩不来多少。不过我打算把这笔钱全攒下来,过上四五年,顺子十一二岁,攒下来的钱差不多能送他去念书,念过两三年,再把田卖出去,送去练武。”“倒也不错。”梁渠没想到陈庆江一介渔夫,投资意识不错,懂得利用手里的钱购置资产增值,连小孩的未来都早早规划好。有自己明面关系在,不必担心遭吏员剥盘使坏,到手就是到手。思索片刻。“陈叔,你有空租赁,不如全留下来,雇人种植,不全种稻,去镇上的长春医馆分堂,问里头的陈掌柜,用我的名义采买些活的黑斑蛙和金线水蛭,学一学如何饲养。夏耕之前,试一试把稻谷和黑斑蛙,稻谷和金线水蛭一同种养。”“黑斑蛙和金线水蛭?”“对!”这两味药,梁渠皮肉骨血四关之时常抓来泡药浴,对活血化瘀,增益气血非常有用。各家武馆配方不同,但药理相通。两者全属于底层武者会大量使用的药材。按照平阳县的发展前景,至少十年内,武者数量会是一个不断增量井喷的阶段,对基础药材的需求量会越来越大,稳赚不赔的生意。“能成吗?”陈庆江没有太多信心,他田都没咋种过,一下子要又种田,又养蛙的,稍显犹豫。“试一试,算我一股,再拉陈掌柜一同入伙。今个天太晚,明天吧,明天我让立波和杰昌来,和陈掌柜一同商量商量,拉两个药材商垫资。”养黑斑蛙,养水蛭肯定没问题,武者那么大的需求量,必然是有养殖的,否则供应不起。但立体养殖,能不能相辅相成,梁渠自己也不太清楚。如果能成,扩大规模,日积月累下又是一笔好进项。左右十几亩田地,实验成本亏得起。“行,试上一试。”陈庆江自个没信心,但他相信梁渠。 第三百八十三章 独有心得 池塘里。肥鲶鱼等兽抬头,间或能望见乡民举着草把从围墙外走过。两只小河狸小江獭趴在围墙上,遥望田野间亮起的憧憧橘光,翻滚下来,拽住大河狸的尾巴。大河狸思索一阵,抱起一根木头,眨眼间啃成四根木把,分给四只。小河狸小江獭抱起木棍,绑上草绳,排成一排学义兴乡民围绕池塘甩草把。肥鲶鱼很想加入其中,奈何它没有四肢。悲伤中,龙平江,龙平河探出脑袋,两人环顾一圈,找到和小江獭抢夺草把的獭獭开,表明有要事相告龙君。良久。梁渠坐于岩石之上:“淮阴府附近有蛇妖出没?”龙平江点头:“族中探索淮阴府北的龙人告诉我的,应当不会有错,龙君近来进入大泽,需多加小心!以免对上那蛇妖。”梁渠坐直身体。人族对妖兽实力有大致划分。小精怪,精怪,大精怪,分别对应四关,奔马,狼烟。成妖,必然为大武师范畴,能如老砗磲,老蛤蟆般言人语,智慧不比人差。大泽深处或许较为常见,但浅水区基本不会出现!浅水区人族易于开发,资源少为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容易起人妖冲突,费力不讨好的地方,对于有智慧的妖而言属于蹚浑水。除非有足够的利害关系,例如曾经的鲟鱼妖,为安全吸纳半截断裂的龙骨,甘愿蜗居于一个小水塘。“大人慧眼如炬!发现蛇踪的两位龙人此前曾听得香邑县渔民说有地方高手合力擒获大蛇,故猜测那蛇妖与此事有关,或许就是来找寻子嗣的!”“子嗣?”梁渠心头一跳。他貌似也斩过一条大精怪级别的蛇妖?“那蛇妖什么颜色?”龙平河摇摇头:“这倒不知道,没有照过面,只是从痕迹判断。”龙平江心一跳:“大人何出此言,您该不会……”梁渠思忖片刻,摇摇头:“我夏天斩过一条大蛇不假,但就在平阳县本地,没去过香邑县。”“夏天?那关系应当不大。”龙平江放下心来。蛇妖痕迹新鲜,显然冬季才出现,香邑县的大蛇也是冬天抓的,两者之间关联明显更大。再者香邑县位于淮阴府最北面,平阳县则位置靠南,两者距离较远。龙君所斩那条,多半是个巧合。问过事情细节,梁渠换上一个话题。“你们两個什么时候回来的?”“今日刚到,过完节休息有几天,一刻不停。”“你们离开部族,来近岸打探消息,平日多住于何处?”“龙人没有太多讲究,大多水下找个洞穴之类,水里无所谓干净不干净。”“洞穴?”梁渠摩挲下巴,“不妨今后住我家吧,正好空房间有不少,你们两兄弟一人一间。”池塘里偷听的肥鲶鱼瞪大眼睛,透露出难以置信。完蛋,贼人住家里来了!龙平江龙平河激动地浑身发颤。“这这这,太僭越了!”“是啊,是啊,打扰到龙君修行,我等罪该万死!”“多余的担心。”三进院就一个优点,大!梁渠平日里叫住三进院的范兴来要靠喊,不然压根听不见。不知道龙人兄弟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狂风骤雨,龙人两兄弟最终答应下来。只不过两人拒绝进入正房,表示让大河狸在池塘边搭建两个小木屋即可。兄弟两人间或过来歇个脚便已万分荣幸。梁渠没有强求,他只是觉得两个龙人天天送宝鱼来,怪不好意思的,才提了这么一出。任务转交给大河狸。大河狸用凿子拍拍胸脯,表示包在它身上,木料足够,半个月竣工!翌日下午。獭獭开驾驶福船去清江船厂拉木料。梁渠让李立波,陈杰昌两人喊来义兴镇长春分堂的小陈掌柜,以及两个饲养黑斑蛙和金线水蛭的药材商。当然,少不了当事人陈庆江,七人齐聚一堂。梁渠坐于首位,发下五份册页。“今日叫来大家,目的是什么不用多说,诸位索性瞧一瞧,上头写的东西,大体有没有问题,要修改,该如何修改。”梁渠连夜根据记忆中的立体养殖要求,写的一份初步计划书,上午又找两个书生,多抄了几本。陈掌柜与药材商不敢大意。三人虽对梁渠把水稻和黑斑蛙或水蛭一同养殖增产的想法不置可否。养殖药材,尤其是活体药材,里头门门道道非常多,若是处理不好,一死一大片,裤衩子都要赔掉。但梁渠的地位摆在这,能让几人登门喝茶已经是莫大的荣幸,恭敬地接过册页翻看。陈庆江不识字,他翻了两页,只能大致看懂上面的图片,间或还要询问李立波和陈杰昌两人图片上的标注什么意思。李立波、陈杰昌也不是当年大字不识的泥腿子,颇有上进心,常去书院听课,拼音法学的不错,大致能读书。“田埂加宽并夯实,宽度大于二尺,高出水稻种植平面一尺半以上。田埂与水稻种植平面之间筑高出平面一尺的食台,宽约三尺,食台连接田埂和稻田并绕田埂一周。在筑好的食台上搭建投料台,投料台由竹筒和长方形网布构成,用与网布等宽的竹筒将网布撑起。网布两边埋入地下,防止蛙钻入,形成类似‘蹦床’的投料台。根据稻田的形状,在稻田中间开挖蛙溜,蛙溜深三到四尺……”两位药材商看着看着,一时间竟入了神。梁渠见两人看得认真,知道事情妥了。他是不太懂如何养殖黑斑蛙和金线水蛭,但前世桑,蚕,甘蔗稻之类立体养殖的地理题做得都要吐了。这玩意的关键不是要弄懂每个东西要如何种,如何养,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两个药材供应商自己懂。关键在于控制成本,循环物料,资源,往有限的空间里,提高数成乃至一倍的养殖效率!无非照猫画虎。至于两位药材商看后明面不答应,自己回去试的情况,梁渠不在乎。不说压迫不压迫,两个人不敢有那个心。药材利润高,一亩地多挣一两银,一千亩地,一年下来两茬那就是两千两。并且梁渠在养殖水生物种方面,有一些独有心得。 第三百八十四章 到手!(4k) “诸位觉得如何?”梁渠见几人把册页翻到末尾处,出言提问。“妙,大妙!”“梁大人学究天人,略一出手,非同凡响!”“素来听闻梁大人多有奇思妙想,学堂里开创拼音法,河泊所里新创船锚,未曾想连种田亦有妙法,当真百闻不如一见。”义兴镇长春分堂,掌柜为平阳县总堂陈掌柜的儿子,故称小陈掌柜,对梁渠的合种创意推崇备至。梁渠今非昔比,听别人夸奖听得耳朵生茧,没有放在心上,何况全是前人智慧。“大家无需顾忌,有问题尽管说,实不相瞒,本人对饲养黑斑蛙与金线水蛭了解不多,有没有利害冲突之处,暂且不明。”“梁大人太过谦虚,老儿认为仅从稻-蛙,稻-蛭的养殖方式上来看,并无太多不妥之处,至少处理得当,互补互养的情况的确能够实现,困难度不大。”“一旦实现共同养植,那原先的每一亩蛙田,至少能凭空多出一亩地的稻谷产出,增收同时,减少肥料,饲料使用,降低成本,大大提高产出率!”两位药材商越看越高兴,对梁渠的设想心悦诚服。此番前来,二人本没有抱太多期望,只当“陪太子读书”。不过分的要求当场答应,只当博一地豪强好感,太过分,花钱去找药材商会从中斡旋。混药材圈,哪少得了与武者打交道,没人是泥捏的。万万没想到,能从一个世代渔家子手中收获如此大的惊喜!种田讲究极多,首要为肥料。何为肥水不流外人田?拉屎撒尿要往自己田里沤肥的地方堆!无论河底淤泥,沤肥过的粪便,全是白花花的银子。除肥料外,种田的另一大问题为虫害。大顺没有农药,不意味着不治虫,较为常见的方式是使用嘉草、莽草。沿海地区更会把蛎壳煅烧生成蛎灰,利用蛎灰的碱性当作除虫剂。使用的方法包括混入种子收藏、伴同种子种植、浸水或煮汁喷洒、点燃熏烟、涂抹虫蛀孔等。一桩桩一件件,全要人力与投入。稻-蛙共同养殖不同。蛙粪即肥料,蛙自己还会吃虫!稻蛙共养,减少肥料使用同时,变相解决掉虫害问题且降低饲料投入!此外二人还怀疑,蛙田里种水稻,对提高黑斑蛙的产量一样有帮助。寻常养蛙,无非开凿出浅水塘,把所有蛙种集中养进一片淤泥地里,用网围住。养的稍密一些,几天不注意水质,动辄闹上几场传染瘟疫,成塘成塘的病死。养殖环境无论如何比不上郁郁青青的稻田。至于稻-蛭,相比于稻-蛙较为复杂,不过大体情况仍差不多,无非细节差别。见两人没意见,梁渠拍板。“既然二位没有问题,我可当真了,只是煮好饭后,饭要怎么吃,两位有没有说法?”两位药材商对视一眼,私语几句,年龄偏长的一位站起身来。“梁大人,不妨如此,那十五亩田经营算我们头上,由我们的人来种植,此外我们二人各出一百亩,共凑二百一十五亩整。不搞什么夏耕,从春耕起试验效果,亏了,由我们二人自负,赚了,十五亩田收益全归……这位……”“陈庆江。”“全归庆江阁下,余下两百亩按往年平均利润,所有多出来的收益,梁大人自取一半。日后扩大规模,全部如此,多出的利益五五分,成本,人工,经营皆由我们承担,如何?”梁渠思索一阵。“善!”种田养殖,最大的成本实际是时间。一旦错过时间段,只得等来年。两位药材商实力雄厚,试验阶段便如此大手笔,梁渠自然没有意见。何况多出来的收益五五分账,梁渠完全是无本买卖,不会牵扯到任何精力。双赢。最关键一点,养殖是资产,能拉动大范围百姓致富!许多地方豪族,为什么不能轻举妄动,哪怕他犯事。正是其扎根之深,与地方整体利益休戚相关。动一发牵全身。简单商量好利益分配,梁渠留众人吃上一顿午饭。正好范子玄送来的飞龙没吃。接下来数天,稻蛙,稻蛭养殖于两位药材商手中得到进一步完善,同时双方拟定好协议,委托药材商会找中间人担保,签字画押,只是中间人身份让梁渠始料未及。“山长!?”赵记抚须微笑。“怎么,见到我很意外?”梁渠恭敬作揖:“学生确有惊讶,实没想到山长您会来当中间人。”小陈掌柜拱手道:“赵山长德高望重,素有名望在身,再合适不过。”“你们之间的协议我事先看过,稻-蛙,稻-蛭种法若真能提高每亩田地产出,推广开来,实乃利事,古今之争,无非田地里的那点产出罢。”“山长真知灼见!”中间人有好处不假,赵记爱惜自己的羽毛亦真。单纯的利益协商,赵记绝不会出现在此。杨东雄其实更好,本地豪雄,且和药材商会一样有关系。但谁让杨东雄是梁渠师父,亲疏有别。中间人全认可,协议没有问题。梁渠干脆利落,当场签字画押,按下自己的爵印,名印,一式两份,由双方各自保管。数天后。陈庆江的十五亩田野在水牛的辛劳下开垦出田垄,蛙溜,田埂边杂草上挂着的冰霜尚未完全消融。梁渠身边有养殖户陪同。“如梁大人所见,所有田地预计至四月份开垦完成,装好竹筒和围栏。”“新田要养蛙,一般会做什么?”“会先消杀。”“消杀?”“即每亩地先用一百四十到二百四十斤搅拌成浆的生石灰泼洒一遍,以杀死敌害和虫卵,覆灭疫气,防止黑斑蛙生病。清塘十二时辰后加水淹没田面,如此再浸泡十二时辰排干水分,最后重注新水至八分满,大约三天时间,方能投放黑斑蛙种。待夏天移种稻谷,大概便是蝌蚪长出四肢的生长阶段,按照大人计划,与我们平日养蛙本无太多区别,只是中间加上一个插秧环节,改变蛙塘地形。”见养殖户讲的头头是道,梁渠不禁点头。创意给了,剩下的由他们去搞,坐等收钱,扩大规模,成为豪强。搞定养殖大业,此后半月梁渠皆无太多要事。池塘边,一栋二层木屋崭新出炉,而龙人说过的蛇妖始终未曾出现。安逸得很。直至出正月。梁渠终于收到远自流金海的大师兄回信,骑马赶去驿站接收包裹。包裹入手,分量不轻。梁渠心砰砰直跳。他搓动指腹,紧张地揭开包裹。布包正中,两本历经岁月沉淀的黄皮古书映入眼帘。《青龙杀经》!《青龙七杀枪》!观摩前后,封皮封面俱在,皆无太多破损!整的!“哈。”梁渠呼出一口大气,紧绷的神经得以松懈,一屁股跌坐在交椅上。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从治水兑换武学到今日,时隔有小半年!历经诸多波折,两份武学完整到手!自寄信之日起,梁渠心头的不安没消停过,始终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无他。一个两本书共同拼凑出地点,变数实在太多。谁能知道历经漫长岁月变迁,起初设立下的地方是否仍在?说不得钻进去两只老鼠,破坏得一塌糊涂,亦或者有奇人跌落悬崖,先行一步。万幸。“梁大人,这还有一份您的包裹,全河源府送来的。”驿站伙计捧出另一份物件,方方正正。打开来,两個木盒。梁渠不着急打开,因为跟两本秘籍一同送来的有一封书信。拆开火漆,撰信人正是大师兄杨许。信件开头一番问候,旋即杨许讲述起了此番寻物的前因后果。原来梁渠给出的地点是一个水下洞府。洞府完全淹没于流金海中,开凿于苦木崖峭壁之上,分外隐蔽。纵使杨许有准确地点,亦于冰天雪地中,带领手下寻找有足两天之久。水下洞府里头东西不多,只部分生活用品,一些家具,剩下便是两份武学秘籍加两株宝植。杨许猜测宝植是后来生长的,因为根系全从家具缝隙中钻出,挤得木质开裂。留下根系,带走东西,杨许马不停蹄赶回河源府,委托信使寄送,可谓紧赶慢赶。两个木盒里装的则是那两份宝植。其中一份杨许特意解释,里头三百年份的血参为什么只有半截。他拿了部分,用来分给弟兄当辛苦费,剩下一半则和另一份宝植跟随信件一同送来。信件末尾杨许写下几段激励话语,说若有机会,希望两人能于黄州会面。梁渠收好信件,打开木匣。血参,名字带血,似乎该通体全红,实际只泛着淡淡的橙红。属于很不错的疗伤宝药,常用来制作救命丹,狼烟境以下,保命吊气效果绝佳。先前同鬼母教大战,每人一粒的不寂丸,主要成分就是这个。另一份……木匣内,三枚通体黑皮,鸡头大小,上边还有一圈肉皮的果子滚来滚去,表皮略有皱缩。路途遥远,一路颠簸,导致三枚果子略有干瘪,不少地方有溃烂迹象。梁渠手持木盒,哭笑不得。竟是三枚鸡冠果!难怪信中未有丝毫提及,压根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流金海长出来的鸡冠果和江淮大泽里长出来的鸡冠果,不会有任何区别。这三个玩意千里迢迢从流金海送到江淮大泽,中间耗费的人力物力,已然超过其本身价值!的确,左右一个小洞府,偶然能长出血参此等不错的疗伤宝药已经相当了不得,哪会一下出现两株。阖上木匣。梁渠按耐住激动心情,收拾好包裹赶回家中,关门进静室。今日起。闭关!静室中。梁渠点亮金明油灯,打开两本古籍,认真研读。一晃数日。除去吃饭洗漱,梁渠几乎没有踏出过静室,日常作息变得和老和尚相同。然今日出了点意外。池塘里,老蛤蟆颇为不满,它面对池边木屋,询问得知木屋是龙人居住后,吵吵嚷嚷要见梁渠。“怎么让龙人住进来了?谁同意的?谁允许的?”倒不是老蛤蟆不乐意。拳头,不能动,江獭,河狸全住一个池塘里,此地俨然水兽乐园模样。兽多热闹,蛮好。老蛤蟆不高兴的是,梁渠没有告知过他!讲好蛙族才是此地主人呢?拳头,河狸,先前便有,住便住了。但有后来者,竟是知会也不知会一声!肥鲶鱼抱住老蛤蟆,忙呼使不得,同时往精神链接中传讯天神,寻找破局之法。密室中。没有太多成果的梁渠正揉捏眉心,听得传讯,打个激灵。坏事。龙人住进池塘,的确没和老蛤蟆说上一声!百密终有一疏。忘记老蛤蟆是名义上的塘主。一时间不太好意思当面解释,不过……池塘里,抱住老蛤蟆水桶腰,拖延它不进内院的肥鲶鱼眼神一变,忽地放开老蛤蟆。老蛤蟆腰间一松,猝不及防下整个贴脸摔到塘石上,它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斥责无足蛙不讲蛙德。然此刻的肥鲶鱼挺立出水面,两根长须随风飘动,肃穆之中,竟有一丝威严之感!肥鲶鱼舞动长须,指指点点,严厉斥责,同时暗瞥一眼老砗磲。老砗磲有所明悟,清清嗓子,朗声传话。“多宝蟾蜍!你忘了蛙族历代先王一统大泽的大愿了吗?老蛤蟆被唬住了,忙趴到地上。“一刻也不敢忘啊!”“既然如此,那就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组成最广泛地统一战线!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老蛤蟆咂摸两句,挥舞爪蹼。“继续说,继续说!”池塘里一片喧嚣。旁边观摩的獭獭开若有所思。静室内。烛火幽幽。好不容易让肥鲶鱼劝住老蛤蟆,梁渠注意力重回两本秘籍上,颇感头痛。三天时间,通读两本秘籍全篇,更从完整版《青龙七杀枪》的前言上得知有前因后果。此枪法创立者,正是《青龙杀经》上留下神韵的天人宗师!完整版的《青龙杀经》,属于一门总纲式的武学秘籍,学刀的能用,学剑的人亦能用,主杀伐之法。《青龙七杀枪》则是天人宗师观摩《青龙杀经》有感,额外总结出的一套枪法招式。由于两者同出一源的缘故,所能凝聚的真罡,俱为太清龙罡!是故,梁渠不用犯选择困难症,但两者想入门到修炼真罡,却不是那么简单。至少要把青龙七杀枪最后两式完全练入小成境界。好在拥有蜃虫的梁渠时间尚且充沛。唯一问题……“神韵有那么难感悟?” 第三百八十五章 收入更易! 河泊所。梁渠环顾一圈,扣响桌案。“寿福人呢?”“今个李主簿休息,不知梁大人前来有何吩咐?”黄平昌主簿放下手上纸页,起身回话。梁渠没纠结,递出章印:“帮我换三瓶神思丹。”找熟人换东西主打放心,找不到也无所谓,黄平昌一样有过几面之缘。“稍等。”黄平昌拢起衣袖,双手接过印章,上书架翻找出梁渠档案。根据神思丹需要小功数目,黄平昌划掉账上小功,写明用途,再打开红泥,盖上双方章印,发出条子。不消片刻,有吏员端来托盘,里头稳稳立有三个圆肚细颈的小瓷瓶。梁渠打开瓶塞,晃一晃,一瓶五粒,药香浓郁。新鲜货。感悟宗师神韵通常要以神思丹配合,据说服用后有身临其境之效,事半功倍。梁渠本以为按自己三倍武学天赋,能跨过外物辅助,省下一笔丹药支出。没想到三天下来,事情比想象的困难。沟通秘籍神韵,貌似不完全由天赋决定。黄平昌翻看两页功劳簿,提醒道:“梁大人,三瓶神思丹总共要四十五小功,兑换后,您账上剩余小功数目便不多了。”梁渠怔住:“用那么快?”黄平昌道:“按功劳簿上所写,您每天必换三枚鸡冠果,间或兑换补气丹,能攒下的小功实际不算太多。此外您有换过船图,船弩,一头江豚,中品丹药若干,皆为大项,动辄数十,上百。而您去年八月到十月于华珠县治水,获得小功不多,花销却未停止。到十一月收获略有上涨,可一月至今三月初,许过节缘故,再度下降,收入支出堪堪持平。”梁渠听得黄平昌报账,一时间陷入沉默。没想到自己花销如此之大。说来不止小功。差刘全福打造福船后,手头银两也不剩多少。好在每一笔钱皆有它的去处,不外乎化作实力,资产。钱和小功没有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黄平昌继续道:“此外有件事必须和您告知一声,我见功劳簿上,梁大人的大部分小功来源皆为猎杀精怪,清理浅水区所得。本来没什么问题,但自今年四月份起,清理浅水区精怪的常规任务不会再有,仅个别县区有所保留,其余皆转为出船捕宝鱼获得。”黄平昌与梁渠谈话之际,卷牍室里不少人支棱起耳朵。大消息啊!清理浅水区获小功的任务竟然要撤销了!梁渠若有所思。意料之中。浅水区精怪不会杀一茬刷新一茬。精怪多少比寻常野兽聪明。杀得多,知晓厉害,全往大泽深处逃窜,收缩范围,数量自然慢慢减少。猎杀精怪,清理浅水区,本身目的即为开拓捕鱼区,提高产出。一年下来,目的达成,自然不再保留。平日靠河伯河长的日常巡逻,足够维持状况。寻常武师武者想要继续获得安全稳定的小功收入,只能参与接下来的深水区开发,即变化为跟船捕捞的常规任务。任何事物皆有自己的时效性,总会发生改变。“行,我知道了。”梁渠拱手道谢,转身之际,再让黄平昌叫住。“梁大人请留步!”“还有事?”“大人勿怪,是还有两件。”黄平昌打开桌案下的长柜,根据姓名贴条搬出一個木箱,“头一件事是年前绩效考核的奖励,昨天跟随船队全部到账,这是您的剩余实物奖励。”梁渠绩效考核第一,获得的奖励为大功一,小功一百,白银三百两,与年终奖类似。其中大功提前透支用掉,小功地方河泊所有权力直接到账。只剩下白银三百两。梁渠打开一瞧。上下两层,总计二十个银元宝。一份官银价值五十两出头。“怎么有一千两,不是说好三百两吗?”“因为剩下七百两与另一件事有关,梁大人,去年您贡献的宝植莲藕,是否留有印象?”“有印象,来消息了?”大顺上供未曾记载的宝植是有奖励的。梁渠去年上交过莲藕,他都快忘记自己什么时候给的了。大概去年春天?“没错,和昨天下发的奖励一道给了回复。”黄平昌递出一本小册。梁渠接过小册,翻阅几张,大致明白为何一件宝植会拖拖拉拉那么久。宝植,尤其低品级未记载宝植。其主要研究目的不是宝植效果多么多么好,药性如何,这只是一小部分。更为重要的是宝植本身效果环境之下,大规模种植的投入与产出比。要验证这些,必然要种进地里,水里,等待宝植自然生长。其后根据产量,能否培育改进等商讨价值,给予奖励。既然涉及到种,没一个时间短的。特别为确保准确,宝植无法催生不说,要得种不止一茬,至少两茬,尽量三茬。梁渠的莲藕,上头便种了足三轮。小册子上各类批注密密麻麻,看得人头大,梁渠径直翻到最后看结论。“此莲藕有可取之处,种植环境要求简单,无需太多料理投入,且依照土壤成分不同,疗伤效果能得到部分增益,丰富了下位疗伤水植品类。然无论产量,亦或产出比,于同类水植中仅能排到中游,经由商讨,特此奖励白银七百两。”梁渠四关之际,陡然收获七百两白银会欣喜若狂。非常庞大的一笔收入。但他现在奔马极境,七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总比没有好。”梁渠心情愉悦。事情过去那么久,他快忘记此事。不抱希望的事情在某一天突然给了好处回馈,感觉属实不赖。算一算账,刨去大量开支,少量薪俸收入。梁渠手上白银重回两千六百两之巨。抱上白银,丹药,梁渠骑马回家,进入静室,继续闭关。嗑下一粒神思丹。药效发挥,梁渠头脑不仅没有变得如服用朝露虫那般神清气爽,反倒越发昏沉。“?”然当梁渠集中注意力到武学之上,其上忽有青光变幻。 第三百八十六章 贯通! 《青龙杀经》平展于桌面,散发独有神韵,文字间涌现大片青光。青光摇曳间,一道凌厉的环形锋芒荡开。梁渠不避不闪,任由锋芒触及己身。恰为头脑昏沉的缘故,锋芒入身,四周光影陡然变化,如潮水般彻底淹没梁渠。如梦似幻。“原来要反其道行之?”梁渠念头跳动。此道锋芒并非他第一回触及,但此前神志太过清明,反倒沉入不进来,还以为要感悟其中锋芒……心神彻底沉没。光影扭曲间逐渐稳固,梁渠神志稍有清晰,定神观凝,一方栩栩如生的世界跃然展现。大漠、长空。平原,黄土。斜阳普照。光影斗转。“好真实的幻境。”梁渠抓起地面土壤。平阳县湿气重,土壤黏黏糊糊,抓一把会黏合成团,能揉捏出各式形状。这里的固然也是土团,但用力一捏,落地皆为纷纷土屑,随风飘扬。漠北?梁渠想到秘籍由来,大致猜到所处位置。杨东雄得到《青龙七杀枪》的地方是在漠北,两本秘籍上透露出来的位置同样是在流金海。种种迹象无一不表明《七杀枪》最初的创造环境在哪。指腹搓开土屑,梁渠正欲四下观摩,目光忽地一闪,转头望向夕阳。刺目的斜阳把大地照得白闪闪,白里透着点红,由上至下整个像一面巨大的火镜,每一条光都像是火镜的焦点。而所有白光的最中心,蒙蒙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让梁渠心跳加速。有人!梁渠不是真的看见白光里有什么人影,不过强烈的感觉仿佛针扎在背后,有人的目光能把他整个洞穿。白光微微摇晃。一个人影镀上金辉从光圈中徐徐走出。梁渠眯住眼睛,白光中完全瞧不真切,只觉得那人身材明明与自己相仿,却高大至极,仿若一柄顶天立地的长枪。似为验证,此人背后确有一杆长武器,以白布包裹。然不待梁渠仔细观摩,无声无息间,沐浴白光之人脚踏七星,手中一晃,白布飞扬。飘展中,忽有一道白线飞来。轰!雷落眼前,劲风扑面,骇人气息升腾。距离是如此之近,梁渠全身的毛孔都紧紧地收缩起来,下意识地往后躲,可根本躲不过。罡风流转。长枪在那人手中扭动,仿若化作一条活的苍龙,横亘于长空之下大地之上,仰天咆哮。刹那间,锐气横扫长空。苍茫原野所有野草齐根断裂,草屑纷飞,荡起满天黄沙!……光影溃散。“呼!”“哈!”梁渠冷汗淋漓,大口喘气。哪怕脱离神韵包裹,视线之中仿佛仍能看到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然死亡恐惧下的收获值得惊喜。伴随着这一枪,诸多武学奥义隐约浮现心间。可惜距离明悟仍差上一丝。“继续。”梁渠终于明白神韵的正确用途,难怪被誉为学习武学的捷径。只需拉入幻境,无太多危险的体验一遍,比练上几十遍上百遍更加有用!趁热打铁。梁渠嗑下丹药,喊上一声。“胖虫!”趴在桌上的蜃虫心领神会,蠕动身躯,喷涌出一股白雾,只是这白雾的量比以往要少得多,缥缈到梁渠身前,更是只有丝丝缕缕。白雾缭绕。亭台楼阁若隐若现,梁渠收入白雾同时,光影变化,天旋地转,视线再度改变。大漠、长空。平原,黄土。斜阳普照。光影斗转。与此前所见所闻没有任何改变,然而这一次,世界的流动明显变慢。长风呼啸之中,野草仿佛被按下了慢镜头,摇晃地无比缓慢。梁渠抓起一把泥土握碎,细沙随风飘扬,连成沙幕,他抬头望去。盛大的白光之下,晃动的人影同样放缓,梁渠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光影在其中变化。有用!蜃虫带来的思维加速带到了神韵之中!念头跳动之际,人影一如既往的脚踏七星,白线再出,大地动荡,苍龙咆哮!梁渠睁大双目,不放过任何一個细节。……时光流逝。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天气由严寒转春,世界多出几分生机勃发之意。“呼!”三瓶神思丹空空如也。梁渠呼吸变得沉重悠长,气息流动于口鼻间漫卷,引得整个静室微微颤动。浑身状态越发完美无缺,正应上外面生机勃发的春景。“太清龙罡。”梁渠默默念诵纲领,咀嚼其中精义。经由一个多月的体悟,无论是朝廷给的,亦或者大师兄从流金海送来的两本秘籍。梁渠把其中神韵体会了个遍,尽管三者没有太多区别,但让他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体悟。太清龙罡,本身为至大至刚,兼顾护体与杀敌之效,不但能护持己身,更是能短暂脱离己身,伤敌于百步开外!破甲、破罡、破横练!强横无比!“是时候了。”梁渠睁开双目,金目之中神光浮动,摄人心魄。全身心投入学习,配合蜃虫不间断的梦境训练,实际操练时间早有数月之久。《青龙七杀枪》全部掌握,哪怕六七两式亦为小成,触类旁通,《青龙杀经》尽得其中含义,两相映照,理解更为深刻。如此状态,配合梦境中的存神演练过数遍,着手太清龙罡不会再有太多意外。不过还有最后一点。梁渠念头一动。池塘中的拳头豁然起身,从一旁鱼缸中夹出三条大宝鱼,熟练地开膛破肚,取出内脏。除去过年换来的两条宝鱼,梁渠熟悉摸索太清龙罡的日子里,大河狸又额外造好一艘船模!梁渠手上的高质量宝鱼已经足足积攒有三条!拳头处理好宝鱼,生好篝火的獭獭开铺上铁网,备好盐袋。刺啦!鱼肉表面残余水珠与铁网触碰,转瞬间化作水蒸气,给蒜白的鱼肉烫出一层淡淡焦黄。先前换来的三条宝鱼,便是最后关键!【水泽精华+8765】【水泽精华+8234】【水泽精华+9064】鱼肉下肚。澎湃的能量扩散爆发。梁渠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青)(融合度:52.6%)】【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二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天赋技能:水纵跃,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威慑,涡窍,驱水病,呼风唤雨招雾,遏风止雨定雾,赶水。】【水泽精华:51202】【河流眷顾度:1.0276】不止狼烟。梁渠要一鼓作气,全部打通! 第三百八十七章 凝脉!(4k) 悠长低沉的呼吸回荡不歇,燃烧的金明油灯不知何时于激荡的气流中黯灭。筋骨交击出龙虎之鸣,血液奔涌现拍岸之声。狭小的静室中仿佛趴伏着一头上古大妖,仅仅呼吸便引得烛台摇晃,灯油泼洒。然作为一切事件的中心,梁渠只觉周身滚烫,虚妄的火焰自腑脏生出,似要由内而外的将他彻底焚烧成灰烬。这不是错觉!内视己身。梁渠能清晰感知到自己体温在不断攀升。血液奔涌如岩浆,全身皮膜殷红如血,寸寸鼓胀,一副初次突破皮关的骇人景象!“哈!”张嘴吐气。枯焦味弥漫。梁渠头脑低沉,本能的呕吐感令他咽喉不断吞咽。自昨日中午起,他没吃过一顿饭。宝鱼消化一空变成精纯气血,反胃间只剩下胃酸翻涌,漫进嘴中化作酸涩。身体在自救。皮肉骨血腑,三田,三关,三窍,一切早已开发完毕,圆融如意。浑身血气,精气壮大到难以提升的饱满程度,如同一个蓄满水的大池。以至宝鱼消化带来的恐怖血气反复冲刷,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容纳,来把血气缓慢释放,化作养分。眼下再不快速吸收血气,等待梁渠几乎只有两条路。要么把气血全部释放出去,化作虚无!要么硬生生承受其爆发,憋出内伤!然而前路未绝!前赴后继的先人早已于非左即右的为难中,开辟出一条继续向前的通天大道。凝脉搭桥!凝练内息,聚为脉络,再合脉成桥,自成内景天地,继续挖掘潜能,冲破人体桎梏!人为开辟出新的蓄水池!故梁渠体内情况糟糕,心中却无太多惊慌。预料之中。一切正常。当下唯一要做的是凝结气血,聚现出《万胜抱元》三十六条脉络中的第一条关键大脉——冲脉!夫冲脉者,五脏六腑之海。冲脉贯通全身,能一举联结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足三个窍穴,形成共鸣,完成蜕变。成为身体气血中枢,以调节周身气血,蕴养四肢百骸,贮精藏气!梁渠沉下心神,默念功法口诀。不仅不释放血气,反闭合全身毛孔,锁住全身气血。此行为极其凶险。倘若体魄差上几丝,凝脉失败,反噬之下,不死也要重伤!但梁渠浑身体魄早已如铜浇铁铸,无法撼动。泽狨带来的龙筋虎骨不谈,自身亦修炼有《降龙伏虎金刚功》,持龙虎金身,于丹田处凝聚出一尊模糊的小金人。同一境界下,肉身强横到没有道理!“聚气,搭脉!”静室内风起云涌。西厢房阳光普照。老和尚破天荒的没有给疤脸江獭讲经,端坐桌后,默默转动念珠。疤脸江獭有样学样,不知从哪串来一串菩提子,握在爪中,跟随老和尚一同盘珠子。独后面的小江獭不知闹出什么矛盾,互相撕咬得一嘴褐毛,嘟嘟囔囔的在打架。“奔流聒地响,平野到天荒。一如既往啊。”老和尚收好念珠,念诵一句。四窍者世所罕见,闻所未闻。突破狼烟,哪怕练就二座真罡,亦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水到渠成罢。打架的小江獭以为老和尚在说自己,稍稍松嘴,见老和尚没看自己。四爪并用!低低的嘶吼中,断毛飞舞。日光南移。在血气进一步横冲直撞,伤害身体之前,梁渠意志牵引,终是无形之中化有形,扭转血气成为丝丝缕缕的银白细线。来了!梁渠按捺住喜悦,下探意志,与那银白丝线相连,利用心法口诀,徐徐引动丝线,聚集于上丹田之处。漫长努力下,无数丝线汇聚,绞合成一团,缓缓炼化成一滴滴精华,自上丹田一路下沉至中丹田,最终落入下丹田。精华所过之处,淌出一道淡淡白痕。如此往复。白痕愈发清晰,隐隐散发银色光芒。有了前路,血气精华的流动越发顺畅,越来越多横冲直撞的血气被带动吸引,汇聚于此。静室内澎湃热浪逐渐消退,肿胀的皮肉如泄气的气球,重新贴合。梁渠紧皱的眉头得以平复。白痕引动气血,意味着冲脉雏形已现,最危险的一关已过,换言之,准狼烟高手!然而整個破境才刚刚开始。聚脉是为破境基础。凝脉后,方立真罡!聚出冲脉雏形,梁渠一刻不敢停歇,引动体内残余气血,按《青龙杀经》凝练真罡方式运气,并于脑海之中观想出苍青大龙!体外。筋骨齐鸣,皮肉碰撞。粘稠的赤红气浪包裹全身,道道罡气如流光浮动。初时杂乱无章,却隐隐间朝一霸气形体逐渐靠拢,分外摄人。罡气一词,本意为刚劲,浩然之气,后化入进武道,用以形容奔马六窍后形成的独特气机,强横特质。持此气机,武师用凡兵亦能削铁如泥,斩金断玉,飞花摘叶皆可伤人!若于灵兵,更是如虎添翼!放眼天下之大,无论去往何处,皆会有立足之地。而真罡,比之罡气更进一步,不仅无坚不摧,更有护体神效!狼烟武师,不论身处哪地县域,乃至是部分州府,皆称得上是高手。那沙河帮帮主程崇,凭一己之力,一双肉手,用再普通不过的猛虎真罡,即可打得帮中一众高层抬不起头。而太清龙罡脱胎于《青龙杀经》。不谈杀伐效果如何,仅凭天人大宗师得到后,亦靠此武学参悟出一门真术级枪法,就比之那普普通通的猛虎真罡,高明到不知哪里去!连杨东雄看后,亦言自己手上所有凝练真罡之法,皆不如《青龙杀经》!一门完整且极为强横的真罡修持之法!“太清龙罡,至刚至大。”梁渠放空心神,全身心的投入观想。静室内罡气流窜变化,错乱中闪现的形体,愈发清晰。血气亦于冲脉牵引中徐徐蜕变。无知无觉。…………春风拂过新芽。万物生机勃发,带有植物清新味的空气流动,令人胃口大开。“吃饭吃饭!”范兴来兴冲冲跑进灶房,卷起袖子往碗里添饭。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二三岁,正长身体,早饭吃过没两个时辰,范兴来已经像头刚从冬眠中苏醒的饿熊。“东家,大师全没来呢。”“没事张婶,水哥说了,最近两天有要紧事,不出来吃饭,大师也说不饿,我一早去喊过了。”张婶哦上一声。武师的事她不懂,反正东家说啥就是啥。范兴来抄起筷子扒饭,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畅快享受中。咚咚咚!大门扣响。“谁啊,吃饭时候上门。”范兴来抹掉油,嘴上抱怨,双腿一点不慢。“李大人?”大门外,李寿福手捏册页,气喘吁吁:“兴来?梁大人在家吗?有要紧事,快去通报一声。”“大人闭关呢,说没要紧事不要打扰他,咦?”说着,范兴来轻咦一声。现在好像就是要紧事?李寿福眉头紧锁,他没想到梁渠会在这个时候闭关。香邑县来活了!梁渠反复叮嘱,香邑县有事第一时间告知,却没说是否重要到闭关也要进去的程度。以梁渠年纪,闭关必然是有重大突破!到底要不要进去?“李大人今个忙吗?不忙先进来吃饭吧,吃好饭等一等,我家大人昨晚就没出来,应该快了吧?”范兴来见李寿福犹豫不决,提出建议。“这……”李寿福张张嘴,恰逢此刻,庭院中一股青光迸现,似水氤氲。其后现悠然长吟,啸声激荡,如困龙升天,笼罩住整个三进院。范兴来后撤一步,沙尘迷眼,他低下头,诧异发现所有灰尘贴地飘转,往外流动扩散,层层荡漾,神异非凡!真快出来了?李寿福心中一凛。思索间,一只个头极大的江獭从院子旁边跑出,身上揣着一块木板,一番张望,江獭四肢着地跑到两人跟前,放下木板,用一块黑木炭写写画画,举到李寿福面前。上边歪歪扭扭写有三个大字。“了一卞。”李寿福和江獭大眼瞪小眼,良久方明白过来三字含义。等一下!早听闻梁渠训练有一群江獭会开大船,没想当真如此神异。会写字!“看来出关不远,既然如此,先吃饭。”……狭小的密室内狂风骤起,青光如水光涌动,层层交织,隐隐形成一盘身青龙,流转着危险强横的气息。青光蔓延在骨骼之上,更是金玉交鸣,不断强化周身!真罡入体,精气满溢!太清龙罡初显!存神基础在先,又有数月研学,与宗师神韵沟通。梁渠称得上铺垫已久,一切水到渠成!至此,寻常破境当已彻底完成,只需后续稳固,真罡自会越发清晰,反哺肉身。但梁渠要得更多!凝练出太清龙罡,远非极限!让獭獭开出去留住李寿福。梁渠沟通泽鼎,念头转动。整四万八千点水泽精华化作一道蓝色洪流,汇入己身。如此庞大的数量,前所未有。不消片刻,密室内再现一白猿虚影!丈高大猿透照万物,气照方圆。周身凛冽的白色毛发随风流动,威武不凡。此白猿非是真罡,乃梁渠一次性融入大量水泽精华后方能显现的泽狨虚影。亦是梁渠准备的又一真罡!一时间,密室中同时挤有两道巨兽身影!不待梁渠观想凝练,聚出白猿真罡。异变陡生!虚影中的白猿忽地仰天咆哮,竟如活过来一般,双臂挥舞,一把握住苍青大龙!变化之快令梁渠始料未及,但他未有担忧。体内气血流转,罡风流动再度变化,依然朝预想中凝聚真罡的方向前进!第二真罡在自发生成!“竟会有如此变化!”梁渠思索之余。让白猿掐住的苍青大龙不甘示弱,扭动身形,缠绞住白猿,寸寸迫挤,凌厉的罡气肆虐。白猿盛怒暴锤,双拳犹如星辰坠地,排空气浪。青白光影交错。两头巨兽于狭小的空间中展开原始搏杀,山崩海啸。凶猛狂暴。霸道至极!然而伴随融合度的不断上涨,泽狨身影越发凝实,散发出的气势逐渐盖过青龙,硬是于捆缚中一点点将大龙撑开!此消彼长,青光节节收敛。青龙彻底陷入被动。终在融合度上涨到七成之际,白光暴涨,溢满整个静室。太清龙罡哀嚎一声,溃散出大量罡气,任由白猿拉扯,踩踏于脚下。白猿得胜仰天咆哮,声浪涌动如海潮。大猿乘龙!梁渠心神下沉,身后罡气稳中有序,流动间汇成全新罡象。精气再度暴涨,反哺肉身!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两大真罡。成了!真正的狼烟高手!待反哺蜕变彻底完成,打一只手的程崇都不是问题!不过……“犹有余力?”梁渠目光闪烁。真罡自成,设想中的心神俱疲完全不存在,甚至于消化水泽精华的缘故,体内血气在进一步增长!可凝聚第三真罡又不太可能,真罡凝聚难度呈指数上升。两道真罡已经惊为天人,第三道不切实际。梁渠观摩大猿乘龙罡象,闭目思索,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与此同时。【泽狨泽灵融合六成,天赋技能水纵跃更易为水行。】【泽狨泽灵融合七成……】【泽狨泽灵融合九……】伴随泽狨彻底融合。原本常青色的泽狨二字彻底易为深青色,深邃无比。【完全融合泽狨,领悟天赋技能——化灵】【泽灵晋升条件:获五点河流眷顾,完全融合泽灵泽狨(青)。】……梁宅外,行人纷纷。大家各自忙碌,未对梁宅多投一眼。里头的接连异响似乎没有引起他人注意。厅堂中,李寿福吃过午饭,撇去茶沫,喝上两口消去嘴中的油腻,心中亦默默计量着时间,免得错过休息时辰,落人口舌。一盏茶后。李寿福逐渐无聊,跟门槛外的黑狗默默对视。“嘬嘬嘬。”窗前闪过人影。梁渠踏过门槛,进入厅堂。刹那间。真好似一座熔炉倾倒!熊熊血气翻涌,炙热的风拔地而起,漫卷厅堂,层层扩散。使得四周的温度陡升,料峭春寒一扫而空!李寿福忙起身作揖,对梁渠身上尚未消散的强悍气势心惊不已:“恭喜梁大人武道精进!”“让李主簿久等,适才运功,尚不能完全收敛,不知究竟是何要紧事?”李寿福不敢多言,从袖中取出一份册页,恭敬递上。“香邑县,原称血石县有急报传来。”“香邑县?”梁渠神色不动,接过册页。结果不看不知道。香邑县的家族,武德竟如此充沛? 第三百八十八章 春天到了,绷不住 梁渠去年收服野生江豚族群时,曾获得过不少宝贝,里头包括一粒透明水滴形珠宝,贡献水泽精华两千六百多。老砗磲见多识广,一眼认出珠宝是鲛人泪,更言真龙尚存时,血石县附近曾有过鲛人部落。故梁渠对或许有所留存的鲛人遗迹垂涎已久。奈何血石县距离太远,位于淮阴府最北。一来一回,加上无具体方位的寻找,想有答案,少说半月打底。不想太引人瞩目,只能借河泊所的外勤任务。谁料一等小一年,梁渠从未找到过机会!淮阴府共一十三县。未改名前的血石县背靠血石山,赚得盆满钵满。加之靠近淮阴本府,哪怕血石山枯竭,改名香邑县,底子在那。其武道实力不算淮阴府本府,亦能于十三个县里稳居前三,保二望一。强县弱县之间的差距,有时比人和狗都大!优势富集效应下,血石县里的狼烟武师,比未曾遭遇鬼母教大难的华珠县多出两倍有余,足两位数之多!实力强,什么事不能自己解决?要河泊所插手,挤占自己的威望和权力?同理,能难住血石县的事,那都不是一般事。李寿福此次前来,不是香邑县里有豪强霍霍百姓,只一个原因。曾经的血石县,如今的香邑县,其附近水域,来了一条大蛇妖!大蛇妖还不是偶然路过,它指名道姓要张家,李家交出其擒获的子嗣!一切全跟龙人年后说的情况对上了!只不过李寿福手里的东西更详细。梁渠两相对照下,心如明镜。原来年前一月,隆冬时节,香邑县附近水域已然有蛇怪出没,撞漏了张家鱼塘,两艘大船。张家得知消息,没有废话,出动两位狼烟高手,前去宰杀蛇怪。谁知水下失利,头一回埋伏失手,让那蛇怪负伤逃遁。本以为事情就此消停,谁料没过几天,那蛇怪竟找来帮手,另一条实力更强劲的蛇怪。两蛇联手报复!水下不是武师主场。张家不敌,但也不甘失败,许以重利,同县里李家一道设下陷阱,对付它们,终于一死一伤。杀一条,抓一条。再之后第三天,被抓住的蛇怪遭受折磨时,蛇妖赶到。真是打了小的来大的,连绵不绝。相比于两条小的,蛇妖颇显聪明,没有冒然行报复之举,它只要张家交出来仍存活的子嗣。只要交出来,两相作罢。连死去的那一头都不再计较,可谓是相当克制情绪。然而,事情发展往往出于人的意料。张家的选择是,不交!不仅不交,还当场把蛇妖的最后一名子嗣给宰了!蛇头滚入大泽,泛出红血。张家家主放出豪言。大顺地界,轮得到你一头蛇妖吆五喝六?有种上岸!至此。蛇妖大怒,彻底盘踞在香邑县近岸。商船,渔船皆不得出。张家半点不怕。打不过归打不过,气势不能输。商船不说,水上营生本就大半是张家的。百姓渔船全拖上岸,以十文钱一天的价格“买断”,过一天,给一天钱。总之,一个态度。耗!看谁耗得过谁!直至耗到今天……梁渠仔细算算。一月出事,中间拖拖拉拉半月波折,即春节期间就开始对峙。换言之,张家和蛇妖的矛盾,从年前闹到今天,已经快超过三個月……梁渠知晓香邑县民风彪悍。香邑县起家靠的是血石山,血石山如今又枯竭。在资源有限且越来越少的情况下,自会衍生出一种普遍的资源争夺情况。械斗。抱团械斗!尤其水系丰富地区,宗族气氛本较为浓厚,地方组织性非常强。万没想到彪悍至此!用一整个冬天,花如此大的代价和不敢上岸的蛇妖耗持。事实上,李寿福见到简报时,心里的惊讶比梁渠只多不少。只能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张家态度如此强硬,为何时至今日又来河泊所求援?”“非张家求援,求援的是香邑县县令,刘世勤!”李寿福作揖解释。梁渠合上册页:“那更奇怪,这件事香邑县县令应该早就知道吧?早不来晚不来……”李寿福指向庭中枣树。枣树斜长的枝杈上,点点绿芽摇晃。“梁大人,春天到了啊。张家给渔民的钱,一文未涨。”梁渠当过渔民,略作思索,明白过来。冬天鱼获少得可怜,渔民没法出船捕鱼,张家以一船一天十个铜板买断,不说多赚,至少是白得的,躺家里就能拿到。但现在是春天!鱼获渐丰。一天出船绝不止十个铜板,张家却不肯提价,民怨渐涨。张家自己估摸也不好受。县令刘世勤担心再僵持下去会出大事。“香邑县县令倒是个拎得清的?”李寿福笑道:“去年年末刘县令政绩不错,今年继续保持,打点得当,有升迁希望,肯定不愿意治下出现什么乱象。”梁渠点点头:“所里怎么说?”“暂未有决议,几位大人皆觉得棘手,不好解决。”“淮阴府呢?香邑县和淮阴府非常近吧?”“唔,淮阴府说,水里头的事该归河泊所管,他们没有余力……”“明白了。”如今四月,离夏耕只有两个月不到。换言之,淮阴府更易为淮阴县,左右两个月内的事情,吃饱了撑的费功夫去对付一头水妖。何况蛇妖相当鸡贼。水下是纠纷。上岸是入侵。入侵了那就有的说道。如今蛇妖盘踞在水中,证明它知道谁是大小王。而水下作战与陆上作战完全两码事。蛇妖为妖,本身实力等同于狩虎大武师,放水下环境有增幅不说。仇恨缠扭到如此程度,非你死我活不可,绝不能让对方逃走,万一没杀死,惹得蛇妖疯狂报复,大过一件!如此一来,难度又要上升。想要完全锁住水下方位,避免蛇妖逃窜,至少得三位同层次大武师。故淮阴府就一个态度——关我屁事!至于河泊所。明面上所内大武师数量足够,然而想卫麟,徐岳龙两人在鬼母教以外的事情上合作,不如奢望蛇妖自己退去。蛇妖不上岸,没闹出大祸,反倒使整个事件陷入僵局。一个不动没事,动了会炸的地雷。“巧了不是。”梁渠递出册页。“劳烦李主簿走一趟,说我梁某人或可一试!” 第三百八十九章 你立字据! 厅堂内气血熊熊,烘得人感受不到半分春寒。李寿福脱口而出:“梁大人此言当真?”“骗你作甚?”梁渠一句反问让李寿福哑口无言。蛇妖,蛇怪。发音差别挺大,总不会听错。蛇妖啊,等同于狩虎大武师!纵然突破狼烟那也是天差地别啊。“放心,我自有妙法,李主簿尽管去传话,梁某适才突破,尚需巩固,稍后会去解释。”不知为何,梁渠信心十足。话已至此。李寿福不再纠结,只当梁渠有什么特殊手段,告辞离开。目送李寿福绕过影墙,大门关阖。梁渠长身而起,浑身骨骼劈啪作响。呼!屋内骤起的狂风顶开门窗。炙热血气犹如熔炉,烘得厅堂温度再涨三分。乌龙打个哈欠,抬起后腿瘙痒,靠在门槛上低垂下狗头。春困夏乏,秋盹冬眠。吃好饭的乌龙受热浪一激,困意上涌,没一会趴到地上睡着。梁渠从屋内走至庭院,摆开拳架,徐徐引动,牵出道道透体青光。青光流动,如泻如瀑。每涌动流转一回,梁渠气息上涨一截。筋骨摩擦现金玉之鸣,血气升腾如缥缈狼烟!凝神内视。青光无处不蔓延,游走之处,筋肉生长,骨骼夯实,脏腑蠕动。所有变化分外细微,可相互组合,让梁渠本就强横非人的体魄,精气,越发壮大与蓬勃!虎入山林,困龙升天,尽脱枷锁之感,实忍不住一声长啸,激荡于十里开外。大自在!大自由!“恭贺施主武道精进!”啸声激荡,老和尚双手合十,立于门口。疤脸江獭身披黄袍,恭敬侍立。“大师!实在情不自禁!”梁渠神色振奋,然手脚不停。他的精力过于旺盛,体内肌肉蠕动,骨骼震颤,酥痒难耐,非彻彻底底地挥洒出来不可。老和尚见怪不怪。凝脉聚脉,真罡入体,意味突破人体桎梏,开辟出全新前路。双双反哺下,会有一个大幅上扬阶段。故适才迈入狼烟,绝非武师巅峰状态。需全身内息,血气经大脉荡涤,加之真罡炼体完毕,方彻底稳固。整个过程大致要三到五天时间。院中,梁渠猿拳不歇,青光过后,又现白光。老和尚盘动念珠。聚拢出第二真罡,或许会再涨两天。于是乎,在老和尚的观摩下,梁渠打上十数遍猿拳,体内燥热感堪堪有所消退,他长舒一气,收拢气势,重向老和尚行礼。老和尚双手合十:“老衲听闻淮阴府北有蛇妖作乱?”梁渠拭去热汗,大口喘气:“谈不上作乱,盘踞一地,不让百姓大族从事生产罢。”“能应付吗?”“大师放心,渠自有妙法,定能妥当解决此事!”“善哉。”老和尚踱步进屋。疤脸江獭躬身一礼。梁渠微微颔首。时至今日,家里人已经习惯疤脸江獭一家进出自由,随意走动的情况。哦,獭獭开除外。池塘底至今沉有数個疤脸木雕,全让肥鲶鱼收拢,安放进拳头的洞穴中,不知准备干嘛。梁渠重回静室,一脚下去,石幔齐齐碎成不足米粒大的碎屑,扬起蓬尘。两大真罡拼杀,散逸出的罡气足以开金裂石,整个静室饱受摧残。当初的石幔地,如今像走在沙滩上,完全立不住脚,需找工匠重修一间。“平复下气息,下午去找天舶商会。”实力上涨,突破的动静越来越大。得置办点好材料。下午。收敛住气血的梁渠停止运功,先去一趟天舶商会。静室修炼,武师的普遍性需求,且需求条件相差不多。天舶商会号称贯通南北,无物不有,里面有一整套的方案和价位,连预计完工日期都有。梁渠犹豫许久,忍痛选择一个广受好评,价值八百两,由青金石混合青松木,清心玉打造的静室,留下地址后赶去河泊所报道。不出所料,徐岳龙没有出去钓鱼,独自坐在书房里凝视情报,眉头皱得能挤死苍蝇,对梁渠的到来置若罔闻。梁渠立于桌前,小声提醒。“提领?”徐岳龙这才抬头,目光幽幽,来回扫视。“突破了?”“承蒙提领照顾。”“既然突破,好歹称得上一方高手,那你知不知道水妖意味着何等实力?”梁渠正色道:“知道,等同于狩虎大武师,跟提领大人一样高手中的高手!只碍于蛇妖仰仗地利,龟缩水中不出,若在陆上,提领大人岂非手拿把掐?”徐岳龙本来想绷一绷脸,让梁渠知难而退,闻言差点没绷住。“你既然知道,那告诉我,一个狼烟武师凭什么去对付一条蛇妖?”“渠自有妙法。”徐岳龙眉头一挑,他想了片刻。“不能说?”“不能说。”“那你知不知道万一失手,会有什么后果?”狼烟武师没办法杀大武师吗?不举老迈之年初入狩虎,青壮狼烟巅峰的极端案例,甚至能说不少。毒,陷阱,偷袭,围攻,祸水东引,绑架妻儿老小威胁就范。诸多下作手段存在的意义,便是以弱克强!狩虎与狼烟差距是大,却没大到狩虎虚弱松懈状态下,全力以赴的狼烟高手捅不进刀子的程度。但下作手段有一个致命缺陷,意外性极高!徐岳龙理所当然的认为梁渠要用什么下作手段,去对付蛇妖。蛇妖妥协性很强。这一点,从第一回让交出仅存活的子嗣,既往不咎上能够看出。但妥协性强,不意味着不会狗急跳墙!失智的人都能做出糊涂事,遑论失智的妖!面对徐岳龙的质问,梁渠当然不能说实话,说自己完全融合泽狨,多出来一个牛逼哄哄的杀手锏。此去香邑,不止为探索鲛人遗迹。所有人不愿意办的事,他办好了,那便是大功一件!出门在外,机会是自己争的,功劳是自己挣的!念及此处,梁渠双手前推,长拜而下。“徐大哥信我一回,凡有意外,所有后果,梁某愿一人承担!”“你一个都水……”徐岳龙本想讥讽一句,突然想起来眼前这小子有圣皇口谕,不比寻常七品。静默长久。砰!徐岳龙撕下一张白纸,拍到案上。“你立字据!” 第三百九十章 神威初显 窗外阳光正好,书房内熏香清雅。洁白的书页边缘呈锯齿状,半掩住盖住的文书。梁渠二话不说,提笔叙写,哈气沾泥。落印之际。徐岳龙一把抓住梁渠小臂,恨得牙痒痒。“你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梁渠正视徐岳龙,用力下压。啪!“立军令状!”……青灰色的屋顶上露出一片远空,探出水面的早荷迎着风摇曳,晃动的荷梗处沾满细碎的浮萍。老砗磲晒太阳,享受春风吹拂,荷叶清香。獭獭开率领全家收拾东西,准备今年第一次家族远行。小江獭试图往行李里塞风干鱼头,让獭獭开察觉,一把夺过,两三口吞咽下肚,惹得小江獭大叫。大河狸拖动尾巴上前劝架。水兽们各自忙碌,梁渠盘膝坐于池底,衣衫逐水流动,不为外物所扰。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平静的池底出现有一条静静流转的暗流通道,无声中卷动泥沙。半晌。暗流扩张,肥鲶鱼率先冲出暗流,一个翻滚打挺,稳当着陆。其后,圆头,不能动,拳头三者接连蹿出,逐一失衡,趴倒在地,扬起大片沙尘。肥鲶鱼捧腹嘲笑。梁渠叫来肥鲶鱼,询问它通过暗流时的感受。“一模一样?”肥鲶鱼使劲点头。天神构建出的暗流甬道,和平阳县水域下通往蛤蟆洞穴的一模一样!梁渠眸光闪烁。果真如此!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深青)】【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二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天赋技能:水行,水呼吸,水牢,腾水驾浪,威慑,涡窍,驱水病,呼风唤雨招雾,遏风止雨定雾,赶水,水枪,潜行,涡流水道,化灵。】【水泽精华:3678.5】【河流眷顾度:1.0276】【统御水兽:略】【评价:显化真灵,神威初显。】泽狨一跃至完全融合,总共带来五个天赋能力。水纵跃蜕变为水行,效果不再局限于自身,双手触及范围,皆能水中跃行,数十里范围眨眼便至,极限距离尚未可知。水枪:凭空捏合出湛白色水枪,威力非凡,穿透性极强。潜行:天生水灵,弗受水深影响。涡流水道:经由肥鲶鱼亲历,即构建出与平阳县到蛤蟆洞别无二致的暗流甬道!当前全力构建一条涡流水道,能蔓延出三十里,持续数天之久!泽灵每衍生出一项全新天赋,酷似身上多出一项器官。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心里没个数,如何敢去签军令状?获得涡流水道天赋,梁渠自有所感悟,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通往蛤蟆洞穴的那条暗流。纵横上千里仅需数個呼吸,除去颠簸外几乎没有毛病。没想到真一模一样。梁渠小臂一挥。池底水道轰然溃散,暗流中裹挟的泥沙纷纷下落。“龙君拥有类似能力?”暗流甬道,妖庭四柱之一的蛤蟆亦不知底细。结合蛟龙恶意,龙君必然拥有一定程度的江淮眷顾,创造一条暗流……猜测终归是猜测。梁渠没有验证手段,放在心上无济于事。他目光下移,落到最后一项天赋能力——化灵!彻底融合泽狨时获得的最强天赋技能!存在感比所有天赋都要强!【化灵:凭依水脉,显化泽狨。】泽鼎最后评价无疑指的是它!老蛤蟆,龙人全不在。梁渠闭上双目,顺应心中所感,激发能力。霎时间,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蒙蒙中似有诸多无形之物从水中抽离,不断附着己身,旋即整体视野不断拔高。在岸边的老砗磲,大河狸等兽的视角当中,只看见无数道白绸缎似的水流包裹住梁渠,缠结成一个巨大球形,不断膨胀。待白绸缎散去,显露的竟不再是人,而是一头形体硕大,足有丈高的威猛白猿!大河狸慌张乱叫,推搡獭獭开。好心人让白猿吃了!獭獭开挠挠头,左顾右盼。白猿?啥白猿?大河狸指向水中。獭獭开揉揉眼,不明所以。然等它望向自家小獭,发现崽子们全瑟瑟发抖,缩到它身后。獭獭开挠挠头,愈发困惑。梁渠无暇顾及岸边河狸江獭的反常表现,他握住拳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力量!无尽的力量!倘若从奔马突破到狼烟,带来的跃迁自在感是一。那化灵后,跃迁感是十,乃至更高!如此伟力!梁渠闭上双眼,感知无尽蔓延。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一里,二里,三里……直至感知延伸到十里范围堪堪停止!整个义兴镇,所有地下河流,尽皆纳入掌控,犹如掌上观纹,清晰无比!甚至于……梁渠不禁咽口唾沫,弹动手指。他好像能控制住整个义兴镇的地下河流,把它们抽离出大地……念头浮现,梁渠一时间手痒难耐,生出些许尝试之心。等等。梁渠心头一惊,立即运转《万胜抱元》,强行克制住心中的破坏欲。把整个义兴镇的地下河抽出,非闹个地动山摇不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陡然膨胀的力量,竟让自己生出陶醉之感。冷静下来,强烈的虚弱感忽地由内而外遍及全身。拔高的视线重新降低。梁渠无意间低头,竟从水面上瞥到一头萎缩中的白猿。不待细细观摩,池水将他彻底淹没。大河狸眨眨眼,见到瘫软水底的梁渠。白猿把好心人吐出来了?老砗磲怪叫一声。“娘嘞,开了眼!”良久。缓过劲来的梁渠从水底爬出,大口喘息。所谓化灵,依旧要消耗体力。以梁渠如今境界,竟然仅仅能维持片刻。此外……自己是不是变成泽狨了?梁渠想起大河狸,江獭的异常表现。找来众兽一番了解。“我和统御水兽的视角中,我依然是我,但其他水兽眼里,我是一头白猿?”泽鼎真是玄妙无穷。自己以后岂不是能打入妖族了?人族吃人饷,妖族吃妖饷?梁渠摩挲下巴。傍晚。梁渠走去灶房吃饭,路上见到西厢房出来的老和尚,念头一动,主动上前交流。“大师,一个人突然获得力量,控制不住心中的破坏欲该怎么办?”老和尚看了一眼梁渠。“那就尽情破坏。”“?”“你本性纯良,非穷凶极恶,得意忘形之徒,骤然获得力量,涌出破坏欲望,无非想尽情挥洒一番。好似那会学会走路的三岁婴孩,非要对世界认识个遍,等挥洒了,熟悉了,业障自消。” 第三百九十一章 妖庭四柱 实力陡然增长涌现的破坏欲,是自身与世界定位失衡所至。一如三岁稚童借由破坏,来探索世界边界。如是而已。梁渠醍醐灌顶。突破狼烟加泽狨化灵,两相叠加,数十倍的放大了自身与世界的失衡感,本能的要大肆破坏,来重新界定自身处境,无需压抑,尽情释放。换做旁人一样如此。只不过常人倍数往往较小,感触不够深刻,过上一段时间,自会磨合适应。所谓力量使人迷失,大抵一样的道理吧。失衡感出现,想重新认清自己与世界定位,却在破坏中无法以道德加以自限,沉沦其中。梁渠心想。“施主何时离开?”“收拾妥当,子夜前出发。”老和尚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两块木质小令。小令中央刻有一盘膝小人,轮廓纹路中散发着道道柔和金光。“遇到危险,掰断或捏碎一枚,凭肉身硬抗那蛇妖数下当不成问题。”嘶!还有这种好东西?梁渠大喜,接捧过拇指大的小令,郑重道谢。老和尚双手合十。“权当居此赁资罢。”吃过晚饭,备好路上干粮。水兽们从地下河道往来,纷纷涌向埠头福船待命。江獭们肩扛伏波,河狸怀抱木箱,逐个搬抬上船。“拳头,走了!回来给你重找个好位置!”拳头碰碰双钳,依依不舍地离别洞穴。半年时间的【穴居】,让它对洞穴充满感情,此去再回,无疑要重新开始。没办法的事。梁渠家附近显然没有什么好矿,黏土居多,正好借此机会腾一个位置。热闹的池塘转眼间变得冷清许多。独剩下梁渠没有离开。他坐在老蛤蟆的御用石块上,运功使得冲脉荡涤全身血气,内息的同时,静静等候。月挂枝头。忙碌数天的龙人探出头,一眼望见盘坐巨石上的梁渠。“大人?”“大人在等我们?”“嗯。”梁渠点头,“找你们问些事。”“大人有何疑问,尽管发问,我们兄弟二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关于香邑县的那条蛇妖……”梁渠不着急出发,正是专门等候龙平江,龙平河兄弟,想对蛇妖有进一步的了解。毕竟节后二人曾提醒过一回。听闻“龙君”疑问,二人顿感羞愧。“淮阴府北与平阳县相距甚远,只春节时与龙子建他们碰过一回,获知消息,此后再未有过往来,具体如何,我们二人并不知晓。”梁渠默然,好在心里事先有过准备,没有太多失望。龙平江抱拳:“大人莫非是要去对付蛇妖?”龙平河经由大哥提醒,环顾一圈,方才注意到一向热闹的池塘冷清不少,那群最活跃的江獭消失不见了。“嗯,今日出发。”龙平江,龙平河二人大惊失色。梁渠今日突破,用一個下午收敛住气息,二人尚未看出,颇为惊慌。“大人万万不可啊,眼下正是韬光养晦之际,缘何要去招惹那蛇妖?”老龙君的实力能转世重生,不意味着新龙君还能啊!万一真噶了怎么办?龙人一族真要慢慢消亡于大泽之中了!梁渠目光幽幽:“我与那蛇妖,早晚是要对上的,倒不如趁此事件抢先一步。”龙平江怔住:“小人愚钝,不知大人此言何意?”“我问你们,大泽东南西北分布的妖庭四柱,是哪四柱?”“自然是南蟾北鱼,西龟东蛇,后真龙逝去,东蛇蛇王蜕变为蛟,率领全族迁入中心龙宫,除去仍持有的部分东边水域,大半让给了北鱼和另外一不知名大妖。”“我从未见过所谓北鱼长的何等模样,不过……”梁渠跳跃到岸上,从河狸一家木屋附近翻出一块木板,再从江獭烤鱼的篝火中拔出一块木炭。粗略画出华珠县内曾经宰杀过的那条酷似邓氏鱼,浑身长满板甲的怪鱼,抬起木板。“北鱼是不是长这样?”龙平江与龙平河扫过一眼,目瞪口呆。“大人您见过!?”“去年华珠县治水,偶遇过一条。”梁渠放下木板,“去年夏天我亦斩过一条蛇怪,今年香邑县又有两条蛇怪出没,以至惹来蛇妖。北鱼来南岸,浅水区出没蛇类大精怪。实际上……全是来找我的吧?”龙平江与龙平河讷讷无言。梁渠不傻。当年蛤蟆让他少去东边,北边,没说具体缘由。梁渠始终记挂在心上,治水得到口谕之后,更是能触及到许多隐秘。上回要造船队,冉仲轼就提到过北鱼厉害,导致北边船队的分成高,有过粗略描述。如今和龙人一印证,果真是曾经华珠县宰杀过的怪鱼。南北相对。怪鱼千里迢迢跨越至此,能有什么目的?浅水区出现那么多蛇类大精怪,又能有什么目的?更别说整个大泽所有蛇妖,几乎全属蛟龙麾下!它们来到南岸的目标实际非常浅显易懂。结合蛟龙此前召集大妖的大动静,大泽里的蛟龙同龙人一样,其实早就行动起来。只是此前的梁渠没有意识到,直至今年方串联起全部事件。龙平江满脸忧虑:“大人您既然知晓,为何要主动前往?万一让蛟龙……”“因为整件事明面上与我无关。”梁渠语气淡然。蛇妖闹腾,原因在于同张家李家有夺子之仇,且理亏在先。若非蛇怪撞破鱼塘,毁坏大船,又碰上武德充沛的香邑县,事情根本不会闹到如此地步。但既然闹到此等地步,纵然让梁渠宰杀掉,蛟龙也不敢放一个响屁,甚至由于同大顺有关,着急撇清关系。绝不敢跑到浅水区探查!真龙在时,江淮大泽尚且要和王朝约法三章。莫说眼下蛟龙没成真龙,纵然真成,也轮不到它吆五喝六。蛟龙好歹属于半龙,效果没有真龙那么夸张,一样大补!南直隶的几位坐镇武圣不介意抓上一头冒然冲刷上岸的滋补大药,让家族中多出一两位武圣之资。“换言之,蛇妖在当前关头,死了属于白死。”对于一个足够广阔的天地,足够庞大的朝廷。不管黑猫白猫,能捉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而对蛟龙,凡与大顺沾边的事。少惹。 第三百九十二章 第二点五真罡 龙平江,龙平河二人知晓梁渠去意已决,单膝跪地,请求追随一同前往。龙人本为近卫,诛杀蛇害,理应护卫前行!梁渠坳不过,他思量再三,答应下来。说不得龙人见到泽狨显化,不再单方面认死理?再者两个狼烟龙人,实力不容小觑。龙平江,龙平河大喜过望,回到独栋小木屋,收拾起行囊,跳入水中,去埠头上找福船。龙人一走,整个池塘更显空旷,独老砗磲留守。月光斜照,投下落寞阴影。连向来宅家啃木头的河狸一家也跟着登船离开。按大河狸说法,它期盼来一次全家远途旅行。梁渠没有拒绝。帮忙建造那么多船只,总不能自个一次没坐过。说不过去。“老贝,家里全靠你了,你年纪大,经验足,疤脸和老蛤蟆过来帮我招呼一下。哦,大泽里有几条江豚留守,栖息在莲藕那边,你要是太无聊,可以去找它们,有事也能和它们联系,我能收到。”江豚族群里有几只小江豚,梁渠每回“出征”全不带,免得分心照顾,顺带往平阳县留两只大江豚看护,赶鱼,让鱼帮继续维持运行。那两只大江豚,梁渠全建立有精神链接,等于往平阳县扎下一個锚点。老砗磲不太明白为何告诉那两只江豚,梁渠能收到消息,但还是答应下来。“安心去也,汝庭院,吾看之。”子夜时分。梁渠骑上赤山来到埠头,让赤山踩住跳板,跃入福船。江獭们左奔右跑,拉帆掌舵。夜风微凉。白帆鼓胀。船只徐徐驶离深港,诸多水兽相随,搅起道道水线。待船只远离河岸,望不见人影,梁渠让江獭们半降风帆,立于船头上尝试几回,成功让船下水流交替往复,托举大船前进。悠哉悠哉畅游的肥鲶鱼不得不费点力跟上福船,暗暗记上獭獭开一笔。泽狨的完全炼化让梁渠控水越发娴熟。他结合腾水驾浪,涡流水道与水行三者特质,控制船只底部水流形成履带一般的自推式前行。行进速度不如水行,腾水驾浪,胜在无需时时刻刻分神控制,算一个能力融合产物。船首位置。河狸一家齐齐趴在船沿上享受江风。大河狸抓住木板,眯着眼,脸上毛发飞扬,呲出一对长牙。第二天。獭獭开托举罗盘,观摩地图,认真校对方向,间或挥动爪子,让龙人推动横杆,拉动风帆,改变前进方向。龙平河拉动长绳,郁闷不已。“大哥,让江獭掌舵,真的靠谱吗?”龙平江耸耸肩。“龙君点化是这样的,化腐朽为神奇,你见过不打架,会做饭的江獭吗?”龙平河回头望去,再多无语也哽咽喉中。獭獭开负责校对方向,余下几只小江獭热火朝天地做早饭。烤鱼,烧鸡,鱼粥,炊饼……种类丰盛。凡烧烤,乱炖类的,难不倒它们。大河狸左顾右盼,从桌上抱起一只烧鸡悄悄来到船边,挪动步伐,对准“不能动”张开的巨口投掷下去。“不能动”甩身接下,大口吞咽。肥鲶鱼见状甩动尾巴,上前挤开“不能动”,用须子指指自己的大口。大河狸转身再去拿。另一头,拳头迈动八足,敲响房门,喊天神吃饭。梁渠简单填饱肚子,没露几面,又钻回屋内运功修行。去香邑县预计得五天到六天左右,他要抓紧时间,争取在抵达之前消化所得。奔马入狼烟,变化太大。不少东西放进了盘子,却没办法一口气全部吞下。首先为冲脉。狼烟境的关键在于凝脉搭桥。血气积蓄到顶点,可于身体不同地方凝聚出大脉,小脉,重新纳气,运气,开辟蓄水槽。大脉不同,效用不一。足脉轻身,手脉刚健,心脉难灭,阳脉通气。贯通上中下三丹田的冲脉则为荡气,连续不断地荡涤全身气血,使之凝练祛杂,更上一层楼。如今荡气进程堪堪四分之一。尚有一段路要走。至于凝脉后续的搭桥,暂与梁渠无关。各家功法凝聚的脉络与顺序会有部分差别。如《万胜抱元》,《降龙伏虎金刚功》的第一大脉皆为冲脉,第二大脉皆为心脉,到第三脉则开始有不同。但无论凝聚什么脉,顺序如何,终要搭成天地人三桥,以此构建内景,大幅度稳固自身的“本”。自身“本”增强,则对外界“本”影响增大。实际表现为杀伤力,破坏力,强度,抗伤害,抗干扰能力大幅提高。此为狼烟三境,人境,地境,天境的主要划分依据。不过脉有小几十条,桥仅有三座。故要搭桥,至少得以三条大脉为主,数条小脉为辅,如此方稳固。梁渠离搭桥差得远。而除去冲脉荡气进程需消化,真罡入体反哺肉身进程亦不到一半,且真罡本身仍在蜕变当中。舱室内。两大真罡化作青,白双光,交替冲刷肉身。道道流光汇聚为苍青大龙,白色巨猿,且身影越发凝实。两兽双目如夜空星辰,熠熠生辉。昨日中午突破,真罡尚且仅有两道粗浅轮廓,今日已然增添不少细节。再过两天定然能到“栩栩如生”之地步。不过相较于白猿,青龙身影逐渐凝实当中,形态略有变化,时而盘曲,时而笔直,如一根盘龙大柱。如此怪异的表现,自然是梁渠大胆想法下的成果。他的设想成功了,但没完全成功。大概成功有三分之一。凝聚出第三真罡不切实际,莫说没听说过有谁成功,梁渠作为凝练者,本身能模糊感知到其中难度。强行凝聚说不得会反噬自身。梁渠又不舍突破狼烟时的机会,便基于白猿与青龙的根底,试图让两者演化出另一幅真罡象。青龙化枪,白猿化人,于大猿乘龙的基础,构建出神将持枪!无支祁象变为川主象。正好对上泽鼎的兽人两面!谁料变化是有变化,仅变化出太清龙罡一个。变得也不是枪,是棍。甚至严格来说,是柱。大猿持盘龙柱!总之不亏,称得上第二点五真罡。梁渠完美利用了突破狼烟带来的好处,让自身真罡达到极限,没有浪费一丝底蕴。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一鱼两吃! 四日后。“轰!”水面平阔,十数米高的白柱轰然升起,开出水花化作雨沫纷纷。潮湿江风扑面,千斤大鱼腾浮出水,血窟窿贯穿前后,染红大片。肥鲶鱼上前一口咬住尾巴,拖回来当午饭。梁渠放下渊木弓,吐出废气,神清气爽。伸手再握。几个呼吸间,又一杆通体沫白,仿若有水波流动的“长枪”浮现。【水枪】,凭空捏合出湛白水枪,威力非凡,穿透性强。先前那一发,少说能钉死一位奔马武师!不过说是凭空捏合,不同环境下仍有影响。水中捏合,几乎没有延迟,心念一动,转瞬浮现。空气中则需等待数个呼吸,方便抽空周遭水汽。江淮水汽充足,置身大漠,西北说不得更久。好在有替代办法。梁渠能用掺杂黄水祸毒的涡水直接捏造,且穿透力更强,威力能达到寻常水枪威力的数倍有余!【水枪】最强力的搭配,应当是用涡水捏合水枪本体,配合阴雷符,让水枪侵蚀性更上一层楼,再把黄水祸毒压缩进矛尖,最终利用渊木弓发射!那该是何等光景?真想尽早试一试。“獭大副!到哪了?”桅杆上充当斗手的獭獭开咬住牛皮地图,抱住木杆一路滑下,落到甲板上后飞速奔跑到梁渠身前,展开地图用爪子点住某个方位。梁渠低头辨认。涟水县!行进速度跟预计的差不太多。涟水县再往北即为香邑县。当前福船位置适才跨入涟水县范围,再过不到一天,即能抵达涟水县与香邑县交界处。届时需停船换路。香邑县内,蛇妖以张李两家控制的茂名港,顺风港为中心,盘踞不走,断绝一切水路商运,生产活动。大摇大摆过去,无疑会有波及风险。一艘大船价值斐然。梁渠没有富到挥金如土的程度。想安稳进入香邑县,必须从水路转陆路。到那时……梁渠挺直腰背,浑身充满精力,圆融如意,再无刚突破时的间歇性“漏气”。龙平江,龙平河数天相处下来,也是知晓龙君有所突破,起初紧张不安的心略有放松。或许真能斗上一斗?事实上,梁渠比两個龙人想得更加自信。四天时间,荡气基本完成,两大真罡栩栩如生,彻底消化所得,整体实力和奔马境时期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少说翻有十倍!这还仅仅是陆上,水下主场更加夸张。眷顾度、赶水,两者完全是基于梁渠自身实力为支点的杠杆,等比例增幅,且能互乘!配合蛤蟆给的“爆裂矛”,老和尚给的“金身小令”。一攻一守,哪怕不用化灵,梁渠亦自信能和那蛇妖过上两招!显化泽灵,仅是一道保险!深夜。河岸若隐若现,水兽各自散开。梁渠根据地图信息,找到一处位于涟水县境内,距离香邑县最近的大埠头,停泊福船。江獭们收拢风帆,放下铁锚,清扫好甲板,穿上遮掩的黑袍往河岸上搬运行囊。小屋内,守船人见有陌生大船进港,抓起火把上前,对船沿上摇晃的人影喊话。“大船泊一天一两银,五天四两,往东半里地有集市,有快活林,打尖住店找窑姐的可以去……”喊话间,船上人影一跃而下,走入橘光范围。守船人话语一滞。对方分明穿着官服!意识到不妥,守船人立马轻扇自己两下嘴巴。“大人,您泊,随便泊,小的不该多嘴,马上滚。”“欸,老乡莫走!本官有事问你。”梁渠叫住对方,抛出几两碎银。守船人下意识接过,摸了摸,瞥见闪光,心中大喜。梁渠穿官服,那福船就是官船。谁敢收官船钱?东家知道亦不会责怪,换言之,银子全自己的!得了银子,守船人忧惧消散大半:“大人您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香邑县闹蛇妖,听说过没有?”梁渠问话时,一群披黑袍的小个子从身后经过,陆续搬东西下船,往赤红大马上挂载。守夜人连连点头之际忍不住瞥上几眼。“听过!怎么没听过,咱们这往东走十几里,那就是香邑地界,离得多近!早两个月前就知道张家不知干了什么祸事,触怒到河神,遣一大蛇堵门,惹得天怒人怨。甭说香邑人受影响,我们涟水人也受!南边的船要北上,北边的船要南下,如今非得绕一大段路。一趟多一天,五趟多五天,五天功夫,够再跑一趟的,那得少挣多少,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我听说,张家有给补偿?”“补偿?有是有,那大蛇到处触船,张家和李家就把船全拖上岸,一条渔船上岸一天就给十个铜板,没怎么拖账,起初还有人叫好呢!”“起初?”“可不,冬天没什么活计,出船捕鱼一天也就十几来文,倒不如在家躺着收钱。但谁让四月中,湖里大片大片的鱼群,前两天中午天气热,我都打赤膊!一天十文哪够,全是骂的!”守船人见梁渠面善,不似那些大腹便便,嘴上抹两撇细胡须,最爱板脸的老爷,渐渐打开话匣,说起张家过去如何威风,如今好不憋屈。“你见过蛇妖吗?”守船人摇摇头:“小的哪见过那玩意,只听说有上千丈长,盘起来比涟水县里的石山还高,一顿饭得吃百头牛!”梁渠一听就知道瞎扯淡。蛇妖比寻常水兽长肯定,但绝不可能有上千丈,那得有三千多米,蔓延出六里多地。了解过大致情况,梁渠让守船人好生看船,翻身上马,消失于夜色下。守船人再回头,发现那群穿黑袍的小个子也跟着消失不见。“奇怪。”赤山踏岸疾驰,化作烈风。行进过一段距离,裹得严严实实的龙人从水中跳出,无声跟随左右。肥鲶鱼等一众水兽亦是散入大泽,化整为零。有精神链接在,不怕分散迷路。天蒙蒙亮。梁渠三人一路越过诸多镇乡,来到官道旁的小树林,寻找方位。龙平江掏出地图,与周遭一番对比,指向前面矮山。“大人,前面就是张家坞!”“好!那我们先去认识认识张族长!”处理蛇怪,不能只吃所里功劳。对付蛇怪,张李两家收益最大,哪能让他们白占便宜?一鱼两吃,方物尽其用。梁渠要借张家的手,让“不能动”一举突破到大精怪!“不能动”的【复苏】可是对付蛇妖的关键一环! 第三百九十四章 声名远扬 坞堡。天高云淡,上百支旌旗几乎遮蔽整个天空,投下海潮般涌动的黑影。张家的血虎旗和李家的浪纹旗于风中纠缠在一起,呼啦啦地作响。人群的喊喝越来越激烈,演武场内兵刃交击尖锐刺耳。这本该是一场正常比武,独偏有一点不同,围拢演武场作边界的不是砖石,而是两条血肉干瘪,首尾相连的蛇尸。蛇尸晒得干瘪脱水,表皮半蜕半烂得如成熟的开鳞松果,遍布密密麻麻的狭长伤口。张家家主张文虎一步跨出,来到演武场旁的高台上俯瞰,正逢李家狼烟高手抬头,两人目光隔开人群碰了一下,各自点头。“胜负如何?”张文虎二弟张文豹递上名册,上面各有圈画。“赢二输一,还算不错,比昨个情况要好,再赢一场,今日渔民补贴由李家出。”张文虎指向角落里两个鲜血淋漓,躺倒接受包扎的年轻人:“那边两個人怎么回事?”“年轻人,打出了真火,阻拦及时,些许皮肉伤不碍事,蛇妖闹事,大家伙心里都憋着气。”张文虎点头。片刻。胜负分晓。比武二人相对作揖和解,抽出刀刃,各自往蛇尸上砍上一刀,回归队伍。蛇尸新添的伤口里,半分血水没有。从隆冬暴晒至今,足有三月,哪怕是龙血也得晒干。张文虎视线越过矮墙,跨过大泽,注视天空中的飞鸟,目光幽幽。“让一头爬地畜生逼我张家人有气不得出,是我失职。”蛇妖触毁大船一十八艘,中船三十六艘,小船倾覆数百,更盘踞大泽,致使张家商路断绝,收入锐减。然各项开支依旧不少。年轻后辈要培养,年长族老要供养,上上下下几千张嘴要吃饭,甚至补贴渔民,修补大船缘故,开支变得比寻常更多。每天大把银子往外撒,却得不到任何收益……“大哥言重!平白让一头畜生骑到头上,任谁都不能忍!当初宰蛇也是我们的一致决定。”张文豹神色肃穆,“如今族中困难是困难些,终究脸面没丢,脸面没丢,人心就不会散!事到如今,县令刘世勤已向河泊所发出求援,朝廷不会干看着,事情早晚会解决。反而当初要真选择交出去保平安,平白散了人心,下面人不服家主,那才真是大事!”“倒不是真的有想法,一时感慨罢。”船只,财产损失重大不假,但年轻的后辈还在,狼烟高手还在。青黄有接,那就没有伤及根本。“大哥向来明理……”两兄弟交流之际,灰衣小厮从走廊尽头匆匆赶来。张文豹后退半步,闭口不言。张文虎责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启禀老爷,外头来了一位姓梁名渠的年轻人,身上穿有河泊所的官服,说要见您。”“河泊所?”张文虎眉毛微挑,才跨出半步,转而察觉不对,“就他一个人?多大年纪?”“一个人没错,哦,还牵了一匹枣红色,长鳞片的大马,年纪的话……望之二十上下,分外年轻,不过体格高大,容貌俊朗,很有风采,门房张先生说瞧不穿对方实力。”“你确定他叫梁渠?”张文豹于一旁插话。小厮使劲点头:“不会有错,小的看到对方腰牌,是梁字不假。”“二弟,你听说过此人?”“有印象,但不知是不是同一人,是我正月访友获悉得知。说去岁深秋,华珠县丘公堤溃堤发大水,河泊所里有一人也叫梁渠,仅用一天时间,把水灾泛滥的华珠县梳理的井井有条,划分灾域,抓获元凶,救助百姓。以至百姓称他为小池王爷,事后更得圣皇口谕,说他是搭桥梁,筑水渠,所以我对他名字印象颇深。”“同名同姓人多见,但同一地方衙门少见。”听得对方来头不小,张文虎又生起希望,“此人实力如何?”“额,去岁时是奔马武师,大概上境或极境?因为溃堤元凶乃一狼烟武师,正是那梁渠和其余奔马武师一同抓获,颇有威名。”“奔马武师?那有何用?能解我张李两家燃眉之急?”张文虎眉头紧皱。去岁奔马武师,今年撑死入狼烟,大概率人桥未立。那蛇妖实力非凡,少说狩虎中境,中间差出一个大境有余……“无论如何,总不能怠慢对方,说不得人家是脚程快,先行一步,好让我们准备迎接河泊所的大武师?”“言之有理,文豹,你去设宴!”张文虎当机立断,先让二弟去设宴,再让小厮跑去引人进来,他抄近路,先一步来到厅堂等候。大门口。梁渠与赤山分别。赤山甩动脑袋,脱开牵马小厮手中缰绳,昂首挺胸地往前迈步。牵马小厮震惊回头。梁渠笑道:“我这马有些傲气,你往前带路即可,它自会跟上。”牵马小厮震惊之余赶忙上前引路,见赤色大马果真跟上后松一口气。来到马厩,赤山环顾一圈找到一处干净地方,先吓走里面的公马,把它赶出去,又踢踢食盆,朝地上吐口唾沫,意思再明显不过。周遭马夫目瞪口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骏有灵的马匹,听得小厮解释为贵客骏马,赶忙取出上好灵草,一寸铡三段喂给赤山。厅堂内,梁渠由下人引荐,穿过游廊,终于见到张家家主。双方互相打量。梁渠觉得张文虎平平无奇。身材中上,相貌不太好看,侧脸有一长疤,以耳识法估量,实力不如自家三师兄,大概人境到地境之间。反观张文虎望梁渠,却是心中大赞。身材高量,容貌甚伟,关键在于,实力竟然看不穿!瞧不出一人境界,多半意味对方与自己身处同一大境乃至之上!结合文豹说法,面前年轻人显然已经入了狼烟。以此年纪入狼烟大境,族中后辈拍马不及。当真后浪推前浪,令人艳羡。念及此处,张文虎起身相迎:“梁水郎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在下已让人设宴,你我二人不妨边吃边聊?”梁渠时间紧,任务重,他作揖回礼,开门见山。“谢过张家主一番好意,不过梁某向来有话直说,我有办法使那蛇妖不再作乱,只缺少几个关键物项,全看张家舍不舍得!” 第三百九十五章 我们河泊所是这样的 阔展的厅堂静得生凉,飞挑的屋檐遮蔽住大部分阳光,把整个室内切割成明暗两块。梁渠立于中央,投下长长阴影,纵然要好处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张文虎指甲弹动钢针般的短须,诧异于梁渠直白的同时,察觉到弦外之音。“梁水郎的意思是,仅你一人退敌?”“今日来张家坞的只我一人,自然由我退敌。”“那是蛇妖!”“对付的就是蛇妖!”“偌大一个府制河泊所,灭得掉前朝宗师余孽,治得住洪水滔天,对上一条蛇妖,连位大武师都派不出来吗?”“杀鸡焉用牛刀?平阳河泊所里,狩虎能灭臻象,狼烟自然能灭水妖!对付一条蛇妖,我一人足矣,缘何要有第二人来?”张文虎见梁渠紧要关头仍逞口舌之利,眼中再无半分欣赏之色,转为对世家子弟不知所谓的偏见。熟络的气氛转瞬僵硬。“不知梁水郎要以何种方式退敌?”死寂中,忽有一人从阴影中走出,同梁渠相对而立,站于阳光之下。梁渠侧头打量。来者比张文虎高壮少许,面容中有三分相似,气机深沉,同为狼烟高手不假,乃至实力比张文虎更高一点,或立地桥。“不知先生是?”张文豹拱手自介:“张家,张文豹。”梁渠目露了然,拱手作揖:“原是血豹当面,多有失礼。”河泊所里的张家情报,小辈无足轻重,说话有分量的人必须记住。“徒有虚名,真有本事,还能让一爬地畜生逼迫我张家至此?梁水郎,实不相瞒,那蛇妖困扰张家数月之久,纵然伤不到我张家根本,却也多有不便。我大哥言辞难免急切,故见梁大人成竹在胸,着实好奇要以何种手段解决蛇妖?”梁渠摇头。“不可说。”“不可说?”张文虎眉毛几乎倒竖,张文豹上前一步,挡在前方,暗中示意大哥稍安勿躁,交由他来交涉。张文豹思忖片刻。“蛇妖称之为妖,实力自然等同大武师,水下非我人族主场,多有拘束,要想对付,非得两位同境大武师不可。且要确保无后患,三位大武师联手最好,我瞧不出梁水郎境界,那必入狼烟无疑,却也听闻去岁不过奔马武师,时至今日,恐人桥未立吧?”梁渠没想到自己治水之事,连远在淮阴府北的张家都能知道。静默。见梁渠不置可否,张文豹继续道。“既然如此,倒非说梁水郎实力不济,以如此年纪入狼烟大境,凤毛麟角,我张家没一个儿郎比得上。遑论得圣皇口谕,前途无量,绝不似那穷乡僻野冒出来,未知天高地厚之徒。所以,万一失手,惹得蛇妖狗急跳墙,后果之严重,想必梁水郎十分清楚。”梁渠语气不变:“惹得蛇妖狗急跳墙,张家基业毁于一旦,香邑百姓承受天灾,于我却基本无碍。是故两位前辈担心我办事轻浮,无可厚非,我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之辈。实不相瞒……我今日来索要物项,也正是为确保斩蛇万无一失!”见梁渠言辞恳切,清楚后果,也没有想象中的桀骜自大。张文豹望向大哥。良久。张文虎开口道:“不知梁水郎所求,是哪些物项?”“一切与水属有关的宝植,宝鱼,品质越高越好,品质不行,数量亦可相凑。”水属宝植,宝鱼?张家大半基业在水上,否则不会让蛇妖一堵难受至此,长久积累下,确有不少。“梁大人所要求,我张家有是有,倒反要问问梁水郎,要如何保证收下宝植会去对付且能对付蛇妖,而非诓骗我等?”收好处不办事的官吏,两兄弟年轻时走南闯北,不是没见过。“因为我今日来香邑县斩妖,曾立下过军令状!不知如此,两位能否放心?”梁渠不怕张家知道军令状一事后有恃无恐。军令状一立,再无退路,光脚不怕穿鞋。何况他从没限定过期限,半個月是解决,一个月也是解决,只要没闹出大祸,一切损失是张家自己的。作为家主,张文虎不会想不明白,同时没底的心略微摸到些底。军中无戏言。纵使梁渠背景滔天,贵为皇亲国戚,立下军令状也没有转圜余地。能立军令状,还让梁渠过来,也算有河泊所变相背书。张文虎拨弹胡须良久,终是答应下来,喊来下人安排房间,让梁渠稍作等待。待梁渠离开。“大哥认为如何?”“谈吐,实力,腰牌,不似作假。”“我也认为如此,来厅堂前我见过他乘骑的赤马,额上,胸前长鳞,气息强劲,是四品龙血马无疑!”张文虎点头。找一个狼烟高手,一匹四品龙血马冒充朝廷官员,造假成本未免太高。身份上不会有错,那河泊所背书就是真的,也的确只派了一个人来。蛇妖狗急跳墙,闹出祸端,河泊所一样要吃挂落,不会如此不智。事到如今,只能由对方一试。“圣皇口谕之人,总该有过人之处?”下午。梁渠成功收到“定金”。一朵幽水花,两颗碧玉果,三粒莲子。碧玉果沙河帮里吃过一枚,以此类推……“不够!”第二回,又送来两枚洙果,一枚潮生果。“还不够!”如此三回,张文虎亲自上门。梁渠立马心中有数。过犹不及。闭门谢客,梁渠五心朝天,敛神运功,一一服下宝植。【水泽精华+3762】【水泽精华+1762】【水泽精华+1562】【水泽精华+2867】……诸多宝植陆续入肚,空旷的泽鼎再度响起海潮之声。水泽精华的积蓄迅速超过一万多点,结合此前剩下的三千,逼近两万之数!实力越强,能参与的事件越来越大,获取的好处也越来越多。换做奔马之时,何德何能参与进水妖的事件中来,更别说敲张家这种有多位狼烟高手的大家族竹杠!夜半。一条大鳄从水中爬行上岸。梁渠没有迟疑,沟通泽鼎,巨量水泽精华尽皆涌入“不能动”体内!泽鼎之中,同此前相同,又有数道精光冉冉升起。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全部拉满!(4k) 明月悬垂,黑潮涛涛。树林静谧,苍青大鳄卧伏,与周遭灌木融为一体,乍一看去,仿佛长满青苔的古木。泽鼎内淡蓝虚影晃动,四道青色精光冉冉升起,熠熠生辉。【神木复苏】、【风雨不动】、【猛牙利齿】、【死亡旋风】。意识触碰,精光绽芒。首项【神木复苏】。角木生长一尺,效果不变,依旧是范围性体力和生命恢复。光环笼罩下,植物生机盎然,生物延年益寿,连独有的爆发手段也一模一样,事后陷入数日“冷却”。毫无疑问,【神木复苏】是【复苏】的进阶版!唯独一点与【复苏】有异,【神木复苏】多出一个“爆发”和“持续被动”的中间产物。【凝聚神木烙印,于一刻钟内大幅恢复个体生命力或体力。】即“不能动”花费一定时间,编织出神木烙印,附着于恢复者身上,副作用同“爆发”一样,“冷却”数日。除去要花时间编织,没有“爆发”的即时性,快速性外,神木烙印的恢复总量无疑会更高,功能性更好。前者适合吊命,爆发。后者适合持久,拉锯。第二道精光【风雨不动】,类抗性能力,增强自身“本”。能让【复苏】多出另一个分支能力,增强范围笼罩下群体的防御与攻击。但有【化灵】神技,梁渠当前缺的不是爆发,是续航!有续航方有容错。至于最后两项【猛牙利齿】、【死亡旋风】,不出意外归属于肉身强化的攻击天赋。梁渠逐個看过,没有太多纠结。【神木复苏】!泽鼎内首道精光青芒大盛,另外三道逐渐暗淡,剥离出丝丝缕缕的青光,混合进【神木复苏】,仿若被抽走灵性。待吞噬完毕,【神木复苏】精光膨胀两倍不止,化作光核,倏然间投进“不能动”体内。光茧包裹大鳄。片刻,光茧破碎,崩碎成无数荧光蝴蝶撒向大泽。一头体长超过五丈,达十六米的恐怖巨兽映入眼帘!大精怪!“不能动”甩甩尾巴,月光层层流涌,片片鳞甲犹如大师雕凿出的青玉甲,散发油润柔光。整体气息更显安宁祥和,全没有寻常水兽强大带来的恐怖压抑,仅仅靠在身边,诸多繁杂愁绪尽皆消无。乃至化作蓝镯的阿威都忍不住抽伸翅膀,舒展身躯,享受柔和的生命光环。当得上一句瑞兽。感知气息。“不止初入狼烟,气息强度比程崇强不少,与三师兄类似,狼烟中境?用水泽精华进阶,进程同寻常进阶略有出入啊……”梁渠若有所悟,他拍拍“不能动”脑袋,底气大增。有【神木复苏】,【化灵】持续时间至少延长一倍!当初统御之际从来没想过,一条凶神恶煞的猪婆龙会往治疗方向上一骑绝尘……沟通泽鼎。梁渠查看起“不能动”进化的下一阶段要求。不看不知道。第五次进化居然要整整两万五千点水泽精华!手下精怪进化要的精华点数越来越多。这让梁渠不禁担心起下一阶段的水王猿要多少?水猴子一百点,泽狨十万点,水王猿……希望不会倍数相同。泽狨进化到水王猿仅有两个条件。一是获得五点河流眷顾度,二是完全融合泽灵泽狨。当初水猴子到泽狨,一样有眷顾度要求,只不过被提前完成。如今后者已经达成,前者……也不算太难。自身实力不断增强,意味着祭品品质会有所提升,加上即将竣工的水神庙,必会进一步扩大祭祀规模,五点眷顾,正常来两次差不多就能凑齐。唯一的问题在于蛟龙……害的梁渠只能少量多次。“下次造船,不换东西,让蛤蟆帮忙跳两下?”去年整个下半年都没有大妖出没,导致冬天没办河神祭。义兴镇上的老人全夸梁渠夏天那场办得热闹,办得好,讨了河神欢心。主动整点幺蛾子,说不定今年一年内能全部搞定。黑潮涌动的大泽里,肥鲶鱼对“不能动”雄壮魁梧的身躯目露艳羡。输得彻底。梁渠瞧出肥鲶鱼心思。突破大精怪要的精华太多,敲过张家是有部分剩余,用来再进化一头则完全不够。“张家不够,李家来凑!”翌日。四月一十六,天气回暖。梁渠来到李家,同张家一样,说辞不变,当着李家家主李晓恒,和其他几位族老的面“索要解决蛇妖的关键物项”。结果没商量几句,李家族老们血压高涨,茶喝一半,接连告退。见过要好处的,没见过这么要的!一谈解决蛇妖,自有办法。一问什么办法,无可奉告!话从任何一个骗子嘴里说出,全是拙劣到不能再拙劣的话术。偏偏梁渠河泊所身份不假,四品龙血马就在自家马厩里大口吃灵草,嚼宝肉呢!毕竟圣皇口谕之人。死马当活马医。李晓恒捏鼻子认下这笔账,回头不忘宽慰几位族老。“张家昨日打探过,去年河泊所征讨鬼母教,是有大武师杀了两位臻象宗师不假。大武师能对付宗师,说不得狼烟也能对付水妖?”族老们:“……”下午。丫鬟扣响房门,得到准许后打开大门。家主李晓恒一步跨入,往房间里领进三位手捧托盘的小厮。揭开红布,头两样俱是高品质水属宝植,一果一草。第三样却是一条黑色左手金属护臂。梁渠不解,抬手指向黑色护臂:“李家主,这是?”李晓恒解释道:“我李家和张家营生不同,多做血石矿生意,水上生意前几年适才开拓,底蕴稍浅,积攒下来的高品质水属宝植并不多。故带来一件我县特产,梁水郎不妨看看,若不合适,我再去遣人搬宝植。”香邑县几大家族多做血石生意起家。李家来水上,属于矿脉枯竭下的无奈转型,远不如本就半扎根水上经营的张家。虽说是质量不够,数量来凑,真拿数量出来,难免有刁难之嫌。梁渠闻言拿起护臂。护臂本不该分左右,但眼前这条护臂不仅能包裹住整个小臂,还能把手掌和半指保护住,如此就区分出了左右。颇为少见。不过造型上最显眼的,当属护臂内贯穿前后的一条暗红色的血线。护臂侧面完全张开,梁渠将左臂放进护臂内,灌注气血。嚓嚓嚓~咔!黑色金属鳞片层层涌动,自然合拢成一片,恰到好处的完美贴合。梁渠活动五指,没有任何艰涩感,非常轻薄,区区几十斤同羽毛无异。非常具有美感的护臂。一条条火红色纹路自血线处往外蔓延,仿佛有一个熔炉在其中燃烧。且灌注气血越多,蔓延血线越多,越有气息相连感,如同量身打造的灵器,让梁渠不禁想起自己的渊木弓。“活体灵器?”活体灵器比寻常灵器更加宝贵。不是威力更强,而是不挑主人,契合度上限比量身打造的差,却有下限保底,非常方便流通买卖。“梁水郎果真见识非凡!”李晓恒面露讶然,但还是自得之色居多,“掺入两颗极品血源石,用玄武钢打造的一体式护臂。总重三十六斤八两,造型轻薄,兼具美感与效用,佩戴身上,平日里能自然吸收武者散逸气血,对敌时能增添足一成半的威能!”一成半?梁渠心头微惊。竟然是高贵的增伤防具!李晓恒担心梁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极品血源石的宝贵,补充一句。“二百三十方的血石方能出一粒拇指大的血源石,半升血源石,才能出一颗上品,平均五粒上品,方能出一颗极品!堪称珍宝!护臂自生灵的来源,也正是这两颗极品血石!县内素有极品血源石会逃跑一说,开采时不能闹出丁点声音,颇似那药农采人参。”自然资源是经济发展的基础。难怪血石县那么富,那么强。宝山啊!“要是吸收不到气血该怎么办?”梁渠修持《万胜抱元》,力不内耗,气不外逸,加上金身固体,平日散逸气血比寻常武者少得多。“唔,平日可以主动释放一些,供其吸收,不知梁水郎认为此血石护臂如何?”“非常好!”梁渠张合五指,心中甚喜。来一趟香邑县,什么都没干,已经吃得满嘴流油。不枉他千里迢迢赶来。舒坦。“不过……要对付那蛇妖,还差上几样东西。”李晓恒满脸愕然。怎么年纪轻轻,比那些大员还贪!“咳咳,李家主放心,余下我所求,并非什么贵重物品,而且由你们两家合出!”李晓恒默然。四月十七日上午。贩夫走卒,渔夫书生,三教九流汇聚在告示栏前,熙熙攘攘。茂名港,顺风港附近乡镇今日一早贴出告示,言明河泊所府衙派来治水都郎梁渠剿灭蛇妖。听得官府终于派来人讨伐蛇妖,乡民们口口相传,不少人不去忙农活,一早过来凑热闹围观。有的更是从别乡走上十几里路来瞧告示。“来人了,真的来人了,有官印!那妖从年节前就闹,眼下都快入夏了,终于有救了!”跛脚老人高兴大喊。挎菜篮的农妇抱怨:“渔民不出船,粮价都涨了两文!”平日没觉得鱼肉多好吃,干巴巴,没油水,闹也就闹到渔民身上,怎么也没想到,鱼没了,菜价粮价蹭蹭往上涨。尤其张家给了钱,却没鱼肉进市场,涨上一文,那也难受得很。“我就说,一头大蛇如何能难得住朝廷!手拿把攥!”“那先生,都水郎是几品啊?”帮忙念诵告示的书生一番回忆:“河泊所都水郎,大概七品吧?”“七品?那不和咱们县老爷一个品吗?能治得住大蛇?”听得人说品级,有人脑子活络,意识到问题。虽说品级不代表实力,但两者不是全无关系,尤其在武职中。“没听告示上讲,这梁水郎本事多大吗?去年华珠县闹大水,就是他治好的!还得了皇上鼓励呢!”“日娘,一个人治好大水,那么牛?”“诶,前面的,告示上说的什么,刚才我们没听见啊!”议论间,又有新乡民往前挤,惹得告示栏下哄闹成一团。兵丁忙架起围栏,恐吓百姓:“退后,都退后!谁敢闹事,全给我进大牢里转一圈!”梁渠站在李家二楼上看热闹,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过来了十几波乡民。他知道张家李家还是害怕,害怕自己收了那么多好处跑路。坐拥数名狼烟的大家族,一般县令都能不叼。梁渠虽同为七品,却以能对付蛇妖为由,扯河泊所虎皮,把持住了两大家族的收入来源,肆意拿捏,由不得两家人不慌。“梁水郎当真有办法对付那蛇妖?年纪大了,实在担不起惊吓,不知可否向老夫透个底?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夫绝不外传!”香邑县县令刘世勤坐于梁渠对面,信誓旦旦作保证,顺手接过李家下人递来的茶水,道一声谢。梁渠看向一旁的下人。刘世勤心领神会。“你们先下去。”“是。”片刻。房间内仅剩下梁渠和刘世勤两人。“倒不是不能透给刘老先生。”梁渠端起茶水,轻抿一口。今日一早,刘世勤就赶来李家见他,目的不言而喻。有升迁希望的刘世勤比张李两家还着急。至于作保证的说辞,无所谓,事到如今,该透露点风声。“一个狼烟如何能对付蛇妖,其实道理很简单,真正要对付那蛇妖的,不是我。”刘世勤怔住:“不是梁水郎?那是谁?”“届时刘县令就明白了。”刘世勤对梁渠年纪轻轻,爱当谜语人行为非常不爽,却没法发作。河泊所总共来了你一个人,你不对付,谁来对付?沉默之际,房门轻敲。刘世勤双指扣响桌面:“进来!”下人开门,张家家主张文虎同李家家主李晓恒联袂而来。“梁水郎,刘县令。”“嗯。”李晓恒招呼完,侧开一步,让人端上托盘,掀开红布,里头摆满药瓶。“梁水郎,按您吩咐,丹药全部备好,此外我们两家还额外备了一份解毒丹。那蛇妖两子俱身怀猛毒,虽没正面对付过那蛇妖,可两者一脉相承,毒性上总该有相似之处,是故找来丹师,针对蛇毒配了一款解毒丹。”托盘置于桌面。梁渠打开瓶塞用鼻识法轻嗅。增元丹、疗伤丹、蛇毒丹、黄石丹……全没问题。其中增元丹居多。回气丹,补气丹,增元丹,分别对应四关,奔马,狼烟境使用,药效相同,用来回气,回体力。除去丹药,托盘里还有一个类似牙套的工具,是专门用来放置丹药,含进嘴里的。生死搏杀,哪有时间掏瓶子服丹药。有此工具,缩小每枚丹丸大小,放进对应格子当中,只需舌尖轻触,对应丹药滚落,属于边打边补,还难以察觉。这下子,梁渠自认为是全副武装,没有一处遗漏了。“不错,全齐了。”李晓恒大喜:“既然已经备齐,不知梁水郎准备何时动手?”“就今日!” 第三百九十七章 偷袭(4k) 四月一十七日,连日晴天。江淮大泽上不见只影片帆,群鸟飞翔,鱼跃出水,徒粼粼波光涌动,一片了无生机的死寂。大蛇盘踞,莫说船不得游,寻常鸟鱼皆不敢出。数百兵丁立于江口之上,高搭法台,投下连绵阴影,中心圈往外,围聚大片百姓,对高台上的数道人影议论纷纷。“老乡,老乡,俺刚来,能不能说一说,哪个是治水都郎?”“喏,听说是县令左边,个头高高,最好看那个。”“咋那么年轻?没我家老大显老呢,能治得住大蛇?”“你懂甚么,读书人话咋说来者,有志不在年高!人家是皇上看好的人,皇上看好,懂不?”听得是皇上看好,问话之人不作声了,转而伸长脖子凑热闹。奈何离得太远,看不到法台上究竟发生什么,只见几人交头接耳。法台上,香邑知县刘世勤上前一步,问询道。“道长,卦象如何?”老道士面色严肃,白须颤动:“履虎尾,咥人,凶!大人,今日不宜动刀兵啊,会有血光之灾!”“啊这……”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齐齐望向梁渠。梁渠不忿。本来不想搞什么占卜,知县刘世勤非要搞上一出,说什么远近闻名的道长,结果搞就搞了,当着大伙面整出個凶。张家李家,该再凑一个刘家。梁渠掏掏包裹,从中抛出一物:“道长不妨烧烧这个看,重占一次。”老道伸手一接,到手的赫然是个乌黑龟壳,指腹摩挲一番,看似光滑的龟背上却有十分粗糙的颗粒感。“这……玄龟壳!?梁大人竟有如此宝物?”“偶然所得,道长帮我重新算上一卦。”老道长没有废话,让人撤走法台,找来柴火,香灰铺地,再以收集到的赤阳火引燃干柴。噼里啪啦。火焰正旺,老道士一把掷入玄龟壳,火焰裹缠舔舐龟壳,龟壳以背线为中心,枝杈般蔓延开道道裂缝。待火焰熄灭,老道士用木剑挑出龟壳,观摩上面纹路。众人伸长脖子。刘世勤再问:“道长,卦象如何?”“履虎尾,不咥人,亨!”李晓恒插话:“亨,那就是吉喽?”“非也,踩着虎尾巴,老虎不咬人,意为凶中带吉,暂时困难重重,但是有惊无险。”“那也算是好卦吧?”“好卦。”老道士轻拭额汗,“老道学艺不精,险些耽误大事,惭愧惭愧,不知梁大人能否割爱,把这玄龟壳转让于我,老道愿出高价!”“完事再说吧。”“梁水郎,我张李两家也是有绵薄之力,是否需要……”张文虎和李晓恒上前一步问询。掏宝贝时心不甘情不愿,真事到临头,对上大蛇,还是希望能多几分胜算。“不用了,大蛇在水中兴风作浪,你们那些人跟我一道,只会徒增伤亡。”说罢,梁渠不再理会众人,把装满丹药的牙套塞进口中咬住,拎上长枪,独自来到江口,纵身一跳。哗啦。岸边泛起泡沫。众人再围上去,视线从泡沫浮动处往前延伸。大泽粼粼,哪还有半个人影?“好快的速度!”“几位大人,现在该怎么办?等吗?”“去奎阁!”刘世勤转身指向临江的一座高阁,“本县最高之处,纵览大泽无余!”一行人匆匆调头。李晓恒,张文虎脚步尤快。万一没干掉大蛇,惹得穷鼠啮狸,他们两家人要先做好跑路准备。外面的乡民们紧跟其后。奎阁立于矮山之上,纵然官兵所挡,上不了高阁,视野也要好得多。————哗~梁渠坠入水中,二话不说施展水行,周遭摇曳成一片蓝光。待变化的光景稳定,无数银白气泡散逸上浮。水下水兽察觉到气息,相继抬头。“大人!”龙平江,龙平河二人手捧爆裂矛上前,肥鲶鱼,“不能动”等兽依次靠拢。梁渠口含牙套,不便言语,收好爆裂矛,看向两人身后大网。两兄弟心领神会,让出身后两张渔网。渔网极大,里面挤满密密麻麻的各类小鱼,水中残余的蛇妖气息让它们拼命挣扎。梁渠绽放璀璨金目,仿佛有熔岩流淌的瞳孔释放出澎湃威压,无形扫过。刹那间,渔网中本胡乱挣扎的小鱼不再挣扎,调转方向,齐齐对向梁渠,好似那随时听从号令的千军万马。龙平江,龙平河瞳孔微缩。直至此时,两人方才明白梁渠让他们捕鱼是为了什么。梁渠五指张合,水流拉开网口。无数小鱼白腹闪烁阳光,汇聚成银色风暴,从网内钻出,化整为零,向四面八方游蹿,寻找大蛇。按张李两家说法,大蛇至少狩虎中境,气息感知敏锐,让肥鲶鱼,龙人他们去寻找太过危险,差出一个大境,稍有不慎命丧当场。泽狨完全融合,诸多水下手段皆有增强,纵然让小鱼脱离金目笼罩,控制也能至少持续半天,听从懵懂指令,用来当炮灰寻找大蛇,再合适不过。然未待派遣出去的诸多小鱼有所回应,两条黑色大蛇率先察觉到水中异常,从远处游蹿而来。黑色长影交相缠绕,体型全在二十丈开外,浑身气势恐怖至极。两头大精怪!大蛇能堵住大片香邑县水路,惹得百姓哀声哉道,显然不止靠它一个来回奔波!梁渠侧头。“大人放心,交给我们!”龙平江,龙平河二话不说,飞身上前阻拦,“不能动”等兽相继跟上。腾挪间,诸多身形翻涌的水泡遮蔽了龙人,水兽,蛇怪三方厮杀的身影。然蛇怪体型庞大,远不及龙平江身形灵活,他侧开一步,拳头狠狠地击打在下巴上,轰得蛇怪脑袋一晕。“不能动”趁机张开大嘴,狠狠一口咬住蛇妖尾部,挤出大片黑血,紧接着用力撕扯翻滚,竟是照面间将蛇怪的小半截身子扯下!龙平江万没想到龙君点化的大鳄如此凶猛,快意之间想到让蛟龙驱赶出龙宫的屈辱,战意猛烈上涨!梁渠扫上两眼,心思更多放在鱼群上。龙人,不能动,三打二,实力本就占优,加之圆头等兽辅助,打不过才是稀奇事。一时间,沾血的黑色蛇鳞在水中飞舞,大量蛇血从断裂的蛇躯中淌出,晕染出大团血水,腾浮出水。双方厮杀正酣。梁渠派遣出的小鱼忽有信息传回,他精神一凛。“来了!”话音刚落,抱住蛇头暴捶的龙平河身形一僵,凶猛的威压携磅礴杀意自四面八方逼来,抬头遥望,一道长逾百丈的庞大黑影自浑浊的水下飞速逼近!可当梁渠聚焦金目,看清黑影的刹那,一股强烈的眼熟感浮上心头,不禁握紧伏波。那大蛇,颇似在哪斩过……————奎阁下,人头攒动,嘈杂一片。事关身家性命,越来越多百姓们爬上树头眺望。许多承受不住重量的大树断裂,垮塌,仍阻挡不住上山的百姓,面对江面上泛出的血污议论纷纷。“有血!有血!半截尾巴甩出来了!好长的尾巴!”“好长,那就是蛇妖?朝廷派来的人果然厉害!”“不对,不是蛇妖,我先前见过,蛇妖比这大得多!至少有百丈多长!”“喂喂喂,快看南边,看南边!好大的浪!”众人转头望去,惹得一片惊骇。银白色的细线出现在水天交界处,看起来像是泽面上镀了薄薄的一层银。那其实是接天的大潮,潮头举着滚滚白浪!青天白日,为何会出大浪?有眼尖之人呐喊:“浪下面有东西!”众人再度爬高,赫然发现连绵的白沫下,是掩盖不住的绵长黑影!好大!令人惊惧的大!一名百姓手脚酥软,两股战战,再抓不住树枝,从上面跌落。“怪怪,哪是蛇,分明是龙!是龙啊!”奎阁顶楼,李晓恒,张文虎从窗口处望得更为清晰,不由紧握双拳。纵然狼烟高手,面对那骇人体型仍不免心惊胆战。长逾百丈。哪是蛇,分明是龙!正待众人惊惧恐慌,大泽上忽有蒙蒙大雾升腾,如牛乳般泼洒弥漫,遮盖住整片大泽,不断往外扩散。刘世勤愕然,他探出脑袋,抬头望天。晴天朗日,正午时刻,分明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天气。为何前有大浪,后有大雾?泽上,大浪与浓雾相撞,激得浓雾升腾翻滚,但也仅此而已,转瞬间大浪便被浓雾覆盖,好似泥牛入海。水下。大蛇的浩瀚威压如山岳倾倒,层层激涌,沿路为梁渠金目控制的小鱼纷纷碎裂成血沫,与湖水混杂,再无痕迹。龙人紧绷住浑身肌肉,心底涌现出莫大恐惧。这是面对强大生物无法抑制的本能!唯独梁渠统御的一众水兽没有太多异常,“不能动”松开奄奄一息的精怪大蛇,头顶双角绽放青光,编制起神木烙印。面对来势汹汹,远在十数里开外,携大浪狂袭而来的大蛇,梁渠金目熊熊,激发渊木长弓,涡窍打开,一道水枪浮现。罡风流转,数米高的盘身天龙浮现,鳞片层层开合,长须飘动间,为水枪附上一抹青光。其后缕缕暗蓝电芒闪烁,湛白水枪的枪头蜕变为蜡黄。渊木弓上血痕弥漫,弓弦炸响,一道白芒飞蹿,连一旁的龙人兄弟都察觉到莫大危险。水枪在水下完全没有任何水阻,眨眼便至,然而这威力绝强的一箭,大蛇竟不闪不避,迎头撞上!轰!狂暴水流如鞭子般抽打水底,这一击水枪竟是擦着鳞片滑出,金目之中,仅仅留下一道淡淡划痕!龙平江暗道不妙,蛇妖比想象的还要强!“大人,我们赶紧跑吧!”他知道梁渠有一招能够在水中纵跃,速度之快,匪夷所思,用来逃跑绝对没问题,蛇妖拍马也赶不上,不然早就以死相谏。奈何梁渠恍若未闻,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对付蛇妖,浑身筋骨连珠炮似的炸响,水枪接连浮现,箭出连环。一时之间,水下闷响一片,大片的箭雨如鱼群出巢,铺天盖地。已然逼近至三里内的蛇妖不得不合拢眼睑,凶戾的蛇脸上暴怒更甚。箭矢滚滚如潮,纵然没有伤害,也如蚂蚁撕咬般惹得不快!可就在蛇妖闭目,遮挡弱点的刹那,梁渠小臂一晃,往渊木弓上搭上一根极为短粗的实箭,混杂于无数水枪中一并射出!大蛇心中闪过一丝悸怖。它猛然睁眼,短矛临头,再想避让已然不及!激流猛然擦过仓皇扭动的狰狞蛇头,一击砸中腰间。爆裂矛层层开裂,骇人气息如鲜花绽放。轰!白球乍现,狂暴水流扑面。龙人挺身下沉,死死扒住河底淤泥。江面上,为大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水面胀起山包,待积蓄至顶点时,火山喷发般轰然炸裂!千吨水流溃散奔涌。粘稠的浓雾鼓出一个直径数百米的巨大泡泡,又似被不知名的存在一针戳破,短暂暴露出波涛汹涌的江面。然而几乎不分先后,第二个泡泡鼓起!爆裂矛有两根,可能用出来的机会只有一次!梁渠果断乘胜追击!龙平江头一回见识到爆裂矛的非凡威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根短矛威力如此惊人,一时间怔怔无言。龙平河不禁发问。“死了吗?”然等待他的不是回答,而是狂暴凶猛的水流!大蛇闯入感知圈的瞬间,梁渠念头瞬动,涡流裹挟住龙人水兽,向两边暴力拉开。一颗巨大到恐怖的狰狞蛇头从乱流中探出,扑空之余带起大片白沫!被涡流远远抛飞的龙人回头观察,大喜过望。原先赶山驱海般的大蛇气息下降了一大截,整个腰腹右侧鳞片全部消失,犹如生生挖去大片血肉,距离暴露内脏只差一层血膜!短矛效果竟然如此之好!可如此一来,无疑彻底激怒蛇妖,一双暗黄蛇瞳弥漫血丝,死死盯住罪魁祸首。梁渠长枪一卷,没有废话,当头既劈! 第三百九十八章 白猿神!(4k) 大蛇脖颈粗有数米,狰狞如擎天凶魔。梁渠悍然无畏,罡气流转,枪锋上卷出青龙一道,身后白猿浮现,手持盘龙大柱,咆哮中,同梁渠一道悍然挥下大柱!内劲狂吐,浪潮炸裂。铮!伏波呼啸,钨金长刃撕出绸缎般的白色汽带,盘龙大柱当空砸下,轰出水沫莲花。大蛇猝然探出浊雾,正值旧力略过新力未发,本能地腾水避让,谁知周遭水流翻涌出大量气泡,腾水之力霎时消失大半!电光火石间,真罡,灵兵双双与蛇鳞相碰,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音。大蛇避无可避,欲强顶攻势,一口吞下使诈的卑鄙小人。岂料一阵清音过后,长枪青光流转,竟是斩皮切肉,硬生生凿进大蛇颅骨之内!碎裂骨片四溅,断裂面猩红一片,白猿持柱,无尽罡气轰进伤口,侵入其中。痛彻心扉!伴随着一声压抑至极的低吼,大蛇仰头咆哮,血雾蓬散炸开!远处的龙人瞧得清楚,分明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枪痕自蛇头划开,硬顶着白骨,切开丈长皮肉!不愧为龙君转世,做人都这么猛!梁渠长枪一卷,红缨翻飞,闪烁至大蛇腰腹伤口,转身再劈!伏波完全消化赤火鸟精粹,纵然他气力不够,如此神兵,又哪是一头蛇妖所能阻挡?大蛇强忍剧痛与腾水无力的错乱感,翻滚身躯,堪堪避开腰腹伤口,游走中,长尾悍然砸下。涡流席卷,梁渠擦身避开。一时间,水下如狂龙过境,泥污翻涌。梁渠依仗水流控制,伏波锋锐,身形腾挪闪烁,和大蛇交相缠斗,双方你来我往,化作青白两道模糊光影,交错相攻。然激斗正酣,数息间多出数道伤痕的大蛇忽地收缩身躯,盘踞如山,对梁渠攻击不闪不避,张开蛇吻,喷出滚滚绿雾!绿雾翻涌,针刺般危险感涌上心头。梁渠快速退开包围,舌关轻叩牙套,吞下解毒丹,增元丹,五指张合,本欲控制毒雾,使其倒灌入大蛇伤口,火上浇油,岂料毒雾弥漫之处,周遭水流尽皆失去掌控!梁渠心中一惊。猝不及防下,一道长尾划破毒雾,于水下抽出大片真空,狠狠轰中梁渠。咻!于远处龙人兄弟眼中,只见得大蛇长尾一甩,旋即抽出一道模糊黑影,拉出大片白汽,轰飞数十丈之远,狠狠砸入河底,扬起大片尘沙。不好!大蛇身躯盘动,蠕动全身肌肉,闭合爆裂矛于腰间制造出的恐怖伤口,竖瞳狠狠盯住蔓延飞扬的泥沙,快意非常。虽不知对方使了什么手段操纵水流,惹得它借不到半分水力,多有错乱之感,昏招频出,但境界是硬伤!水中毒雾弥漫之处,全部掺杂了它的气机!按照人族武师说法,即混合了它的“本”,除非境界高出数筹,强行以“本”来碾压,否则对方无从操纵水流!一个小小的狼烟武师,双方的“本”天差地别!刚刚那一击,非死即伤!然没等泥雾散去,显露战果,道道金光穿透浑浊,照得霞光一片。大蛇心头猛沉。断裂成两半的木质小令穿过烟尘包裹,摇摇晃晃向上漂浮。一道斜持长枪的金光身影从烟尘中漫步走出。无数金光涌入体内,裹作璀璨金身,前所未有的安定感涌上心头,令人金刚不动。连手持龙柱的真罡大猿于气机笼罩下,亦是化作一头凶暴金猿。梁渠一把扯下破破烂烂的上衣,伏波横指大蛇,浑身上下,金光烁烁,竟是半分伤口没有!处心一击未立寸功。大蛇暴怒异常,紧盯住那残留气息的漂飞小令。实力一般,各种手段不少!且看你外物能坚持到几时!没有废话,盘身冲锋!梁渠不闪不避,双手持枪,欺身再上!青白身影再度交错,龙吟嘶吼频频。梁渠无法控水干扰,却仍能凭借涡窍中炼化的涡流纵横四方,捏碎老和尚给的护身小令,更使金身大涨,面对大蛇进攻怡然不惧!与此同时,远处躲避双方争斗的“不能动”终是编制好神木烙印,正要发出,却从链接中听得梁渠传令,暂时积蓄不动。……奎阁自上而下眺望大泽。原先牛乳般的白雾中掺杂上几丝邪意淡绿,且有愈演愈烈之态势。些许受江风影响,飘动上岸,惹得树木泛黄,枯萎,幸得众人皆在矮山之上。百姓心中惊惶。“雾怎么变绿了?”“怎么回事?”“家主,所料不错,应当是那大蛇喷毒了!”李晓恒身边一位狼烟高手抱拳提醒。李家先前派出和张家联手对付精怪大蛇的武师正是他,如何能不知那些畜生手段。李晓恒微微点头,眉头紧锁。张文虎也差不到哪去,眉宇中皆是忧愁。刘世勤实力稍差,距离太远,仅能察觉到水中有气息流转,却分不出具体兴盛衰败,未知情况如何,左看右看,心有惴惴。“张家主,李家主,为何此般表情,水下情况究竟如何?”张文虎,李晓恒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随后尽皆摇头。“不容乐观。”“这……这是为何?”“水下气机先前出现许多,至少有七到八个,虽不知是人是兽,但眼下独两道搏杀散发,如烈日盛阳,互相碰撞,其中一道正是先前自南边举浪而来,为那大蛇无疑。起初水上有大泡生起时,大蛇气机明显下落一截!如今亦是缓慢下落之中,而另外一道,略微有所上涨,算是此消彼长。”“如此说来,我方气息上涨,对方气息衰败,不是好事吗?”“非也!知县大人,缘何水下对付妖兽,尽可能要三打一?是人族武师实力不济?绝非如此!根因在于,陆上仅东南西北四面,水下却有东南西北上下六面!且环境加持,彼快我慢,水兽更易逃脱!除非实力碾压,否则我人族武师面对水中水兽,一对一,二对一,往往只能胜而不杀!唯有三对一,呈包夹之势方能稳灭!”张文虎补充道:“眼下水中气息固然是此消彼长,却变化缓慢,显然已陷入拉锯之战,纵然能赢过大蛇,又如何能杀掉大蛇?杀不掉大蛇,香邑县危机分毫不减,况那大蛇急眼,兴许情况会变得更糟!”李晓恒叹息道:“不知梁水郎在诸多气息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但眼下来看,再不出现什么意外,恐无法解决香邑大患!”刘世勤脸色一白,满是懊悔。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当初就不该信那小子!上他娘大当!……白汽汹涌,碰撞间,挤压出千条细蛇流窜。梁渠卷动伏波,身上金光逐渐暗淡,却是打的酣畅淋漓。什么硬顶大蛇数下,老和尚太过谦虚。从爆发到现在,足足坚持有十数息,一分多钟,至少硬顶了十多下,大蛇只有挨打的份!宗师手段,非同凡响!“痛快,痛快!”梁渠硬顶大蛇甩尾,翻飞出去,他吐出牙套,一口吞下全部丹药,仰天大笑。“兀那蛇妖!去年季夏,我在平阳县斩过一条碧绿长蛇,分肉于百姓,实力差不多初入大精怪,望之形貌和你颇为相似,且问你,到底有几条蛇子蛇孙啊?”“季夏!季夏!啊,是你!原来是你,我的幺儿,我的幺儿!”大蛇瞳目淌血,仰头悲吼。听得那蛟龙号令,它派出二儿,三儿接连来到南岸,寻找贼人,季夏之时便有心悸,隆冬时节,又有二儿遭创,回大泽喊大儿助阵,双双被擒。如今……三子尽皆殒命!“我要伱死!我要你死啊!”大蛇翻滚身躯,状若疯魔。恰在此时,梁渠护体金光彻底崩裂,气息陡降。大蛇狂喜。然而梁渠咧嘴一笑,护臂鳞甲涌动,推出第二枚小令,手掌按压,咔嚓掰断。炽烈金光再现!白猿真罡重镀金毛!大蛇凝视金光,悲愤异常,然而仅仅片刻。狂舞发疯的大蛇突然收敛声息,不再进攻,转而盘曲身体,全力收缩愈合伤口。它看出来了。金光时效极短!且看贼人能坚持几时!躲在远处观战的龙人兄弟大急。好狡猾的大蛇!然而梁渠面对全力防御的大蛇半点不急,甚至主动松开伏波,操纵涡流把长枪递送到肥鲶鱼身边,于水中哈出森然热气。“一家蛇,就该整整齐齐!”大蛇强忍怒火,正欲讥讽,忽感对方全身萦绕出蒙蒙气机,旋即一道青光从不远处飞来,融入其中。但那青光绝非关窍!大蛇竖瞳轻颤,牢牢盯住散发金光的梁渠。伴随着周身气机流转,似有什么从水中接连抽出,具现成无数条白色绸缎,完全包裹住梁渠,构成一个白色大球!不对!强烈的危机感笼罩大蛇,心中万念俱空,有且剩下一個——绝不能让对方成功!会死!大蛇游动身躯,顾不得伤口飙血,淌出一条深痕化作狂龙冲撞向白色大球,企图阻止梁渠行为。大蛇张开蛇吻,悍然咬住白球,一路向前推移,犁出数里有余。然而仅仅刹那之间,大蛇前进的态势猛然一滞,浑身蛇鳞片片张合,纵然费尽浑身气力,伤口崩裂,仍不得寸进!大蛇心脏剧烈跳动,瞳孔战栗,视角下移。一头数丈高的庞大白猿映入眼帘!白猿双脚踏水,浑身白毛飞扬,长臂牢牢擒住自己的上下两颚。双目对视,金光轰入脑海,身为下位者的本能惊恐充斥大蛇心室!什么东西!?为何,为何令我如此恐惧?龙君?白猿哈出森然冷气,突露出嘴的犬牙咧出极具嘲讽的笑意,猛然抱住长蛇,狠狠朝水上掷去!霎时间,驱山赶海般的磅礴巨力袭来,头颅与身体几乎要被撕裂分离的痛楚弥漫全身。光影无限模糊。大蛇只觉鳞甲与水流高速摩擦,随后身体猛然一沉,蒙蒙视线内,天光大亮,无数水液蒸发,带来彻骨凉意。噗!浓雾翻涌奔腾。岸上群众齐齐抬头,集体失声。长逾百丈的大蛇被硬生生抛出水面,飞出大泽,拉扯出万千丝状白汽,于天空之中,投下大片扭曲阴影!长风呼啸。未待大蛇下坠,又一只浑白大猿从水中扑跳,撕裂罡风,追赶上半空中的仓皇大蛇,拽住长尾,背身猛甩,力透蛇躯,狠狠砸下!轰隆隆~~~大泽浪头高涨,无尽潮水溃向四面八方,溢出一层又一层细腻白沫,层层叠叠!“白猿!”“白猿神!”“那是河神!河神来救我们了!”所有人都傻了眼。刘世勤猛然想起梁渠去时所说。对付蛇妖,另有其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文虎,李晓恒齐齐仰天,大脑中空白一片,旋即难以言表的狂喜涌上心头。大蛇浸水下沉,剧痛缠身,它被摔得七荤八素,然而没等大蛇反应过来,白猿流星坠地,从千米高空纵跃入水,居高临下地俯视。蛇鳞齐炸!白猿张开双臂,遮蔽了阳光,在蛇脸上笼下一道十字阴影。无尽洪波涌入白猿双掌。上万吨水流汹涌汇聚,凝成一根擎天巨柱,白猿抱住巨柱,高声怒吼,对准蛇头,直直轰下!成千上万道蓝波崩裂成无数乱流,似白龙狂舞!大蛇瞳骤缩成狭长竖缝,殷红如血!“不……”咚!巨猿敲钟。蛇眼泛白。浩瀚水底荡出一圈透明涟漪,向无尽的四野八荒扩散,大地震颤,淤泥飘扬,无数断裂水草纷飞。白猿金目熊熊,没有片刻停歇,闪身下沉,落到大蛇头顶,双手轮流捏攥出湛白长枪,如天神掷雷,骤起骤落,大片鲜血飞涌。墨绿色的长鳞片片开裂,难闻的腥臭味涌入鼻尖。远处好不容易赶来的大精怪小弟见状,不敢有半分停留之心,调转身形,急忙逃窜。然而一切根本逃不出白猿感知,随手一道水枪,飞奔如雷,扎穿整条大蛇!不知过去多久。水草漂浮上岸,叶片上沾满绵密白沫。零星的水鸟低翔,啄食漂浮血丝。笼罩大泽的白雾逐渐淡去。岸边人头攒动。忽有人大喊。“那边!”众人望去。只见两个小巨人足踏大地,拖拽百丈长蛇,徐徐上岸! 第三百九十九章 左右逢源(4k) 狰狞的蛇头皮开肉绽,白骨,墨鳞,红血糜烂一团,极度恐惧下炸开的鳞片难以平拢,竖瞳更是呆滞无神,显然死得不能再死。可即便如此,长逾百丈的身躯上仍散发出令人惊惧的骇人气息!乡民们吞咽唾沫,腿肚发软,因一时胜利而热血上涌的大脑快速冷却,向后退开。于是乎,龙人所到之处,如滚水浇雪,人潮无声退散。“退开,都退!”“把路让出来!”兵丁们害怕大蛇,更害怕得罪县令,壮着胆子逆流而上,撕开人墙,围绕糜烂的大蛇头颅拦出一条道路。小道尽头,刘世勤红光满面,不觉蛇血有半分腥臭,只觉春意盎然,鸟语花香。他领两位家主,一众狼烟高手,快步上前。面对身高超过自己一大半,鹤立鸡群的龙平河,龙平江二人,刘世勤不得不抬头仰视,拱手问好。“不知二位壮士如何称呼?与梁水郎又是……”龙平江本想说下属,又考虑到梁渠交代,话锋一转。“龙平江,朋友关系,此前于水下调查大蛇行踪,故未曾上岸。”“原来是龙壮士,牵使受累,惭愧难当,梁大人言信行果,义所当为者,我朝有诸位英士,实乃大幸!”刘世勤好话不断。本以为是个轻浮世家子,仗有口谕胡乱揽功,万没想到早在水下布下天罗地网,轻松拿捏困扰香邑数月之久的蛇妖!大武师斩臻象,狼烟杀水妖。河泊所能人辈出,传出去不失为一桩佳话!李家张家武师应和不停。几番寒暄,吹捧,刘世勤望向死去的大蛇,见那伤口肌肉仍在跳动:“不知这大蛇……”“如知县所见,蛇妖已除,再无起祸可能,眼下不过死而未僵,只是梁大人于水下尚有要事处理,是故特命我等二人上岸报喜。”“龙大人,那今天之后,是不是可以出船了?”龙平江转头看向胆大喊话的乡民。“不用明天,现在就可以出船!”霎时间,整片埠头响起山呼海啸的欢呼。那治水都郎,真有天大的本事!刘世勤通体舒泰:“快快,本官要设宴浔阳楼!代表香邑县的乡亲们,好好犒劳梁大人!”李晓恒,张文虎清楚又要自家掏钱,不过大蛇解决,双方没有半分不快。合当庆贺!江淮水底。岸上热闹传不到此处。泥沙沉落,断裂水草纷飞。梁渠呈大字型躺倒在地。他浑身瘫软,连走路的体力都消耗殆尽,背后本该坚持一刻神木烙印黯淡无光,堪堪恢复出来的那点气血,也全用来和蛇妖的绿毒抗衡。与大蛇一战,梁渠几乎没受什么皮肉伤,除去浑身力竭,仅沾染到少许不断侵蚀的蛇毒。蛇妖绿毒异常猛烈,波及范围又十分宽广,激烈搏杀时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一些。张李两家准备的解毒丹有一定作用,然其药性终究是根据蛇妖子嗣毒液所调配,效果上有所出入。好在都是小事。梁渠服用过两生花,此花有百毒不侵之效,一定程度上抵御了中毒效果,加上大范围的稀释,以自身实力,耗过一阵就好。不远处,拳头八足爬动,打扫战场,根据梁渠指示,前往特定位置扒拉泥土,翻出渊木弓,血石护臂。东西一样没少,一样没坏。拢齐全部武器装备,梁渠让圆头把自己顶起,盘膝运功,尽快恢复行动能力。好不容易战胜大蛇,得趁热再捞点。天高云淡,日光炽烈。四月中旬,中午的阳光让人体会到一丝燥热。大泽之上鸟兽密布,各自收拢翅膀,啄食飘散于水上的肉丝。龙人坐在角落之中,默默喝茶。越来越多的百姓听闻大蛇已除,赶来埠头附近,见到远处横亘如高墙的长蛇,无不发出惊呼,更对斩蛇的梁渠好奇万分。打听来打听去,只确认一点。斩蛇的是个俊郎君!身边有头大白猿!刘世勤左等右等,听百姓夸奖的耳朵起茧,仍不见梁渠人影,不好提前离开的他索性派人把整条长蛇全拖上岸,摆正体态,算量长度。有兵丁拿着丈长布尺刻下记好,走在蛇背上,依次重叠布条来回测量,记录下数目。来回三遍,确认无误后高喊。“知县大人,合计一百一十二丈三尺半!”凑热闹的百姓们哗然一片,口口相传中,汇成叠叠声浪。“怪怪,真有一百多丈!开了我的眼!”“老子这辈子没见过那么长的蛇!”“之前两条就小几十丈吧?”“那肯定,儿子哪有老子大?”“还有,还有,你们看见没,刚才那两个拖蛇上来的人也好高?”“不会也是水下的吧,我感觉这水下长的玩意,全比岸上的要大得多!”“那郎君真是奇男子!驭得白猿,斩得大蛇!”书案旁,府衙下人研好墨水,获知蛇妖具体信息的刘世勤亲自舔笔记录,往书页上记录下大蛇尺寸,又抬头望天,写下天气,时令。对香邑县而言,杀一头祸害乡民的蛇妖,那是一等一大事!往前推小几十年都见不到一回,自然要详细记录于县志之上,现在记下关键信息,过两天全要写成文章,录入县志!文思泉涌之际,岸边兵丁响起骚动,一名兵丁快速穿过人群。“知县大人,梁大人上岸了!”“上岸?立即随我去迎!”刘世勤晒得头晕,听到梁渠上岸,立马搁下笔杆,迈动双腿上前迎接。刚到埠头,刘世勤就看见赤裸上身的梁渠不顾形象地翻身上岸,大口喘气。后头乡民蜂拥而至,踮脚眺望。“梁水郎,梁水郎!”刘世勤满面笑容地上前,喊声分外亲切。“刘知县。”梁渠拱拱手,也不起身,刚祛蛇毒,腿脚酸软,实在不想多动弹。刘世勤半分不恼,转身喊人去找身合适的衣服来,顺道领辆马车。张家和李家也相继送来两瓶恢复体力的增元丹。梁渠收下丹药,没吃。眼下没有危险,不至于要吃丹药来恢复。换好衣服。“真俊!”“神气得勒!是我女婿该多好?”“酒喝多了白日做梦?”“怎么没见白猿?你说的白猿呢?”岸边百姓交头接耳,梁渠波澜不惊。义兴镇里听得太多,倒是对旁人报出的大蛇身长更为惊讶一些。一百一十二丈,那就是足足三百七十多米,接近四百!一头狩虎蛇妖就有如此,再往上呢?梁渠不禁想起二郎斩蛟时的大蛟,大半淹没在水中,又没有参照物,不好考量,但光两只眼睛就跟火炉似的,恐怕至少数百丈有余。妖族技能全点肉身,個头一个比一个夸张。马车到来,刘世勤邀请赴宴。梁渠欣然同意,没吃中饭,又同蛇妖大战一场,腹中空空。龙人兄弟则婉言拒绝,提出告辞,他们两人实在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刘世勤见梁渠默认,没有勉强。众人跟随转移,来到席间,梁渠毫不客气,坐下首位,大口吃菜。众人面面相觑,催促上菜之余,全把目光投向知县。刘世勤心中百爪挠心,试探问道:“梁大人,那大猿……究竟是何方神圣?”白猿兀然出现,硬生生把大蛇抛飞出水,巨力恐怖到骇人。此后众人更是亲身经历到大蛇气息伴随着一声闷响,断崖式下跌,直至溃散!当真是一物降一物,酣畅淋漓,扬眉吐气!梁渠面色不变:“去年下水偶然碰上,帮了它点小忙,一来二去,就有了交情,让它帮忙解决一头蛇妖,不是什么大问题。”梁渠话不说全,言语中仅透露出只言片语的碎片式信息,众人自动在脑补了一出大戏。梁渠下水救白猿,白猿知恩图报……难怪。张文虎,李晓恒心中不禁吐槽。你水下有猿早说嘛,当时给好处不至于给的那么难受。给完跟被骗了似的。刘世勤继续问道:“还有那两位拖蛇妖上岸的好汉,似乎……”“哦,也是水中异族,不必惊奇。”“水中异族?”果不其然!寻常人哪有个头那么高大的,尤其是体型匀称,绝非畸形。又是水中异族,又是白猿。眼前这位梁大人,水下吃得很开啊!众人敬畏更甚。刘世勤艳羡道:“梁大人福缘深厚啊!”岸上有圣皇口谕,水下有白猿助阵。何愁仕途不顺?众人纷纷表示羡慕,没人怀疑那白猿与梁渠的关系。人变妖,太过离谱。何况本朝成事前,不一样与龙君往来,培育出来了龙血马?梁渠能和水妖交好,引得助拳,解决蛇妖,就是天大的本事!填个半饱。李晓恒主动询问:“梁大人,埠头上的那条蛇妖,您打算如何处理?”梁渠不假思索:“蛇胆单独保存,蛇骨炼成丹药,蛇鳞背上一条脊骨面的蛇鳞我全要,再来三分之一的蛇肉。剩下的部分全留给你们,我在本地没有什么认识的人,需你们两家帮我处理一番。”大精怪到妖之间,不止是称呼的改变那么简单,本身价值会大幅提高!梁渠要把能拿的收益全部拿走。蛇胆以其重量和体积与整条蛇相比,几乎达到可以忽略的程度,可单就经济价值来说,恰恰相反。一条蛇的价值,过半都在蛇胆上!除去蛇胆,加上蛇骨,最硬部分的蛇鳞,梁渠一人就拿走了七成以上的收益。而且让张家和李家处理,也正好以此为借口逗留。两家找人炼丹,没十天半月弄不完,正好趁此时间寻找鲛人遗迹。“可惜了。”张文虎叹气,“眼下是初夏,若是大人早来三月,那蛇胆方为极品。”蛇胆效用,一年中以冬季的最佳,秋末、夏初者次之,夏季的胆汁质量最差。如今正是春末初夏,虽不说最差,可蛇妖是隆冬出现,要是那时当场斩杀,便能得一颗极品蛇胆。“无所谓可惜不可惜,只要不是最差,那就值得。”众人纷纷称赞梁渠的豁达。梁渠应和几句,敞开肚皮吃菜。他不爱喝酒,也没人敢来劝酒,独几个家主,知县和狼烟高手畅饮。酒过三巡。刘世勤喝得醉醺醺,脸色泛红,趴倒在桌上大吐苦水。“真是倒霉催的,说来也奇怪,以前十几年,几十年,大精怪靠岸的都少见,就今年突然冒出来,还一冒冒两个,打了小的来老的,此前听得隔壁的涟水县也冒过,只不过没待多久,我看,该让武圣大人打上龙宫,杀杀那蛟龙锐气!”梁渠挠挠鬓角,默不作声。他肯定不能承认这些大精怪来南岸的真实目的……妖庭四柱,蛤蟆,乌龟两个听调不听宣,那也有另外一半是听的。他要是在北边,东边,说不定情况更甚。吃好饭。外头热闹依旧,乡民们敲锣打鼓不解喜气。张家李家各自派人前去处理蛇尸。下午梁渠就收到一颗墨绿色的蛇胆,相比于大蛇的庞大身躯,蛇胆就要小得多。只需一人怀抱就可以拿起,放置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清苦味。梁渠抱住木箱,心中不免有所感慨。去年对付鲟鱼妖,尚且需要师父帮忙,如今仅仅隔开一年。自己已经能独立对付一条大蛇妖了。时光飞逝啊。回去再吃。梁渠收好蛇胆,不急一时。相比外界欢庆,龙平河,龙平江陷入了罕见的迷茫时刻。今日之前,两人一直认为梁渠真的是龙君转世,哪怕梁渠一直否认,二人也只当作是记忆未曾恢复。否则一个小小的奔马武师,哪能展现出点化精怪,控水等种种神异之处?可如今看到那神威盖世的硕大白猿,两人彻底迷糊。难不成,真搞错了?白忙活小半年?真是龙君,为何会显现出如此迥异的变化?龙君与猿……实在没有太多相似之处啊!“大哥,你说,龙君真的会转世吗?”“长老说会。”“可哪怕是人族武圣,也未曾听说能转世重生啊。”龙平江听得弟弟反问,回答不出,陷入沉默。妖族肉身天生强悍不假,可人族天生启灵,各类武学功法招数层出不穷,身体固然差上几筹,却能以功法,武学弥补,功能性远超妖族。人族都没有的东西,龙君真的会有吗?念及此处,两兄弟突然不知人生意义何在,陷入虚无。龙君不在,龙人消亡仅是时间问题……恰在此时,正逗一窝龙虾玩的肥鲶鱼似乎感受到了龙人兄弟的落寞,游动上前,用鱼鳍拍拍两人肩膀,两根长须一番舞动。龙人兄弟一愣。“另投明主?” 第四百章 肥鲶鱼巧立奇功 肥鲶鱼的建议十分大胆。龙平江仿佛触摸到烧得通红的烙铁,弹跳起身,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万万不可!吾等龙人对龙君忠诚无二,日月可鉴!”龙平河连连点头。“是极是极!日月可鉴!”龙人反应之大,言辞之坚决,属实在肥鲶鱼意料之外。追随天神不香吗?想到以后龙人离开,再没有上好的宝鱼吃,它啃咬长须,冥思苦想,忽地灵光一闪。肥鲶鱼挺起白肚,上前用鱼鳍压下龙平江,龙平河二人,鲶须飘颤。“你问我们为何要来南岸寻找龙君?”龙平江不假思索,“当然是为延续龙人一族!没有江淮龙君就没有江淮龙人!你同为梁大人点化而来,如何能不明白?”龙平河点头:“对,没错!”整个龙人一族的出现缘于龙君点化,绝对的强绑定关系。大树没有树根,积蓄不到养分,树冠再繁茂,枯萎也仅是时间问题。肥鲶鱼恍然大悟。它不禁想起自己和其他六须鲶鱼迥异的俊美,威武,雄壮,帅气……鱼鳍相碰,长须弹抖,一番沾沾自喜。龙平江,龙平河不知为何肥鲶鱼突然咧嘴傻笑,相视无言。半晌,肥鲶鱼回想起自己目的,收敛神色,游蹿出去,喊来“不能动”,圆头,拳头。“不能动”浮在水面上眯眼晒太阳,本不想理会,奈何肥鲶鱼一直在使眼色,只好慢吞吞地游过来。肥鲶鱼挥舞鱼鳍,让众多水兽一字排开。龙人兄弟不明所以,肥鲶鱼却趁机依次介绍起来。螃蟹,猪婆龙,江豚……它再拍拍自己。六须鲶鱼!两兄弟还是头一回知晓怪鱼品类。这胖乎乎的玩意原来真是鲶鱼?他们把六须鲶鱼同肥鲶鱼的形象对比,生出某种荒诞之感。“阁下究竟想说什么?”龙平江本来心情郁闷,见肥鲶鱼拐弯抹角,东拉西扯,说不上重点,颇为烦躁。肥鲶鱼长须一一点将。龙平河道:“让我们猜你们之间的彼此关联?”龙平江闻言抬头。那么多水兽,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完全不同。龙平河不解:“你们之间哪有什么关联?鲶鱼,猪婆龙,江豚……唔,全是水兽?”此言正中肥鲶鱼下怀,它兴奋地揭开谜底。没错!最大的关联就是没有关联!不管鲶鱼,猪婆龙还是江豚,天神什么都能点化,龙人也不例外!哪怕没有龙君,另投明主,接受天神点化,龙人存续的问题一样能得到解决!听得肥鲶鱼手舞足蹈的比划,龙平江,龙平河愣在原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嘶!龙平河以拳击掌:“大哥,这胖鲶鱼说的有道理啊!”胖?肥鲶鱼斜眼盯住龙平河,心头掠过一丝不爽。胖和壮都分不清,龙君点化出来的东西真蠢,不及天神万一。念及每五天就有一回的可口鱼泡泡,肥鲶鱼暂时忍耐,等待龙平江回复。龙平江眉头紧皱,心绪复杂,怪鱼的须语,真给他的内心凿开一道裂缝!龙君转世太过缥缈,有没有先不论,要找到也无疑是大泽捞针……大半年下去,其他龙人一点消息没有。反倒是梁大人的点化,以物种本身为基础,一样能解决龙人繁衍下,血脉淡化,实力一代不如一代的问题。“哎~”龙平江唉声叹气。一头是龙人未来,另一头是心中信仰。难难难!心急吃不了鱼泡泡。肥鲶鱼用两根须子钓过不下万只螃蟹,知道钓蟹不能急于一时,否则容易脱钩。它拍拍龙平江肩膀,在离开与另投明主之间,给出一个折中建议。反正龙君转世没有线索,不如同过去一样,留在天神身边,间或抓来宝鱼供奉,等过个一年半载的,做好打算再说。良久。龙平江沉重点头。“只好如此。”肥鲶鱼大喜,搓动长须。又有上好的宝鱼泡可以吃了!……梁渠不知道肥鲶鱼三言两语留住龙人,立下奇功,他正找李家家主李晓恒,商量血石矿脉一事。“废弃矿脉?梁大人找那种地方作甚?”以前全叫梁水郎,姓加官职,礼貌之余带点平视意味。如今解决大蛇,一個个全叫起大人。梁渠也不在意。“李家主若是愿意,把地方暂时提供给我,派人围住,我自有妙用,如有收益,愿意和李家主五五分成!”“倒不是不行,不瞒梁大人,血石矿脉挖空后,其实会有部分血石残余,我们把它叫做‘碎银子’,‘碎银子’不外乎两个去处。一是买断,把差不多枯竭的矿脉,低价折卖给愿意买下来开采的家族,事先可以派人进去勘探,自凭本事,买卖敲定,盈亏自负。二是给旁的愿意进去碰运气的武师,交钱,自己进去挖,一天多少银子,能挖多少,挖到什么全看自己本事,此前确有人好运,挖出来过上品血石。”“相当于赌石?”李晓恒没有粉饰:“没错,相当于赌石,其他几个家族也大多如此作为,利润不算太高,主要是省时省力。”“碎银子”开采需要人手,可开采出来价值又不高,索性找其他人来承担时间和人力成本。躺着把钱赚了。“既然如此,李家主能否腾出一条废弃矿脉给我?派人把守住出入口。”“梁大人有所要求,自无不应之理,我马上让人安排,不过梁大人也无需与我们分账,所有血石矿产出,朝廷要拿大头,剩下的部分没多少,梁大人自留便是。”李晓恒不在意梁渠的那点分账。对方左右停留一两个月,自己挖能挖多少?少赚半个月的“碎银子”罢。“不知朝廷要多少?”李晓恒伸出手指,比出一个数字。梁渠吓一跳。“要那么多?”李晓恒苦笑:“血石矿是暴利,真正的好矿压根没有烂石头,真要赚下来的钱全留给自己用,我们就不会是狼烟家族,而是狩虎家族,乃至出两个宗师说不定。”梁渠思索一番,摇摇头:“不必如此,还是五五分账吧。”他不是贪心的人。独门生意做不长久,有拳头感知地脉,万一赚得太多,引得嫉妒,更会平白得罪人,名声也不好。又不是只来一次血石县。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人生的大部分坎,实际多能自我避免。 第四百零一章 一刀穷,一刀富 李家手脚麻利,第二天便派人腾出一条枯竭矿脉。三面环山,一面靠泽,十分隐蔽。里头仍在挖矿的人,退钱的退钱,过去这段时日要继续挖的就发凭证,霸道行径惹得来碰运气的武师敢怒不敢言。梁渠随小厮来到矿洞口,环顾一圈,就定下这里,让小厮赶紧离开。丛草摇晃。确认四周无人,梁渠盘膝而坐。一刻钟后,一头高两米多的庞然巨蟹从水中爬出,满背黄色纹路显得威猛不凡,在阳光照射下泛涌精钢光泽。梁渠拿起一块有少许红色纹路的石块。“一刀穷,一刀富,拳头,看你的了!”拳头碰碰铁钳,发出金铁交击之音。身负重任的它迈动八足,进入到矿坑最深处,再挖出一条通道,进入山体,正式【穴居】。梁渠见拳头进入状态,丢掉手中矿石,来到大泽一侧,纵身跃入。岸上全部安排好,接下来该是重头大戏——鲛人遗迹!为了醋才包的这顿饺子!阳光穿透水域,散成线性光柱,在梁渠身上投下涌动蓝光。放眼望去,零星小鱼游动。大蛇盘踞三月之久,不加遮掩的释放气息,惊得附近鱼类几乎全部逃离消失。仅仅一天过去,附近水域尚未完全恢复生机。梁渠绽放金目,一路游蹿。走到哪,控制到哪。所有小鱼对视上金光,鱼尾一颤,旋即涌向四面八方,展开地毯式搜索。未经统御,开启灵智,小鱼能理解的指令非常浅显,却不妨碍寻找鲛人遗迹。真龙逝去不超过百年,纵然沧海桑田,也不至于把一片聚居地给完全遮掩。让小鱼寻找一片“较大的地形迥异处”,还是能做到的。……涟水县。守船人夹起一粒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咂摸滋味,抬头瞥见福船上升起的炊烟,暗感奇怪。好几天了,每到饭点,船上必会升起炊烟,显然这艘官家福船上是有人的。可那么多天,他从来没见船上人下来过。那么大一艘船,少说要四五个船工方能平稳运行,里头肯定有男人。是男人,怎么也得去一趟快活林吧?船上纪律竟如此之好?守船人回想起先前遇到的年轻人,摸了摸怀里银子,肃然起敬。连手下都如此,肯定是个好官!甲板上。大河狸扁尾巴拍地,抱住一块金属矿石啃食,些许金属粉末纷纷扬扬,给胸口染上一层白色粉屑。惹得獭獭开颇为烦躁,不得不反复派出江獭,用扫帚耐心清理出落进木板缝隙间的粉末。它在心里暗暗发誓,再碰面,一定要让天神下道指令,今后河狸不能在甲板上啃矿石!獭獭开发狠之余,不忘翻动手上烤鱼,拿出调料盒正要撒盐,精神链接中一道讯息传来。数个呼吸后,悠远的尖啸传遍整艘福船。停泊不动的大船从睡梦中苏醒。数头江獭从房间内蹿出,来到自己岗位上各司其职。两只小江獭四肢着地,闪过厨房门口,结果没过多久又退了回来,对里头的烤鱼流口水。獭獭开顾不得烫,张嘴叼住烤鱼蹿出厨房,给了两只小江獭两個暴栗,拎住它们的后颈肉扔到船岗上,其后快速爬上桅杆,边啃烤鱼边下达一道又一道指令。啪嗒!花生米滚落。守船人遥望桅杆上的大江獭,目瞪口呆。怪怪,难怪不用下船找女人……察觉到目光,獭獭开五爪并拢,做出一个标准的水夫礼,转身继续发号施令。船锚收起,竹竿撑水。大船从船坞中滑出,待离开埠头,进入深水区,风帆哗然张开,承接住浩荡江风,推动船只徐徐加速。清凉江风扑面,消去四月下旬的燥热。大河狸拍干净胸前粉屑,把啃掉小半的金属矿石放进随身小木箱,来到船头位置,张开双臂,浑身毛发飘扬。快哉!正午。梁渠控制过上万条小鱼,顺带让獭獭开驾驶福船赶到香邑县,回到岸上,取来大块蛇肉,放在肥鲶鱼等兽面前,让它们敞开肚皮吃,管撑!肥鲶鱼面对蛇妖肉,鱼鳍触碰,面露难色。犹豫再三,它闭上眼睛,撕咬下蛇肉,只吞不嚼。水兽蕴含的水泽精华远不如宝鱼,同样大小的一块肉,占肚子不说,得到的水泽精华还少,也就是胜在量大。但这不重要!关键在于,蛇妖尸体沾染了它自己的毒!厮杀时,水下大片毒雾弥漫,梁渠都难免沾染到,蛇妖自己体型那么大,更是只多不少。尤其是腰间爆裂矛造成的伤口,本身只剩一层肉膜,后来的战斗中更是完全撕裂,毒水倒灌,堪比用来腌制肉块的盐水,入味了都!吃的越多,肚子越痛。味道还不好,可谓边吃边拉。从来没有一顿饭让肥鲶鱼吃得如此难受。可一想到“不能动”的硕大体型,它强忍腹痛,含泪吞咽。肥鲶鱼如此,“不能动”,圆头等兽也好不到哪去,吃得面目扭曲,浑身难受。唯一适应的只有阿威,本身具有不错的毒抗性,猛吸蛇血,腹部鼓鼓囊囊,打个嗝后又干瘪回去,继续猛吸。至于梁渠,给拳头送上属于它的一块后,对余下蛇肉敬谢不敏。又干又柴,沾染毒液之后还略微有些发臭,怎么做都不好吃。他选择去酒楼。昨日宴后,张家又派人送来一批水属宝植,外加五千两白银,当做事后酬谢。李家同样如此,不过没送宝植,总共送有一万两白银整!大蛇死亡,两家人完全没必要再给好处。没有小气,全是格局。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别的鱼妖,草妖闹事?巴结河泊所的“未来高官”,不会有错。临时抱佛脚不可取。眼下送是酬谢,日后有难,想送都没得送呢。如此一来,梁渠手中积累的财富,陡然增加到两万两之巨!下几顿馆子,洒洒水。吃好饭,梁渠茶叶漱口,让小二擦干净桌子,铺上白布,端来砚台,当场撰写册页,把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一遍。如此悠闲到第三天中午,四月二十日。蛇妖的骨架终于让张家人完整拆出,整理蛇皮,炼化蛇骨。无数条探索大泽的小鱼,也有一条传了回信。 第四百零二章 掘地三尺! 数十万条大鱼分布香邑水域各处,于梁渠识海中化作一张绵延大网,从浅到深,从近到远反复「捕捞」。凡有发现之处,大网节点皆会荡漾出细微波动。三天下来,梁渠收到的类似波动不下十数个,结果无一所获,白欢喜一场。普通小鱼认知有限,三天里尽是误报,错报,浪费不少精力。以至让梁渠怀疑,靠小鱼寻找鲛人聚落到底靠不靠谱,亦或者老砗磲未衰先呆,给了他假消息?不管如何,得去一趟。浩瀚平静的大泽,仿佛流星掠过天空,兀然拉扯出一条漫长的白色水带。挥舞蟹钳求偶的河蟹大惊,四足爬动缩进洞穴,未待堵上洞口,惊天异象消散无踪。螃蟹晃动眼柄,夹住飘来的水草,一时忘记自己为何要躲。数个呼吸后。哗白汽溃散,显出人影。水草丛中,胖头鱼摇曳尾巴,全神贯注地给予脑中神光回应,殊不知无上神光早已到来。梁渠低头俯瞰。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只一眼,他便解除了所有鱼类控制。由十数万鱼类构成的大网轰然崩溃。重获自由的胖头鱼僵立片刻,惊觉身边有人,甩尾逃窜。「真不容易。」梁渠眸光闪烁,环顾四周。越过一道水底山脊,沟壑之中,古老聚落如画卷般展开。历经数十年的水流冲刷,聚落中大半房屋化为废墟,断壁残垣坠入深沟,唯独零星的数栋房屋固执矗立,彰显出曾经居住者的地位。屋宇连绵,尚且完好隆起的卷棚硬山顶上铺着铁黑色的瓦片,瓦片上镌刻卷云和水浪,飞檐与飞檐之间,挂有半透明的残缺绸缎,在水流中无声起伏。从瓦片上的花纹之中,不难看出聚落曾经的繁华,唯有脱离艰难求存,方能聚焦于艺术创造,追求美观。梁渠拿起一块瓦片敲敲。清脆的颤音荡开。金属。有钱。水下建造房屋,难度极大,寻常材料轻易会被腐蚀,尤其木材。毫无疑问,眼前的聚落正是曾经老砗磲说过的鲛人部落!难怪那么多鱼,寻找那么久,此地距离沿岸至少有二百里之远!拨得云雾见青天!胖头鱼,干得好!梁渠召集水兽赶来,独身进入聚落。浮动的身形惊走缝隙中觅食的小鱼。整个鲛人部落全沿深沟建造,扩张。一半房屋建造于地面,一半洞穴开凿于峭壁。洞穴照耀不到阳光,却有诸多荧光藤蔓交相缠绕,营造出不错的视线范围,梁渠猜测,居住在地面上的,多半为鲛人中的强者,食利阶层。居于于峭壁洞穴的,多为底层。透过门窗,里头留存的各类家具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一观点。洞穴中的诸多陈设,远不如上头房屋中的精致。然而数十年过去,反倒是底层人居住的峭壁洞穴,依石而造,保存的更为完善。人要饭撑,屋要人撑。老屋住人百年不塌,无人居住五年就垮。人气是一个切切实实存在的东西,一所无人居住的土屋,几年下来便会破败不堪。尤其水下,侵蚀要比陆上严重得多。「巅峰时期,两千多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梁渠迄今为止去过地方不少,见过的乡镇繁多,以眼下房屋数量,规模,大致能推算出曾经有一个二千到二千五百人的鲛人部落生活于此。不会超过三千,整体规模比曾经的义兴市稍大。「不知道能捞到多少好处。」鲛人不是让人灭掉,而是龙君消逝后,有计划,组织的撤离。希望收获不会让人失望。转悠一圈,把整个遗迹大体摸样记入脑海。梁渠心念一动,蒙蒙气机扩散。顷刻间,无数条丝绸般的白带从虚空中伸出,把他裹缠成一个白球,再消散,威猛白猿现世!白猿紧闭双目,水流感知数十倍扩张往外,笼罩住整个鲛人遗迹。屋脊,墙壁,地砖,窗棂……水流弥漫之处,清晰如掌上观纹!两相映照,所有隐藏的暗阁,密室显露无余。清楚结构,关键点,梁渠结束化灵】,体虚之余,盘膝运功,不断强化记忆。良久。龙平江,龙平河两位龙人,外加肥鲶鱼,不能动,圆头等一众水兽相继赶到。两位龙人见到水底遗迹,颇为惊讶。他们并不知晓梁渠来香邑县斩蛇的真正目的,但见诸多水兽四处寻找也未曾阻止。全是无主之物,有什么不能拿的。一众水兽钻洞的钻洞,掏窝的掏窝。圆头率先有所发现,从洞穴中衔出一枚透明泪滴状宝石,熠熠精光闪烁。鲛人泪!好东西!梁渠大爱鲛人泪,不仅有水泽精华,完事还能卖给天舶商会,赚两份!遗迹之中果然有好东西残留!哗啦啦大片泥沙从另一个方向腾起。梁渠收好鲛人泪,临高俯瞰。垮塌的屋檐耸动两下,如涌动起伏的洪波般骤然破裂,从中钻出肥鲶鱼的身影。烟尘弥漫,肥鲶鱼连打两个喷嚏,不满房屋的脆弱,把断裂的梁柱拍成木屑。不小心磕碰一下,竟然倒了!有前车之鉴,水兽愈发小心。肥鲶鱼,不能动,圆头一个个体型庞大,进入鲛人居住的房屋搜罗东西,确实碍手碍脚。正巧,精神链接中獭獭开的位置越来越近。江獭,河狸的体型偏小,手也更巧,必然是挖掘好手。梁渠让獭獭开改变航线,向鲛人遗迹的所在地赶来。鲛人遗迹有近千个房屋,有的好找,没几天搞不定。三百里开外。獭獭开收到命令,爬上桅杆有条不紊的发布新指令,舵室内的江獭推动横杆。操纵风帆的江獭双臂肌肉隆起,呲出尖牙,调整风帆,继续保持全速前进。向新的目的地进发!与此同时。圆头很快找到了第二枚鲛人泪,挺胸抬头的上交给天神。「不能动」瞥上两眼,老神在在地用爪子扒拉废墟,保持自己的节奏。肥鲶鱼见圆头接连立功,十分嫉妒,不小心撞到房梁,整栋房屋摇摇晃晃,吓得它仓皇扶住。时间推移。水光渐红。诸多水兽耐心寻找。梁渠手上的鲛人泪很快从一到二再到三……免费阅读. 第四百零三章 龙灵绡 【水泽精华2786】【水泽精华2846】【水泽精华3147】泽鼎中,淡蓝色水泽精华稳步上涨,碰撞出悦耳潮声。两个时辰,遗迹挖掘进度不过一小部分,梁渠轻松入账八千六百点水泽精华!舒服!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小袋子,梁渠把三枚鲛人泪分开放置,免得互相之间剐蹭,留下划痕。品相下降,吃亏的是自己。“此地鲛人部落离开的略显匆忙啊。”接连三枚鲛人泪入账,让梁渠多出几分思考。他找到一同帮忙翻找的龙人兄弟,询问起鲛人的诸多事项。两个种族同为水族,相互之间应当了解颇多。“鲛人自己对鲛人泪怎么看?”龙平河思索一番:“伤心物吧?鲛人泪颇似精血,没有一定实力,一生中几乎不会有。加上人族无底线的追求,不少鲛人把它看成鲛人诅咒,不过大多还是比较珍惜的,视为亲人遗物,留作纪念。按理说不会轻易丢弃,多半离开的比较急,或者碰到什么事。”“鲛人同龙人,形貌上有何区别吗?”“区别很大!”龙平河单手抬起一根横梁,回头解答,“梁大人别看我们都是水族,实际我们龙人单纯的个头大,跑到岸上,很多武师会误以为我们天生武骨,但鲛人绝对不会被误认。”龙平江点点头,他拉开书柜抽屉翻找之余,摸向脖颈两侧。“鲛人的下颌两边有数层鱼鳃叠合,平日看不大出,独情绪激动,气息短促时会高速颤动,扇出白汽。手趾间长有一层半透明膜蹼,从腰间往下是一整条长鱼尾,多为蓝色,青色,总之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人。”“差别那么大?我怎么听说过鲛人和人相恋的故事?”龙平江陷入沉思:“唔,多半为读书人编纂吧?龙人与人通婚确有,鲛人……反正我没听说过。”龙平河好奇道:“梁大人哪看来的?鲛人和人,没法繁衍子嗣的啊!”“哦?没法繁衍子嗣?”“龙人是龙君点化人类胚胎,而鲛人半人半鱼,天生如此,何况它们诞生子嗣方式和咱们大相径庭,反倒和鱼类差不多,在体外。”“体外!?”梁渠大惊。鲛人体外繁殖?“额,没那么夸张……和鱼类有所差别吧,体内孕育一段时间,然后体外再孕育一到两月,方能破开胎膜,繁衍出小鲛人。”梁渠恍然大悟。胎卵生。世界的奇妙。“如今江淮大泽里,还有鲛人部落生存吗?”“有的……吧?”龙平江语气迟疑,充满不确定。“没有龙君庇护,印象里来江淮大泽的鲛人大部族全部离开,但多多少少会有生存在较为偏僻地方的小聚落,大概会留下一部分吧?”“以前大泽里的鲛人非常多?”“非常多!”龙平江眼神满是骄傲之色,然而更多的是唏嘘,“当年的大泽有龙君在,繁华无双,绝不仅仅是江淮大泽为天下第一大湖的缘故。那时候的江淮,是头一個能与人族互通有无,开展商贸的大泽。龙君大寿,还邀请过不少武圣来龙宫做客,留下过墨宝。对水族来说,放眼天下,没有比江淮大泽更安全,更充满机遇的地方。甚至有许多大妖顺流而下,到大泽中图谋发展,跟人族武师离乡到镇,离镇到县一样。此前鲛人空有编织鲛绡之力,却无化作财富之能,来到江淮大泽,方能与其他水族,人族互通有无,日子过的要比海里好得多,自然越聚越多。只不过如今看不到了,我们也很少再去和鲛人联系。”龙人一族如今自身难保,存续都成问题,哪有功夫去找鲛人?梁渠能明白商业对一个地区的发展作用有多大。合理的商业,实际上是对效率的拔高,进行功能分化。但商业要繁荣,离不开大背景支持。龙君在,秩序能渗透到底层,有安定的环境,自然发展快速。龙君不在,渗透到底层的秩序崩塌,以动物天性,全是黑吃黑,奴役与被奴役。当然,龙君本龙必然是个相当开明的家伙。讨论间,梁渠头顶笼下大片阴影。一艘挺阔的福船停留水面,掷下黑铁船锚,勾中河床,拖拉一阵后彻底泊停。噗通噗通~接连几道身影从船上跳下,水花消散,露出獭獭开,大河狸的柔顺毛发。没有寒暄,梁渠让江獭一家,河狸一家全部加入挖掘。有“心灵手巧”的两大水兽家族加入,整个挖掘工作顺利许多。不一会功夫,獭獭开搬来两个木箱。木箱不知是何材质,没有腐朽。梁渠掰断锁扣,打开第一个,里头是几匹绢布,又与寻常布匹不同,纤薄异常,轻若无物,没有半点湿透迹象,颇为神异。“鲛绡?”龙平江见多识广,一眼认出布帛材质。“这就是鲛绡?”梁渠触摸一番,十分柔和,可惜没有水泽精华吸收。掌中无力舞衣轻,剪断鲛鮹破春碧。布是好布,入水不濡,全然没有寻常布匹入水变色,贴身的尴尬。但没什么用,太薄,透视装,情趣过头,完全不是男人穿的。只能拿出去卖,不知道能卖多少。打开第二个木箱,依旧是布匹。“龙绡!”“龙绡?和鲛绡不一样?”“不一样,寻常人大多把龙绡当作鲛绡的别称,实际这两样一个是男人穿的,一个是女人穿的。”梁渠恍然,仔细看,龙绡确实没有第一个木箱里的轻薄,非常厚实。不透视!那还可以,龙绡没那么薄,自己也能穿。夜幕降临。獭獭开不负众望,率领一家獭一通掘地三尺,总共找出来十八匹鲛绡,十五匹龙绡,外加三枚鲛人泪!另一边,肥鲶鱼吭哧吭哧挖半天,终于挖掘出来一个大箱子,兴冲冲地抱过来。梁渠本以为又是龙绡,鲛绡之流,哪知打开一看,里头的确是布。但这布会动!打开瞬间,里头的白布轻轻摇晃,梁渠还以为是逐水起伏,谁料没一会,布匹竟然顺应水流起伏,飘出木箱缠绕上来!整个一八爪鱼的姿态!梁渠当机立断用水牢控住布匹,喊来龙平江鉴定箱子里的是什么神奇物种。肥鲶鱼在一旁惴惴不安,长须互戳,以为自己不小心挖出来什么脏东西。龙平江凫水过来,也没费多少功夫,一眼认出。“龙灵绡!” 第四百零四章 发达! 龙灵绡?肥鲶鱼扬起长须,全神贯注地倾听。“你的意思它是一件灵衣?”梁渠望向水牢中动弹不得的白衣,从名字上窥出一二。“大人慧眼如炬!”龙平江抱拳,“寻常龙绡与龙灵绡相比,同那银丝衣,金丝衣间的差距更大上百倍不止!”“为何?”“大人可知鲛绡、龙绡要如何生产?”“不知。”梁渠好奇起来,“我只知‘南海出鲛绡纱,泉先潜织,以为服,入水不濡’,具体如何制作,未曾在书上见到过。”旁边龙平河听了半天,伸长脖子插话。“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鲛人自己的鳞片!”鳞片?肥鲶鱼浑身一颤,鱼鳍紧紧贴住身体,但马上想起来自己没有鳞片。联想到鲛人因鲛人泪被捕杀,梁渠仿佛看到残鳞片片的惨象,一阵牙酸。“梁大人想岔了。”龙平江看梁渠表情,立即猜到对方所想,“非生拔鲛人鳞片那般残忍,如此行径,完全是涸泽而渔的做法。鲛人未曾年老衰弱,一年会蜕两次鳞片,分别在每年三月,九月。期间鲛人会把蜕下的鳞片收集拆分,去除掉坏鳞,残鳞,利用秘方,往鳞片中掺和进部分宝鱼鳞片,水中草药,共同熬煮成鳞胶。再用海花枝于水中把鳞胶拉成薄薄纤丝,韧而不断,纤而不利,如此经由鲛女日夜编织,方成鲛绡,龙绡,有入水不濡之奇效。故全天下,唯有鲛人自己能生产鲛绡,其他人纵然获得秘方,没有鲛人蜕鳞亦无法制作。”梁渠恍然。“那龙灵绡呢?莫非使用的鳞片有所不同?”“正是如此,鲛人生长到少年至中年阶段,腹部会有部分鳞片呈七彩之色,彩鳞越多,越能得异性青睐。每年蜕鳞,这部分彩鳞并不会跟随整体一同蜕下,一旦有所损伤,数年内无法恢复,而用来制作龙灵绡的,正是这部分彩鳞。再者彩鳞一旦剪下,灵性会随时间逐渐流失,非得短时间内集齐足够彩鳞制作成品不可,条件苛刻。通常要五千人以上的大聚落,拥有足够的青壮年,才有能力制作龙灵绡,加上前后工序,损耗,价值千金!此处部落中能出现龙灵绡,实乃意外之喜,大人福泽深厚!”福泽深厚!肥鲶鱼挺胸抬头,对视上远处挖遗迹的圆头,长须甩动,好一番扬眉吐气。圆头不予理会,用脑袋顶开瓦片,找到密室,自己挖自己的。梁渠有了一个基本概念,他指向水牢中动弹不得的龙灵绡。“既然是灵衣,为何会自己扑身上来?”灵器有灵,见面就扑,未免太过热情。“私以为梁大人天生非凡,龙灵绡有所察觉?”龙平江沉吟片刻,道出一句。肥鲶鱼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大泽里哪条鲶鱼不对自己侧目?梁渠侧头:“阿肥,你从哪找到的箱子?”肥鲶鱼甩动鱼鳍,指向远处一栋尚且保存完好的鲛人房屋。位置基本是整个遗迹的中心。梁渠记得【化灵】探查时,这栋房屋下面有一個地下密室。想必告诉水兽时,肥鲶鱼记了下来。众人转移位置,进入屋中,果真看到敞开的地下密室。整个密室入口经过肥鲶鱼的鱼为“拓宽”,满是裂痕。它是强行挤进去的,探进脑袋,用鱼须挑了一个最好看,最华贵的大箱子出来。“拥有龙灵绡,屋主多半为部族族长。”龙平河环顾一圈,有所猜测。让肥鲶鱼折腾一回仍没有倒塌,质量比别的房子好太多。“獭獭开!”獭獭开从诸多水兽中钻出,身先士卒,率领一大家子钻进密室翻箱倒柜。一番搜集。总共找出龙绡,鲛绡共一十一匹,精美瓷器两箱,少许腐朽,流失药性的丹药,草药若干,鲛人鳞少许,外加鲛人泪六颗!鲛人泪六颗!梁渠手捏诸多小袋,心潮澎湃。发达了!七月在即,今年丙火日不会有二十三到二十四年一回的三日凌空,却仍有两日凌空的盛景。不奢望十天一缕,唯求整个二十多天的丙火日下来,能收集到一缕,那他手上的赤气又增加到两缕!配合两万水泽精华生成灵鱼,足够让川主泽灵提升到第三重!泽狨对付蛇妖的轻松写意,离不开川主那两成对水兽特攻!收好鲛人泪,梁渠目光聚焦到龙灵绡。龙平河建言:“左右一件灵衣,奈何不了梁大人,不妨试上一试?”龙平江点头:“龙灵绡为活体灵衣,溅落鲜血或能有心意相通之效。”略加思忖,梁渠放开水牢控制。重获自由的龙灵绡飘晃游动,像朵凫水的白云,舒展不定,仿佛在确认有无阻碍。灵性颇高。梁渠用青狼划破食指,弹出两点鲜血。血珠晕染。蒙蒙气机牵连,平整的线条如水流动,龙灵绡化作一股白色旋风,以躯干为中心,向四肢蔓延,包裹。放开感知,无数丝线断裂重组,游走间不断叠合,涌动。从柔和变得笔挺,从宽松变得收束,从一件飘柔白衣,彻底变成梁渠身上原本穿着的深蓝常服!入水不濡。飘逸,蓬松。没有任何不适。衣服质地比丝绸更为顺滑,多余的布料全化作一条厚实腰带收束腰身。“它还会变色?”梁渠拽动袖口,袖口自动宽松几分,心念转动间,连棉布的哑光和丝绸的反光都能调节。“鲛人彩鳞会变幻颜色,龙灵绡继承了这一特性,加上变形之能,几乎能幻化出任何衣物。”梁渠让獭獭开从福船上拿来他的河泊所官服。展开官服。龙灵绡色泽涌动,重变作一件靛青官服,胸前布满云纹,居中一条云锦白鱼。更为奇特的是,上头白鱼逐浪而起,恍若活物游动,栩栩如生!白鱼从胸口游曳至肩膀,又一个甩尾纵跃落入后背。厉害啊!龙灵绡能变色,自然能通过控制不同部位的颜色,让云锦白鱼呈现出动态之感!梁渠脑子里冒出一个点子。龙灵绡展开成单层厚布,岂非能制造出不用投屏的电影幕布? 第四百零五章 再进化 福船停泊不动。水鸟落上桅杆,收拢翅膀暂做歇脚。接下来数天,梁渠率领水兽全力挖掘鲛人遗迹,好东西一箱一箱地往福船上搬。草药,丹药时间过去太久,药性基本流失,吃了没用不说,反而容易闹肚子。瓷器,金银,矿石尚且有用,大河狸一天啃一个矿石,不带重样的,见谁就冲谁呲牙笑。出门一趟,收获诸多风光不说,还拿到了啃不完的矿石。其中收获的最多还是龙绡,鲛绡,师父,师娘,师兄,师姐一人送一匹绰绰有余,下半年去黄州的寿礼也有了。可惜收获集中爆发在头一天,挖掘的是各个房屋和洞穴中的隐藏密室。密室挖空,发现好东西的几率大幅下降,不仅零散,价值还不高。福船上。梁渠盘膝而坐,胸前云锦白鱼游曳,掌中依次盘过挖掘出的鲛人泪。【水泽精华2456】【水泽精华5432】【水泽精华2364】嗯?梁渠眉头一挑,从前面吸收过的泪形珠宝里挑出一颗,仔细观摩。鲛人泪精华大多在两千五左右,偏偏这颗精华有五千多。恁特殊?翻找出对应的小布袋,梁渠回想起来。这颗鲛人泪是自发现龙灵绡的密室里挖出来的。梁渠吸收掉余下几颗,又有一颗跳动出五千多点水泽精华,堪比一条深水宝鱼。两颗鲛人泪与其他比较。大小上没什么差别,色泽上……貌似更为纯净。“鲛人泪中水泽精华的多少,同鲛人的实力有关?”梁渠眸光一闪。遗憾找不到活的鲛人验证。什么时候一统大泽,让鲛人天天进贡鲛人泪,龙灵绡。一天吸一盘,穿一件不带重样。梁渠畅想美好未来,手上盘动珠子不停。从挖掘到今天,总共发现一十六颗鲛人泪,加上此前进化“不能动”后剩余的水泽精华。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深青))】【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二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水泽精华:五万六千三百二十四点】潮声碰撞间前所未有的宏大。鼎壁之上,白沫纷纷。赤气与青气交相缠绕。梁渠意识下沉,恍惚间来到一片海洋之上,满耳水声,清新的水汽倒灌入肺部,润泽四肢百骸,神清性空。斩蛇后,张家给的部分宝植还没吃,又至少是五千点精华,总共加起来能有六万多。前所未有的富裕。一波肥。渔夫辛辛苦苦捕鱼一年所挣银钱,不如钱庄掌柜一天滚动出来的息银。梁渠迈入狼烟之境,更有化灵在手,水中实力堪比狩虎圆满,本金雄厚非常,能赚取到的利润自然越来越高。寻常狼烟,哪有本事对付蛇妖,自然榨不到张,李两家好处。可真到了狩虎,非三位齐至方能胜且杀之,区区两个狼烟家族给出的诸多好处一番分润,又显得寥寥。水中陆上的差价,暴利啊!幸好,能做这桩独门生意的,有且仅有自己一人。中午。獭獭开抓住绳索,爬上甲板,上交出两颗鲛人泪,同时向梁渠汇报今日份挖掘情况。最后的一部分遗迹全部挖完,大大小小地方,没一处遗漏。梁渠听闻此言,跳入水中检阅。肥鲶鱼瘫倒在碎裂的砖瓦上,神色恹恹。重复工作太消耗精气神。每天不是挖就是挖,还要瞪大眼睛找一点点大的鲛人泪,挖完又要吃难吃的蛇肉,生活充满苦痛。恰好“不能动”从“冷却”中恢复。神木烙印附身,梁渠化作白猿,一番详细的水下感知,确实没有遗漏之处。江豚十头,江獭河狸两家,三者加起来共有二十位。加上龙人,肥鲶鱼,三天时间,足够把整個鲛人遗迹掘地三尺,翻个底朝天。眼前真的只剩下废墟。梁渠招手。“走了!”肥鲶鱼蹭一下从废墟中跳起。“不能动”陡然趴下,扬起大片灰尘。大河狸挺直的脊椎一下子松软垮塌,叠出厚厚的肚圈。啃木头是爱好,造木船乐此不疲,挖东西可不是,给河狸累够呛。终于挖完了。江獭一家抓住绳索翻身上船,迫不及待地掌舵拉帆,离开伤心地。水鸟展翅翱翔。一个时辰后,福船靠上废弃矿脉沿岸。梁渠找到在废弃矿脉中埋了七八天,不停采矿的拳头,查验收获。成果喜人。上等血石矿三方,中等血石矿一十六方!听起来不是太多,但梁渠清楚记得李晓恒曾经跟他说过,废弃矿脉里的碎银子,一天能挖出来半方中等血石矿已经相当了不得!除去要上交的,剩下部分至少能打造出一到两件上等血石装备!不仅如此,拳头外壳纹路同样有变化。埋入血石矿前,拳头外壳上全是黄色纹路,现如今却多出许多红色纹路,外表上看更为威猛霸气。“矿种区别?潜力很大啊……”从气息上观望,拳头往血石堆里埋七天的变化,要比之前埋池塘里大得多,不止有厚实的安全感,更多出几分锐利。【穴居】状态下,拳头越来越超模。寻常精怪里绝不会有对手,说不得个别先天较弱的大精怪也能掰掰腕子。凝视纹路良久。梁渠沟通泽鼎,从鼎中划出一万五千多点水泽精华,投入到拳头体内。霎时间,四道精光从泽鼎内浮现。意识下沉。【金刚磐石】,【遁形迷彩】,【休戚与共】,【地脉律动】。同“不能动”一样。两项身体强化,两项能力强化。第三项【休戚与共】效果为沟通地脉,汲取大地之力,大幅强化自身攻击,防御,同之前的【磐石】差不太多。第四项则为【穴居】进化版,通过穴居,感知矿藏,吞噬矿金,不断强化己身。无论范围亦或效果,对比【穴居】下皆有相当大的提升。世上矿脉诸多。何况梁渠刚学会制造涡流通道。哪怕距离和时间有所限制,完全能用数量弥补。今后往来平阳与香邑,会非常方便,拳头的能力大有可为。一万八的精华需求,拳头自己也存了三千。手头富裕,日子该过得爽快一些。精光绽放,流星般坠入拳头体内,偌大光茧成型。河边的肥鲶鱼看到光茧大惊失色,本以为第二个进化的会是自己。谁料竟然会是拳头!它生无可恋地翻出肚皮。 第四百零六章 改弦易张! 悲莫过于无声。肥鲶鱼上下沉浮,随波漂流,大河狸上前拉拽它的长须,拍拍脑袋。岸上光茧破碎,皲裂成片片耀斑。剪影投下,遮蔽矿洞。年仅一岁半的拳头高举双钳,展露雄躯,健硕的体格再大出一圈。腰间绒毛好似腰带,胸前铠甲块块叠合。偌大的背甲上,杂乱衍生的黄纹、红纹彻底消失,重变回深岩色,仅背甲边缘一圈泛出暗红。“不错!”梁渠敲敲拳头外壳,厚重的闷响荡开。麾下水兽,各有各的特色,论及威猛,刚硬,拳头毫无争议当属第一!蟹大将军!拳头敲击双钳,来回爬动,八足晃动残影,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钻回矿洞,两双金刚大钳无往不利,坚硬岩块如嫩水豆腐,触之即碎,崩成满天烟尘碎屑。为天神献上更多血石!拳头干劲满满。肥鲶鱼甩动长须,愈发唉声叹气。大河狸从贴身木箱中掏出凿子,铁锥,碰撞敲击,示意肥鲶鱼也可以跟它学一门手艺。梁渠一早注意到肥鲶鱼的落寞。拳头能力固然是好,但他怎么会忘记忠心老臣?没吃的宝植加蛇胆,存量精华至少有两万,从没打过那么富裕的仗。当即宣布。“五月回平阳县之前,大家抓到的所有宝鱼不必上交,自己抓到自己吃!埠头上的蛇肉敞开用,谁攒满五千精华,谁就能被点化!”拳头进化时梁渠额外补了一万五千多点,它自己存有小三千,加起来凑够一万八的总量。几大水兽同吃同住,存款相差无几,换言之,剩下来几天,吃够两千就能获得点化!一石激起千层浪。水兽响应纷纷。肥鲶鱼率先跳出,鱼鳍指向圆头及它一众江豚手下,赶江抓宝鱼,一个抓不过对面十个啊!“你能吃呀!你一顿吃圆头三倍的蛇肉量!阿威都没说什么。”阿威舒展身躯,落上梁渠肩头,轻轻晃动脑袋。肥鲶鱼陷入沉思。圆头标准的行动派,得到天神承诺,兴致勃勃,二话不说率领江豚部队冲向大泽,行那翻江倒海之举,势要拔得头筹!肥鲶鱼来不及思考赶江抓宝鱼和吞吃怪味蛇肉哪个更划算,见江豚离开,赶忙跟上。潮水翻涌上岸,留下白沫一线。福船周围逐渐冷清。梁渠喊来赤山,翻身上马,准备前往县城找刘世勤,一只爪子伸出,拽住龙灵绡裤脚。“嗯?狸总工?想吃矿石第三舱室里的自己拿,不必特意通知我。”大河狸摇摇头,指向船首上拉长望远镜,观察水鸟的獭獭开,好一通比划。梁渠沉吟良久,忽有所悟。“你想接受点化?”大河狸双爪合十,连连拱手。它亲眼目睹只会打架的蠢蛋兄弟,经由天神点化,变成如今会开船,会练拳,会对它在甲板上啃石头说三道四的模样,万般羡慕。蠢蛋兄弟变了,变聪明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啃无止境。木头啃得越多,大河狸越明白,想要啃出完美的木块,造出完美大坝,非狸力所能企及,唯有借助外力,方能突破瓶颈!……狸总工为追索啃木头大道,寻求天神点化是個不足为道的小插曲。梁渠随手补全一波,让狸总工毛发油亮,聪慧有灵,骑马赶回县城,预备出手部分鲛人泪。珠宝越稀缺越珍贵。永恒不变的真理。即便自留几颗,总数超过两位的鲛人泪,带到平阳县一次性卖出,必然会出现跌价。亏。不如往香邑县先散点货,头一个出货对象,梁渠选中香邑知县刘世勤。战前问卦找个无甚本事的老道士,卜出个凶,令人“印象深刻”。街道上热闹嘈杂,空气中多出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县衙门口张贴满数张告示,围满百姓。梁渠撇上一眼,没有细看,乘骑赤山跃入县衙后院。县衙吏员远远望见一股火风袭来,自知何人降临,早早开门相迎。胥吏一面招待梁渠,一面赶去告知县令。礼房经承躬身相迎:“不知大人降临,有失远迎,快请到里面用茶。”梁渠跳下马来:“茶倒也不消用,但请问刘知县在不在衙内?”“一县之长哪有不在县衙的道理,梁大人,多日未见了!”人未到,声先至。刘世勤从内房快步赶出,衣衫略显凌乱。梁渠望向院中日冕,告歉道:“一时兴起,忘了时辰,打扰刘知县午枕。”以前一日三餐锚定,尚有午休概念,如今突破狼烟,一天下来不觉饥饿,时间上总有错乱之感。“梁水郎亲临,难有共叙雅事之机,刘某求之不得,谈何打扰?快快入座!”刘世勤满面笑意,亲自引梁渠进入后院厅堂落座,上茶。堂内。丫鬟上前点燃熏香,合上炉盖。刘世勤深吸两口醒神,笑道:“大蛇事毕,刘某本想邀大人一同欣赏我香邑风光,岂料神龙见首不见尾,听闻李家主谈及,去了大泽之上?”梁渠不置可否:“是有些事要处理。”刘世勤喟然长叹,拎起茶壶,躬身给梁渠沏上一杯香茶。“夙兴夜寐,靡有朝矣。梁大人兢兢业业,刘某顾景惭形,无怪乎梁大人以舞象之年,得圣皇嘉奖。不过可惜,梁大人孜孜不倦,却也错过外头大好风光,昨今两天有大热闹,算算,足两,哦,三件大事!”梁渠双手接捧茶杯,本想就此掏兜把鲛人泪拿出来,听闻此言收回动作。“什么热闹大事?”“梁大人来时未曾看过衙外告示?”“来的匆忙,瞥过两眼,不知具体内容。”刘世勤恍然,撇开茶沫道:“首要一件,平阳县改弦易张,正立为平阳府,淮阴府改为淮阴县,从属平阳府。原平阳县知县简中义升任为平阳府知府,原淮阴府府衙班底大半迁往平阳府,少部分平迁,限期一月完成交接。”梁渠怔住:“什么时候的事?”“昨日,即四月二十日正式更易,今日二十一日上午,县衙里方收到传报,中午适才派人张贴告示,贴到门外。今后香邑县不再是淮阴府香邑县,而是平阳府香邑县,恭喜梁大人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零七章 武圣点兵 梁渠去年华珠县治水,听闻上使提过一嘴,清楚夏耕前淮阴府会改弦易张,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恐怕自己来香邑县的同时,使者同样在赶来的路上。遗憾未能亲眼见证镇变府的历史时刻。蓦然回想。平阳县内早已冒出多个大商会,诸多高楼林立,围绕县城,兴土木者无数。许多地方家宅规模比杨师的更为夸张,围墙层层叠叠,三层起步,许是淮阴府来的诸多家族。幸好自己事先买过不少土地。上使告知过后,梁渠早早购入大把地契。担心老蛤蟆摸到消息,一直没声张。义兴镇离县城有十几里,彻底合并进主城区尚有一段距离,少说要两到三年,但其本身属于平阳府内大镇,地位,发展必然水涨船高。帝都脚下的大兴、宛平两县,同别地方的县能一样吗?两地知县,知府不换。是故刘世勤出言恭贺。人在家中,馅饼天落,谁不羡慕?不过正式更易,无疑又要来一波过江猛龙,并且不止是个体,而是一个個大族。上一波梁渠站稳了,靠师父关系打入二代圈中。这一波能不能把持住原有地位,越混越好,尚且要看自己本事。梁渠记在心中,询问起第二件热闹事。“第二件更为特殊,昨日获悉,我朝圣皇昭告天下,册封威宁侯为柱国上将,开府于淮南宁江!”“威宁侯?”梁渠觉得耳熟,记忆却相当模糊。刘世勤提醒道:“我朝新晋武圣,去年大脯天下,梁水郎没印象吗?”“哦!记得。”梁渠猛然回忆起来。去年威宁侯悟道成圣,大脯天下五日,自己正和师兄们吃席,第二天醒来顿悟更适合自己的猿拳,获大造爵,还是同一个人来报的信。此后袭杀鬼母教,用的两柄武圣玄兵,其中一把枪形玄兵,正是威宁侯的。倒是有些渊源,算间接见过面。没想到过去那么久,威宁侯才获封?刘世勤见梁渠记忆清楚,继续道:“凡为国效力之武圣,皆可获封柱国上将,拥有开府之权!此番威宁侯获封于宁江府,紧挨南直隶,正式向周遭州府广发求贤贴,意为组建府衙班底。”梁渠听闻宁江府紧挨南直隶,顿时明白为何会拖延那么久了。南直隶为本朝自留地,天下丰腴之所。大是大,可没有任何一个武圣,柱国上将,能有资格在南直隶里求得一块封地。宁江府虽不在南直隶范围内,然其紧贴!淮南府翻过池州,就是宁州府!池州已经是南直隶的边界州,作为州,它的规模只比寻常县大一点。南直隶周围一圈,虽没有明确不能分封的说法,却几乎是默认的。能分出去,必然有理由。梁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鬼母教,亦或者来自蛟龙的威胁。鬼母教老生常谈。蛟龙要化龙,必将走水,朝廷不会不知道,恐怕亦有防范。有江淮大泽在,往旁边安插一个武圣作为先锋,配合南直隶明面上的两位,要安全得多。不过安全是相对的,武圣寿数绵延,纵然不世袭也和世袭无异,朝廷里恐怕为此吵破了头,争执个一年半载很正常。83中文网最新地址刘世勤默默喝茶,不打扰梁渠思考。梁渠年纪轻轻,做事风格完全不像个二十不到的年轻人。毕竟一般大世家出来的天才,不会想到做事之前,先去要好处……从小锦衣玉食的人,脸皮往往比较薄。半晌。梁渠眼珠活动。刘世勤放下茶杯:“梁大人若去响应求贤贴,我相信宁江府内必会奉为座上宾,少说从六品起步,若让武圣看中,身份比那大宗门中的真传更为显赫啊。”开府衙门同朝廷衙门之间的官员能够互相迁调。朝廷内迁过去的,往往能升任,迁出来则降任。梁渠过去,以他实力和功绩,的确少说从六往上。“刘知县说笑。”梁渠有圣皇口谕,脑子昏头跑去宁江府限制自己发展。一时之内固然地位颇高,未来前景却完全比不上。再者说是能平调,具体怎么做是另外一回事。极少听说有人能反复横跳,同时位居高位的,除非那人本身为朝廷委派,行辅佐(监督)之权。没想到自己挖两天遗迹,外头发生那么多事。有种跟不上时代的错觉。不知一位紧挨着淮阴府,哦,平阳府的武圣,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饮尽杯中茶。“第三件事呢?”“前两件事与梁大人算间接相关,第三件就直接相关了。”梁渠听得与自己有关,心一跳。“什么事?”“应香邑百姓,庙祝请愿,为本县水神庙更易神像!”梁渠心有所感,但还是问了出来:“要改成什么样?”刘世勤笑而不语。“白猿?”“正是白猿!此前刘某本想找梁大人寻那白猿王商议一番,谁知一连数天未曾找到……”梁渠不等刘世勤说完,连连摆头。“万万不可,陡然换一白猿坐于庙中,岂非变成淫祀?”刘世勤一愣:“梁大人为何会这般想?所谓‘淫祀’,是指‘非其所祭而祭之’,意为不能祭不该祭的。夫圣王之制祭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菑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白猿救民于水火,有功社稷,上报上去,如何能为淫祀?”一县县令,科举考出来的,掉点书袋子没什么问题。梁渠却听得有点糊涂。最近读的书全是古来贤臣传记,这一段没听过。刘世勤解释道:“圣王制定祭祀的原则:凡是被百姓树立为榜样的就祭祀,凡是因公殉职的就祭祀,凡是为安邦定国建有功劳的就祭祀,凡是能为大众防止灾害的就祭祀,凡是能救民于水火的就祭祀。否则许多祭祀古之贤臣的都是淫祀了,毕竟他们属于天神、地祇、人鬼中的人鬼。人鬼之类,以祖先、宗族为主要,然百姓祭祀古之贤臣,显然无宗族之关联。”梁渠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他还没坑刘世勤呢,怎么感觉要先被坑了?刘世勤无奈。“梁大人回复河泊所的信件应当还在路上,事实上这件事本身要河泊所批准,实在不放心,大可再书一封,问一问同僚,上官。”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零八章 不作头首作将首 梁渠上下扫视。眼识法没觉察到恶意。不过既要河泊所同意,刘世勤作为本地知县,必然要上书获批。“刘知县一早写好公牍了吧?”“不错,大人既与白猿交好,成与不成,自然要先与您过目,故未经同意,一直没有上报。”刘世勤喊来丫鬟,“书房桌案左手位置,第一份公牍,替梁大人取来。”“是。”不消片刻,丫鬟小步快出,递上公牍。梁渠翻开册页,摩挲纸张。墨迹水分干燥,确实写好不发。整体浏览,字迹工整,措辞不说多优美,比梁渠自个写的那份白话文牍要好不少,前因后果一目了然。大抵意思为,蛇妖自春节前闹到春末夏初,百姓积怨已久。白猿众目睽睽下,斩杀作孽妖蛇,还出一个朗朗乾坤,更暴尸数日,百姓情绪得到释放,先抑后扬之下,高涨到极点。况此白猿诛妖,非野兽相争,乃奉命行事,当下设立神像,实属顺应民心之举,多有裨益。梁渠从文牍内容上咂摸出味来。怪不得老小子那么积极。想留个政绩出来吧?来时李寿福曾言,香邑知县刘世勤升迁在即,担心闹出民怨,特发书求援。换做自己升任在即,肯定会尽可能顺着民意来,反正不用自己掏钱。做得好,离任之际说不得能蹭一把万民伞,极有谈资。结合眼识法反馈,单纯想捞点名声的可信度颇高。梁渠眸光一闪,合上文牍:“原先香邑河神庙供奉的谁?”“江淮龙王。”“龙王?有何典故?”“典故……香邑县供奉龙王超百年历史,前朝由北往南撤离之际,沿路焚毁文献众多,香邑县志本地留存资料极少,多口口相传。我上任数年,未曾听闻太多龙王显圣传说,倒有老人说,过去香邑附近有鲛人,倘若真是如此,大抵为鲛人所传颂,传得多了,地方百姓就供奉起江淮龙王。”有理有据。梁渠摩挲茶杯。他对进到庙里当石头不太感兴趣,但对大泽眷顾度颇有兴致。祭祀江淮有眷顾度,供奉水神庙有没有?祭祀一年数量有限,水神庙天天在,年年有。迄今为止梁渠总获得过四次眷顾度,义兴镇两次,华珠县两次,独一次引得蛟龙注意,其余三次未有异常。少量多次,蛟龙或许无法察觉?但天塌下来,先砸高個的事,梁渠也不想干。好动者,云电风灯;嗜寂者,死灰槁木;须定云止水中,有茑飞鱼跃气象,才是有道心体。有没有既要又要的办法……良久。梁渠开口:“刘知县,不如这样,不作头首作将首。”“不作头首作将首?”“河神庙里格局如何?”刘世勤以手拢袖,端起茶杯,倒出小团茶水,食指从晃动不歇的饱满水团中引出一道水迹,于褐色桌面上牵出一身穿宽袍,持笏端坐的神龙,周遭以竖线作壁,横线作台。梁渠抬手,也从水团中引水,三两下,于龙王左侧画一约龙王三分之二高的白猿。刘世勤恍然:“不易改增?”“正是如此。”谁说河神庙里只能供奉一个?河神没有下属吗?世人皆知川主帝君,哪知梅山六友姓名。往龙王旁边悄悄添一尊小白猿像,姑且试上一试能不能捞到好处,同时法理名义上的存在感大降。今后万一闹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端,龙王首当其冲,往下纵有影响亦不会太大。83中文网最新地址坚决不做最高个。“那一大一小两神像,二者关系该如何向百姓解释?”“刘知县自行决断即可。”“自行决断?”刘世勤抚须迟疑,“白猿不会有意见吗?”“我替它同意。”梁渠和白猿关系比想象的更好啊。刘世勤心想。稍作思量,刘世勤道:“既然如此,我另书一封,请增白猿为龙王麾下属官,添立至河神庙中,水郎以为如何?”“善!”得到准许,刘世勤当即找人端来笔墨纸砚,要当场撰写文牍。易神变增添属官。沿河地方大事一下变小事,百姓情绪有发泄不说,河泊所那事情也变简单起来,甚至无需找徐岳龙,佐领冉仲轼都有决断权。“知县可还有热闹要说?”刘世勤摇头:“最近几日,只此三件大事。”“我倒有一件事。”“梁大人但说无妨。”“不是什么大事,就想卖些东西给刘知县。”梁渠从兜中抽出白布,铺到桌上,旋即掏出一枚透明珠宝。珠宝极小,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透射出来的布面倒影波光流动,给人以宁静祥和之感。刘世勤不知梁渠为何要找他卖珠宝,却觉东西奇特。“能否上手一观”“自无不可。”刘世勤拈起泪珠置于阳光下观瞻,越瞧越觉得珠宝透明,形同泪滴。哪怕不是珠宝鉴定师,联想到梁渠消失数日,适才说过的香邑县鲛人传说……刘世勤瞳孔一缩。“这莫非是鲛人泪?”“不错。”嘶!乡民们口口相传竟然是真的?本事忒大。自己在香邑县担任知县足七年,半点不知真假,反倒对方来半月。收拢思绪,刘世勤没有片刻犹豫:“既说卖,梁大人准备作价几何?”“三颗。”梁渠掏出另外两枚,“一万五千两!不二价!”庭院风声一静。远处的丫鬟暗暗吃惊,什么小东西要五千两一颗?要知此价格比梁渠当年在天舶商会卖的三千两一颗多出足两千两!抛去天舶商会利润,近一千多两的溢价,正常人纵使喜欢也不会出手,梁渠却胸有成竹。刘世勤沉默良久。“稍等。”下午。梁渠确认文书无误,盖上印章,怀里揣着一万五千两银票,在门房小厮引送下离开,骑上赤山,化作一道烈风离开。恣然快意。当官。尤其当文官,政绩足够,没有关系,意图升迁少不了上下打点。刘世勤年过四十,说上面有人,梁渠不信。既要打点……给门房塞五十文铜板不一定给过,但送一包价值三十多文的烟熏猪头肉,一杆塞好烟叶的细烟枪多半能行。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零九章 成了! “梁大人,蛇妖背脊蛇鳞尽数在此,蛇骨我们已经找炼丹大师谷池制备,臣佐使辅料尚要准备,决计五月前能全部炼成。”张家管事找到梁渠,上交剥下来处理好的蛇鳞。打开木箱。鞣制过的蛇鳞整整齐齐叠放,涌泛墨绿光泽。梁渠看出不对:“就一个箱子?”虽只要脊背处,最为坚硬之地,以蛇妖躯体长度,也不该只有一个木箱吧?“大人误会。”管家赶紧让人搬来另外两个方箱。打开一看,梁渠眉头一扬。箱子里的蛇鳞刺猬似的扎起,细密连绵的鳞片看得人密集恐惧。管事解释道:“那蛇死前炸鳞的厉害,死后完全僵化,许多地方经由鞣制,鳞片依然无法合拢,我们的师傅还在想办法处理,争取泡化。”梁渠伸手按下去,转眼蛇鳞又弹起来。可想而知鳞片主人生前遭受了何等惊吓。生前打杀不过,死后顽强不屈。梁渠没有强求:“再试试吧,不行就算。”“大人宽宏大量。”“哦,还有,我房间床底下有一枚蛇胆,你去取出来,帮我蒸透。”“大人稍等。”众人离开,独留梁渠在庭院活络筋骨,舒展气血。……平阳府。义兴镇。酒招在高阁处飞扬,行人比肩接踵。背着行囊的他乡武师自客栈门口往来,欲博一個大好前程。易县成府,变化无形,许多没见过的店开得如火如荼,光义兴镇上便多出三家搭建中的客栈,两家字花店,日夜点灯。甚至有勾栏,里头傀儡戏、影戏、杂技……闻所未闻,每日挑鱼去卖的贩夫总忍不住看上两刻钟,再去过龙河的入泽口饱眼福。满江画舫,白天常能望见睡醒的船娘坐在船侧,掀开裙摆,白净细腻的小腿没入水中,荡漾出圈圈涟漪。倘说这些与普通人关系不大,那大量商队的到来,一样让每斤米价跌了一文,每捆柴火跌了一文。或许跌价只是暂时,却也足以让乡民们真切体会到变化喜悦。河泊所府衙前。大泽商船往来,河吏依次登记信息,检查货物。岸边驿卒挥鞭纵马,跃过青石长街,进入后院。包裹拆下,经由主薄分发到各个书房。良久。砰!冉仲轼冲出书房,化作残影,直奔三楼。底楼不少武师注意到,议论纷纷,不知出了何等大事。书房门洞开。徐岳龙整理鱼钩,没有抬头。“什么事慌慌张张?鬼母教武圣打来了?”冉仲轼扬起手上信件:“阿水回信了!”啪!徐岳龙合上木盒挺身,见冉仲轼表情,心头一跳。“成了?”“成了!”“我测!”徐岳龙豁然起身,来到冉仲轼前接过书信,一目十行浏览。通篇白话,是那小子写的不假。“怎么做到的?快说!”冉仲轼炮语连珠:“据说年前水下帮了一头白猿大忙,此后和大猿成了朋友,此次解决香邑县大蛇的,压根不是阿水,是那白猿出手!大蛇也压根不是对手,已经拖上岸,做成耗材了,阿水还说要请我们喝蛇胆泡酒,哦对,信袋里塞了一片蛇鳞。”徐岳龙倒空信袋,一片墨绿色,半个手掌大的蛇鳞掉出。隐隐残余的气息证明蛇妖无疑!83中文网最新地址“白猿?”徐岳龙神色精彩,捏住蛇鳞,“这小子够能瞒的啊,怪不得敢立军令状,妈的,害老子白提心吊胆那么久。”“军令状?”“自己看。”徐岳龙来到书架前,抽出一份保证书。他压根没把梁渠立军令状的事说出去,只把任务包揽下来,连知道是谁去香邑县解决蛇妖的人都没几个。倒不是要替梁渠顶锅。自推自跌自伤嗟。去年华珠县溃堤徐岳龙已经停奉过一次,蛇妖再发疯,一样难顶,至少要降职处理,但想着能拖一阵是一阵,真出事再用军令状甩锅。这样万一梁渠玩脱,知情者不多,转圜余地还能大一些。杨叔毕竟劳苦功高,未发酵之前,说不得能动用人脉,保住弟子性命。冉仲轼扫过保证书,瞠目结舌。此举太过大胆。说难听点,兄弟有时都靠不住,更别说妖。白猿到底是白猿,妖到底是妖,梁渠立军令状,等同把生死寄托给一个有过交情的畜生!冉仲轼收好军令状:“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阿水这下又立大功了!”赌徒赌输了一无所有,赌赢了应有尽有。朝廷不看过程,只看结果,蛇妖解决了,这就是结果。三个狩虎大武师对付一头蛇妖,功劳分润也就那些,属于苦差事,换到一个狼烟武师身上……“这小子又要升了。”徐岳龙双指扣桌。斩杀蛇妖,能拿到多少大功他也估摸不准,但升官已成必然。“把书信润色一下,张贴出去,让卫麟那边人看看。”“好!”冉仲轼扬眉吐气,正要出门,忽然又让徐岳龙叫住。“怎么?”“白猿是水兽吗?”徐岳龙突然问道。冉仲轼面露迟疑。“应该?”半晌。冉仲轼拿上润色好的信件来到一楼,在居中的告示板上抄起拆信刀,一刀扎穿蛇鳞,连鳞带信钉在板上,转身离开。如此怪异的举动,引得大量武师围观。片刻。巨石投水,浪潮滚滚。夭寿!姓梁的又双立功了!香邑县。梁渠尚不知自己的一份书信在河泊所掀起轩然大波,引得无数人艳羡。他正盘膝而坐,对一团需要环抱,散发浓浓“苦味”的巨大蛇胆面露难色。闻且如此,吃又如何?可想到鲟鱼妖龙筋的巨大精华量,梁渠动用鼻识法,让苦味变成阵阵清香,用勺子挖下一块,一口吞下。“呕~”浓烈的苦味直冲天灵盖,全身汗毛直立,舌头每一条肌肉都在抽搐跳动。梁渠额角青筋暴跳,止不住干呕,他大口喘息换气,猛一仰头,强行咽下。吃得苦中苦~梁渠忍住苦涩,抱住蛇胆,大口吞吃。【水泽精华+86】【水泽精华+92】……蛇胆入肚,身体温热。中枢冲脉吞吐大量气血。梁渠吃的满头大汗,终于在啃掉小半之后,心血来潮,有开脉之感。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一十章 弹指神功! 开脉感来的猝不及防。气脉构建,离不开强大的精神意志与厚重血气,两者缺一不可。往往一脉充盈,方能开凿下一脉。贯穿三田的冲脉为大脉之首,一下子把蓄水池凿得非常深,以梁渠自身为标尺比较,血气远远谈不上厚重……难道自己天赋异禀?曾听闻精神力足够强大之人,或可先行一步,贯彻意志,凝聚气脉!川主青睐,天赋增二倍,服用过金锣鱼等增强神魄的宝鱼。种种相加,梁渠猜测自己极有可能抵达这一神异层次。如此说来,自己果真天赋异禀!脉感来之不易。梁渠放下半颗蛇胆,抄起桌上茶杯漱口消苦,大吐绿水进唾壶。谁料一连漱掉整壶毛峰茶,苦水仍止不住地从喉间泛涌。他又抓起桌上时令枇杷塞进嘴里。接连两串。没味。味觉苦得完全消失,对照铜镜吐出舌头,整根全让胆汁染成了墨绿色。苦。真苦。头一回吃宝材吃得那么痛苦。梁渠啐出两口唾沫,不停吞咽,过了半盏茶方压下恶心感,止住流涎,平复心境。“呼~”抹去嘴角水迹,梁渠深吸一气,闭上眼顺应心中感觉,运转功法。浑身温热。半颗蛇胆带来的药力雄浑异常,气血一波接一波地从体内涌出,收拢于窍穴,荡涤于冲脉,流转间越发纯净。它们本该被纳入四肢百骸,温养周身,一点点拔高肉体上限,眼下却被截留,先用以开脉。烘~有过一回凝脉经验,梁渠驾轻就熟,搬运荡涤后的浩瀚气血,引导其流过夹脊关,又以此窍穴为枢纽中心,一点点向双臂深处蔓延,拧结。《万胜抱元》,《降龙伏虎金刚功》中所要凝聚的第二经脉俱为一条过夹脊关,贯穿双臂的手脉!手脉刚健,凡贯通者,气力猛烈,臂劲大增。使刀兵,擒拿,拳脚者,无不青睐此脉。倘若说凝聚冲脉,是造成实力的相对上涨,以内功致胜。那手脉便是武功的绝对体现,以刚猛外功见奇效。意志贯彻,血气成团拧结,渐化银白,流淌不歇。雁过留痕,风过留声。一条模糊脉痕自双臂之中徐徐浮现。有条不紊。“刚健手脉,今日可成!”是夜。梁渠端坐居中,五心朝天,一动不动。直至天边浮紫,响起鸡鸣,方张开双眼,吐出一口长长白气。其形笔直如剑,飞窜数尺,凝而不散,震得窗纸一鼓。“如此简单?”梁渠睁开双眼,难以置信。内视己身。一片耀眼银白。漫长时间的吐纳搬运,大量精神力的消耗,血气于双臂之间尽数收敛,凝结出一条银白脉络!气血催发,银白色泽交织!“比想象的要容易啊……”凝脉,要在体内原有循环上,构建衍生出一套自循环的上层建筑,稍有不慎,上层建筑垮塌,受内伤是轻,根基毁坏是重。谁知手脉凝聚几乎没什么困难,按部就班,时间一到就出来了!不过一想到自己最先凝聚的是冲脉,梁渠又有释然。由实入虚非空中楼阁,凝脉搭桥,不谈旁门左道之流,多要经由奔马九窍。以自身九窍为枢纽,打下基柱,锚点,如此脉才不会歪,不会塌,日后搭出来的桥也更为稳固。“寻常武师修炼,多半不会从冲脉这等一举贯通三窍的紧要大脉入手,而是从小脉起步,例如先连接尾闾关,构建足脉之流。”“普通武师由易入难,追求稳定解。”“天才武师才喜欢由难入易,追求效率解。”“上乘功法的开创者,作为天才,考虑的往往也是效率解,传下来的功法基调一般也定得颇高。”“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梁渠又有领悟。他抬起双臂。肉眼下,手臂没有任何变化,可那种充沛,温润感不会有错。捏合五指,沛力无限。相较于敛气荡涤的冲脉,手脉表现无疑要张扬得多。屈指微弹,一道肉眼可见的半月形罡气从指间飞出,似慢实快地落上地砖,切开一道数寸深的凹坑,淡淡灰尘翻涌。无声无息。没有使用任何武学,单纯凭借指力,便可弹出罡气!开砖裂石的一击,打在人脑之上,少不得脑浆崩裂!一举一动皆可伤人。四关武师二十年的功夫都比不上!催发真罡,毛孔内外,丝丝缕缕的青光荡漾。梁渠再度屈指,更为惊人的力量流转,气息氤氲恐怖。一念之间配合真罡,小小的弹指,怕是三关以下武者皆可杀!四关全神贯注下,亦要遭受重创!想想陈杰昌和李立波两人还在两关徘徊。大家前年还在同一个武馆站桩,眨眼间,自己可以一个隔空脑瓜崩……咳咳。弹指尚且如此,挥拳呢?非人哉!梁渠收敛气机,手臂上青芒溃散,快意非常。……晨风清爽,煦暖的阳光从墙外照了进来,一片柔和。梁渠立于院中,舞动伏波,龙灵绡包裹的肌体似那锻打后的铁胚,涌动精光。筋骨皮膜,无一处不蠕动,不灵活,浑身暖洋洋,如泡入温泉。唰~伏波化作残影,枪刃撕裂空气,发出低低的龙吟之声,泥土中的虫蚁纷纷避让,钻入更深层土壤。熟悉过后。梁渠五指张合,催发气血,似蛟龙走水,蓬勃而出。乌金枪刃锐光流动,划开长空,隐隐流化一虬首青龙,龙须,龙角,龙鳞,栩栩如生。七杀相合,可作龙首!那沙河帮帮主程崇,如今绝非一合之敌!伏波轻点,大龙如画龙点睛,随枪涌动。梁渠控制住伏波,蓄而不发,否则青龙所过,整个小院都会毁于一旦,溃成废墟。来香邑县半月,他不住客栈,全住张家安排的独门小院。虽说一处屋子不值什么钱,但也不必如此作为。良久。青龙自行溃散,化作清风拂面。太阳越过围墙,铺洒整個小院。“狼烟之境,不同凡响,三十六脉俱成,建出三桥,又是何等光景?”梁渠活动完筋骨,忍不住畅想。至少三十六脉齐聚,泽狨显现的时间会大幅延长。岸上不说,水中可称大妖之下无敌手! 第四百一十一章 请神入庙 正房。梁渠洗上一把脸,振作精神。半个蛇胆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少许墨绿胆汁流淌。沟通泽鼎。【水泽精华10345】半个蛇胆一万出头,完整的就是两万,大概会到两万一。“远不如鲟鱼妖……”梁渠犹记得前年自己所获的鲟鱼妖龙筋不过五分之一,贡献出的水泽精华却有小八千,即整条龙筋精华总量能达到恐怖的小四万!蛇胆之于蛇妖,不如龙筋之于鲟鱼妖?还是鲟鱼妖吸收了半块龙骨,导致水泽精华量暴涨的缘故?梁渠摩挲下巴。嘴里隐隐残余的苦涩让他越发想念鲟鱼龙筋的滋味。不说效果拔群。龙筋生吃起来恶心度也要比蛇胆好得多,炖个汤,爆炒一下大葱,多是一件美事。成妖的蛇胆,里头苦味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有点突破生理极限。尤其中间断过一回,一鼓作气,再而衰,但为了水泽精华……梁渠想了想,用青狼把蛇胆切下十分之一。“先切一部分留作泡酒。”十分之一的部分,够泡不少酒。片刻。他又切了一块。然后第三块,第四块……最后剩下半個蛇胆三分之一都被切了下来。“朋友多,没办法,大度一点。”……废弃矿脉附近。一蛇死,万物生。半截蛇躯从茂名港附近转移到废弃矿脉沿岸,以每天一截的进度飞速消失。暂且不知龙宫众蛇会作何反应,梁渠麾下一众水兽吃得满嘴流油。阿威张开翅膀,咬住蛇尸血管,努力吸血,半晌,挺着圆肚子跌倒在地。“不能动”爬到岸上草丛晒太阳,蜃虫趴在它的头顶翻滚。一翠绿一乳白,极像掩埋在草丛中的翡翠和白玉。十天太阳晒下来,两侧狗尾巴草都拔高了数节。圆头则率领江豚部队全力捕捉宝鱼,休息时间吞吃蛇肉,有条不紊,每天水泽精华稳步上涨。甚至于开始搜罗野生江豚族群,只待进化成功,一举纳入麾下。肥鲶鱼对此不服,可惜不服没用。此前也想过抢圆头手下宝鱼,试了两次,让打了两顿。抓宝鱼抓不过对面十个,只好接受现实,多吃两块蛇肉。不远处,獭獭开高举药包,逐水而来。肥鲶鱼见状,扬起脑袋张开大嘴。獭獭开连纸带药,一股脑丢进肥鲶鱼的大嘴里。上好的巴豆!吧嗒。药包落入嘴中,肥鲶鱼大口吞吃,眼神中闪过几分壮烈成仁的坚毅之色。拼了!矿洞中,轰隆不断。拳头挥舞双钳,大力开凿,边吃边挖,下品血石全进了自己肚子,中品,上品血矿石,通通留下,甲壳边缘的红边越发明显。目前开采出来的中品血石矿,在外面已然堆积成一座小山。努力工作中,突然有一抹耀眼的红斑闯入拳头感知范围。好浓郁的血石!拳头当即调转方向,全力向感知方向靠拢。谁知走出去没多远,血石似乎偏移了几分?拳头挠挠头。四月二十九日。县衙内。一尊栩栩如生的汉白玉雕坐落院中,雕刻的正是那伏妖白猿!雕像不算底座,约莫一人高,可其中的悍然威武气势,任谁经过都能感受得到。有那么一二分当日亲眼见到白猿时的震撼。几位经承,主簿纷纷夸赞:“代先生巧夺天工,技艺非凡啊。”代继传连连摆手:“恰好当天去埠上凑了热闹,瞻得几分神猿风采。”“代先生塑神猿像,也算是薪火相传了。”甲子前,大顺开国,香邑县龙王庙翻新,操刀者正是代继传的爷爷。如今添设属官,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恰众人议论,梁渠跨门而入。“梁大人!”“梁大人!”县衙胥吏纷纷行礼,梁渠一一点头。至于那白猿,昨天早就看过了。“刘知县说的书信呢?”“俱在此处。”一名经承手捧文书,匆匆上前。梁渠展开一看,正是数日前刘世勤发给河泊所,请求为龙王庙增添属官的文牍回应!翻到最后。“可!”没有任何多余言语,其后跟了两方印章。梁渠认得,冉仲轼和徐岳龙两人的官印。添加属官,果真没有丝毫阻力。“梁大人以为如何?”刘世勤得到通报,从府衙中走出。如今可谓万事俱备,只等河泊所文书。文书已到,那么……“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哪天?”“后天,五月一日!”“那就五月一日!”“好,我这就派人去经办!”“有劳刘知县。”各地有各地风俗。梁渠不知香邑县本地要如何请神,插不上手。两日后。夏风拂过江面,漾起粼光。整个香邑县的乡民躁动难耐,激动心情不亚于春节后的正月初一。先有张家李家事先张贴告示。后白猿伏妖之日,纵跃千米之高,加之大蛇庞大身躯,至少有上万乡民亲眼目睹。这上万人的口口相传下,梁渠压根不知道今天能吸引来多少人。万人空巷。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水神庙附近,听说早上已经有不少人被挤下水,受了伤。嘈杂之下,刘世勤不得不放声问。“梁大人,当真不当那初献官?”“不当,刘知县为一地父母官员,当初献官再合适不过,我当个二献官就好。”梁渠连连摇头。场面太特么大了。万一真有眷顾度,他害怕蛟龙急眼,直接冲到岸边。请神要三请,故分初献官,二献官和三献官,地位从高到低,眼下他当个第二就行。刘世勤心中欢喜。没想到梁渠会把为民请愿的大好事让给自己。才被溢价卖了鲛人泪,现在一想,蛮值得的。刘世勤欣然领梁渠一同进入水神庙。梁渠进去后才发现,水神庙里头比想象的更大。东西宽深各五间,四周有围廊,俱是重檐歇山顶,檐下元塑二门神峙立,威严肃穆。正殿内大小塑像九尊,中央为水龙王,两侧各四个童男童女,塑工极为精美,神态娴静,形象逼真。连四周的墙壁上都满是壁画。西边一面祈雨图,东边一面降雨图,内容扑朔,场面宏大。本以为单单两三间小屋,中间放置一个石龙王,哪曾想如此夸张。不愧是大县,富县。玩那么花。水神庙庙祝一早安排好祭台、摆放好祭品,周边几人铺好席子。做好准备,赞礼、读祝及各执事盥手,拭净。整个大体事项和梁渠先前在义兴镇做过的差不多,只不过更加繁琐,各种不知名用处的人也更多,全没听说过。义兴镇小地方里头哪有那么多说法,一个主祭,一个司祭就包揽了绝大部分。张文虎,李晓恒等人相继进入到参祭者列队。一一就位。太阳南移。所有人全部正立,就位,外界的嘈杂逐渐平息下来时,忽又有哗然声从外界传来。刘世勤面露不满,正欲呵斥,一身披云鹰服的缇骑骑马穿过拥挤人群,发现怎么都挤不进来后,不得不在人群外放声高喝。“河泊所梁水郎何在?”“梁某在此!”梁渠从席上起身,朗喝回应。“淮阴县遭伏,前府主罹难!特此命都水郎梁渠,务必于五月十日之前,赶回平阳府!此令如山,不得延误!” 第四百一十二章 吉时已到 云鹰缇骑的到访让水神庙的请神事宜不得不暂时中止。兵丁们听从刘世勤号令,上前阻隔百姓,拦出道路,好让缇骑进庙与梁渠详谈。庙祝领人单独安排出一个小房间,关阖大门,隔绝视线。阳光穿透烟雾,漫射成细密光柱。水神庙里的参祭者们个个伸长脖子,等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后,交头接耳,一片嘈杂。李晓文挺直腰板,斜歪到张文虎,张文豹兄弟身旁。“张家主听到了吗?”“不聋。”“凡事总得开個头。”李晓恒回正身子,“淮阴府刚削成淮阴县,就出这档子事,张家主认为会是谁干的?”张文虎看向张文豹。张文豹道:“那缇骑既说淮阴县遭伏,而非苏府主遇刺,那罹难的恐不止前府主一人,只是苏府主之死最为要紧。且据我所知,淮阴府府内宗师足有两位,苏府主贵为其中之一,想被刺也绝非易事,对方来势汹汹。”武道一途来到狩虎之境,刀光动辄纵横数十丈。大武师如此,宗师更不必说,除非打杀发生在茫茫大漠,渺渺大泽,亦或有武圣出手,猛地跳出来一指头给摁死,否则难以在不惊动另外一人的情况下单独袭杀。换言之,对方袭击淮阴县,有充足把握对付两位宗师!如此势力……此时后方一名小家主插话。“鄙人倒曾听闻,另外一位宗师为逍遥散人,受家族供奉,不吃朝廷俸禄?是否未曾……”李晓恒摇头:“是听闻为逍遥散人不假,但苏府主真出事,同为宗师又如何能置身事外?有机会帮助的话,又怎么会不帮?”张文豹笑道:“黄家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哪有真正的逍遥散人?纵为武圣,不过滚滚红尘中的一人罢,功名利禄,王权富贵,不想要也会自己找上门来。除非当真举世无敌,或许非要那化虹之人罢,化虹而去,得脱大自在,我行我欲。”小家主默然。李晓恒侧头:“张家主?”张文虎道:“两京一十八省,帝都为脑,南直隶为心,敢太岁头上动土,要么失心疯,要么光脚汉,淮阴府上不承北庭,下不接南疆,唯一有能耐联攻两位宗师,当这失心疯,光脚汉的,除了鬼母教也没别人了吧?”“所见略同啊。”张文豹点头:“只是不知具体有多少伤亡。”李晓恒仰头叹息。“倒是好耐心,朝廷易府,原淮阴府衙班底大半需要搬迁,一路蔓延,正是情见力屈,顾此失彼之际,鬼母教突然打上一个伏击……”此言一出,其余几个小家主深感认同。“自前年之后,鬼母教始终没动静,又平白让杀了一道支脉,本以为偃旗息鼓,没想到在这等着,千里迢迢过来,隐藏自身,怕费了大功夫,说不得一早安插有接应。”“这样下去不行啊,光脚汉什么都不怕,鬼母教时不时来上一个突袭,淮阴府高手岂非越打越少,以后府内越来越弱?”“朝廷易淮阴府为平阳府,目的不正是如此?用一府之地拦住外敌,好教更多人安享太平,世家子又有军功拿,两全其美。”“自古以来,边疆大城多出英雄不假,可里头的寻常人又哪个好过?”“慎言。”一时间,整个参祭者队列陷入静默。众人能当上各家家主,少说四五十岁,境界停滞,血气不涨,早不抱有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历史英雄的想法,只想带领家族安安稳稳发展。“以后如何尚说不准,眼下淮阴府遭袭一事,我看暂时倒不会有什么大碍。”“李家主何出此言?”李晓恒道:“云鹰缇骑统一配有绝影马,用来传递紧急消息,可你看那缇骑说话,五月十日!不算今天,足留九日功夫赶路,河泊所里不知梁水郎骑的四品龙血马?时间分明宽裕得很。”龙王像下的老庙祝耳朵一动,上前两步。“李大人,既然不着急,为何要特派一名缇骑差梁大人回平阳府?”李晓恒哈哈一笑。“老庙祝,你家八岁大的小孙子学堂里挨了揍,两只眼睛让人打得肿张不开,你儿子还在外和朋友吃花酒,你怎么想?不说马上领自家小子回去找先生评理,以眼还眼,起码要先回家,领孙子去瞧大夫吧?”老庙祝恍然。众人低声议论。良久。庙祝老头瞥向两眼日冕,见梁渠同缇骑仍没有出来的意思。“刘大人,还有三刻钟,吉时就过了。”“不急。”刘世勤心平气和,“这不还有三刻钟吗?到时庙祝你流程快上一些,不碍事。”商议间,小屋大门豁然洞开。参祭队列为之一肃。“梁大人忙完此事,宜尽早回府。”“多谢告知。”言罢,缇骑告别梁渠,骑上堂中黑马,匆匆离开。梁渠回到席间,一众家主顿时凑上前来。“梁大人!”“梁大人淮阴县内情况如何?”“能否透露少许?”梁渠摇头:“吉时已到,劳烦庙祝先请神,淮阴县一事之后再说。”听闻此言,众人只能按捺心情。门外张望的百姓逐渐静默。濒临大泽,不敬水神是万万不能的。赞礼引三献官到献官席位前就位,三人分别为刘世勤,梁渠以及老庙祝。其它参祭者在祭者席上挺直腰身,神色肃穆。梁渠眼观鼻鼻观心。祭引环顾一圈,上前一步。“有司谨具,请行事。”司献高亢之声响彻神庙。“迎神!”大椎捶击巨鼓,鼓乐声冲天而起,越来越见沉雄。庙外人头止静,丝毫不乱。“鞠躬~”“拜~兴~”“拜~兴~”“平~”。参祭者皆行两拜之礼。庙外万人齐齐下拜。肃穆氛围弥漫。梁渠亦趋亦步。没有事先彩排,但经历过几次祭祀,上面祭礼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倒也没有差错。拜完,开始“奠币”。初献官刘世勤站出,来到奠席前,拜上三拜,共上三次香。司祭捧币,授予刘世勤,刘世勤再奠币于神位前。梁渠看不懂这一步的意义,直到赞礼唱“行初献礼”,知道重点来了,集中起精神观摩。赞引引出刘世勤到洗爵位前,刘世勤搢笏,在司洗帮助下洗爵、擦拭爵,又把洗好的爵授予司献。所谓爵,就是一个酒杯。“诣水烈公神位前”。刘世勤来到神位前。旁边的司献进香,刘世勤上香,再将香奠于香炉。司献斟满酒爵,进爵,刘世勤接过,祭酒于地,奠于祭台。“读祝!”神像下方,读祝官面向神主位,跪于读祝席上,诵读祝文。梁渠竖起耳朵,大抵是讲述一遍白猿所作所为,救民水火,故今日百姓愿请入神庙,日夜供奉,以求神明庇佑,风调雨顺。懂了。流程就是这么个流程。到二献官,祭引来领梁渠。梁渠从参祭者队伍中跟随出来,同刘世勤的所作所为一样,上香,祭酒,只不过没有读祝一段。其后是老庙祝,也是来上两次。三轮过后,整个香炉里密密麻麻插满了长香。淡淡白雾弥漫,笼罩住龙王,缥缈中看不清样貌。如此三献,即为三请。事毕。鼓乐冲天。总共八位壮汉,肩挑白猿神像,徐徐入场。恰在此时,泽鼎之中跳出一条信息,惊得梁渠险些跳脚。【初入淮江,万民虔诚,河流眷顾度1.2315】 第四百一十三章 极品血石 1.23!比0.97更多小0.3!0.97尚能激得蛟龙恶意涛涛,1.2蛟龙会作何反应……烫手!真特么烫手!梁渠辞掉初献官,屈居第二,正是想少量多次,偷上一点,安稳进阶到水王猿,万没想到会一下跳出那么多眷顾。初入淮江?梁渠望向顿上祭台的白猿神像。白烟弥漫,帷幕遮掩。两尊神像样貌模糊不清,添出数分缥缈之感。此前四次皆为祭祀淮江,获得眷顾,这回却提示为初入淮江。初入淮江。白猿入主淮江?主体不在为主祭?初献,二献没差?梁渠牙酸。蛟龙会不会一下锁定目标?平时不小心偷多,尚能用时间苟过去,同义兴镇一样,只知南岸,不知具体方位。眼下白猿斩蛇闹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蛟龙视角,自己手下刚被不知名白猿斩杀,无法报仇,心情不快,同一个方位不到半月,又让抢走一点眷顾……白猿,眷顾度,几乎强关联起来,且明面上白猿与自己交好。梁渠不奢望蛟龙智商低于三岁小儿,尚跟手下呀呀学语,入主龙宫全靠力大飞砖,只企盼蛟龙容忍度比想象得要大,不会按捺不住,亲自来到浅水区。今后水下变白猿,非得万分小心。梁渠面色复杂,连上面唱了什么都没在意,直至众人再拜,他也跟着躬身。哎。为一点多眷顾,让白猿暴露于蛟龙目光之下,不知是喜是忧。“礼成!”赞礼一声唱罢,鼓乐声骤消,白烟漫得更高。外头欢呼如潮,群情激奋。从此龙君麾下多一位斩蛇妖的白猿属官!听得礼成,肃穆站立的参祭者活动开手脚,放松下来。反应灵敏者,顾不得观摩神像,第一时间冲到梁渠周边,重询问起淮阴县事宜。“梁大人,祭礼已毕,可否告知些许细节,好让我等知晓?”“没错,淮阴府离香邑县素来相近,猝然听闻老府主遇袭,心中着实紧张。”“如若有碍公务,当我们未曾问过。”“事已发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梁渠面露哀色,悲恸莫名,“缇骑来报,鬼母教趁苏府主搬迁外出,派出两大宗师暗中埋伏。其后散人宗师翁立均从府城内赶来助拳,奈何为时已晚,苏府主身负重伤,于之后战斗中当场身亡,临死之际只拼死抱杀一位鬼母教宗师。”“翁宗师呢?”“未占先机,赶来后同样不敌,重伤垂死,后让城内大武师所救。”“那另外一位鬼母教宗师呢?”“重伤逃遁。”“啊这……”“欸,何以至此啊。”“梁大人节哀,鬼母教诡计多端,实乃我朝大患!”众人见梁渠神色悲哀,不似作假,心中惊讶之余,多出几分钦佩。忠君爱国之辈啊!张李二人本以为梁渠是个小油条,今日此般表现,不得不承认略有走眼。独知县刘世勤悄悄拉住梁渠衣袖,眼神左右晃动。一五一十全说出来,真没问题吗?梁渠摇摇头。报信的云鹰缇骑没有让自己隐瞒,反倒说有人问起,但说无妨。他觉得蹊跷,又不知哪里蹊跷。旁的不说,鬼母教宗师有“死而复生”之能啊,单靠大武师能救下来吗?总之上面怎么说,自己怎么做。“苏府主,当年玄衣都尉多大的威风啊,骑一玄龟横跨大泽,莫不敢犯,我从小听他的故事长大的,一晃眼,哎~”“人死如灯灭,纵是臻象宗师,不可避免啊。”“苏府主惊世之姿,一命换一命太过可惜,还是鬼母教余孽的烂命。”众人哀叹神伤,各自思绪复杂。臻象寿三百,仍不得大自在,裹缠于尘世。前朝余孽组成,一个小小的鬼母教,说干你就干你。“诸位大人,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是否要分祚?”83中文网最新地址老庙祝手托大盘上前,上头是一块肥厚的五花肉。“分吧。”“多切五花给我。”能进庙宇的人物不是狼烟高手便是行业翘楚,有头有脸,对祭品不太感兴趣。但分祚分的不是肉,是脸面。庙里下人切割分肉,其后来到庙门口,把边角料分给百姓。刘世勤张望两眼。庙前呜呜泱泱,万人不止,那点肉完全不够分的。“老庙祝,来者有份,太少不像话,再杀几头吧,怎么得能吃上几片,回头去府衙上领钱。”“刘大人仁厚。”分完祭品,新杀的猪送来。庙外热火朝天。各大家主等得无聊,告辞离去。张文豹找上梁渠:“蛇骨丹今日上午炼好,稍后我派人送来。”“有劳张兄。”“梁大人为香邑斩妖,我等实力低微,未曾帮忙,事后应当尽绵薄之力。”“日后有事,张兄可来平阳府找我。”张文豹心头一喜,连连道好。那日梁渠登门,张家自然于事后搜罗更多信息,不说如日中天,那也相差无几。整個淮阴府里,年轻一辈里没有风头更甚之人,日后不夭折,大有作为!张文豹一走,李晓恒紧接凑上。梁渠知道对方意思,同样留下一句半承诺性质的话语。两家人为斩蛇“助力”不小。投资当有回报。展露天赋的最大好处,便是能“融资”。天赋好,性格好,不冲动,未来夭折率低,总能找到天使投资人。下午。树荫遮掩的小院中。梁渠收到张家炼制的十多瓶蛇骨丹,外加部分水属宝植,后半部分显然属于中午承诺的投桃报李。先前斩蛇结束送的那部分还有小部分没吃完呢。开始五万六,其后搜罗到的两颗鲛人泪加五千,拳头用一万五左右,蛇胆加一万六,吃掉的宝植加六千。六万八的存量加六千左右没下肚的宝植!水泽精华头一回多得不知道怎么用!可惜,以后怕是难找到如此好的机会了。“该回去了。”梁渠摩挲怀中银票,心中无比踏实。收拾好东西,背上伏波,从小院后门骑马离开,回到废弃矿脉附近。阿威挺着肚子,摇摇晃晃落上肩头。“不能动”,蜃虫轻嗅花香。肥鲶鱼挺着肚子一脸疲惫,满怀忐忑,到底是它能吃,还是圆头能抓?圆头带领一众手下回到沿岸,一字排开。五月已至。能否进化,今日见分晓!“先不急,再给你们一点时间。”梁渠摆摆手。离开前,他要让李家人过来分润血石矿呢,此外要上交不少给朝廷。众多水兽闻声潜回水中。梁渠来到矿洞前,门口闪烁红光的中品血石矿堆成一座小山,少说有上百方!价值斐然!此等规模的“碎银子”,零散武师花一年都挖不出来那么多!却让拳头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做到了!一万五的精华投资回报相当丰厚!收到传唤。挖矿中的拳头兴冲冲地爬出矿洞,未待它出来,一抹红光率先涌出洞穴。梁渠眯眼,从红光上察觉到了熟悉气息。等拳头钻出矿洞,高举双钳,梁渠方瞧清楚,一枚暗红色血宝石正夹在它的巨钳中间,似用筷子夹住米粒。阳光投射,穿透血色宝石,涌动层层红光。梁渠情不自禁握紧左手。那颗血宝石,同血石护臂上的气息一般无二!极品血石?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一十四章 拜求授方 野草萋萋。谷间风吹散了漫生的蒲公英,无数小伞在风里旋转,大半洒落在水面上。胥吏们翻出矿石,挨个比对成色,称重,计数,登记。每过手一块,心中不可思议的情绪越盛。“一立方丈!”“少了小半。”“至少还有两方丈没称……”“怎么会一下子那么多?上个月不是才来结算过吗,那时候零头都没有。”“我听说是这处矿脉是梁大人包下来的。”“梁大人,哪个梁大人?”“还有谁,斩蛇的梁大人!今個上午水神庙没去?”“不是说李家自留吗?”带头清点的矿监目光扫视,眉头紧皱:“录目上记载的枯脉?缘何半个月挖有如此多的中品矿?李家瞒报?”边上陪同的李家子半低身子:“可不敢欺瞒圣上,三一七矿脉里的‘碎银子’挖了两年有余,大人此前亲眼见过,况且真要瞒报,今日缘何要领大人前来清点?”“倒也是。”“需要告知李公公吗?”矿监摇头:“两三立方丈的中品矿,没有后续的话,倒不必麻烦他老人家。”“后续……”李家子闻言回头。岸边,蒲公英种受潮水退积,像一场小雪。梁渠站立在福船下,只等胥吏们清算结束,拿走自己的那部分血石。“梁大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能否透露半分,好教李某知晓。”李晓恒遥望远处小山似的血石矿,躬身下拜,虚心请教。明明一处废,枯矿,让那些碰运气的武师挖有两年之久,是有东西留存,但不多。为何梁渠来半月,能挖出如此多的中品血石矿?起初梁渠要一处废弃矿脉,李晓恒只以为外乡人对血石好奇,怎么也没想到,家族里那么多勘探师,挖坑师,竟然比不上一个年不到二十的年轻人!三立方丈的中品矿在血石开采全盛时期固然不多,但里面透露出的信息尤为重要,莫非勘测到了新脉?梁渠笑道:“李家主是不是在想我可能挖到了一条新矿脉?”“略有猜测。”“那就错了,我没有挖到新矿脉,只是用了一点不寻常的办法。”“不寻常的办法?”李晓恒不解。梁渠没有回答,他伸出右手,张开五指,一枚红光熠熠的血色宝石映入眼帘。李晓恒瞳孔猛缩:“极品血石?梁大人这?”“不止。”“不止?”梁渠瞥两眼矿监,从兜里一番掏弄。再展开。红光更盛。又两枚血宝石!足三枚!没错。拳头发现的极品血宝石,不止一枚!先前从洞里跑出时,巨钳夹着的已经是挖到的第三枚!李晓恒呼吸一滞,心脏砰砰直跳。一条未枯竭的血石矿脉,一年不见得能挖出一枚极品血石。整个李家,足有三年之久未曾见过新的极品血宝石。怎么会……梁渠见李晓恒呼吸急促,面色微微泛红,十分得意,却也不免惋惜。83中文网最新地址他问道:“朝廷对血石矿的管理和登记十分松散?我要走了才过来记录?”此前听闻朝廷要大半,梁渠还以为会审查非常严格,没想到事后才来。李晓恒不知梁渠问话目的,心头一跳,瞥一眼远处的矿监,小声道。“以前严,每个矿洞口皆有胥吏把守,专人记录,搜身,任何人不得私自窃矿,藏匿指头大小一块中品矿,受杖二十,近几年来越来越松。一方面矿脉产出越来越少,不值得维持那么大的体系,矿口要有胥吏,胥吏要受管理,胥吏和管理系统外要监督,监督之外有检察。一环套一环,上上下下全要吃饭,过去血石产出多,养得起,不是什么负担,产出一少,已裁剪八成有余。另一方面,血石矿的开采归南直隶矿课提举司管。香邑县地方总领是一位八十余岁,还根的老太监,从南直隶直接委派,打通三桥的大高手。以前常能望见,亲自主持开矿礼,定时抽查,如今尚能大规模开挖的,独那几条,李公公就不再露面,上行下效,多有松懈。梁大人莫非……”李晓恒以为梁渠要独吞,眼下机会大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等等。要独吞,为何要让自己知?梁渠一把将三枚极品血石塞到李晓恒手中。“李家主去记录在册吧,剩下来的,咱们再对半分。”“啊?”李晓恒愕然,“梁大人当真?”“当真。”梁渠面色如常,心中哀叹。他做这个决定,相当艰难。上百方中品血石矿,藏是藏不住的,必然要分账,不用想,但极品血宝石,指头大一点。内心着实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乃至矿监众人到来时仍在犹豫,适才下定决心。算了。好好交税,安心做人。血石收获,拳头居功至伟。有它在,日后常来,多挣少挣,就不再给自己添堵了。武道步入狼烟之境,心境澄澈,比两块血宝石带来的裨益更大。为了前途!梁渠念叨不止,强忍住不看,不想。李晓恒反复确认梁渠真要登记造册,没开玩笑,心神受到了巨大冲击,茫然地跑去登记造册。胥吏们一片哗然。矿监反复确认,不敢置信一处废弃矿脉中居然能挖出三枚极品血宝石?兴奋之余,小心翼翼地记录在册。等李晓恒再回来,三颗血宝石有且仅剩下一颗……“按照约定,李家主和我五五分,这颗血宝石你我一人一……”梁渠话没说完,李晓恒双手作揖,高过头顶,长拜而下。“余李晓恒,拜求梁大人赐方!今后我李家旦血石产出,不论大小,不论品质,愿同梁大人对半相分!”梁渠扶起李晓恒:“不必如此,方子非常简单,李家主听说过寻宝鼠吗?”“有所耳闻。”“我麾下有一只颇为类似,可寻矿藏。”何等神兽!李晓恒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半晌。李晓恒喟然长叹。“如此,倒是李某不是,夺人所爱。”不管真假,话已至此,自己都要不到方子了。“不过。”梁渠话锋一转,“倒有一事可以告诉李家主。”“梁大人但说无妨。”“先前李家主所言,极品血宝石同人参一般有灵,听到声响会跑,非是空穴来风。”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一十五章 避避风头 “李家主留步。”“恭送梁大人!”夕阳西下,福船扬帆,乘上粼粼碎金,淌水渐远。岸上。李晓恒长拜而下,几位李家子相随左右。不知过去多久,一名李家子悄悄抬起头来,提醒道:“家主,梁大人已经走远了。”李晓恒不为所动,又过十数息,方挺身站立。江风徐徐,掀动衣摆。凝望大泽上的黑点,李晓恒思绪飘远。几日相处,体会到年轻人的独有朝气,正气,一时都觉得自己年轻许多。左右再看几个族中年轻后辈,好不是滋味。“你们凡有梁水郎三分才华,三分品德,我便可对列祖列宗们烧高香了。”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一时语塞。人家不到二十岁的狼烟高手,水下交好白猿,水上河泊都水郎,又得圣皇口谕,屡屡立功,名声大噪。族里几个最有天赋的,二十左右不过奔马,他们拿头比啊?奈何几位后辈只能腹诽,万不敢把话说出口。风帆鼓胀,排波逐浪。獭獭开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遣派其余五位船员,维持福船运行。主帆巨大的阴影投影到梁渠身上,享受惬意的江风之余,把玩起唯一一枚完整的极品血宝石。耀眼的红光波动不歇,倒映在甲板上引人入胜。血宝石,中品矿,李晓恒全没要。甚至不知通过何种手段,把三颗血宝石中最大的一颗留了下来,只上交了两颗较小的。只因梁渠送给李家的消息,价值要比一颗血宝石大得多!据拳头所言,挖矿时,那三颗血宝石全聚不远,会缓慢移动,一刻钟能移动半尺,速度颇快,若非它蟹钳坚利挖得快,非让血宝石逃走不可!既然血宝石真的会移动,随便一处枯脉便有三枚留存。那绝大多数的枯竭矿脉中,一样会有不少极品血宝石残留!此前挖出来的血宝石,多为偶发性!李晓恒如何不喜?枯脉不再为枯脉,只需寻找到正确的开采方式,完全能变废为宝!“极品矿石仍会有一天消失,却足以撑过李家转型的阵痛期。”梁渠把极品血宝石握攥入左手之中,血石护臂牢牢吸附住血宝石,缓缓吸收其中精华。一山不容二虎。极品血石装备之间,鉴于灵性不同缘故,往往会属性相冲,一人通常只能佩戴一件,然同一件装备,却能消化吸收多颗极品血石!颇似伏波吸收赤火鸟金羽,转为自身灵性。一件融入极品血宝石的武器,能让狼烟高手对敌时增添一成威能,两颗达到一成半,三颗会无限逼近两成!再往上的四颗,五颗,性价比开始大幅下降,逐渐得不偿失。香邑之行,吃得满嘴流油。要钱有钱,要精华有精华,要装备有装备。良久。极品血石小了一圈。梁渠环顾左右,见距离足够,摘下血宝石,贴到腰腹位置。龙灵绡自行衍变出一個大小相当的口袋,包裹住血宝石。獭獭开心有灵犀,降下风帆,抛下船锚,停泊下福船。得等龙人他们。最近两天龙人兄弟跑去和香邑县附近的龙人朋友交流,叫什么龙子建。说好天黑前汇合。除此之外,梁渠还要下水办两件事。构建涡流通道,确认蛟龙急没急眼。全是大事。有过上次的恶意警告。梁渠做足心理准备,深呼吸数次,从船头跃入水中。哗啦。嘶!霎时间梁渠全身有电流涌过,肌肉拉紧,寒毛直立,视线几度恍惚。澎湃汹涌的恶意犹如千万根银针刺痛十万八千毛孔。整个水泽好似全在针对一人,天上地下无处不心惊胆战,头晕目眩。饶是梁渠有所准备,亦险些呛上一口江水。急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真急了!梁渠按住大脑,平复心情,忍受住针刺般的浩瀚恶意。比起上回水中涌动的淡淡恶意,这次杀意已经强大到如坐针毡,影响行动的地步!身处水中的安全感荡然无存。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必然。手下死亡消息传回,蛟龙两相确认下,白猿暴露恐怕只是时间问题!蛟龙不敢来近岸,但它有大批手下。需尽快回去!强烈的危机感刺激下,梁渠不敢拖延,盘膝水下,闭目搭建涡流水道。夜幕降临。整片水泽为黑暗笼罩,围绕恐怖的恶意,添出几分阴森之感。梁渠初始多受杀意干扰,无法集中精神,但伴随时间流逝,紧蹙的眉头逐渐平复。不是没法适应。甚至梁渠发现,他与蛟龙的恶意对抗下,似乎让精神得到了极细微的增长,添出几分韧性?“错觉?”分心间,梁渠身前的水流终于有了反应。体力断崖式下跌,一条暗流悄无声息地出现水中。横跨数十里,不维护可持续数天运转的水道构建完成!砂石卷入甬道之内。梁渠从蛟龙的杀意中回过神,念头一动,水道入口闭合,飞涌的砂土落下。涡流通道十分特殊,抛去入口与出口外,中间不会有任何异常,且不使用时,出入口也能隐蔽,防止敌人顺流而上,掌控权全在自己手上。有此通道,拳头随时能自由出入平阳南北!“要想富,先修路,拳头努努力,何愁没有极品血石?”梁渠心情稍缓。恰在此时。龙平江,龙平河兄弟赶到。两人不知梁渠构建水道,还以为梁渠特意下水等候自己,一时心生感动。“大人*2”梁渠点头:“赶紧上船吧,出来颇久,是时候回平阳府了。”“好!”目视龙人兄弟上船,梁渠思绪浮动。自己变为白猿,没想到龙人兄弟仍不离不弃,龙人都这么轴?福船旁。寻找宝鱼,争分夺秒试图给自己开小灶的肥鲶鱼见到龙人背影,用须子挠挠头,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接下来每隔一段时间,梁渠皆会下船。一为经受蛟龙的杀意锤炼,看看是否真有助长精神韧性之效。二来则是构建水道,如同连接水管一样,搭建出一条贯穿平阳府南北两岸的漫长通道。如此五天。梁渠承受着蛟龙杀意,不知构建了多少次的水道彻底相连,并成一条有数个出入口的南北快线!“成了!”喜悦之情涌上心头,梁渠顿觉蛟龙杀意又削弱几分。尽管通道连绵下,维护南北快线需要的体力大幅增长,每四到五天几乎要抽空一次体力,犹有不够。然而回报值得!从此只要水道维护不断,整个平阳府的南北方向,梁渠随处可去!吞下一枚增元丹,梁渠跳上船头遥望见灯火中的江岸奎阁,安全感油然而生。回来了!与此同时。几条大蛇连夜赶到香邑县附近,吐露长信,寻找起同僚气息。蜿蜒庞大的身躯淌过泥沙,留下条条沟壑,纵横交错,不敢有丝毫怠慢。龙子建落上河床,低头凝视不见首尾的新鲜凹痕,陷入沉思。“什么情况?蛟龙要搞香邑雅集?”龙子和借着月光,细数前后细数交错的蛇路,眉头紧皱。“至少有四条蛇妖,六条蛇怪,咱们留在香邑县是不是太危险了?”二人不过狼烟,实力固然不错,放在如此多的蛇怪面前根本不够看。尤其蛇怪蛇妖聚集,显然有事。“总感觉上回龙平河有事瞒我们啊。”“不如咱们也去平阳县吧,去避避风头?”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家中来客 奎阁灯火通明,五重楼宇透照夜色。大船凭依长风,顺着水道越过了重重波影,飞一样飘行在月色中。梁渠来到甲板最前方迎风眺望。细如纤丝的歌声在行驶的风中忽地拔起,婉婉地转了几圈,顺着夜风飞向大泽。梁渠转头看去。平阳府过龙河口,橘光柔莹,连绵成片。送客的竹扦破开圆月,撑渡小船的篙工在满江画舫间时隐时现。船娘怀抱琵琶,独坐舫头唱曲,江风把她的裙裾和头发柔柔地吹起来,像是随时会随风飞走。肥鲶鱼从未见过此般盛景,张大嘴巴,满眼橘光。福船行过,船娘欠身一拜,抬首间,只瞧见甲板上的人隐约颔首。梁渠收回目光,舒展身躯,生出淡淡的惬意。两年前,义兴镇仍为义兴市,入夜后除开渔栏灯火,唯有漫天星光,寂寥水声作伴。今日却满江画舫,衬得月色暗淡。完全不同。无怪乎有隔江犹唱后庭花之说。此情此景,连淮阴遇伏,蛟龙狂怒都能一时抛之脑后。行至上饶。獭獭开抱住桅杆下滑至甲板,收拢风帆,放下船锚铰链。福船徐徐减速,成功滑入专属船坞,带起的大片白色沫花冲刷到栈桥上,留下淡淡水印。渔栏里的两个年轻伙计放下手中吊牌,望见船上赤山,抱上跳板跑出小屋。“梁爷!”“梁爷夜安!”梁渠跳上栈桥笑问:“怎么老是你们两个,晚上没人来换班?”“换班?不换班!我们俩天天就住小屋里面,等打完两轮牌,马上就睡了。”“梁爷这回出去时间挺快啊,上回有两个月,这回只用了半月吧。”“肯定是去办利国利民的大事,梁爷哪回出去,回来不高升?”梁渠哈哈大笑,他一手一块跳板,搭上船沿。“也有大半個月,没赶上平阳县变平阳府,听说镇上,府里变化大得很?”听到这话,两个伙计眉飞色舞,滔滔不绝起来。“大!大得吓人!梁爷您从北边乘船过来,瞧见过龙河口没,白天,夜里好多画舫,游船!全二层楼,有的还三层,不比陆上房子小,上面载着的全是漂亮姑娘,可惜漂亮是漂亮,死贵,上一回船少说要五十两银子。除开府里,咱们义兴镇变化那也大得很,镇上开出好多新店,还有两家字花店,四月中时我们俩瞧着新鲜,去买了三注,再过十天要击罐开奖了!”另一个伙计插话。“不止!府里的文庙,水神庙,四月底前全建好了,全在咱们镇附近,等明年科举,文人学子一来,指定热闹。”“咱们平阳水神庙里头供奉的谁?”“平水大王。”“平水大王……”梁渠若有所思。平阳府以前是平阳镇,本地压根没有水神庙,找水神得追溯到潮江县里去。但潮江和平阳隔得比较远,一东一西,相关影响逐渐削弱,导致附近地方实际没有一个具体的形象标杆。每个乡主体信得比较不统一,各类说法都有一点,包括不限于金龙王,平水大王,白龙母,还有义兴镇这种就光叫江淮河神的……平水大王算是里头一个比较主流的说法,府里应当是综合考量,选了一个最广泛的来建造。“行,你们去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成,梁爷有事只管招呼。”“嗯。”梁渠递还两人跳板,来到赤山旁翻身上马,没有回家,先去一趟河泊所府衙报道。淮阴县遭伏,定了五月十日前到,不能真的卡线。河泊所府衙,灯笼照亮方圆。偌大的院落内只两名主簿,几位河吏值守,颇为冷清。听到门外马蹄响过,河吏抬头,只望见阴影延伸,漫过门槛,一个高个青年跨步间穿过庭院,英挺感扑面而来。83中文网最新地址主簿黄平昌一眼认出来者,面目惊诧。“梁大人?您从香邑县回来了?”梁大人?香邑县?几个小吏听得关键,心头一跳。莫非……“刚回,船靠岸就骑马过来了,不耽搁吧?”“不耽搁,不耽搁,缇骑给您定的时间应当是十日之前吧?”“是。”梁渠从腰间抽出文书,放到桌上,正是让他五月十日之前赶回平阳府的令条。黄平昌翻出官印,舔墨给梁渠登记:“梁大人雷厉风行,无怪乎年底考校第一。”考校第一!几位小吏面面相觑,彻底确认真是那位梁水郎!自从进入河泊所为吏,梁渠大名如雷贯耳,从渔家子到都水郎,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大功。前阵孤身处理蛇妖,更是达到顶峰,没想今天得见真人!梁渠抬头环顾,二楼三楼一片暗淡,不见灯光。“府衙里没人?”“四月下旬淮阴府遭伏,大家忙的焦头烂额,近两天方处理好大半事端,今天一过时辰便都回去休息了。哦,徐提领最近两个晚上去大泽上钓鱼去了,应当不会太远,梁大人不妨去附近找找,说不得能碰上。”“钓鱼?”梁渠没想到出这么大事,徐岳龙身为提领还有闲工夫出去钓鱼。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合理。淮阴县遭伏,消息传到平阳府,再派缇骑召回各地办事官员,别人不说,等到梁渠回来,时间少说过去十天,早过了紧要关头。这次急匆匆把他喊回来,纯属流程。待会去大泽上晃晃,看看能不能找到徐岳龙了解情况,找得到就聊,找不到就算。黄平昌处理好文书,边按印章边恭贺。“告示张挂前,任谁皆认为香邑县蛇妖一事棘手,能者不愿办,愿者不能办,未曾想梁大人会愿前往,更是顺利解决,升任之喜,恐已近在眼前。”“大家全知道了?”“此等喜事,值得庆贺,冉佐领亲自张挂,无人不知。”梁渠上前两步,庭院告示板居中是淮阴县遭伏一事,旁边靠左的就是他解决蛇妖的回信,上面还贴有一片蛇鳞,连带信件一同钉上。嗯,不是他写的那封。完成报道。梁渠没有理会窃窃私语,目露艳羡的河吏,从府衙门口找到一艘舢板,飘向大泽。月光流淌。徐岳龙挑起鱼竿,唉声叹气,余光忽地瞥向一旁,笑道。“呦,这不是我们的斩蛇英雄吗?四月中旬就解决了蛇妖,今天才回,是有人给你送小娘子,待在香邑县里不思返乡了吧?咦,你这衣服……”徐岳龙话到一半,目视梁渠胸口的云锦白鱼,摩挲下巴。“龙灵绡?哪来的?之前没见你穿过吧?”“斩完蛇妖,恰在附近水域发现一处鲛人遗迹,搜刮了少许物资。”徐岳龙身子微微后仰,握紧啥也没钓上来的鱼竿,颇不是滋味。良久。“怎么水下什么好事你都能碰上?白猿,鲛人部落,我来淮阴府一年多了,也没碰上一回啊。”甩甩鱼竿,徐岳龙意兴阑珊。钓鱼真没劲。“说吧,半夜找我什么事?”“淮阴府遭伏一事,告知我的云鹰缇骑让我但说无妨,颇觉蹊跷,想来问问怎么情况。”“伱还没回家?”“没。”梁渠不清楚徐岳龙什么意思,“回来就先过来报道了。”“你回家一趟就明白了。”“我家?”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三老齐聚 自己家能有什么事?梁渠百思不得其解。见徐岳龙情绪低落,不欲解释,他告别对方,划桨上岸,换乘赤山。没等到家,半路上又有诸多水兽传信,梁渠勒马停步,浮想联翩。“家里来了头老乌龟?”……月华涌动,荷叶漂浮。獭獭开把装有龙绡的箱子搬运上岸,肥鲶鱼探出脑袋张望,认真倾听。岩石上。老蛤蟆背手挺肚:“我今年一百九十有六!”老乌龟不屑一顾:“我今年二百七十有九!”老砗磲默数一番:“吾年岁之忘,或过一十六个甲子?”老蛤蟆,老乌龟大惊。一十六个甲子?岂非九百多岁?如此能活?老蛤蟆眼珠一转,摆动蛙蹼:“不作数不作数!当以年岁小为长!认我为兄长!”老乌龟不忿:“你这小蛙出尔反尔,论资排辈,何曾听闻以岁小为长?”老蛤蟆一时语塞。肥鲶鱼知道自己机会来了,从池塘中挺身而出,两根长须交替挥舞,指指点点。“蛙族地盘,赶我出塘?”老蛤蟆蛙头大悦。不错,寄蛙篱下,该伏低做小!哪知老乌龟半点不虚。“我家主人付了定钱,赶我出塘,先退定钱!”付了定钱?肥鲶鱼转头望向老蛤蟆。呱呱呱~呱~呱呱~老蛤蟆目光上移,白肚皮起伏,哼唱起不知名歌谣。吱嘎。门轴响起。老蛤蟆轻嗅气味,大叫:“是梁小子回来了!”老乌龟嚷嚷:“莫要打岔!说好岁大为长!”“你这老龟,越老越不知羞!”“小蛙!”“老龟!”“小蛙!”院落外。梁渠打开锁扣,推开房门。黑影闪过。一头“蓬松”的黑毛大狗踩踏高墙,从围墙上一跃而出。“嘿,乌龙!”梁渠一把抱住乌龙,把它脑袋上的毛发揉成一团。半个多月不见,乌龙又长大一圈,比寻常土狗要高壮得多,怕不是马上能肉搏虎豹了。“大人!”“兴来!那么晚还没睡?”从内院匆匆赶出来的范兴来上前领赤山:“养马的睡得都浅,习惯了。”“没必要,灵马和普通马不同,晚上不用特意起来喂。”赤山打個响鼻,扬起脑袋露出长颈。范兴来点头:“小时候养的习惯,以后慢慢改。”“正好你起来。”梁渠放下乌龙,“家里最近是不是来人了?”“大人知道啊?”听闻梁渠说起家里来人,范兴来猛松一口气。83中文网最新地址“前天府上是来了个老人,领着一只大乌龟,说是您上官,要住进来。我开始不太信,但是后来大师出面作担保,就领他住进东厢房了,那头大乌龟也住进了池塘。”乌龟,老人……听得描述,结合时间,过往事迹,梁渠眸光闪烁,心里已然有底。“还有别的事吗?”“别的事?哦,家里的静室商会派人来修好了,另外还有很多请帖,全是什么张家,李家,黄家,说要设宴请您吃饭,我全给您放在书房里,过期的在右边,没过期的在左边。”梁渠听得范兴来介绍,对离开的半个多月里发生什么大致有了解,跨步绕过影墙。树荫婆娑,磨光的青石在月光下镜子一样的反光。东西两厢房内俱亮着灯火。此刻已过亥时,仍不睡觉的人,要么刚从江上吃完花酒回来,要么是实力高强,对睡觉的需求大幅减少。梁渠转头看向范兴来:“家里来人的事,记得别说出去,谁都不行,听到没有?”“知道了。”“行,快回屋休息吧。”目送范兴来离开,梁渠环顾左右,思忖片刻,决定先去拜会东厢房。先去西厢房,难免有怯弱探底之嫌。跨上石阶,梁渠轻扣房门。“进来。”范兴来说是老人,声音却不显苍老,中气十足。梁渠推开房门。屋内。身穿白服的银发老人背对书案,也背对梁渠,伸手从一个油纸包中捻出细料洒落,受阻于水面张力漂浮其上。梁渠微微仰头,是一缸小乌龟,有七八只的模样,挥舞四肢浮游水面,争相爬行,吞食洒落的龟饲料。老人捋直油纸包的边角,折叠起来:“知道我是谁了?”梁渠恭敬作揖。“淮阴府府主,臻象宗师,苏大人,下官梁渠,拜见大人。”“淮阴府府主,老黄历了。”苏龟山把龟食放到缸边,转过身递出一个蒲团,“来,坐,不必拘谨,这是你家,不是我家。”说话间,苏龟山还提起水壶,给梁渠斟了杯茶。梁渠虽看不懂老府主“死而复生”,突然来他家里住下的路数,但老和尚就在左边,更让对方住了下来,也没太担心,接过蒲团,借着书案倒影暗暗打量。苏龟山面相一点不老,身量挺拔,面色红润,皱纹很少,独一头银发显眼,年轻时想必是个大帅哥。“年纪大了,就喜欢和充满朝气的年轻人聊天,路上听他们都叫你阿水,我也如此叫你,如何?”“苏大人是老前辈,我是后辈末学,您随意称呼。”“还是拘谨了不是,伱从一介渔家子走到今天,殊为不易,也善看人脸色,不过本性纯良,倒非什么坏事……”苏龟山撇去茶沫,送到嘴边又放回桌上,“行了,时候不早,你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估计累够呛,且问你,见到我,有无意外?”“很惊讶。”“那就对了。”苏龟山合上桌案上的半卷书卷,“鬼母教知晓淮阴府变迁,府主,大武师接连搬移,守备薄弱,物资又充沛,是个偷袭的大好时机。你觉得我们会不清楚?要知道六十年前,赢的可是我们,不是他们。”梁渠恍然。“守株待兔?”“不错,可惜事情本无法样样如意,当中出了点差池,未毕功于一役,逃了一个。于是我联合翁立均,演了一出假死戏码,想把剩下那人骗出来杀。”梁渠不知具体细节,却也一下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原来如此,还以为鬼母教突然支棱起来了,结果仍是那个蹩脚货。“苏大人心思缜密,奈何,渠只是一个小小都水郎,实力不过狼烟,为何要称是我上官,且……”“且住进你家,告知你实情?”梁渠不置可否。宗师博弈啊,与他一个小小狼烟何干?“府主让给简家那小子做了,我还不能当一个水河巡抚?怎么就不是你上官?”靠!梁渠惊愕失色。水河巡抚,从二品!这官比徐岳龙的还要大好几级啊!“既然我身为河泊所巡抚,来见一见麾下最得力,能获圣皇口谕的年轻人,住上两天,不行吗?”梁渠语塞:“自无不可。”苏龟山抚须轻笑。“开个玩笑,见你是兴趣使然,其实我和隔壁的老和尚更熟一些,此前听闻他住在你家,一直想来看看。”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两大宗师伺候我一个人,福气不小吧? 梁渠跨出门槛,转身阖上房门。交错的窗棂投下阴影,月光洒满了游廊,枣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哗哗的叶子在风里发声。恰到好处的微凉夜风,拉满人生的舒适感。梁渠仰头望月。老和尚同曾经的玄衣都尉,前任淮阴府府主苏龟山竟然是多年好友!实属意料之外。宗师认识其他宗师再正常不过,却未曾想会正好同自己的“上司”有交集!我真牛。真的。小小一个三进院,刨去池塘,占地两亩二分。左厢房里住大德高僧,右厢房里居水河巡抚。两大强者伺候我一个人,福气不小吧?整个平阳府,南至丰埠,北至香邑,找不出第二個更有含金量的宅第来!乌龙跳上台阶凑过来甩尾巴。梁渠搓动狗头:“养你多余啊!”乌龙不满甩头,靠上小腿躺地。“哈哈,开个玩笑。”梁渠抓抓乌龙后颈,“明天让张大娘买连筋带肉的牛骨头给你啃!”乌龙翘尾巴又甩起来。拍拍脑袋,让乌龙自个去玩,梁渠穿过庭院去西厢房。得到准许,推开门,屋里头靠北边位置,疤脸江獭一家整整齐齐趴伏睡觉。大的埋头蜷缩,小的四仰八叉,轻轻打鼾。书架旁,疤脸江獭身披黄衣,用一把鸡毛掸打扫书架,依照次序整理书籍。梁渠见怪不怪,定居就定居,多一家不多,少一家不少,平时还能帮着打扫卫生。他坐上蒲团,相当自然地翻出茶杯给自己沏茶,又给老和尚蓄上。“大师同淮阴府前府主原是老朋友,怎么不早说?”老和尚放下手中书卷,语气微讶:“他是这么和你说的?”嗯?有问题?梁渠放下手中茶杯,试探道。“苏府主说,他同大师您是共参大道的多年好友……不对吗?”老和尚沉吟片刻:“是也不是。”“是也不是?”梁渠没听懂。二象性朋友?老和尚思忖良久,指尖沾茶,往桌上写出两个字。圭、龟。“淮阴苏圭山,少为纨绔子弟,耽于浮华,好精舍,好美婢,好鲜衣,好华灯,年近三旬,武不过狼烟,文不过童生,俱未有成。然二十有九,逢乾顺二朝水师交兵,救一福禄玄龟,顿有所悟,始发愤,四十有三入臻象,五十有六中进士。因好蓄龟,时人称苏龟山,久而久之,彼亦以龟山自居,不复用旧号。”梁渠恍然大悟。《大戴礼记》云:有甲之虫三百六十,而神龟为之长。凡卜祀者用龟,卜它事者以骨。龟从来不是骂人的话,代表长寿与福禄,趋吉避害,一等一的灵物。王八才是,王八本为“忘八”谐音,谓忘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八字也。感情苏龟山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半外号性质。“那大师同他关系……”疤脸江獭上前一拜。梁渠半起身,移动蒲团挪开位置。疤脸江獭拎上茶壶去添水。83中文网最新地址老和尚点头致谢,继续道。“来淮阴府前点头之交,入淮阴府后,正式拜会过两次,交流中互有所得,去年到华珠县,亦绕道一趟淮阴府,告知邪僧消息,是为第三回。”言语至此,梁渠已经理解两人的交集关系了。实力强大,一举一动皆需注意,不得随性为之。作为宗师,老和尚来淮阴府里追查邪僧,自然要到府里“登记报备”,而非不声不响闷声做事,万一日后打起来,伤及无辜,再解释就晚了。既然两人俱为宗师,此前又见过几次,难得正式拜会,少不了武道体会交流。从互有所得上看,两人的确熟,只……梁渠思量措辞道:“为何苏府主口中,大师您……”老和尚的措辞和苏龟山差别不小。苏龟山的话语里,他和老和尚的关系那是相见恨晚,亦师亦友……“如他所言,共参大道吧。”老和尚盘动念珠,“丹田损毁是大伤不假,可你知我为何不急于修补?”梁渠摇头。能治狩虎大武师丹田损伤的药,不一定能治宗师,两者的“本”天差地别。所以他其实不太清楚这伤到底有多严重,是否严重到老和尚束手无策,只得天天住小院研读经书。“不破不立,大破大立,晓喻新生,你修炼金身,当知金身之法练至高深处,可化解要害,分摊外来侵害入全身各处,以消恶业。我意图以丹田破灭为契机,借此入道,一举证得罗汉果位。”!!!梁渠听闻此话险些站起。佛家境界称谓与世俗不同,他清楚记得老和尚曾经说过。佛家罗汉果位,意为武圣之境!老和尚憋这么大?“大师要入武圣了?”老和尚摇头否认:“远矣,一个雏形,一个想法,如梦幻泡影,若非你此前给我唯识法,我不会动此心念。”唯识法?这法门那么牛?“去岁华珠大水,顺道拜会苏府主,我们二人曾交流过此事,苏府主对行破立之事颇感兴趣。”听完老和尚的讲述,梁渠终于理解为何苏龟山要特意留宿在自己家。压根不是看望得力下属,更不是和老和尚互为至交。两人关系说朋友不满,说陌生人也不合适,恰遇一个关键节点,作为熟人来蹭经验!正好,老和尚住的还是自己下属家,有了一个合适借口!“如此说来,苏府主马上也要入武圣之境了?”梁渠感觉自己身边一下子多了好多武圣。威宁侯,老和尚,老府主……“非也,伱可知宗师分几境?”梁渠摇头:“不知。”“总分三境,第二境常称大宗师,第三境方称天人宗师,苏府主如今应为二境大宗师,只是他未达知命之年入臻象大境,日后得证武圣的概率不小。”未达知命之年入臻象,日后容易得证武圣?梁渠暗暗记在心中,又问:“那大师您现在和苏府主,哪个厉害?”老和尚瞥一眼梁渠。梁渠挠挠头,尴尬一笑。“非要比个高下,全盛时,他不如我,如今,我不如他。”梁渠点点头。今天一晚上,收到的消息真够劲爆的。信息量极高。等消化完,梁渠才想起来造访目的。“大师上次给的两枚小令大有用处,一枚能硬抗那大蛇十几下,根本奈何不了我,若非有两枚小令,斩蛇一事恐会有波折,今夜特来道谢的。”“小令以金身为根基,你有龙虎金身,事半功倍,使用出来效果自然不同,换做旁人,效果多要减半。只是那令制备颇费功夫,无法长期留存,至多一月,下次若要,来寻我便是。”“多谢大师。”梁渠再度道谢,恭敬退出西厢房。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一十九章 近泽之王! 月色正好。梁渠穿过二院,步上栈道。苏龟山的意外到来让他没法偷懒,准备按照约定,让麾下水兽打照面前先进化一波。池塘里,某蛙清亮的大嗓门独树一帜,震得荷叶飘晃。同老乌龟争执不休的老蛤蟆瞥见人影闪过,大喊:“梁卿!”“蛙公!”梁渠抱拳行礼,“日久未见,蛙公风采依旧,雄风不减!”舒坦!老蛤蟆抱住石头,蛙头后仰。某老龟为老不尊,哪有梁渠说话好听!有对比,老蛤蟆越来越好哄,几句话下去乐不可支,梁渠转头望向老乌龟。星月光辉流泻,圆润的龟背仿佛流淌着一层稠密水银,整体体型只比老砗磲稍小,两个大家伙一齐塞进池塘,并上两栋木屋,让整个空间略显狭小。心想这就是苏龟山当年救下的那只福禄玄龟,传闻中不过大精怪,如今俨然成了妖。东西两厢房宗师成双,池塘里也不遑多让。多宝蟾蜍,福禄玄龟,吉祥砗磲……全是天生灵物。天下福气全到自己这来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梁渠拱手一礼:“龟……”“打住!”老乌龟伸出五爪,打断施法,“俺有名有姓,乌沧寿!”“寿爷!”老蛤蟆不满,呱呱乱叫:“什么寿爷,就叫老龟!老龟!”“小蛙!”“老龟!”“小蛙!”一蛙一龟嘴里没新鲜词,不比五岁小孩斗嘴强。梁渠听上两轮,不作打扰,悄悄下水,忍住无处不在的汹涌恶意,从地下河流游蹿入大泽,号令诸多水兽汇聚一堂。大泽涌动。拳头,不能动两兽趴伏水底观望。圆头胸有成竹,肥鲶鱼惴惴不安。阿威从手腕上脱离,落到圆头脑袋上,耷拉翅膀,显得无精打采,似乎猜到自身情况。梁渠指头敲敲阿威脑袋,沟通泽鼎,探查几兽进化需要。大将圆头。【可消耗10924水泽精华,使之进化。】老将肥鲶鱼。【可消耗12344水泽精华,使之进化。】小将阿威。【可消耗13656水泽精华,使之进化。】三大水兽,圆头不负期望,圆满完成任务,不止攒够五千,七千有余!肥鲶鱼堪堪破线,五千七百点,能吃终不抵能抓,没有五天时间赶路时间作缓冲,说不得不到五千。独阿威吃了体型小的亏,攒有四千四百点,差六百,遗憾落选。梁渠清清嗓子,宣告道。“满了,满了,全满了”阿威翅膀一振,扬起脑袋。“圆头攒了八千多,阿肥攒了六千多,阿威运气不错,刚刚好五千整!全能点化!”芜湖!肥鲶鱼接连翻滚,长须探出,卷住到处游蹿的阿威,抛飞水面。阿威下落一半,张开翅膀滑行转圈。一片欢腾。梁渠定下攒够五千计划,无非想让水兽多吃蛇肉,激发主观能动性。诸多水兽养那么久,到底有感情。吃完张家赠送的宝植,梁渠的水泽精华储量已经达到七万四千点。83中文网最新地址穷抠有穷抠的过法,富裕有富裕的活头,富了还抠搜,不白富了?泽鼎潮声大作,三万七千点水泽精华一涌而出。十二道精光相继浮现,梁渠意识下沉,一一接触。大差不差。多项躯体发展,一到两项能力发展。阿威,前三项侧重飞行,隐匿,生存。梁渠依旧青睐有特长选特长,有天赋选天赋,不过这次的第四项颇为特殊。【毒雾】蜕变为【黄冥祸毒】。不是一种毒名为【黄冥祸毒】,而是【黄水祸毒】与【冥水祸毒】两种毒素!【黄水祸毒】自不必说,名称不变,毒性却更为凶猛,大精怪莫敢近身,近则消解血肉,寻常灵兵不得沾染,染则灵性溃散!【冥水祸毒】有点差别,注毒入死亡者体内,或一定概率操纵为水尸,生前实力越低,地煞之气越浓厚,操纵率越高,水尸随时间腐烂消解。巫蛊之术?怎么突然跑出来这个?梁渠摩挲下巴:“阿威你是不是把那条蛇妖的毒囊给吃掉了?”阿威连连点头。黄水祸毒吞吃毒囊,有吸收成长之效。它吞吃蛇妖毒囊后,没察觉到太多变化,还以为一头妖的毒囊不够。“原来如此。”冥水祸毒不一定是蛇妖绿毒的效果,毕竟搏杀时没见蛇妖操纵过什么水尸。更有可能是水泽精华把蛇毒里的某些特质提取了出来,进化阶段专门来了次强化。或许蛇妖都不清楚自己毒素有这方面效果。好东西。操纵尸体的法门,多流传于南疆之地,邪是邪,亦有其独到之处。从此梁渠水下能控制小鱼,探路寻死,陆上也有办法制造“死士”。再配合水枪的强穿透,一個字,猛!意识下移。相较于阿威多出一个巫蛊手段,圆头和肥鲶鱼变化不大,一个群体路线,一个控制路线。圆头【首领】蜕变为【首领律动】,族群共振范围扩大,能促进其余江豚成长,蜕变。效果和拳头的【穴居】,吸收地脉成长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再为单一的进攻,防御手段,圆头的老婆和孩子也有希望能跟上圆头步伐。肥鲶鱼【漩涡】蜕变为【墨雾缠流】,漩涡控制力更强,墨雾状态下,抵御伤害能力大增,恐怕能和寻常的水妖进行些许缠斗!念头一定。三枚精核吸收其他精光,膨胀后如流星坠落,融入水兽躯体。光茧破碎,巨兽浮现。灵豚王,六翅天水蜈蚣,背墨腹白虎头大鲶!梁渠让所有水兽排成一排。阿威,肥鲶鱼,不能动,圆头,拳头。点兵点将。足五头大精怪,且不是堪堪摸着边的入门大精怪,而是相当于地桥狼烟!从吃不饱饭的小小渔夫,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势力之大,堪称近泽之王!梁渠突然发现,受阻于蛟龙时不时发癫,去年无意间给老蛤蟆说的岸边包围大泽计划,蛙族没在搞,反倒是自己认真在实施。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拳头,从水道回香邑县吧,走之前我让李家主留好了位置,每月月底一结,血石五五分账。”“圆头,带上别的豚,去把香邑县附近的野生江豚族群纳入麾下,通通带回来,壮大部队!”涡流通道构建完成,往来数个呼吸,香邑县近在咫尺,回家一样。“阿肥,池塘老乌龟见过你了,你刚进化……”“没怎么注意?也不行,最近两天不要回去露面,可以去蛙族晃一晃,找找老蛤蟆的家。”子夜时分。梁渠处理好诸多事宜,回到厨房里给张大娘留一张纸条,几块银两,言明早饭内容,回屋睡觉。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二十章 苏舅爷 天未亮。狗窝里的乌龙摇晃两下尾巴,又倒下来。张大娘穿过小门,见到灶房里的纸条,叠好塞进围裙,拿上银两前往菜场买菜。天光浮紫,雄鸡报晓。刺啦。白色浓汤铁桶里咕嘟咕嘟沸着,干花椒下入油锅,煸炒鳝鱼丝,辣香溢满整个庭院。清早起来给赤山洗澡的范兴来冲干净马厩里的枯草,闻着浓烈辛辣的香味过来,同乌龙一道趴上窗口,口水直流。“张婶,吃什么?”“面!”“什么面?”“刀鱼面,鳝丝面,加两个小菜,春笋雪菜,青豆咸菜煎老豆腐。”范兴来听得肚子咕咕叫。梁渠不在家,老和尚多吃素,伙食费留是留,顿顿有肉,但总归没有平时丰盛,不会下什么花椒,八角,桂皮大料。“那汤呢,里面炖的不是牛骨?”“吊汤用的,骨头连筋带肉炖给乌龙吃的,阿兴你要?给你捞一块?”张大娘说罢插起一块大筒牛骨。乌龙耳朵立起,转头望向范兴来,目光幽幽。范兴来讪笑两声:“算了算了,乌龙自个不够呢。”庭院里。梁渠舞动伏波,锐光流转,流畅写意。夜晚子时入睡,天亮闻鸡起舞,神完气足,不觉丝毫疲惫,家中一觉更洗去数日来的颠簸风尘,却也饥肠辘辘。自昨天中午路上下过一顿馆子,此后再没吃过饭,乍闻到花椒香气,食指大动。放下手中伏波,梁渠擦去一头热汗,披上衣服来到灶房,想问问何时开饭。“东家!”张大娘见到梁渠,忙开口解释,“说了我一人能行,您舅爷非要来帮忙,拦也拦不住。”“舅爷?”梁渠一愣,旋即看到灶台后帮忙添柴烧火的苏龟山,面色古怪。苏龟山折断细木柴,塞进灶炉,乐在其中:“闲着也是闲着,不能吃白饭不是?”张大娘忙打岔:“舅爷说笑,哪能是白饭……”梁渠木然。苏龟山假死藏在自己家中,知道的应该就徐岳龙几個高层,但也不可能不露面,毕竟家里光范兴来,张大娘,李大娘就有三个外人,感情是这么对外称呼的?算了。梁渠想了想,无所谓。反正苏龟山二十九岁观乾顺水师交战顿悟,奋发图强,如今立国甲子有余,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叫一声舅爷不吃亏。“什么时候能好?”“炸完这锅黄鳝,马上就好。”“成。”梁渠见盆里满了大半焦熟鳝鱼,也不离开,坐桌子旁等,昨天晚上留信,特意为这一口鲜。等菜上齐,张大娘下漏勺烫面,铺开大碗。大碗里先放姜丝垫底,炸过的酥黄鳝盘成条,再舀上一勺热高汤泡软,放入面,最后铺上一层刀鱼或鳝丝,撒上葱花。范兴来过来端碗,乌龙跑去喊老和尚。83中文网最新地址人到全,面上齐。老和尚先端碗,动筷咥面。苏龟山抽了双筷子,拨动两下,他从没见过这般粗细的面,说细面,比寻常面要更细,说龙须面,又要更粗一些。甫入口,口感略特殊,弹牙,一咬便断,颇为怪异,但习惯之后,别有一番风味,爽利,干净。尤其最底下炸过起酥的鳝鱼,骨头和血去得干净,手指粗细,姜丝去腥,泡得酥酥软软,吸饱汤汁,一口下去,连着那股热乎劲,从头鲜到尾。无怪乎要边烫边吃,苏龟山也算吃过不少好东西,这种口感的面,稍微放久一点就截然不同,吃的就是这股子爽利劲。一口气吃掉一碗,胃部暖融惬意,浑身毛孔舒展。苏龟山望向张大娘:“这种细面和带菜的做法是淮南独有?此前怎么从未见过。”张大娘笑道:“全是东家教的,这次还没做好,正常吊汤要晚上准备,炖三四个时辰,东家昨晚回来的匆忙,我买骨头回来已经晚了,只炖了一个时辰半,老舅爷您将就。”苏龟山诧异回头:“你教的?”“平日没什么爱好,自己琢磨点喜欢吃的。不时不食,正好刀鱼和春笋上市,黄鳝差了点,不过小暑也快,想着要招待一下您,特意弄了一顿面食早饭。”西军开拓,引入外来品种颇多,大顺美食处于一个蓬勃发展的兴旺时期。梁渠属于站在巨人肩膀上,时不时出一个点子,让张大娘实操。两年下来,香料,材料管够,论手艺,已经不输于寻常酒楼厨子,且胜在菜谱繁多,犹有过之。为此梁渠特意提高了工钱,开始是一月八百文,后来经历被人打探一事后,涨到一千五百文一月,如今已是一月二两三钱,作为妇女,妥妥的高收入人群。“甚好!”美味当前,苏龟山不再言语,筷子大动。小两刻钟。刀鱼,鳝鱼,春笋雪菜,三种浇头苏龟山全尝一遍。连汤带面,吃了足足十多碗,脑门上浮出一层细密热汗,总结出一条。春笋清爽,刀鱼鲜美,鳝鱼满足!碗底找到一条完整不断的肥鳝鱼,几口吃下,半酥半软,入口脆皮间挤出浓醇高汤滋味,混合弹牙鳝肉,最为过瘾!张大娘人看懵了。东家能吃正常,远近闻名的武师,怎么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也这么能吃?不过一想到面相更为苍老的大师也不差,张大娘又习惯了。空碗撂了一摞,苏龟山红光满面,哈出一口热气。给他吃舒服了。“痛快!老夫吃了几十年好物,不说宝鱼,宝肉,少有一顿寻常早饭能给我这样的新鲜感!会吃!我府上的厨子不如你。”算上池塘不过四亩地的小院子,淮阴苏府十分之一不到,没什么值得新奇,未曾想有如此意外之喜,且听梁渠话里意思,显然还有不少菜谱。苏龟山抽出手帕,擦去热汗,心情愉悦,他从腰间抽出一个苍青色小木匣,轻放到桌上。“舅爷,这……”梁渠认出来,这种宝匣一般是用来存放宝植的。“你也修了金身吧,听老和尚说,修行金身,有相似相非属性的宝植辅助最好。我来时从府里挑了挑,发现正好有一株水火藤,昨天太晚,没给你,正好今天当做见面礼,也作租金。”老和尚并拢筷子,平放到碗上:“是块好料。”言下之意,可以收。梁渠大喜。他昨天晚上听肥鲶鱼说,老蛤蟆自居池塘主,收了苏龟山的礼,一朵上好的宝莲花,还想着怎么找个由头骗过来,没想到自己也有份。舅爷认得不冤!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二十一章 你说巧不巧 上午阳光大好,枣树嫩芽抽生,颜色渐深。乌龙压住傻鸡当靠枕,啃咬牛骨,黑顺油亮的毛发闪烁银光。范兴来哼着不知名的唱曲,抱起琅草回马厩铡段喂马。灶房余香未散,大碗浸没在铁锅里。张大娘用火钩子拨开炭火,细细的火星飘起来,水温渐热,泛起一层七彩油光。打入肥皂,洗出泡沫,温软的老丝瓜瓤涮洗,冲两遍,干净透亮。苏龟山无所事事,搬出躺椅晒太阳,半梦半醒。静室内。青金石段作基的地面平整光滑,间或镶嵌的青松木散发出温润的宁神气息。梁渠打开角落木箱,收好水火藤,回到池塘。圆木堆积,木屑耸成小山。香邑县玩了小一个月的河狸一家回归天性,紧锣密鼓地建造新船。狸总工尾巴拍地,爪持细长炭笔,写写画画,间或指挥众江獭搬运木材,昨天晚上见过满江画舫,狸总工灵感大增,有诸多创意想法要付诸实践。池塘中央圆石不见老蛤蟆和老乌龟踪影,为三只乌龟霸占,一个压一个,呈宝塔状。水里还有一大串,脑袋咬尾巴,连成一串游来游去。昨天晚上没仔细瞧,本以为只有玄龟一個大家伙,没想到藏了那么多普通乌龟。“得扩建池塘了。”梁渠摩挲下巴。肥鲶鱼,不能动,圆头,拳头,进阶后体型大增,加上玄龟一大家的到来,两亩地的池塘不够看,颇有逼仄狭小之感。寻常园林占地少说大几十亩,自己连屋带院,加起来堪堪五亩,进步空间极大。思忖片刻,梁渠要来大河狸的炭笔,画出一张新图。初步计划池塘扩成五亩,呈椭圆,中央建上一个四角纳凉水亭,连接三进院的栈道。账让老蛤蟆出。老蛤蟆都挣着回头钱了,一亩地少说要它三条宝鱼!定好计划,梁渠叫上獭獭开一家,没雇旁人,拉走陈叔家的毛驴和板车,装上几箱龙绡,鲛绡,再去埠头上搬酒。四月出发香邑,梁渠闷声发财,除了李寿福,徐岳龙不得不告知,几乎没旁人知晓。现在事情解决,河泊所里贴了告示,杨东雄必然门清。昨天回来太晚,今天指定要去“赔罪”,顺带把香邑县制作的蛇胆酒和鲛绡送出去。陈家的毛驴十分乖顺,不吵不闹不倔,拉着梁渠去到埠头,候在福船下。獭獭开从水里钻出,扒拉绳索上船,带领船员从福船上搬下十数坛酒水,紧挨着放到板车上。许多生面孔瞧见抱住大酒坛上上下下的江獭,当场惊掉了下巴。“水狼?”“额滴娘,搬的那是啥,酒?”“昨个俺只喝了两碗,平阳府的酒劲这么大?”茶肆里几位船帮汉子揉揉眼。众所周知,水里什么都能逗,唯独水狼!逗了那是真要出事,追着船游三百里也要上来挠你一爪!反倒周边做生意的本乡人见怪不怪。老早以前就注意到梁爷福船上有江獭跑来跑去,初时以为哪里来的野獭做了窝,想着得知会一声梁爷,后来瞧见有江獭拉帆,方才明白,那江獭就是船员!梁爷养的,习惯就好。改天排出十个大子,和帮工一起围着铁锅“十铜板吃好”都不稀奇。船帮汉子们初来乍到,见周边茶肆伙计,掌柜没反应,显然习以为常。为首的也不想表现得太没见识,落人鄙夷,旁敲侧击问道。83中文网最新地址“伙计,你们镇上那条栈道,独第一个位置不能停船,感情给人特意留的?专门买的还是怎么?”“什么买,人家渔栏送的!大家伙全知道。”汉子顺下话茬:“这么大面?”伙计毛巾一甩,搭上肩背:“旁的老板想送,还得看咱梁爷愿不愿意收呢!就这么大面!”“兄弟,再上一壶茶,细说,细说。”几人排开铜板聊着天,打探消息,旁边几人已经吵了起来。“你问是谁?咱们义兴镇上的小河爷!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跟圣上爷见过面,能不厉害吗?”“养两只江狼能说明啥,说明梁爷能耐!狗屁的外乡人,没见识。”“嘿,怎么说话呢?”大汉敲下茶碗,豁然起身,“开个玩笑你还喘上了?关你屁事啊?”伙计忙上去劝和:“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大家南来北往的,几千上万里路,总会碰上新鲜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什么不清楚的,尽管问我,莫伤和气,莫伤和气!”狼烟武师耳聪目明,茶肆里的吵闹梁渠一一收入耳中,不以为意。自身实力越来越强,能展露,护住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一个狼烟武师,有两手独特的养兽技巧,不行吗?有意见?让世人慢慢习惯,习惯了,就不足为奇,主打一个落落大方,不加遮掩。有秘密,做好核心的工作后,最要不得的其实就是心虚,觉得自己蝎子粑粑独一份,藏着掖着,万一哪天遇上事,瞒不住,一下爆出来才令人蹊跷。拉上酒水,鲛绡,梁渠往府城去。十多里的小路,随处可见拉砖石的车夫,赶车队的行商,赶牛的农夫,输血一般涌入周遭乡镇。梁渠顺路先到武馆。“阿水?”向长松听到传报,从武馆里出来,“大半月没见你人了,一个人忙活什么呢?”“接了任务,去别县办点事,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一早赶过来送师兄两坛蛇胆酒。”“什么蛇胆酒要伱特意跑一趟?让立波他们帮忙不就好了。”向长松接过酒坛,半开玩笑,“难不成是蛇妖的胆?”梁渠一拍大腿:“欸,向师兄猜得真准!”向长松动作一滞。“买的吧,怎么乱花钱,师兄们在乎你这……”“没花钱,宰的!上个月香邑县闹蛇妖,我去处理的,当天杀!当天取!泡是晚了两天,不过新鲜着呢,一人一坛,别私吞啊!”向长松心一梗,痛地无法呼吸,半月不见,怎么师弟能宰蛇妖了呢?他抓住梁渠小臂,颤声道。“师弟,跟师兄说句实话,你到底什么境界?”“狼烟啊!”狼烟!“吓到我了,还以为你狩虎了呢。”向长松猛缓一口气,旋即意识到不对,“等等,你什么时候破的狼烟?还能解决蛇妖!?”“狼烟四月破的,蛇妖嘛,也是赶巧。”梁渠讲了一遍白猿的故事。向长松木然。良久。他幽幽叹出一口气,瞧见板车上的木箱。“箱子里的也是给我们的?”“哦,龙绡和鲛绡,我准备先给师娘,让师娘做成成衣再给你们。”“龙绡,鲛绡?不是鲛人产的么?”“对啊,师兄说巧不巧,斩蛇的时候我正好在附近挖到一个鲛人遗迹,全里面淘出来的!”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二十二章 智慧者恒智慧 武馆内。胡奇,向长松并排相坐,拎坛相碰,痛饮蛇胆酒。苦酒入喉心作痛……吨吨吨~演武场上,两位学徒犹豫许久,上前询问:“胡师兄,能指点一下我们的虎拳吗?”“行!”胡奇抖动衣裳,散去浑身酒气。不就小师弟突破狼烟,出门半月宰了头蛇妖,顺带发现一个鲛人遗迹吗?习惯了!厅堂内。刺激完两师兄的梁渠绘声绘色,诉说起白猿斩蛇的壮举,恰巧找到鲛人遗迹的幸运。杨东雄静静旁听,许氏则端起茶碗,以茶盖掩脸,微微眯眼。良久。话毕。梁渠端起茶润润嗓,暗中观察两眼师父师娘表情,忽地瞥见许氏眯眼,心头一跳,措辞道。“大致经过是这样,立军令状一事,弟子承认多有冲动,未曾提前告知师父师娘,怕师父师娘担心……”杨东雄笑问:“你当真觉得自己冲动?亦或者只是面对我与你师娘诘问,准备好的措词?”许氏放下茶盏,冷笑一声:“我瞧着倒像专门搪塞的措辞,嫌我们两个老的话多,提前来认个错,好教我们轻拿轻放。”梁渠尴尬一笑:“师父师娘慧眼,弟子知错。”杨东雄摇头。“我与你成为师徒快满两年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和你师娘不说了解的十成十,也看了有八九成。纯良之余不少滑头,颇类子帅,不是利字当头不要命的主。敢立军令状,你和那白猿交情比常人想象的更深,恐早有十足把握拿下蛇妖。”梁渠不置可否。的确。我就是它,它就是我。性命相关,同生同死。常人压根想象不到。杨东雄继续道:“当今天下太平,武者晋升之路,要快,要稳,没有王公世家的背景,只得依靠功劳,但立功劳的机会不会白白落到头上来,该争就要争。我参军数十载,亲眼见过不少人立下军令状,从此青云直上,就连我自己也是如此。”“师父也立过军令状?”杨东雄点头:“立过,不得不立,无论什么样的上官,终究喜欢使用资深靠谱的下属,纵然再敢打敢杀,位居末排,如何找到机会让主帅青睐于自己?心腹下属间尚要竞争立功机会,遑论无亲无故之人,此时军令状是唯一能下的筹码。我从军以来,共立下过两份军令状,运气颇为不错,顺利完成,但我也曾见过只立了一回却命丧当场之徒。成了,不必多说,不成……也不必多说。伱只需牢记一点,燥性者火炽,遇物则焚;寡恩者冰清,逢物必杀;凝滞固执者,如死水腐木,生机已绝;俱难建功业而延福祉。对付蛇妖,你一介入门狼烟,说破天也无法得到立功机会,但凡心中有数,情绪不炽,该立则立,事成就是事成,我不会说你。”“师父明鉴!”梁渠抱拳大谢。许氏补充道:“凡有拿不准的,莫要去硬争,错过也就错过,无非快些慢些。你有你师父,你师父还有文烛将军,徐大将军,隔开两层,是不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嫡系,应有尽有,但亦非什么光脚汉。”“是,师娘,弟子牢记于心。”作为杨东雄亲传,梁渠享受到了师父的人脉关系,天然和上司徐岳龙同一派系,不是无亲无故的末尾之徒。仅从这点,已经比杨东雄参军独闯的日子好太多。事实证明,立军令状一事,杨东雄和许氏表现得相当开明。到底行伍出身。“师父,师娘,弟子还有一事。”“何事?”“鲛人遗迹里弟子挖出不少鲛人泪来,特意挑了两颗品相好的,送给师娘和师姐,师姐那枚,还请师娘代为转交。”梁渠从怀里掏出两個小盒子,里面是他精挑细选,两粒外形上最为贴合泪滴形态的鲛人泪。“怎么又送?上回砗磲珍珠……”许氏刚想拒绝,梁渠转头看向后方,侍立门口的下人心领神会,搬抬进数个木箱。“这又是……”“龙绡鲛绡一十二匹,箱子中总共十匹龙绡,二匹鲛绡,弟子心想几位师兄师姐拿了布也没有用,便自作主张,全送到师娘这里来,做成成衣,再转送给几位师兄。”“你倒是大方。”许氏上前摩挲布匹,“知道一匹鲛绡市面上值多少钱么?”“书上言,一匹龙绡,价百金,弟子认为,读书人对此有所夸大,往鲛人身上寄托了情情爱爱,实际一匹布几十金,大几百银两?”许氏叹气。“一匹鲛绡七百到八百两不等,你这两颗鲛人泪,十二匹鲛绡,龙绡,加起来少说一万五千两。”梁渠语气轻快。“师娘生分,弟子拢共收获一十八颗鲛人泪,龙绡、鲛绡相加,合计有四十四匹,今日给师娘,师父,师兄们的只算个零头,做成秋衣,无非一人两套。”一匹布约长四丈,宽二尺左右。听着长,实际只能做二到三套春衣或一套半的冬衣,留下部分边角料能用来缝制手帕,香囊,锦袋。许氏翻个白眼:“一人两套,你还嫌少?”“不得替换嘛,今年咱们十月到黄州,师父师娘师兄全穿龙绡,鲛绡,那多有面?再者上回砗磲珍珠个头太大,师娘也不好打个首饰戴在身上啊,回头让师父拿鲛人泪找三师兄做个发簪,亮闪闪,岂不美哉?”杨东雄赞同道:“有道理,做发簪,必然是极好看的。”听得两人如此说话,许氏略有心动。回娘家,到底是风光些好。“成,小九有大出息,那我先收着。”梁渠笑道:“师娘高兴就成,日后弟子下水摸到龙珠,那也是舍得送的。”许氏用力戳戳梁渠脑门,轻笑两声。“行了,你们爷俩聊吧,我找人做衣服去。”说罢,许氏拿上小盒,让下人搬抬箱子离开厅堂,独留师徒爷俩二人。两人对视。杨东雄喝口茶:“第二真罡成了?”梁渠咧嘴一笑:“弟子既说十成十,哪有不成之理?”“倒是如此。”杨东雄哈哈一笑,放下茶杯,“走,院里说话。”梁渠心头一动。两人挪步到庭院之中。乌龙的老爸黑齿正晒着太阳,见到梁渠尾巴甩甩。杨东雄问道:“我知你养有一批水兽,也对付过不少水兽,但你可曾注意到,同一境界,有的水兽大,有的水兽小,有的水兽无论何等境界,体型仍旧不变?”“注意到了。”梁渠一早发现,肥鲶鱼,不能动都属于越长越大的典型,拳头则比较收敛,至于阿威,一开始多大,现在还是多大,基本没怎么变化,没说从手镯变成腰带。至于完全不变的。当属人了吧?杨东雄扫两眼梁渠手腕:“此乃优势发展,小巧者终小巧,魁梧者终魁梧,智慧者恒智慧。虎能呼啸山林,自依靠其庞大体型,尾扫树断,日啖肉百斤,反之则为家猫,毒虫大如山斗,亦会失其隐蔽之能。大有大的好,小有小的利,大家齐往大处发展,缘何天地间生存有如此多的虫蚁?天生万物,皆有其存在之理,适应之道。然智慧者恒智慧,爪不如虎,则制长矛以御敌,人为万物之灵,使功法,武学,却能兼顾多方!真罡即为彼之长矛!是映内证外,接连天地,化大之始!狼烟与奔马天差地别,狩虎武师动辄刀光百丈,原因正在于此!”杨东雄伸出手臂,五指捏合,白汽流转,好似荡漾起无形水波,涌泛光芒。梁渠正紧盯手掌,瞥见地面光影变化,忽有所感。仰头望去。气流翻涌,罡风爆震。无尽白气汇聚,化作一柄横跨整座庭院的长刀! 第四百二十三章 锤炼真罡 庭中风起云涌。梁渠只觉劲风扑面,空气如滚水沸涌,白色气流剧烈升腾,化作巨大的旋涡旋转,从云眼处垂落下一柄长逾十数丈,横跨整个小院的长刀!阴影流动,覆盖,无形的压迫感充斥每个角落。犬屋里的黑齿稳如泰山,周遭适才睁眼不久的小狗尾巴竖得笔直,嗷嗷叫唤,惊慌失措地从各个方向涌出,边走边摔地爬回狗窝,团成一個个蓬松的小煤球。梁渠这才意识到春天过去,黑齿今年又生养出许多小狗崽。目光回落。长刀凝而不散,威风八面,地面灰尘飞扬。“这是师父的真罡?”“不错,大辟伏魔刀!乃文烛将军所传,亦为我之长矛!人高不过丈,修为精炼,亦能发出十数丈罡风,然借助真罡,连接天地,可发百丈有余!”梁渠凝视“四十米大刀”,心潮澎湃,自己的太清龙,白猿,不过丈高,哪有那么夸张,登时明白师父所言真罡即为彼之长矛含义。大有大的好,小有小的利,草木鸟兽鱼,无不往优势处发展。智慧者亦然。面对妖兽天生强悍的体魄,人自然羡慕,羡慕如何,拿来便是,效仿便是!十米粗的脖颈,用四十米长的刀砍!假于功法,武学,智慧者多者兼备!听上去颇为不公,然世界本没有策划作平衡。猛虎大而凶猛,智慧者亦可!不愧为破产版法天象地!持此长矛,对付奔马那等“手无寸铁”的汉子,可不碾压吗?放常人眼中,百丈罡流,摧山裂石,更是足以视作神迹!“无怪乎鲟鱼妖向往人身。”梁渠唯一一次见杨东雄出手,是对付鲟鱼妖,此后对付鬼母教,未曾亲眼目睹。偌大一个“池塘”,几刀下去,刀光纵横近百丈,密如织网,斩而不切,压得整个水塘排出大半水流,迫使鲟鱼妖改变身形,上岸作战。遗憾没练到家,两不沾边。庭院里,杨东雄伸手一抓,纵横十数丈的长刀垂落入手,俨然收化作一柄正常大小的长刀,通体莹白,似羊脂白玉。梁渠凝视长刀,从刀刃上感受到迫在眉睫的锋芒,移开目光。久视伤神。“此前你为四关,奔马,由胡奇子帅教导倒也足够,如今不然,子帅那小子,恐怕不是你的对手了。”梁渠也不反驳,只是笑。“是故今日让你来庭院,本意让你感受真罡真谛,知晓关窍,好进一步凝练,温养。”言语间,杨东雄迈动步伐穿过圆门,来到池塘。塘中鳑鲏游蹿,闪烁七彩鳞光。手中白玉刀轻轻划过,从来不及逃窜的鳑鲏身旁擦过,当场带起一条白肚小鱼浮于水面。梁渠蹲下身,捞起小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然其鳃盖不再启合,呼吸,捏在手中,毫无生机可言。“死了?”杨东雄点头:“死了。”梁渠眸光一闪,立马想明死因。吓死!狩虎境,血气澎湃如潮,气力激发,常人望之生畏如弱兔遇猛虎,肝胆俱裂。肝胆俱裂,焉能苟活?这压根不是个修辞,而是一个客观描述!好家伙。83中文网最新地址狼烟弹指崩杀常人,狩虎更进一步,无需弹指,仅凭意志,一眼瞪杀!梁渠扔下丧失生机的小鱼,目睹它漂浮水面,为其他大鱼追逐吞吃,倒不算浪费。“明白了?”“明白了。”杨东雄问:“那你可想明白,为何凝练真罡,是从武学中来,而非功法中得?”梁渠眉头微蹙。他倒不是思想懒汉,没对此现象进行过思考。真罡的凝练不依靠功法,反依靠武学,的确十分违反常识与认知。按照道理,此等深度影响武者状态的能力,应当与功法绑定才对。联想到杨师杀鱼举措……“真罡凝现于狼烟大境,狼烟与奔马境间的显著区别在于,凝脉搭桥,精神意志占据一定作用。弟子猜测,真罡凝形,或为意志强弱所影响?连接,交互天地的关窍,需意志主导。功法……太过平和?达不到凝现效果?反观武学,需有杀人破坏之心,意志更坚?”“你有天赋!”杨东雄大赞,“虽有出入,但大致相同,功法与武学最大的不同在于,一个主和,一个主攻!一个是道,一个是术!我再问伱,何为道?人为何要修道?”“何为道,弟子不敢回答,为何要修道,弟子私认为,或为贯彻自身意志?”“何解?”梁渠言语缓慢,边想边说。“弟子少时失怙恃,不善捕鱼,无求生之能,幸得邻居施舍,接济,方捡回一条性命。此后得了宝鱼际遇,又不想凭此娶妻,过一般人生活,便交钱入武馆习武,得些本事好出头,摆脱一艘乌篷小船的桎梏,不再靠天吃饭,动辄饿肚。义兴镇大多渔民,其实也都和弟子有一般无二的想法,奈何他们没有钱粮,没有际遇,实现不了自身想法,只得娶妻生子,忙碌疲惫,困顿一生。弟子心想,唯有入了道,修了道,得了道,方能想吃肉吃肉,想吃三百年的肉,便吃三百年的肉,今日想登山看雪,独坐数日听雪也无妨。”“善解!”杨东雄继续道,“何为道,为何求道,本无确解,挣脱束缚也好,追求自在也罢。如你所言,想活多久活多久,想吃什么吃什么,这才是求道之根本!是为自在超脱!你修行《万胜抱元》,最应当清楚其宗旨。”“活得安逸,舒服,长久。”“故功法为求道,俱讲究四平八稳,纵有例外,也必为旁门左道,极易走火入魔。此等心境,太过平和,如何能以顽强意志沟通天地,发挥真罡威能?要迸发威能,唯有靠术!护道杀生之术!”梁渠恭敬作揖。“弟子明白了。”道理不变。打杀是过程,非结果。没人生来是武痴,修行目的单单为了比旁人更强,打赢别人。真罡属于术,为护道而生,与功法的追求相性不符,反与武学追求过程相应。尽管求道路上多要与人相争,道与术几为一体,但深究终是有所区别。“话已至此,你想明白真罡之术要如何锤炼?”杨东雄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又道又术又意志,只为点明关窍。梁渠略加思索:“生死搏杀,意志锤炼?”“然也!边疆,乱世多英雄,多强者,关窍正在于此,战场上一刀一枪,也许明天就没了性命,进展自然神速!”梁渠了然。不过说到意志锤炼,他突然想到水下的蛟龙恶意……“你的两大真罡,施展让我看看。”“是。”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二十四章 这下不得不喝了 “呼!”演武场上,身影交错。待光影定型,梁渠立于场边,胸膛剧烈起伏,精悍的身体上挂着一粒粒汗珠。难以言喻的压力让他的心脏砰砰直跳,紧绷中,体力断崖式消耗殆尽。然重压之下,梁渠身后青色苍龙愈发凝实,运用间,体积进一步扩增,继而反馈到肉身之上。对面,杨东雄注视梁渠,静静的仿佛有大山的压力。片刻。他五指张开,手上长刀溃散,化作缭绕白气。“行了,看你累够呛,今天先到这里吧。”压力如潮水般退去,梁渠胸膛忽地轻快起来,他猛松一口气,跌坐在地,抹去淌入眼睛的汗水。杨东雄的压力训练可没那么轻松,死不至于,但真会受伤,稍有不慎,少说骨折。水下和水妖打得有来有回,陆上同真正的顶级大武师还差得老远。边上下人递上清水和毛巾。梁渠洗上一把脸,当头浇下。冲刷干净,穿衣之际,他听得杨东雄道。“明日起,没有事,每天过来一趟,你才凝聚真罡不久,各方面未曾熟悉,锤炼效果会十分明显。且天生武骨,气力恢复要比旁人快得多,为师预计一个月内,你的太清龙会有大幅进步,两个月,两门真罡俱能增长。”梁渠默默点头。四关时,胡师兄教。奔马时,徐师兄教。如今狼烟,几个师兄不太能胜任了,自然轮到师父亲自上手。杨东雄恐怕未曾想到过,短短两年时间,梁渠会一跃而上如此之多。诸多弟子中,单论境界足以排到第五,真实实力恐怕要第四。“此外,我观你不只凝练了一条冲脉?”“弟子手脉亦成。”杨东雄微讶:“何时凝聚?”“四月末,弟子香邑一行收获颇丰,冲脉未曾蓄满,便有了开脉之感,提前拓出手脉。”“未蓄脉先开脉?”杨东雄一惊,没想到梁渠天赋如此之好,不过又一想到他的修行进展,好似也不该太意外。如此说来,恐怕三十之前,有望大武师圆满,运气好,四十再入宗师……杨东雄从不怀疑自己最小弟子的运气。福缘深厚~嘶~未知命,入宗师。自己弟子竟有武圣之姿?杨东雄怔怔失神。去年梁渠入奔马,诸多弟子多以武圣之资夸赞,但那时毕竟距离太远,是为玩笑。现如今实力越涨越高,入了狼烟,反倒真像有几分希望?“师父?”杨东雄思绪断裂,回过神来。“适才忘记问你,为何要凝聚两尊兽形真罡?既有能力和把握凝结第二真罡,自然一兽,一兵,相为搭配最好,你当知晓吧?”“弟子知晓。”“那为何一青龙,一白猿?”“师父请看!”梁渠不作解释,念头一动,浑身清白二光涌出,氤氲其上。眨眼间,盘身青龙,白毛大猿俱现。念头再动,青龙旋飞一圈,竟缩化成一盘龙大柱,落入白猿手中!白猿肩扛龙柱,毛发飞扬,威势不尽!杨东雄瞳孔猛缩。成形真罡竟能有如此变化?梁渠面露得色:“师父以为如何,大柱亦为长兵,且太清龙罡有破罡,破横练之奇效,所化龙柱,不比寻常兵罡差!弟子称之为第二又二分之一真罡!”杨东雄陷入沉默。半晌。“倒也不错。”……下午。梁渠在师父家吃过午饭,休息一阵,拉上毛驴和板车去找好匠人挖池塘,再去往河泊所送货。83中文网最新地址今天总算找到些人,忙完淮阴县的事情,大差不差全在。书房里,柯文彬正和任毅鹏,陆凯云打牌,边上放着盆冰镇杨梅汁。新的一年到来,任毅鹏,陆凯云自然按照约定,降职一级,继续留任。推开门刹那,大家一個个见到梁渠,全大惊小怪起来。柯文彬放下手牌:“阿水!伱什么时候回来的?”“诶诶诶,回来,马上输了不认账是吧?”“草,我是这样的人?看爷我绝地反杀!把你裤衩子给赢掉!”梁渠顶住大门:“昨天半夜回来的,上午去了我师父家,吃好饭就过来了。”柯文彬几人七嘴八舌,其他人也从书房里钻出来,闹闹哄哄凑热闹。“好小子,藏的够深的啊,水下认识一头猿妖,半点风声不漏啊你?”“这过去一趟,不是吃个嗨爽?”柯文彬从牌局中探出脑袋:“带好东西了没?有福同享,有福同享!”“带了带了,香邑特产血酒泡的蛇胆酒,龙绡和鲛绡,龙绡不多了,一人只半匹啊,鲛绡倒是还有,半匹龙绡或者一匹鲛绡,自己选。”梁渠出手招呼,手下几个河吏从门外抱着酒坛和箱子进来,挨个放到桌上。项方素抓起布头,指腹摩挲:“龙绡,你哪来的龙绡?香邑县产这个?”“害,斩蛇时候碰巧挖了个鲛人遗迹。”“啥玩意?”“鲛人遗迹?”“碰巧?”众人脸上冒出问号。柯文彬挤开项方素,合上箱子,满脸惊诧:“你丫真挖到了?”梁渠耸耸肩:“难不成我特意去买了送给你们?那不太吃亏了?”嘶~房间内温度骤升。“弟子方素,拜求梁师授寻宝之法!”“弟子凯云,拜求梁师授寻宝之法!”“别传他们,传我!寻到宝,我和梁师五五分!”“我三七!”“我一九!”“我文彬一分不拿,只想学本事!还愿给梁师养老!”“畜生啊!”“打他一顿!”“夺命剪刀脚!死来!”众人摁着柯文彬暴锤一顿,热闹才算消停,纷纷坐下来瓜分起好物。柯文彬拿起半匹龙绡,卷到身上:“瞧瞧,做成猎装,帅不?”“丑。”“嫉妒是吧。”梁渠环顾一圈,给自己盛了碗杨梅汁:“仲轼兄和璎姐呢?怎么没见人?”“哦,闭关呢。”“闭关?”“你不知,哦,是不在,仲轼要入狩虎了,忙完淮阴府的事,前天就开始闭关不见人了。”“仲轼不来,冉璎也不会来,要看着她大哥,而且夹我们一群大老爷们里,她也不好意思。”“哦。”“不来正好,蛇胆酒,那么好的东西,仲轼无福消受喽。”项方素往窗外倒空碗里的酸梅汁,倒了半碗酒,香气扑鼻,一口闷。“噗。”项方素一口喷出,“啥玩意,怎么那么苦?泡坏了吧?”“没见识。”白寅宾大肆嘲笑,“蛇胆酒本来就苦,这玩意还是蛇妖的胆,更苦,你还想有多好喝?”“那这玩意还有人喝?难不成喝了壮阳?”“诶,你说对了,蛇胆酒,滋阴补阳,你不知道?”房间内众人一怔。柯文彬起身,端起整盆的杨梅汁往窗外倾泻而下,看得白寅宾一愣一愣的。“你要干什么?”“喝酒啊。”“碗呢?还有没有,给我递一个。”项方素凝视碗中酒水,闪过一丝坚毅。“这下不得不喝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二十五章 暴富! 吨吨吨~听闻蛇胆酒有滋阴补阳之功效,本因项方素反应而却步的众人又自告奋勇起来。结果一轮“劝酒”,个个五官扭曲。不信邪的缓上一阵,再尝一遍,依旧苦得呲牙裂嘴。项方素捏鼻子硬干下一整碗,恶心地直想扣嗓子眼,浑身浮出一层细汗。“哈,文彬手也忒快了,杨梅汁留下来,好歹能混一混,缓一缓。”“对啊,全倒空了,应当混着杨梅汁一起喝,多放糖。”柯文彬不服:“我不去倒,哪来的盆和碗?全喝上了赖我?”“欸,千万不能混!”白寅宾难得说句公道话,“加了杨梅汁,冰糖,那就不是一个效果了,谁家败火凉茶里放糖啊?放了糖的是凉茶?就得苦着喝,越苦越有劲!药效好!”项方素斜眼:“我医理不好,你不是在诓我?”“诓你我是阿水家的小黑!”“你先叫两声我听听是不是,要不我怀疑你就是。”梁渠摇摇头,转身出门,抱上两坛蛇胆酒去三楼找徐岳龙,询问奖励何时能够下达。徐岳龙收下蛇胆酒,没喝,楼下一群人那么热闹,他不想听到也难。“我四月下旬一收到消息,当天发书上报,南直隶离得不远,走個来回,预计六月前功劳一事能有回信,快些五月下旬亦有可能。但这次你多半不止能收获大功,更有望升任衡水使,年龄劣势,圣皇给你填补了,狼烟大境,实力上也差不太多。七品以上官员,必须让帝都吏部登记批准否则不得上任,如此一来,职位之事会相对慢上不少。不过正好,我听闻南直隶五月末会有两趟‘快马’,伱的文书应当能赶上其中一班。”“快马?”“狩虎及以上人员调动,不跟车队,速度要比寻常驿站要快得多,为方便南北交流,多会捎带文书,你此前搭乘过一回,忘了?”梁渠略一回忆,记忆涌现。“武圣玄兵?”“没错!”对付完鬼母教,河泊所内曾把文书,战报系上玄兵,一并送回南直隶。武圣快线,使命速达!可惜这样的机会少有。“其实按理说,巡抚已然有资格给你下发大功,不必专门去一趟南直隶申领,但眼下毕竟情况特殊,不能给你写文书,按官印,下达奖令……”“省得!”梁渠清楚顾虑。苏龟山是为水河巡抚,权力极大不假,但其假死诱敌,仍处于“冻结”期,灰色状态。得等引诱出那名鬼母宗师,竟到全功,方能真正走马上任。梁渠用按有苏龟山官印认证的功劳簿,去兑换宝物,速度快得不符合该有流程不说,还容易让中间大量的经手官员瞧出端倪,走漏风声。暂时也没什么东西要着急兑换的,快些慢些无所谓。“你能明白再好不过,这件事连柯文彬他们亦不清楚内幕,狩虎以下,独你一人知晓,记得切莫说漏,少则一月,多则数月,不会太久。”梁渠郑重点头,正要起身告辞,徐岳龙又问。“对了,上回去你府上吃蟹宴,记得有几个下人吧,你怎么解释的?”梁渠挠挠鬓角:“我没作解释,倒是苏大人自称我舅爷。”“舅爷……”徐岳龙哈哈大笑,“蛮不错,多少人想和宗师去攀亲戚都没门路,你倒好……”话到一半,徐岳龙笑不出来了。他又瞥到梁渠身上的龙灵绡,继而想起昨天晚上一条鱼没钓上来。没劲。梁渠没看懂情况。一会笑一会不笑的。有蹊跷!又和卫麟打架了?为避免触霉头。先走为上!告辞离开河泊所,梁渠没回家,他驱赶驴车赶到天舶商会,准备先把剩下的二十匹鲛绡和鲛人泪出手。门口招待瞧见驴车往自家后院去,认出车上来人,紧忙喊同僚去通报。认出本地豪强,属于招待的基本功,何况梁渠去年来过两回。83中文网最新地址管事亲自下楼接待,得知来意,叫来两位珠宝鉴定师交叉鉴定。“真!品相中等。”“真品,品相中等。”“这颗也是真品,五颗鲛人泪,全是真的。”“我这也是,两颗品相较好,三颗中等。”另一旁管事上手鲛绡,浸没水中,观察形态,手感,色泽。相较于珠宝,鲛绡的鉴定要容易得多。“二十匹鲛绡,五颗鲛人泪,梁大人准备如何出手?”梁渠一脚把皮球踢回去:“不知管事有何建议?”管事同两位珠宝师一番私语。“大人您若卖给我行,五颗鲛人泪总作价一万七千两,二十匹鲛绡,共一万五千两。若选择进我行售卖,则要抽取一成五的收益,其余归您。此外再过四十多天,六月十八,即我行第二次年度拍卖,大人您还可以选择上拍场,珠宝类要抽取二成五的收益。”梁渠眉毛一扬,怀疑自己听错了。“二成五?”管事解释道:“珠宝类向来是抽取比例最高的,平日拍卖便要二成,年度拍卖,珠宝类更会上涨半成,但若是功法,天材地宝,则多为一成半或一成不到。”梁渠陷入沉默。他粗略一算,二成五的抽水,即一颗鲛人泪要卖到四千二百五十两以上,获得的收益才能比卖出的高。反之则亏。得遇上刘世勤那样的买家才行,甚至不止。刘世勤有需求,且想讨好自己,才接受了五千一颗的报价。奇怪。年度拍卖,天舶商会不该降低抽成,好收揽更多的宝物上拍卖,进一步吸引拍客吗?不过转念一想,梁渠明白了。以天舶商会如今体量,早已成为庄家,优秀的渠道早就牢牢掌握。有渠道,不怕卖不出高价,给客人开出的收购价能做到比旁家高,把握住这一点足够立身。管事道:“其实梁大人不妨试上一试,珠宝类抽成比例固然有所提高,然一年一次的盛会,拍客云集,开出高价的可能也比平日高得多。”梁渠思忖片刻,又从兜里掏出另外五颗。“大人这……”“验上一验。”“俱真。”“真品,品质与上一批基本相同,总价可以……”总共一十八颗鲛人泪,五颗用掉了,三颗自留。梁渠本想把剩下十颗分别卖给两个商会,以免压价,想了想太麻烦,直言道。“卖五颗品质最差的,拍五颗品质最好的,鲛绡全卖。”管事同两位鉴定师一番商议。“五颗品质最差的鲛人泪,总价定为一万六千两,您看如何?”“可!”一刻钟后。梁渠从天舶商会出来,怀里揣着数张超大额银票。总计三万一千两!超大额收入!至此,香邑县一行收入基本消化完成。梁渠粗略合计一番,张家给有五千两,李家给有一万两,县令给有一万五千两。自己那部分血石矿,一大半他带了回来,准备送给三师兄,用作偿还上次锻造伏波的酬劳,剩下来的李家在帮忙提炼,预计能有小几千两,承诺五月底前送过来。加上自己原本有的五千两……七万两白银!暴富,巨款!拍卖会上,他要大展身手!上次站如喽啰,这次倒要瞧瞧,到底有什么好宝贝!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人是物非 陆宅。炽热火炉烘出层层热浪,屋内温度比盛夏三伏天更为夸张。陆刚赤裸胸膛,擦干净汗液,体魄一如既往的魁梧,高大,给人以强烈的安全感。“三师兄,事情经过大抵如此,血矿石太多,全堆在我停埠头上的那艘福船船舱里,搬起来太费功夫。我事先跟渔栏里的两个伙计打好了招呼,师兄差几个人拉上板车,全拖下来就是。还有武馆那的蛇胆酒,顺路可以去拿走,一人一坛,或者等胡师兄,向师兄派学徒送过来。”火炭爆裂,飘出火星。静静地听梁渠说完,陆刚哈哈大笑。笑声洪亮,周遭学徒,帮工全把目光投射过来。梁渠不解:“师兄笑什么?”陆刚摇摇头:“忽有所慨,饶记得小师弟前年拜师,我为师弟打造一柄伏波,没记错当时有小一百斤,师弟拿起来尚不能灵活使用,非得腰胯合力方能圜转。去山上剿灭山鬼,亦要留心看护,一晃眼,步入狼烟不说,伏波我观你亦蕴养的有好几千斤,灵性锋芒更甚以往。变化真快……当年的法华寺现今全拆了,立了座奎阁,平阳镇也易成平阳府,拢共两年,人是物非,变化大得我认不出来……”向来寡言少语的陆师兄絮絮叨叨,一口气说了不少,着实是感慨良多。末了。“当年师兄们一起送的礼物,梁师弟大多用不上了吧?”梁渠摇摇头,认真道。“杨师兄的匕首,俞师兄的大氅,陆师兄的伏波俱有在用,助力良多。曹师兄的清玉始终佩挂在身上,每日睡醒神清气爽,胡师兄的腰带也常常佩戴。只徐师兄的护臂,向师兄的蚕衣用得少,卓师姐的云虎靴略有些不合脚,但俱仔细收纳着。几位师兄送的礼物是极用心的,师弟自然极用心的在用。”陆刚点点头,不再言语。气氛沉默。梁渠环顾一圈,见陆师兄不说话,提醒道。“师兄记得差人去埠头上搬血石。”“好!”傍晚。炊烟袅袅,义兴镇上空飘着条条烟火气,远方大泽上一片水光潋潋。驴车慢慢悠悠,晃晃荡荡,颠簸得不得了。毛驴没有赤山跑得快,却让梁渠乘出一种别样的悠闲享受。鞭子轻打毛驴屁股,板车拐进到陈家。小顺子趴在院子里数蚂蚁,见到梁渠叫一声水哥就呲牙笑。梁渠摸了摸裤兜,发现啥也没有,无奈摊手。小顺子嘴巴张成o形,身体后仰,拉出长长剪影。刺啦~一股浓烈的煸炒肉片香气从窗口飘散出来。灶房里做菜的阿娣瞥见人影,忙出来招呼,她接过缰绳,解开绳索,牵驴进棚,再出来,忽然发现有个大黑坛子落在板车里。她抱起来一掂。摇摇晃晃。满的。忙叫住门口的梁渠。“诶,阿水,板车里剩了一坛酒!你忘拿了。”“没忘!”梁渠挥挥手,“香邑特产,大补!记得一天别多喝,只半碗,喝多了燥得慌!要流鼻血的!”话撂下,阿娣再想叫,人已消失不见。“这小子。”阿娣摇摇头,也习惯梁渠做派,抱起酒坛回屋。“顺子,别玩了,洗把脸,擦擦鼻涕,吃饭了!”小顺子吸两下鼻涕,拍出两蓬灰尘进屋。到家。苏龟山在灶房门口晃悠,一只大乌龟跟在脚边爬来爬去。中午烧过一回柴火,张大娘无论如何不敢让东家的舅爷进灶房帮忙了。梁渠拍拍蹿过来的乌龙脑袋,往水井里洗個手,只觉生活惬意。人生啊~~~梁渠躺到躺椅上,假寐片刻,乌龙甩动尾巴咬住裤脚来喊吃饭。一眼望去,小炒黄牛肉,水煮肉片,农家一碗香,剁椒鱼头,蒜蓉酥香烤鸭,红烧牛蹄筋,清蒸刀鱼,再加数道清炒时蔬。香气扑鼻。足十二道菜,每一盘分量极多,皆用大盘盛,异常丰盛。梁渠特意让张大娘加的。一个狼烟高手,两个宗师,里头还有一个爱好美食,那是一点不多。苏龟山接过筷子,没有半点拿腔捏调,痛快扒饭,别样舒畅。桌上菜式说有多精致,远不如府中的山珍海味,偏那股子粗犷,香辣鲜的锅气……下饭!一顿酣畅淋漓,满嘴油光,五脏六腑填饱的欢喜感涌上心头。吃好。苏龟山喝着浓茶,消解腻味,嘴角不自觉挂上笑意。“今晚吃什么?”“今晚?”梁渠纳闷,晚饭不是才吃过吗?“我说宵夜。”“您还吃宵夜?”梁渠愣住,他没想到苏龟山一日三餐不够,还想着吃夜宵。自己都没这习惯,日出而起,日落而息。83中文网最新地址宗师才有“熬夜”习惯。“唔,没有吗?”一旁张大娘插话:“东家,别怪我多嘴,老舅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想吃啥就吃啥呗,我再来一趟,不碍事!”梁渠:“……”“这样吧。”苏龟山道,“你安排一顿,我吃着舒坦,再给你一株宝植,如何?相似相非的的确不太好找,我听说你命格属水,给你一份水属宝植?”梁渠眼睛一亮。这感情好,舅爷早说啊。不过宵夜的话……“舅爷爱吃带壳的吗?”“伱说螃蟹?喜欢是喜欢,不过现在才五月……”“不是螃蟹,小龙虾!”“小龙虾?”苏龟山思索,“哦,你说蝲蛄?”“对!蝲蛄!正好五月,肉质丰满。”苏龟山点头:“我吃过蝲蛄豆腐,觉得不错,可以试试。”“张大娘,今晚上辛苦你一点,做一份蒜蓉,一份麻辣,再做一份炸鸡,五香啊,另外调两份乳饮,这个月给你加工钱,就三两吧。”张大娘听得涨工钱,面露欢喜,不过转眼又迟疑起来。“东家,工钱不工钱的倒无所谓……”“张大娘有事你说,咱两认识那么久了,你怕我不成?”张大娘大胆开口:“东家,您这大院里头,还缺人不?我有个丫头,也没个什么正经活计……”“行啊,让她来做工。”梁渠听到一半就明白了,大手一挥,“平日里给你打下手,烧火,没事到处捯饬捯饬,掸掸灰尘,有人来烧个水泡个茶。”张大娘兼顾烧火,做饭,尤其菜式一多,相当麻烦,要分心二用。如今院子里有疤脸江獭打扫,衣服有李大娘洗,看似不缺人,实则确实少一个打杂的作为填补。尤其家里各种各样的兽和人越来越多,没点跟脚,真不敢随意往家里带。张大娘干活规矩,为人本分,尤其探听一事之后,印象极深。俗话说女儿看娘。娘好,女儿不会差。“不过工钱照涨,每月三两,张大娘女儿的话,一个月先八百文做着。”“诶,好,谢谢东家!”张大娘连连道谢。正常女子做工,一个月六百文算不错,八百已经不少,洗衣服的李大娘如今一月才一两二钱。做得好,大可再涨。夜幕笼罩。老乌龟趴伏不动,享受月光沐浴。今日没有老蛤蟆的聒噪,池塘小是小了点,环境倒也清幽。噗通~梁渠纵身跳入水中。无穷无尽的针刺感从各个角落侵袭而来,惹得他眉头紧蹙。蛟龙带来的压迫感没有杨东雄那么强烈,却胜在充满恶意和杀意,同单纯的施压有区别,尤其本身位格加持,稍一想象,令人忍不住神经紧绷。“试一试。”梁渠绽放青光,苍青大龙盘旋。上午杨东雄的锤炼效果着实不错,希望蛟龙不要让人失望。一个半时辰后。沉入池底的梁渠没有一次上浮换气,气息依旧平稳。老乌龟略感诧异,探出脑袋:“这小子,好能憋气,莫非学了龟息术?”狼烟武师敛气静神,不运动,秉持心静平和,憋气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不是什么难事。但一个半时辰,那就难多了。不是正常身体极限所能办到的事,天赋异禀之外,多得修行什么奇特法门,例如龟息术,屏息术,乃至更为高深的内呼吸术。梁渠清楚老乌龟在看,一点不着急,因为他清楚感受到,青龙真罡涨了一分!有用!与此同时,横跨南北。香邑县附近。拳头专心致志地挖矿,浑身甲壳颜色越发红艳,透露出一丝不凡的威慑感。尤其挖矿,愈发游刃有余,矿石不比豆腐强多少。虽没挖到血宝石,但也有几方中等血矿石,收获颇丰。水下。圆头一样努力,它孤身一豚,闯入陌生大泽。一整天下来,身后总共跟了十五个或背或衔着各类物品的江豚小弟,无形波动层层扩散,每一个江豚小弟皆露出一副舒坦模样,连其中个头较大的“前头领”亦是如此。它俨然在短短一天时间里收服了一整个野生江豚聚落!然而圆头却对自己的缓慢效率感到不满。按照事前一众手下探查到的,整个香邑县附近该有两个野生江豚部落,总数有三十二只。它本计划今天一次搞定,上午一个,下午一个,却不知为何其中一个江豚部落消失不见了!空空荡荡,好似连夜搬家。圆头正试图重新找到它们。搜寻中,十五个小弟中的一个突然停下,叫住圆头。圆头跟随小弟指引落到水面,注意到地形变化。数条交错蛇路不见首尾,蔓延到漆黑的水域深处……难以想象走出这条路的水兽是个何等巨大的家伙。对比体型。圆头大惊。又有蛇妖?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二十七章 树挪死,人挪活 水底鱼群逃散,游蹿向四面八方。圆头穿过鱼群,一一辨认蛇径数目,满目担忧。至少三头以上,大概率四条,同墨鳞大蛇一个级别的蛇妖水兽!逃散的鱼群重新汇合,江豚们却开始躁动不安,上下游伏,打乱了整齐队列。它们终于明白隔壁族群为何招呼不打,突然消失不见。前首领游蹿上前,连声叫唤,俱是惊慌,示意新头领抓紧时间离开。圆头摆动鱼鳍,让手下稍安勿躁,它先带领队伍找到一个隐蔽位置,随后联系天神,以观后续。荷叶飘晃。塘底。锤炼意志,凝练真罡的梁渠睁开眼,眉头紧蹙。圆头一向聪明,水兽团队的智力担当,认错概率极小。即是说,四头蛇妖,大精怪若干……梁渠叹口气。该来的总要来。化身白猿杀一头蛇妖本不是大事,偏后续得了一点多的眷顾值……四头蛇妖,压根不是自己一人能应付。一头尚且有把握,两头相互配合,必然捉襟见肘,遑论四头。除非蛇妖一个一個来送,最好每个间隔六天时间,等不能动恢复好【神木复苏】。太理想化。不敢做这样的梦。万幸事情没有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好歹蛟龙没来,仅是选择派遣手下。何况一个一个送不现实,梁渠可以选择找机会一个一个偷啊!树挪死,人挪活,大不了暂时换个塘待!淮江不行,有黄沙河,黄沙河不行,掉头入海!敲定计划。“圆头,野生族群找不到就算,当务之急先去浅水区打探香邑县状况,观望那群大蛇有无行动,闹事……万一不小心碰上,你赶紧亮身份,说自己是河泊所种豚,蛇妖晓得轻重。”梁渠接连吩咐下几条命令,更给圆头立下保命之法。河泊所养江豚,天下闻名。蛇妖有灵智,能口吐人言,自身繁育困难,不会不清楚“种豚”的含金量。香邑县。圆头收到命令,忠诚执行,带上小弟,继续活跃于敌占区。奈何一众野生江豚未经统御,愈发仓惶,队形凌乱,前首领更是异常活跃,大有带领族豚逃窜之心。圆头开启族群共振也无法安抚情绪。江豚不是白眼狼。忠诚,强悍,聚群,聪明,优点极多,战斗到最后一头的情况屡见不鲜,如此方能让大顺看中,选中培育。可圆头以武服豚,仅仅一天时间,没有巩固好感情,把它们送回平阳,撒手没。“多事之秋。”得知蛟龙行动的梁渠无心修行,他拨开莲花茎秆,从池塘中起身,龙灵绡自然褪去水分。老乌龟伸长脖子:“少年,你修的什么呼吸法?下水待足两个时辰!”梁渠信口胡诌:“水呼吸法。”“水呼吸法?”乌沧寿纳罕,它走南闯北,听说过内呼吸法,屏息术,龟息术,蟾守玄术……独没听水呼吸术。它望向老砗磲:“何为水呼吸法,莫非指人无鳃,亦行呼吸之事?”老砗磲心中嗤笑。没见识的外地龟,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人变猴子见过没?丈高的大猴子!“不知。”老乌龟大为失望,活得久,总有爱好,读书,钻研各类武学,便是它龟生的一大兴趣。月光如水,冲刷地砖亮结白霜。疤脸一家的两个小子嘶吼着翻出门槛,从游廊打到庭院,骨碌碌滚下台阶。灶房门口。两大桶处理好的小龙虾颜色鲜红,吐露小泡,间或甩尾扑腾出水花,仔细看,每一头红虾细足,前半个虾头全部剪掉。台阶下,一个姑娘正打井水冲洗。83中文网最新地址哗啦一声。大盆水倒进去,卷出绵密泡沫。听得脚步声靠近,小姑娘抬头看一眼,局促起身,手往围裙上擦擦,躬身道:“老爷!”梁渠牙一酸,浑身起鸡皮疙瘩。“梁爷,九爷,少爷都行,独别叫老爷,或者你跟张大娘一样,管我叫东家!”张大娘听得声音从灶房钻出,忙介绍。“东家!我家丫头,陈秀!想着早些带来让您看一下,以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尽管教训。”梁渠眉头一扬:“姓陈?”“对,我家那口子就姓陈,跟东家隔壁庆江兄弟论起来沾点亲,要叫他声小叔。”“哦!”梁渠了解,张大娘根正苗红的义兴镇本乡人,他当年去牙行时特意要求的。陈家又正好是义兴镇里头的大分支,故乡老兼族长陈兆安坐得上乡老的头把交椅。张大娘嫁个陈姓汉子不稀奇,和陈庆江同为本家也正常。一个小乡里的人,大多沾亲带故,说不得祝飨时招的一个祖宗。梁渠打量两眼,十五六岁的模样,典型农村人,干的粗活,皮肤麦色,扎个大麻花辫,说多好看不至于,普普通通,五官端正。“行,那工钱从这个月开始算吧,要干什么,张大娘你说了没?”“说了说了,东家放心。”“成!”至此,家里有了第四个下人。“宵夜什么时候好?”“马上,料全配好,只等下锅,晚上买蝲蛄不容易,耽搁了些。”两刻钟后。油锅爆香,为寂静的夜添出几分火热。獭獭开头顶木椅,率领族獭往院子中搬出一张大方桌。乘上清凉夜风。两大盆小龙虾上桌,冒着袅袅热气,此外有两小盘拍黄瓜,炸花生,蒜蓉烤茄子,外加一盘炸鸡腿,半盆酪浆。苏龟山深吸一口香气。是这个味。对喽!“舅爷,尝一尝,保管您府上的厨子再好也没做过这样的菜式。”苏龟山也不客气,撩起袖子,先尝一口酪浆润润嗓子,未料入口的口感颇为顺滑,咂摸几番。“你这酪浆如何做的?红茶,牛乳?”“煮过的红茶加入新鲜牛乳,配少许蜂蜜混匀,冰镇,舅爷觉得如何?”“还行,颇为新鲜。”看来苏龟山对奶茶接受度不算太差。要不是梁渠目前控水做不到打入二氧化碳,不然高低给苏龟山整个气泡水出来。“舅爷尝尝蝲蛄,今晚上的重头戏。”“好!”苏龟山撩起袖子,光是浓郁的扑鼻蒜香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剥开一只龙虾尾。甫入口,咸香的蒜味迸发,极入味的弹牙龙虾肉混合高汤的汁水……苏龟山眸光大亮。鲜!香!小小蝲蛄,竟有这般鲜美滋味?见苏龟山手上不停,梁渠知晓水植的事妥了。为陪苏龟山,他也跟着剥了几只。每一只油焖虾都体型肥硕、虾黄鲜艳丰腴饱满,虾肉不散不软,自带回口鲜甜,当宵夜一等一的美味。奈何蛟龙的事,让人心事重重,实在没什么胃口。不过,看到面前朵颐的苏龟山,梁渠灵机一动。“舅爷,问您几件事成吗?”“说!”“朝廷怎么看江淮蛟龙的?真龙为什么会消失?妖庭四柱大概什么实力?”“好小子,伱是个会问的!”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天生真灵 铁青色的星辰高悬。夜风吹过庭院,新长的枣树叶无声摩挲。苏龟山手指轻捻,在毛巾上揩干,没有选择正面回答,反把问题抛给梁渠。“你认为朝廷如何看待江淮蛟龙?龙君为什么会消失?所谓妖庭四柱又是哪般实力?”有戏!梁渠心中一喜。苏龟山没有立刻否决,就证明有透露的意思!机会!术业有专攻,老和尚实力强是强,奈何本不在江淮修行,了解不多。蛤蟆又属于妖族,角度不同,且不少问题较为隐私,肥鲶鱼同蛤蟆关系如何没法猜,梁渠觉得自己和蛤蟆关系要差一些。后来关系曝光,肥鲶鱼的问题要和自己画等号,代问也不合适。数来数去,苏龟山属于梁渠能接触到,咖位最大,对江淮大泽了解最多的人。且骑玄龟横渡江淮大泽,风光无二,了解的绝对比一般人深刻。一番思忖。“江淮大泽绵延万里,资源无数,朝廷必然是想获取的,可惜不论挖矿,亦或寻宝,皆需大量人手。且不是一般人,非得屏气高手不可,否则纵然获得,也开发有限。”“嗯。”苏龟山不置可否。底层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宗师,武圣不是凭空出现的。像梁渠自己,家里有下人,什么都不要操心。自己洗衣服,未免太浪费资源和时间,这就是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能大幅节约效率和时间。挖矿,寻宝,这种低劳动也不可能让宗师来,甚至到狼烟高手这一层次,去苦哈哈地挖矿已经不太现实,但奔马武师下水,怎么挖?狼烟武师敛息不动,能憋一个时辰,动起来,也就坚持个一两刻钟的事。奔马更为不堪。难不成挖两下,浮出水面喘两口气?挖矿通道稍长一些,迷個路就得憋死在里面。进洞一瞧,全是尸水。人力资源才是最有价值的资源!因此河泊所为了华珠县溃堤发大水一事,几个大武师要接连忙碌小两个月,鬼母教过来霍霍,朝廷会大发雷霆。水下宝物多是多,奈何没有人力资源变现!“与其把难以使用的大泽资源掌握到自己手里,能看不能吃,倒不如让占据水利的水君差遣精怪做工,代为开发,朝廷再用各类加工品与之商贸,获得双赢。从这方面看,朝廷应当是以合作,安抚蛟龙态度为主。只可惜蛟龙无老龙君实力,不敢轻易冒头,且想不明白朝廷杀了自己,只一次获利,留住自己,方能长久获利。事实上,当下朝廷什么都不会做,反而会静等蛟龙化龙?至于走水,或许有别的办法解决?例如提前搬迁民众?”梁渠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随后暗瞥两眼苏龟山,观察反应。苏龟山不动声色,拆开小龙虾扔进嘴里,吮两下指头,悠哉悠哉道。“不错,继续说。”梁渠眼识法,耳识法齐用,压根感觉不出来苏龟山态度,以此判断自己所言对错,只好继续。“龙君为何消失,如何消失,小子实力浅薄,所知所闻着实太少,没有头绪。而妖庭四柱实力……道理上讲,应为四位天人宗师,毕竟整个南直隶,明面上不过两位武圣坐镇。江淮大泽纵然水域宽广,有上下空间生存,也不该一下冒出五位之多。然现在,小子觉得当为武圣不假。”“哦?”苏龟山诧异,“说说理由?”“其一,南直隶明面两位武圣,实则多少不清,不敢妄言。其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淮阴府有两位宗师,然其他县城,最高不过狼烟高手。妖也不例外,在下前阵得知,龙君在世,不少大妖会顺流而下,来到江淮大泽发展。故江淮大泽明面上有万里之遥,实则是整条江淮河力量最为巅峰之处,就不该把目光局限于大泽一地,还要考虑其他大湖。且……小子若没猜错,妖庭四柱里的北妖王,应当是海里来的吧?如此一来,淮江自身发育出三到四头武圣大妖,小子觉得颇为合理。”梁渠的一通分析让苏龟山端正神色,放下手中鸡腿。“我记得你是渔民出身,没读过书吧?”梁渠强调道:“上过半年多的书院,平日也坚持在看书。”“没上过书院,有此等贯通的思维逻辑和见解,殊为不易!”“上过半年,有坚持读书……”“好了。”苏龟山打断梁渠辩解,“我且问你,你以为,当今世上有几条龙?”当今世上有几条龙?梁渠一怔,犹疑道:“有好多条?”苏龟山哈哈一笑,他摇摇头,伸出三根指头。梁渠大惊。“三条?”“不错,就三条!”“可只有三条,它们如何繁衍?莫非全同蛟龙一样,全由蛇化龙?”梁渠展开头脑风暴,他知道功能性灭绝,所以真龙繁衍不太成立,那么只有……“不用乱想,我直白告诉你,这三条真龙,一条在淮江,一条在黄沙河,一条在北庭鄂河,哦对,淮江和黄沙河的已经没了,即眼下,世上有且仅有一条真龙!”一条淮江,一条黄沙河,一条北庭鄂河?分布得未免太均衡了……梁渠眉头紧皱。“小子,现在你觉得龙是什么?”“莫非……河流自然孕育,天生灵物?”“没错!天生灵物,宝鱼吃过吗?”梁渠瞳孔猛缩,脱口而出。“真龙是宝鱼?”“莫要激动,仅为主流推断,真龙到底如何出现,我们实则没有完全弄清楚,唯独确定三点。第一,唯有过天山之大江大河方有真龙,海中未曾听闻。其二,一条河一条龙,除非黄沙河的来淮江做客,那就暂时算两头。其三,真龙一旦逝去,两个甲子年内会重现。”“那蛟龙怎么回事?我听闻蛟龙曾是一条大蛇,进了龙宫方蜕变成蛟!且一直试图变龙?”苏龟山颇为诧异:“伱知道的不少啊……”梁渠尴尬咳嗽。“无妨,从龙人或者你的白猿朋友那知道的吧?”“舅爷慧眼!”“真龙出现,我们认为有两种方式,一为自然孕育,二为继承遗泽,蜕化真龙!那蛟龙所行,正是第二种!关于朝廷对待蛟龙的态度,实则与你猜测的大差不差,只部分细节略有出入。一个有龙君的大泽,相比于一个群龙无首的大泽,对大顺的确要有利得多。只要偏向大顺,谁来当这个龙君,大顺不在乎,可以是蛟龙,可以是我的玄龟,哦,你那头白猿朋友日后有机会,说不定也行。”梁渠心头一跳。“但蛟龙……一是后天化真龙,存在走水问题,二是,这条蛟龙,对我大顺略有敌意……”“敌意?”“过去蛟龙身为大蛇,就曾因鬼母教,即大乾余孽同我大顺闹过不愉快,虽然过去的已经过去,但……蛟龙一头妖,能理解吗?”苏龟山着重咬住“一”字。梁渠懂了。大顺疆域太大,武圣层出不穷。旁的不要说,大顺发家前,家族里就有好多武圣。只一家如此,旁的零散的呢?再加上其他武圣过来抱团,互相结合,拉拢,圣皇要考虑的是整体利益,非一家之得失。以前闹过不愉快,能挣钱还是可以放下芥蒂一起挣。偏偏一个小地方,蛟龙化真龙后,更是顶尖个体,想合作就合作,不合作,窝着也没办法。怪不得一直龟缩,不止是不信任的问题。有嫌隙!大顺为保稳妥,能逮着机会下死手,换一个龙君再好不过,契合利益。苏龟山继续往下说:“有关真龙为何消失,我不知道,或者说,整个大顺或许都没人知道。江淮龙君是三头龙君中实力最强的,强出一个档次那种,两大龙君联手方能匹敌。按理说,妖庭四柱,联合谋反也不会是它对手。偏偏真龙消失了,更把龙珠留在了龙宫里,让大蛇借此化蛟,我们就当它死了,是也不是,全看蛟龙能否真的一举化龙。”梁渠点点头,默默消化苏龟山抛出来的信息。有点撑。“至于你的最后一个问题,妖庭四柱实力……”苏龟山微微眯眼,“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能确定,北妖王是从海里来的?”因为它长得像邓氏鱼,邓氏鱼是海里的。梁渠吐槽。“猜测,小子在华珠县治水,偶然间遇见过一回北妖王的手下,重甲,铁嘴,当时觉得不像是江淮大泽里的水兽。”苏龟山讶然:“你在华珠县见过北妖王的手下?有笔吗?画给我看看。”梁渠去灶房取来炭笔,画出一副简笔画。苏龟山眉头紧锁。“真是,南边是蛤蟆地盘,同北妖王不和,为何会有铁甲鱼跑来南边……”当然是听从蛟龙命令来找我的。梁渠赶忙道:“说不得就是不和,特意派来的细作!准备对蛤蟆动手,铲除异己呢!”“细作?”苏龟山陷入沉思。梁渠岔开话题。“舅爷您话没说完呢,妖庭四柱,是不是武圣实力啊?”“唔,你猜得不错,妖庭四柱,北妖王的确是从海里来,来了三百余年,不只是它,蛟龙亦然,它更久,有五百多年,东北妖王俱为海妖王。此外西边的乌龟是从淮江中游的洞天湖里来,真正江淮大泽孕育出的妖王,独南边蛤蟆一个。”梁渠惊讶。蛤蟆这么根正苗红?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从龙之功 庭院内,月光皎皎。梁渠剥食小龙虾,思绪飘远。闹来闹去,感情江淮大泽四大妖王,只蛤蟆一个本地妖,三个外地妖。外地里头更有两个是海妖。这不止外地,跑外国去了都。不过一個定居三百年,一个定居五百年,说外地不太恰当。梁渠抬头,好奇问:“舅爷,如此说来,妖庭四柱,您是不是认识西柱乌龟……”“认识,沧寿属于龟族一员,身为异种缘故,地位颇高,故关系尚可。”苏龟山喝口酪浆,夹起两块拍黄瓜解腻,“龙君消失后,整片江淮大泽,唯有西边同我大顺仍有不定期商贸,里头有我功劳,这也不奇怪吧,你不一样认识南边的蛤蟆?”梁渠摸了摸后脑勺,打个哈哈嘿笑。苏龟山嗤笑。“你池塘里的多宝蟾蜍,运势比沧寿强上数筹不止。沧寿作为福禄玄龟,在龟族都有一定地位,那老蛤蟆只高不低。何况前天夜里,它从地下河里蹿出来,非嚷嚷着池塘是它的地盘,要赶沧寿走,我只好送它一份宝莲作租金。都能把自家池塘卖给它作窝了,我不信你小子和南柱没交流。”梁渠脚趾扣地。那天老蛤蟆和老乌龟在池塘里吵架,他料到会有今天一幕。但真被当面戳穿,仍有一种扯下遮羞布的羞耻感。不过他隐瞒此事,非是担心让人扣上人妖私通的帽子。朝廷还和龙君做生意呢,有啥?梁渠主要担心造船模的独门生意被抢!自己小本经营,野路子。朝廷造船局里,造船大师要多少有多少,多线开工不在话下,竞争起来,会被爆杀。习惯上山珍海味,蛤蟆会瞧得上粗茶淡饭?“行了,你小子甭担心,老夫不请自来,知道了什么都不会出去嚷嚷,还指望老和尚给我漏点东西出来呢。”苏龟山看出梁渠从蛙族那利用手段,得了不少好处,但他不在乎。谁没有自己的运道呢?自己当年救下福禄玄龟,间接和妖庭西柱搭上线,利用信息差,一样赚的盆满钵满。妖王指缝里漏点,就是好大一块肥肉!“不过我要告诉你件事,朝廷一直想同南柱交易,扩大份额,你有办法促成,就是大功一件!”梁渠点点头。苏龟山不知梁渠点头是知道还是同意,也没在意。“江淮大泽是天下数得上的灵湖宝地。莫看当前只一个本土妖王,三个外来妖王,实则过去远比如今强盛。最为巅峰之际,江淮大泽里足有六柱,里头五个淮江妖王,三个本土妖王,独一个逆流而上的海妖,但那已经很久之前的事。”“六柱?算龙君?”“不算龙君。”梁渠咂舌。六个妖王加龙君,那得多强悍的一股势力?真要如此,大顺的态度恐怕就是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了。苏龟山抿出虾肉,丢掉虾壳,靠上椅背。“小子,问了我那么多,我倒要问问伱,突然问这些作什么?”梁渠心中一凛,低头剥虾。“小子好奇。”“我看不尽然。”苏龟山咂摸着花生滋味。“真龙消失年月,正值天下多事之秋,大顺同大乾打得火热,无人关注大泽,故时间上估摸不准,大致为八十到一百年前。以两甲子推算,新龙君的出现,为近二十年到四十年之间。实际两个甲子为满估,有记载的大多用不上一百二十年,基本一百一,一百一十五左右,取中间九十年,即左右二十五年的事。二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从狼烟走到宗师,一共也不过一十四年。平凡之家中,足以让新生稚儿成长为家中顶梁柱。誉为大顺第一武圣的张龙象,一十五始修行,四十有八入武圣,从头到尾更只用三十三年……”苏龟山说得口渴,喝光手边酪浆。83中文网最新地址梁渠起身再盛一碗。苏龟山继续道。“每值关键时日,能人,妖辈出,不难想象水下是何等暗流涌动,又有多少大妖窥伺机缘,渴望化龙。无论是争当龙君,亦或从龙,皆为莫大功劳。其中机会最大的,自然是那些天生异种。异种,即异数。猿本该为陆兽,偏为水兽……你那朋友白猿,恐怕也是其中之一吧?”梁渠嘴里吸着龙虾,伸出小拇指挠挠鬓角。他总算明白苏龟山絮絮叨叨那么多的意思。老舅爷想象力怪丰富的。啊对对对。白猿让我问的。梁渠的沉默让苏龟山以为自己猜对了。他大笑三声,埋头剥虾,边吃边建言道。“你那白猿,应为天生神力,四肢健全类人,故对付起蛇妖颇为容易。然未入大妖之境,接下来二十五年,要争那位置,够呛。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只是未到关键时刻,尽量少冒头为好,以免教蛟龙看出端倪,故意针对。日后白猿真有机会同蛟龙较量,展望龙君宝位,有你这层关系在,朝廷定然是会倾向于它的。”不出意外,蛟龙已经看出端倪了。梁渠心中哀叹,明面上还是神色肃穆,一脸听劝模样。“忠言逆耳,老舅爷说的是,回头我一定转告它。”“嘿,今天晚上给你小子抖了不少东西,纵然升任衡水使,许多事情也不是你该知晓的。”梁渠一本正经道:“全是舅爷疼甥孙。”苏龟山心情不错:“别以为两句好话就能混过去,天下没有白得的馅饼。”“那舅爷您说咋办?”“水植就不给你了,听了那么多东西,总要有代价,正好省得我去拿。”“啊?”“啊什么?你要真想要,下次再找机会不是?”梁渠心领神会。月光投射在院落斜垄的青瓦上,舒爽的夜风幽幽地穿过庭院。乌龙趴在地上,找到鸡骨头啃得咔嚓咔嚓。杯盘狼藉。“张大娘,快回去歇息吧,明早再过来收拾。”收拾到一半的张大娘收起抹布,瞧瞧月色,没有坚持。“好!”梁渠点点头,独自回静室,拿出纸笔,总结今日收获到的信息。水属宝植飞了,但换回来的几条信息价值要高得多。纸张上圈圈画画。“蛟龙,真龙……天生真灵……海里没有,水脉化形?”“为何主导百姓祭祀,会有眷顾度?香火?”梁渠写下香火二字,想了想。打个叉。不对。眷顾度获得后,从未有过起伏,波动。真要是所谓香火,不该如此稳定,而是同百姓有关联。如此看来,眷顾度显然不会是这般绑定关系。梁渠本人也不喜欢这种捆绑关系。做善事是乐意做。强迫我。不行。“祭祀是仪式过程?通过仪式过程获得后,获得的事物归属自己,不再变化?”“走水,是否为一种江河的认可仪式,后天化真灵的条件之一?”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章 尔欲行僭越之事乎? 梁渠端坐静室,拿上狼毫圈圈画画,梳理脉络。另一边,肥鲶鱼没事乱逛,跑大泽里晃了一整天,不加遮掩地释放气息,沿途精怪仓惶逃窜。一头成精大鳄察觉危险,浑身鳞片竖立,找到机会,钻出泥潭,并拢四肢疯狂甩尾。肥鲶鱼早早发觉大鳄,卷动水流,一溜烟追上,同大鳄并排前行,贴脸上去。足足数倍的体型差距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摄人气势,大鳄余光瞥见足以咬掉自己整个脑袋的巨口,身体忽地失去了知觉,滑飞出去数十米,栽落泥坑。哗啦。肥鲶鱼甩动鱼鳍,扇飞泥沙,须子戳戳。大鳄一动不动。晕死了。芜湖~肥鲶鱼吐出一连串泡泡,甩动尾巴摆出几个造型,化作一团黑雾到处游晃,尽了兴,方掉头往浅水区跑,一路拍飞大鱼。光影变化模糊。待天蒙蒙亮,浮起一层紫光,肥鲶鱼找到涡流甬道,一头钻入,一溜烟飞到蛤蟆洞穴附近。打个旋,平稳落地!水底鼾声震天。肥鲶鱼进到洞穴,拍上两下蛤蟆肚皮。晃晃悠悠,没有反应。肥鲶鱼又跑到藤蔓前,舞动长须。藤蔓伸出枝丫,指向某個方向。得到指路,肥鲶鱼全速前进,一路风驰电掣,扬起大片白汽。听从天神号令!去康康老蛤蟆家里到底有什么好宝贝!一路“翻山越岭”,爬坡上游。肥鲶鱼停下尾巴,远远望见远处山坡,诸多石穴依次连绵,顶峰上接天的荷梗摇晃。好大的荷叶!肥鲶鱼昂起脑袋。天神池塘里也有,可它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一路从水底通到水面!扩蔓的荷叶遮挡住清晨阳光,摇晃间投下涌动的金色流光。大清早,各类大蛙拍动双璞,或背负行囊出门,或手持山字船锚巡逻,游蹿于水层之中。有巡逻的大蛙注意到肥鲶鱼的造访,一个扑腾翻身落到水底,扬起大片泥沙。大蛙手持船锚触地,呱呱几声盘问。肥鲶鱼甩个须,转个圈。巡逻大蛙震惊后仰,露出鲜红色蛙腹。它围绕肥鲶鱼走一圈,挥动爪蹼,难以置信的呱呱呱。肥鲶鱼点点头,尽显自信风采。巡逻大蛙沉默。它呱呱几声,游蹿进山谷。肥鲶鱼原地等待。山谷间。两只体型更为庞大的青皮蛙蹲坐在地,听得巡逻大蛙呱呱呱。大胖疑惑。“无足蛙?”巡逻大蛙点点头。大胖面露苦色,它不记得族群中有此种类别的蛙,天天让长老拍脑袋,自己记忆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倒是一旁的二胖若有所思,片刻,思绪如电划过,脱口而出。“从小蛇口逃生,失了四肢!”“嗯?”经得弟弟提醒,大胖再度回忆起作痛的后脑。“快快去迎!晚了长老要不高兴了。”大胖二胖相继跳出,漫游水中,投下阴影。居高临下的俯瞰间,两蛙迅速找到等候在原地的肥鲶鱼。甫落地,大胖惊疑起来,绕着肥鲶鱼仔细观察。“无足蛙,你长大了?”二胖深有同感:“对对对,长大了。”大胖二胖跟随老蛤蟆,送兵器去大王洞穴时,曾见过肥鲶鱼。印象里的无足蛙只有如今一半大。肥鲶鱼听得两蛙惊诧,马上甩起尾巴,接连摆出几个造型,洋洋得意。83中文网最新地址不错!长大!威武!且自己有名有姓!“凶牙将?”大胖二胖愣住,两蛙对视一眼,猛地鼓起腮帮。后跟来的巡逻大蛙定力不强,松开了船锚,砸到地上扬起尘埃,笑出呱叫。肥鲶鱼面露不爽。大胖二胖赶忙岔开话题。“凶牙来得正好,一起吃肉吧!”吃肉?肥鲶鱼长须一扬。大胖二胖挥爪,示意肥鲶鱼跟上。三蛙来到山谷。肥鲶鱼惊讶发现,山谷间竟横躺有一条硕大红鱼!气势上比香邑县蛇妖更强三分,许多大蛙正对它进行切割,分成大鱼片。大胖道:“大王昨天入海,杀了两头红斑鱼,留了一条给族里,今天正要烹饪,全族的蛙都有份!”肥鲶鱼大喜。一来就有好吃的。不错,它是蛙,合该分一杯羹!大蛙们切割下厚厚鱼片,把鱼片叠成一叠,放入托盘,大胖顶在脑袋上,游蹿出水面。肥鲶鱼紧跟其后,环顾一圈,张大嘴巴。晨光照下,偌大的翠绿荷叶上露水滚动,许多蛙族各司其职,当中更有一个架锅烧火。火焰熊熊,烧不透荷叶半分。领头掌勺的大蛙脑袋上顶一块白被子,嘴里叼着串晃晃悠悠的莲藕,颠勺抄锅里头的香料。旁边有帮厨蛙接过大胖送上来的鱼肉,撒上秘制香料,蛙蹼接连拍打,腌制处理。肥鲶鱼闻到香味,口水直流。香邑县经历了快一个月的蛇肉摧残,它嘴里只有苦味和腥味,恨不得马上跳进锅里尝尝咸淡。观摩一阵,距离鱼肉制备尚要一段时间。肥鲶鱼转身下潜,询问路过的大蛙,老蛤蟆的家位于何处,引得一众青蛙愣神,指明方向后,三三两两聚团,窃窃私语。几只蛙询问起巡逻蛙,黑背白腹的家伙是谁。巡逻蛙放下船锚,挥舞爪蹼。“蛙族新种,无足蛙?”“无足蛙?真有这样的蛙?”“大王亲口说的?”听得为大王所说,不少将信将疑的蛤蟆立马相信。大王说是蛙,那就是蛙!再看肥鲶鱼。“像大蝌蚪!”“是蛙!是蛙!”“蛇口逃生,真是可怜,呱呱呱。”“蛙族与蛇族不两立!”众蛙瞩目。肥鲶鱼挺胸抬头,在一众热心蛙的指路下,找到了老蛤蟆独门独栋的大洞穴。甫一靠近,覆盖洞穴的藤蔓舞动不定。肥鲶鱼绕开藤蔓,贴上脑袋。透过缝隙,正好看到老蛤蟆抱着一朵宝莲,躺进石头里乐不可支。洞穴内。老蛤蟆爪捧宝莲,爱不释手。开发池塘,真有回报!见着回头钱了!兴奋之余,藤蔓外突然闪出来的黑脑袋吓老蛤蟆一跳。看清来者样貌,老蛤蟆大惊,忙把宝莲收到身后,跑出洞穴,挡在门口。“无足蛙!怎么是你?”肥鲶鱼绕过老蛤蟆,试图挤开洞穴观望。老蛤蟆慌忙挡住去路,厉声呵斥。“大胆佞蛙!尔欲行僭越之事乎?”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天水朝露 啥僭越?听不懂噻。肥鲶鱼装傻充愣,摇头晃脑。老蛤蟆掐住肥鲶鱼的胖脸往上顶,用身体挡来挡去,然见肥鲶鱼冥顽不灵,大怒,猝然跃起!视线一清,肥鲶鱼大喜,不料阴影投下,急速放大,马上脑袋一沉,砸到地上。老蛤蟆骑跨肥鲶鱼脖颈,伸出爪蹼,狠狠揪住肥鲶鱼的长须,一把拉起。嘶~痛痛痛~肥鲶鱼浑身鱼皮一紧,没来得及看清洞穴布置,痛得扬起半个身子,眼前一片水光涟涟,头顶老蛤蟆的怒吼震耳欲聋。“大胆佞蛙!”“大胆佞蛙!”“久不出手,稚子安敢当我病蛙乎?蹬!蹬!蹬!”绑!绑!绑!老蛤蟆怪叫三声,拉住肥鲶鱼的脑袋,蛙腿力蹬三下,旋即后仰身子,一个狂暴头槌!咚!水波扩散,泥沙翻涌。洞穴附近水草断裂几根,飘飞出去。噗噜噜~肥鲶鱼吐出大量气泡,顿感世界天旋地转,浑身乏力,半边身子恹恹砸倒在地。临昏前,它努力睁大蛙眼,试图透过门缝,窥得一丝真相……啪!老蛤蟆再呼一巴掌。肥鲶鱼双眼一翻,彻底瘫软,再无动静。出师未捷。身先死……老蛤蟆怒火中烧,揪住肥鲶鱼长须,爪蹼乱穿,打了个复杂绳结。啪!绳结弹到嘴上。小小无足蛙!大不敬!大不敬!老蛤蟆气得蛙腹鼓鼓,它跳到半空,鼓出全部空气,呐喊出声。“大胖!二胖!”雄浑蛙音,穿透层层水幕。荷叶上的大胖,山谷间的二胖蛙皮一颤,一個跳水,一个蹬地,化作两道流星,眨眼间刷刷赶到。“长老!”老蛤蟆拉住肥鲶鱼的须结,拖到青皮蛙面前,怒锤两下大胖肚皮。“刺客!蛙族里有刺客!你们两个蛙统领,天天只知道吃吃吃!倘若教贼子行刺成功,你们自戕事小,蛙族再无未来事大!”大胖看一眼肥鲶鱼,心想好大误会,内心可怜,耐心解释道。“长老,误会,它不是刺客,是无足蛙,上次去大王那见过的……”“我是长老!我说刺客,就是刺客!就是刺客!”老蛤蟆又怒,它跳上大胖脑袋,揪住两边嘴巴皮,使劲拉长。“正是有你这样玩忽职守的无能废蛙!我蛙族才不是蛇族对手!迟迟不能称霸大泽!取下蛟龙首级!为真君报仇!替大王分忧!笨蛙!笨蛙!”“张~老~,窝~错~了~,哈~此~蹼~敢~了~”老蛤蟆蛙腿用力,连蹬三下,突然松手。啪!蛙皮回落,弹出清脆回响。二胖心惊胆战,爪蹼扩张,不自觉后退两步。老蛤蟆猛地转头。“还有你!二胖!蛙族副统领!”老蛤蟆从大胖脑袋上跳起,又一跃扑到二胖头上,一模一样的手法,蹬蹬蹬大踹三下,拉起蛙皮,听得二胖自己承认错误,这才放手。啪!白汽消散。老蛤蟆跳进洞穴,拳头猛砸一下藤蔓,藤蔓缩一下,又重新蔓延,结笼洞口。泥沙沉落,洞口恢复安静。“哎~”大胖二胖揉揉嘴巴,齐齐叹气。半晌。大胖伸出蛙蹼,抓起肥鲶鱼的大尾,甩到背上,领着这头可怜的无家小蛙回去。长老记性比自己还不如,才多久,已经忘了无足蛙,还当成了刺客。日光横移,天光大盛。肥鲶鱼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漂浮在一片布满祥云的天空之中,尾巴轻轻一甩,身体游出去好远。浑身轻飘飘,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大为畅快。83中文网最新地址欢乐间。一条浑身赤红的大宝鱼从云中游过。肥鲶鱼眼神大亮,它甩动尾巴,不费吹灰之力轻易抓到了大宝鱼。宝鱼香气浓郁,肥鲶鱼长须甩动,沾点白云,划下几条线。鱼腩,鱼肚,两鳃献给天神,鱼头,鱼尾留给自己,鱼骨丢给不能动,鱼肠给圆头。不不不。肥鲶鱼抬起鱼鳍擦掉线条。鱼肠给阿威,鱼鳍给圆头。对对对。好香,好香~肥鲶鱼张开嘴巴大嚼,嚼着嚼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须子,剧痛袭来。刹那间,眼前一切烟消云散……肥鲶鱼睁开眼,陷入无尽空虚,然后,同宝鱼一般无二的香气钻来。“你醒了。”肥鲶鱼抬头。大胖蹲坐在荷叶上,抓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咀嚼,它从旁边拿下一片王莲盆,放到肥鲶鱼面前。绿叶衬托下,里面是两块多一半的肥美红斑鱼肉!鱼肉油脂自截面缓缓流淌,煎肉一面色泽金黄,飘出热气。大胖张开爪蹼:“红斑鱼按蛙的高度分,我个子高,能分五大块,你个子比我矮,所以只有两块半。”饥肠辘辘,肥鲶鱼连连道谢,埋头大吃。香,好香。和梦里的宝鱼一个味!大胖边吃边说。“伱须子上的绳结,我找蛙给你解开了,之前忘记和你说了,长老的屋子,不经过允许,谁也不能靠近的,靠近三丈都不行。哎,都是我的错,应该领你过去的。长老再不擅长打架,也比你厉害。”肥鲶鱼大口吃肉,深感认同。它错误的估算了老蛤蟆的实力,没想到那么强。吃着吃着。肥鲶鱼动作放缓。天神麾下五大战将。拳头能帮天神挖矿,实力越来越强。圆头豚多势众,从香邑县回来,指不定带回来多少个小弟,捕鱼不过,打架更打不过。不能动,天赋独特,整天躺小院,啥不用干,一样能派上大用场。阿威……肥鲶鱼听闻岸上有一种人,名阉人,叫太监,本身不足为道,没什么用处,却因时刻亲近大人,深得宠幸。只自己……天神交代的任务都没法完成。哎~~肥鲶鱼咽下鱼肉。鱼肉入肚胃作痛。嗝~撑到了。作为一条鱼,和蛙比身高分鱼肉,肥鲶鱼有无可匹敌的优势。两块半,超过了它的食量,吃得肚子发胀。二胖端着盘子过来,见肥鲶鱼闷闷不乐:“是胃口不好吗?”大胖闻言低头,这才发现肥鲶鱼盘子里还有一整块鱼肉没动,欲言又止。肥鲶鱼瞧出端倪,灵机一动,把剩下一块送给大胖。大胖大喜,反复确认肥鲶鱼真的不要,拿起鱼肉,和二胖一蛙一半。“无足蛙,你蛙真好。”收获一张好蛙卡,肥鲶鱼趁机提出问题。“长老什么时候出门?想要当面道歉?”大胖咀嚼鱼肉,陷入沉思,“不知道啊,可能明天,可能后天。长老的智慧太高深,一举一动全有深意,它的事,别的蛙很难琢磨的,可能只有大王知道。”肥鲶鱼大为失望。等老蛤蟆离开,偷摸进去的计划得再找机会。二胖突然道:“昨天长老不是邀请了龙人,要卖朝露的消息吗?好像就是今天下午,说不定能找到机会道歉。”朝露?肥鲶鱼好奇询问。二胖不假思索。“天水朝露,一种看不着的奇怪东西吧,对龙人非常有用,说是吃了能变成大象。大象你知道吗?我以前在淮江上的大船上见过一次,比你还胖,腿粗粗的,龙宫里的柱子一样。走起来又笨又慢,不知道变成它有什么好的,我一口能吃一只!反正长老每回出去,总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宝鱼就是矿石,用不到的全卖掉,那朝露好像还有十多天就要有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二章 捷径! “今日到此为止。”风扫着树叶,哗哗的一片。演武场内。杨东雄松开手掌,伏魔刀笼作白烟溃散。梁渠放下伏波,浑身暴汗,他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干,张嘴哈出一口闷气。临近盛夏,天气越来越热。再过半月,蝉也要钻出泥土,到时候不仅闷,还燥。梁渠坐上石墩,不经意看一眼师父空荡荡的右手,咧嘴笑问。“师父,伏魔刀适才是不是让弟子劈出个小豁口?”杨东雄呵上一声。“你那长枪,大妖赤火鸟金羽生灵,墨龙金作骨,寻常大武师都求不到这样的好灵兵,锐气烈得惊人,加上善于破罡的太清龙。同等境界,碰上你这么个蛮力怪胎,指不定一枪能把人真罡捅个窟窿!”“嘿,不带伏波,打不痛快。”梁渠颇为得意。杨东雄摇摇头,站到阴影下招手。“外头晒,进来歇。”“成!”接过毛巾擦汗擦身,梁渠收拾爽利,穿上衣服,同杨东雄进厅堂,坐等吃中午饭。接下来一到两個月,他要每天来杨府锤炼一上午真罡,自然顺带解决午饭问题,短暂脱身间,亦能缓一缓苏龟山的“催菜”压力。自个菜谱不是无穷无尽,早晚会掏空。饮茶补水间,梁渠盯住墙上山水画,突发奇想。“师父,修持真罡,除去感受压力,生死搏杀外,有没有其他法门?”“有!”杨东雄言语肯定。梁渠一愣。随口一问,没想到真有。他坐直身子,洗耳恭听:“师父请教。”“观天象,识地法,见鸟兽之文。”“观天象,识地法……见鸟兽之文?”梁渠前面半句尚能听懂,后面半句不明所以。整个合起来,对真罡会有何促进也不太懂。“你之前不是小顿悟过一次,领悟猿拳吗?”梁渠点头。那次小顿悟,令他突破不久的血关一下圆满,更领悟出一套略有不同的新猿拳。顿悟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比原法门更好。猿拳作为杨东雄放在武馆里的三大基础拳法之一,打基础相当不错,作为入门教材,普适性上进无可进。新猿拳拿出来,对入门学徒而言,反倒不如原来的好。但针对个人,新猿拳绝对更适合梁渠自己。每日晨练,他皆会打上一遍活动筋骨,其后操持伏波,浑身舒畅,反观旧猿拳则没有。“所谓观天象,识地法,通俗讲,即观摩天地异象,奇景,以致类似顿悟效果。以心神牵引天地灵机,冲刷己身,达到蜕变真罡目的。我西北参军间,曾亲身观摩过两次奇景,一次风雷天柱,一次长河血原,第二次更有异宝现世,一缕玄血长气,半柄武圣玄兵。虽未曾获得机缘,俱为事件旁观者,却也从中获益匪浅,得天地灵机冲刷,真罡均有所长。尤其长河血原,正逢血战过后,百感交集,险些蜕变为相,奈何天资愚钝,差上几分。”相?梁渠虚心请教。“师父,什么相?何为相?”杨东雄指沾茶水,一笔一划,写出一个“相”字。“你有两大真罡,一为白猿,二为青龙,若能于某次观摩天地异象,奇景,有所领悟,成功显化异象,搬融到你的真罡中去,那即是相!如我领悟风雷天柱,则大辟伏魔刀会带风雷异象,杀伐凌厉三分。反之领悟长河血原,则出手间现长河落日,刀势威猛三分。此方法需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得之者甚少,裨益极大。”“假如天资够高,能全领悟吗?”“能!天下惊才艳艳者众多,我曾见过一人,身负三大异象。长河涛涛,气势不尽;落日低垂,荡威生云;圆月清辉,杀意森森。只不过,领悟太多,并非全为好事,反有杂糅败乱之感,出手间威势不增反减,不如二相乃至一相者。奈何顿悟突如其来,人会陷入蒙蒙内景,大多不由自主。”怪怪。天赋太好也有问题,乱刻东西进真罡。梁渠咂舌。“师父,天地之间,异象少吗?”杨东雄摇头。“不少,天南海北,时有发生,只是十分短暂,多半刻钟或一刻钟,稍纵即逝,难以赶至,待听到时,早已结束。像我从军半生,整个大西北异象发生过不下两手之数,频繁时,几乎每隔一两年便有一次。然天地宽阔,武圣亦难以顷刻间从西北南赶至西北东,故我只碰到过两次。不止西北,寥无人烟处多有异象,如江淮大泽,数得上的异象有好几个,海月潮生,云上仙岛,碧波琉璃,风语回音……我曾见过一次海月潮生,当时一无所获。大西北拼搏半生,所获所得所拼所感,大多在那,对水上的东西,为师反倒没什么触动。”梁渠明白。杨师从军半生,初时籍籍无名,后拼搏奋发,小有成就,又偶然间救下徐文烛,一路青云直上,与许氏成婚,中间经历有丧子之痛。当中心酸,苦楚,得意,欢喜,不足为外人道也。留下的深刻记忆,全是塞外西北,自然更容易对西北奇景触景生情,感悟天地,得灵机冲刷。反之……从奇景的名字多能看得出来。西北奇景,充满铁血,豪放风情。淮南的则多飘渺,仙气。83中文网最新地址所谓杂糅,或许正是添一份水波飘渺,又多一份铁血肃杀。不搭。“那观鸟兽之文呢?师父,这个是什么意思?作何解?”“蛟龙走水,你长于淮南,不陌生吧?”“耳熟能详。”“这就算‘鸟兽之文’。”梁渠恍然。世界当真奇妙。杨东雄继续道:“天象、地法奇景成相,多增势与威,鸟兽之文成相,则添灵与性。且……天地之间,遍布灵性,有时观摩寻常景象,大雪天山,长河落日,性觉敏锐者亦能有所领悟,只是有此等本事与天资的,尤其要当心杂糅。”梁渠点头,相当于灵性太高,啥玩意都能往里塞,塞成个四不像。杨东雄见梁渠点头,他想了想,犹疑着补充道。“其实也不尽然,天下之大,总有奇葩怪胎。有一人,名徐文霞,遍访名山大川,成大相一十有二,小相三十有六,名山河相,誉为天下第一磅礴大相。”?梁渠莫名觉得事迹眼熟。“告诉伱此人事迹,绝非让你好高骛远,追求什么磅礴大相。徐文霞成就第一山河相,震惊世人不假,却也浪费太多岁月,未入宗师,寿尽而亡。为师只想让你知晓,有时绝路亦为出路,出路亦为绝路,万事万物,种种可能皆有。”梁渠恭敬下拜。“诲尔谆谆,弟子受教。”拜师杨东雄,梁渠学到的东西着实不少,绝不止各方帮助。“对了,师父,弟子还有一件事。”“说!”梁渠望向一旁。等候已久的下人心领神会,递上托盘,里头是厚厚一沓请帖。“师父,昨天来时没想起来,不少原淮阴府的势力搬迁过来,到我宅上送请帖,邀请赴宴,有十好几份,我对他们全没太多了解。哪些要去,哪些不要去,哪些值得去,心里没个数,打听起来又麻烦,来平阳府的大族我全不认识,问文彬他们也一样不知道,师父能否给个建议?”杨东雄扫一眼请柬。“你去问你师娘,我从来不操心这些。她让我去我就去,她说不用去,我也懒得去。”阿巴阿巴。梁渠闻言只好收起请柬。饭后。梁渠找到师娘,铺开请柬,言明请求。许氏接过请帖,一一翻开浏览,看一本放一本,发牌似的分开。总分四类,依次错开,言简意赅。“第一叠,未逾期,值得去;第二叠,未逾期,不值得去。第三叠,已逾期,你尽可能差人登门说一声,作个解释;第四叠,已逾期,你大致回一下就好,写个婉拒,把请柬还回去。”“登门要送礼吗?要送,送何物较为合适?”许氏伸手。“纸笔。”梁渠从旁边书桌上翻出墨宝,研好墨水,恭敬奉上。许氏舔墨,边想边写,写了几个物品名,依次分条撕下,夹进对应请帖里。“不想动心思,按我写的去买就好,买什么价位的礼物,我也给你标了上去,你照着来,单纯客套不失礼,要想搭关系的,你动些心思,自己看着办。”“左右走个过场,免得人发牢骚就好。”“已经比旁的几个强不少了。”许氏发牢骚,“子帅从来没问过,哪天想吃顿好的,他就翻一翻,找个没逾期的去一趟。”梁渠乐出声:“四师兄随性而为,自然是潇洒的,每人心中权衡不同。”“就你惯会说话!”梁渠嘿笑。一个人不可能总一帆风顺,也不可能总坎坎坷坷。如何走,能选。梁渠选择最省力的走法。《内经》言:治未病而不治已病,治未乱而不治已乱。平时多费心思,遇到事不费心思,且他有本事做到。大部分矛盾的根源本质是利益冲突。除非有本事做大蛋糕,且有权力分配自己做大的那部分,否则资源那么多,想要往上,只能存量竞争。但梁渠发家基本盘在水里。从来不和人抢蛋糕!自己摘菜,自己做菜,自己吃自己的,偶尔还能分一口给别人。此为其一。其二,便是平日做人。出门挖个鲛人遗迹,自然有人嫉妒,但挖了遗迹,一人一批鲛绡,大家就是亲兄弟。只盼着你多挖点。离开杨府。梁渠骑上赤山,慢速穿梭于树林下,精神链接晃一圈。圆头安然无恙,拳头精神奕奕,不能动昏昏沉沉,可能还在睡觉,獭獭开精神亢奋,不知是不是在和谁打架。肥鲶鱼……“阿肥怎么还没好。”昨晚和今早,梁渠通过链接,探查过两次肥鲶鱼方位。第一次在深水区瞎晃,大几百里的模样,蛮远,应当刚进化,撒欢在玩。第二次在蛤蟆附近,多半听从命令,找老蛤蟆探底去了。结果清晨到下午,大半天下来,没半个回信。让老蛤蟆揍了?老蛤蟆实力不明,但能说话,至少成妖,只是平时容易让人忽视实力。梁渠好奇,顺应链接,主动问起肥鲶鱼情况,立马得到回应。“谋大事?”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三章 窃听风云 肥鲶鱼神神秘秘,半遮半掩,纯谜语鱼。话里话外只一个意思,准备偷个大的。梁渠不清楚它是真有东西,亦或单纯自己也糊里糊涂,听风是雨,想了想,没去细究,放任肥鲶鱼发挥主观能动性,策马往南。不急回家。昨个查清,范子玄,颜庆山等河伯听闻上官回来,相继拜访,今天他准备去各乡镇巡查。不能老不干事。都水郎加大造爵,河泊所每月发一百六十八两的月俸呢。正好找两個人给自己跑腿,去采买礼物。赤山扬起四蹄,化作熊熊烈风,驰骋八方,扬起树叶飞旋。与此同时。精神亢奋的某獭……“八铜板吃饱,十二铜板吃好”的脚店招旗飞扬,剪碎的旗脚乱舞。埠头上,路人驻足,围成人墙,窃窃私语。店门外,獭獭开蹲坐小马扎,手捧大木碗,用筷子叉起肉块,拨去上头艳红辣椒,塞入口中,吃得大汗淋漓,直呲尖牙。几个小的有样学样,抓住筷子往铁锅里头插来插去,搅动间,浓郁肉香飘散,全然不在乎路人目光。掌柜的从屋里走出,端来一盘处理好的下水,腱子肉,慢慢加进咕嘟咕嘟沸着,飘满鲜红辣椒的大锅里。沸汤渐止。有人再忍不住,指向獭獭开,悄声询问掌柜什么情况。掌柜的倾斜托盘,边倒边说。“今个中午准备收摊,哪知道梁爷养的江獭过来,往桌上倒了一袋铜板,有好几百枚,伸爪就指炖菜的大锅!我做这辣锅炖小半年,码头人见得多,但没见过这般架势,再一数桌上铜板,足四百六十多文!嘿,四钱的银子!多阔气!挣谁钱不是挣?想着新摆一锅呗。”众人啧啧称奇。梁爷养的玩意,绝了!掌柜的补充道:“大伙也甭担心,和外头卖的不是一个锅,这锅是我自家用的。”“掌柜的讲究是讲究,你也不嫌弃?”“有啥?几十年前我太爷爷从南边逃难来,还跟野狗抢食吃呢!”众人哄闹成一团。獭獭开只觉得周围人稀奇古怪,捞起烫熟的下水大口吃肉。辣!辣!辣!痛快!吃完这顿辣卤肉,涨上力气,再去找疤脸报仇!今日誓要一雪前耻!“梁爷牛,养的玩意一样牛,太机灵了!”“怪想摸上一摸的……”“小心把你手咬掉,掉锅里正好炖了吃!”几个外乡人啧啧称奇。“大地方,就是不一样。”……水底,肥鲶鱼鱼肉吃饱,全身暖洋洋,四处游蹿,摸索,往山谷间找到一个绝佳位置,卧伏于水草之中,遮蔽气息,偷望向不远处的山坡。此地偏僻,地势低洼,水草丰茂,又正好能观察到老蛤蟆洞穴有何异动,大妙!万事俱备,眼下只等老蛤蟆行动!“呱~”肥鲶鱼吓一跳。一只红皮小蛙不知何时落到身后,它连忙甩动尾巴赶走对方,重新合拢水草,遮掩住自己,确认没引起旁蛙注意,继续潜伏观察。一等……等得犯困。肥鲶鱼垂下脑袋,躺进水草丛里直想打盹。不知过去多久,半梦半醒的肥鲶鱼眼前光影闪烁。仿佛有电光流窜。肥鲶鱼鲤鱼打挺,仰头望去。几条箭形白鲟游蹿,背后拉着飞梭似的小舟,从远处疾射而来,拉长出大片白色气流,闪烁般跨跃山谷,遮蔽阳光,悬停于蛙族上空。来了!肥鲶鱼精神大振。它扬起头,环顾左右,整片水底泛漾起层层橘光,竟是一等等到了傍晚!二胖说的下午未免太下了些。飞梭下沉,垂落于白鲟下方。83中文网最新地址几名身材高大的龙人从飞梭中坐起,翻身入水,龙绡飘飘不濡,配合上汉白玉似的肌肤,颇具仙气。有大蛙爪持山字锚,上前盘问,几声听不太清的呱呱呱。只见得龙人躬身一拜,从宽大衣袖中偷偷拿出两条宝鱼,塞给大蛙。大蛙小心环顾,悄悄塞进嘴里,转头落到老蛤蟆门口,不敢靠近,只远远地呱叫两声。噼里啪啦一通响。藤蔓收缩,露出洞口。老蛤蟆探头探脑,望见远处悬停龙人,回身砸一拳藤蔓,重新笼罩住洞口,这才出门。路过盘问大蛙,老蛤蟆忽然停下脚步,狐疑扫视。大蛙双眼望天。半晌。老蛤蟆收回目光,往前两步,正待大蛙浑身松懈之际,老蛤蟆突然一个回头,捶上大蛙肚皮。咚~大蛙肚皮水波般震颤荡漾,两条宝鱼被迫吐出,大鱼慌忙逃窜,老蛤蟆眼疾手快,一把揽下,塞进自己嘴巴,白口袋鼓鼓囊囊。大蛙肩扛船锚,揉动肚子,恹恹坐倒。呱~长老的感知太敏锐,每回收点好鱼,总是逃不过长老法眼。天上龙人一愣一愣。几个小年轻悄声问。“蛙族长老……一向如此吗?”头领回瞪一眼:“没你们说话的份!”“……”老蛤蟆踢腿上游。肥鲶鱼钻出草丛,悄无声息地贴地游动,它上前拍拍大蛙肩膀以示安慰,没有趁老蛤蟆离开进洞探查,反缀在老蛤蟆身后,竖起耳朵。探明老蛤蟆的家底,是为更好的开价。但眼下老蛤蟆和龙人的交易,似乎有更直接的利益好处?肥鲶鱼始终认为自己要比圆头聪明得多,自己才是天神麾下所有水兽中,最值得器重,最富有智慧的一个!证明!龙人注意到了肥鲶鱼的靠近,但那大大方方,还拍了拍大蛙肩膀的样子,让他们没有太在意。此地是蛙族腹地,如此大方出现,必然全是自己人。何况长气对妖族的重要性不高,否则老蛤蟆哪会轻易卖出来。老蛤蟆游到身前。“蛙长老!”领头龙人恭敬作揖,面对蛙族族柱的老蛤蟆不敢有丝毫不敬。老蛤蟆轻嗯一声,扬起脑袋,却没有作声,徒两条宝鱼在它的白口袋中不断挣扎。领头龙人心领神会,从飞梭中搬出两个大箱,恭敬奉上。“还望蛙长老告知,此次长气位于何处?又是否有天地异象?”老蛤蟆接过大木箱,一一打开查看,确认无误,心满意足的收起,敲晕口袋里的两条宝鱼,指向南边偏东位置。“一千六百五十里到一千七百里左右,两侧水山谷中间位置,会有异象,大概海月潮生,云上仙岛中的一个,半个月之内会现世。”领头龙人赶忙记下。多宝蟾蜍的寻宝能力,大泽里独一份。头领虚心再问。“蛙长老,此长气要如何收服呢?”找到气是一方面,收服气是另一方面。老蛤蟆又扬起脑袋,背过爪蹼。龙人头领牙疼。显然。告诉地址是一份价钱。如何收服长气,那是另外的价钱。好在龙人不是第一次和老蛤蟆交易,又一个木箱搬出。老货抠搜是抠搜,还小心眼,但做生意是有诚信的,除非买的时候没说清楚货物要求。老蛤蟆接过木箱,打开一看,眉开眼笑。“用冰!两百年份以上的老冰!保险点,三百年最好。”“用冰?”头领面露苦色。莫说两百年以上的老冰,这个季节寻常冰都不好找。好在距离长气现世,尚有一段时日。族中派出不少年轻人到南岸,看看有无办法从人族那里搞来足年份的老冰。另一旁,肥鲶鱼偷偷把内容全部记下。它不清楚啥是长气。但直觉告诉它,龙人用三个大箱子买的不是个便宜货。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一分钱不花,消息带回家 关键消息到手,龙人寒暄一二。肥鲶鱼装作若无其事,转身甩尾,晃晃悠悠离开,不急不缓,彰显自信。临别之际。龙人头领龙宗银躬身道谢。“蛙长老得天地垂青,福运昌隆,诸事皆顺,令人艳羡,只是今日水泽长气一事,万望长老切莫再卖消息给人族或妖族了。”嘘嘘嘘~老蛤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龙宗银叹息,挥挥手,又一个大木箱送上。“蛙长老,我族实属危急存亡之秋,龙君消失,突破本艰难无比。唯有寥寥数位有晋升希望,任何一位宗师出现,皆为莫大助力,一缕水属长气,至关重要!蛙族与龙族向来交好,本该守望相助,共抗长蛇……”老蛤蟆听闻此言,挺直腰板,难得正经起来,肃穆点头,抱起四个大箱。“龙护卫放心,旁人开价不超过你们两倍,我是不会再卖的!”噗!龙宗银心头中箭,淤气梗胸。想了想,老蛤蟆又补充道。“是封口费的两倍。”噗!噗!噗!赤诚之心扎成刺猬。龙宗银盯住最上头的木箱,颇想收回“封口费”,让老蛤蟆爱咋卖咋卖,思忖良久,终是放弃,拱手道谢。“蛙长老……高义!”“龙护卫高义!”老蛤蟆高喊一声,抱住箱子,迫不及待地抱回洞穴。大丰收!大丰收!呱呱呱!白鲟晃动身子用飞梭蹭痒。龙宗银目视圆胖背影消失,水中橘光溃散,笼上一层黑幕。“炳麟!廷瑞!娥英!”三位年轻龙人应声站出。“族中狩虎不少,然血脉上有希望晋升臻象的,独你们三位,今天全看到了?为一缕长气,殊为不易啊……”夜幕降临,三位龙人脸上蒙上阴影。没有丝毫获得宗师机会的喜悦,唯有沉甸甸的压力涌上心头。龙宗银点到为止。“走吧,回去召集族人,想办法尽可能多的弄来两百年份以上的老冰。炳麟,廷瑞你们两人留下,去蛙长老说的地方探查情况。娥英,你去统计族中狼烟以上的年轻龙人,蛙长老说或会有天地异象,机缘不可错过。”“是!”龙人们得到命令,依次躺入飞梭,合上梭盖。白鲟甩尾冲刺,兵分两路,化为利箭消失于夜色之下。山谷处。龙人付出巨大代价获得的珍贵消息,草丛中的肥鲶鱼正通过精神链接,一五一十地远程传递给平阳府中的梁渠。夜幕降临。青光流转。梁渠端坐池底,接受肥鲶鱼带来的消息,神色精彩。什么叫他妈的惊喜!一分钱没花,消息带回家!天水朝露,看不见摸不着,吃了变大象!肥鲶鱼口中大胖二胖的话语非常抽象,却不妨碍进行理解,结合龙人反应……老蛤蟆竟然能感知到一缕天地间自然生成的长气下落!梁渠离宗师差得远,但升华垂青对长气的需求一点不少。不属刚需,但属弹需!多多益善!好东西和自己人藏着不是?不过隔开半个月提前感知,老蛤蟆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多宝蟾蜍恐怖如斯?梁渠推开荷叶,浮出水面,询问老砗磲,天生异种为何能有寻宝之能。老砗磲颇感诧异,它颤了颤壳子,调個方向指向池塘另一边的老乌龟,示意为什么不问当事龟。哦,对。老砗磲的吉祥如意,属于寓意寄托,真假难说,老蛤蟆和老乌龟才是真异种。梁渠转头。“寿爷!”乌沧寿沐浴月光,慢悠悠转过身,伸长脑袋,面露傲色,没卖关子。“有两种,一种,牛马仰首,鸡犬声乱,即震验也。第二种,冥冥之中,气机牵引,如我遇圭山,初时未曾有感,然十数年一晃而过,圭山成就臻象,得以庇护于我方有察觉。”梁渠咀嚼两番,明白过来老乌龟前半句说的是地震。地震到来,牛马躁动,鸡犬不宁。稍一类比,梁渠登时理解。原来如此!至宝出世,对福禄种而言,和地震类似,能“未卜先知”!老蛤蟆当真天地垂青!“寿爷,您最近下水没有?”“今天下午适才畅游过大泽。”“您没感觉出来什么?”乌沧寿愣住:“感觉?我该有什么感觉?嗯……水温变热了?”“没,想知道最近大泽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引得寿爷心神。”乌沧寿没好气:“小子,好东西哪有那么容易碰上。”苏龟山说得没错,福禄玄龟比多宝蟾蜍差出数筹不止。的确。按照老乌龟所言,它带出苏龟山,得到宗师庇护,属于福缘一种。那老蛤蟆可是……梁渠又问:“寿爷,妖族修行,进入大妖之境,无需同人族一般食气吗?”老蛤蟆对长气表现满不在乎的模样。貌似不只是因为收集麻烦。“无需不太恰当,该说,不那么需要。你们人族那一套修行功法,然后食气的法子,好是好,各类神通术法层出无穷,奈何流程太过复杂。找气,抓气,食气……妖族,妖族,听上去好似同你们人族为一个相区别的群体。实则蛇为蛇,龟为龟,细分下来,完全没有伱们人族的庞大基础,纵然有,也无法同你们人族一样天生智慧,互通有无。83中文网最新地址故妖多独自修行,偶尔有手下,不过几十上百,要它们去食气,到处取材,搜寻,太过困难,只好一直沿用古法,引天地灵机冲刷己身。”“引天地灵机冲刷?岂非和我们炼真罡一般?”“不错。”梁渠托举下巴:“两种方法孰优孰劣?”老乌龟吐槽:“人族本质亦为兽,一样能修行妖族古法,你看有人修吗?反倒多引用真罡承接,两全其美。”“为何?”“听过武道‘本’说吗?”梁渠点头。胡奇师兄许久之前就曾说过。武道修“本”。自身“本”越强,外界相对越“弱”。差距拉到某种地步,自然不怕刀劈斧凿。“你们人族修行的武道,为强化自身‘本’,进行‘我’与‘它’上的区分,区分性越强,体现出来的破坏越强,抵御亦然。妖族古法恰恰相反,是为与天地同韵,谐律,韵律越相合,举手投足间威势越强。非要区分优缺,前者适应性强,手段多,后者主场性强,威力猛。你们人族不善水战,不只天生陆兽,对水兽有劣,更有修行差异缘故。此外真罡修持,实乃一绝妙想法与神通,让你们人族修行之余,一样能以自身‘本’为基底,意志为桥梁,撬动天地,承接灵机,虽不如妖族夸张,却为一种极佳的弥补手段。反观妖族模仿人,学习武学,同样为弥补,奈何远不如你们人族成体系,高效率,甚至能将弥补手段融入成境界中的一环,后来者按部就班突破,皆能无师自通。”梁渠获益良多。老乌龟的说辞相比于师父的解释,要更加追根溯源。粗暴来讲,一个由内而外,一个由外而内。人族上古时期一样由外而内,却在不断的开创中,发明了由内而外的法子,一条与古法截然相反的道路。从优胜劣汰上讲,显然是无比成功的。道一声谢。梁渠连接中沟通肥鲶鱼,让它回来。此次虽没有探明老蛤蟆的底,但这次收获比单纯探底要大得多。谁知肥鲶鱼提出想再待一阵。不止是为未完成的探底任务,肥鲶鱼今日发现,蛤蟆大哥不定时会出门狩猎,带好东西回蛙族!它要留在蛙族深造!猛猛吃!好!梁渠表示支持阿肥的深造理念,鼓励它赶超圆头,不能动,成为水兽中的第一个巅峰大精怪!第二天一大早。梁渠跑去天舶商会,问询三百年份以上的老冰。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大泽里有寻宝之能的绝不止老蛤蟆一个,据他所知玄龟一样有趋利避害之能,或许只是距离问题。有备无患,两手全抓,全硬。届时好静观其变,万一真要拿出来,有迹可循。天舶商会号称无物不有,商会管事表明有货,要十日之内,梁渠为保证时间,额外添利一千二百两,压到五天内。此外。圆头传讯回来,一切安稳。经过多方打听,潜伏。它确认后来的大蛇们没有同先前的蛇妖一样闹事。香邑县甚至没人意识到浅水区来了数条蛇妖。蛟龙带来的压力大减。不怕怕事的,就怕不怕事的。梁渠稍作放心,按照请帖,应邀参加了两家晚宴,同“过江龙”打了些交道。氛围尚算融洽。直至第四天,龙平江,龙平河带来一条宝鱼回到池塘小屋,向梁渠请辞,表示兄弟二人要离开一段时日,族中召回,具体事宜不知。手握信息差,梁渠洞若观火,欣然同意。天地自然凝聚长气,或伴随有异象。龙人一族必然是想召回好手,看看有无机会让族人凝炼真罡,能成相再好不过。只是人多眼杂,龙人族为保消息隐秘,多半未曾告知具体事宜。……树冠中响起零星的蝉鸣,宣告夏天的到来。今天是梁渠接受杨东雄特训第六天,在和蛟龙恶意的双管齐下,太清龙罡肉眼可见的粗了一圈,长了一截,原先盘曲起来丈高,如今足有一丈二尺!威力猛不少。待在里面,跟被元气罩包裹一样,安全感十足。杨东雄消散伏魔刀,对梁渠最近几日表现有所察觉。“你好像很高兴?”梁渠接过毛巾擦脸擦汗:“师父过两天就知道了。”杨东雄略一思索:“水下又寻到宝了?”“大概,还拿捏不准。”沉默片刻。“小心为上。”“弟子省得。”下午。商会管事送来冰块,放置与一个大木箱中,半人高,通体淡蓝,冒着森森白气。“这是三百年份的老冰?”“不错,梁大人有所不知,冰冻得越久,里头气泡越少,越坚硬致密,颜色越靠近幽蓝,所以冰块老不老,全看它的颜色,这块大冰年份在三百到四百年之间。”梁渠点头:“多少钱?”“您用了加急,一共是一千八百两。”梁渠愣住。不是贵,而是便宜。里面大头甚至是他加急的路费一千多两。“梁大人,只是些老冰,那高山之巅上,几千几万年的都有,蓝得发光,只是派人取用费事,本身不值钱。”“倒是。”梁渠爽快付钱。小两千两,洒洒水。拿到冰块,万事俱备,梁渠却不急着带上,他要先去目的地探上一探。一千六百到一千七百里,先到蛤蟆那再转,路线更近。梁渠收拾好行囊,背上伏波动身离开,正好同门口来的陈兆安迎头撞上。“陈老?找我有事?”陈兆安见梁渠行色匆匆,快言快语。“今日前来是想和梁大人商议一下今年的河神祭该如何操办,毕竟有了水神庙,距离颇近,不过不要紧,还有一月时间,梁大人尽管先忙,我明天再来。”坏!这茬给忘了。马上又到六月六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世上竟有如此能龟! “陈老进屋说。”梁渠撤回一步,让开身位。“大人不着急吗?”陈兆安上下扫视,心里没底。梁渠背跨长枪大弓,手戴半甲护臂,一副要出门同人火拼模样。真能耽搁?“我事也不着急,有小半月的转圜,正好陈老你今天来,省得白跑一趟,明天去一样来得及。”话已至此,陈兆安不再浪费时间推辞,道一声打扰,跨门而入。院子里,陈秀放下鸡毛掸,转身去灶房烧水沏茶。陈兆安留意两眼,迟疑道:“这是陈大军家的闺女吧?”“陈大军我不清楚,不过她妈是张红娟,前些日子找我讨了个活计。”陈兆安了然。“那没错,是陈大军家的,能到梁大人手下做事,是她的福气。”梁渠笑笑,没多回应,来到厅堂放下伏波与渊木弓,领陈兆安坐下。陈兆安手持拐杖,接过热茶,没喝,“镇上几位武馆主前些日子派人来问过老儿,询问祭祀位置,按以往说法,本无需商讨,向来是咱们本地上饶埠办。且冬天埠头扩建过一回,地方够大,纳得下本地和外地乡民。偏也是今年,水神庙落成,就落在咱们镇南边。老儿听闻不少乡民有意愿,想把河神祭搬到庙里头去办,故今日特为此事过来,问问梁大人意见。如若要改,又会不会同别镇碰上?府衙那边能不能同意……”陈兆安没有询问梁渠要不要担任主祭一职。两年下来,梁渠做河神祭主祭,已然成为义兴镇乡民共识。其本人热情也相当高涨,去年更特地下水,捕了三头水怪。梁渠略作思索。“不换。”“仍旧上饶埠?”“仍旧上饶埠,一地知府每年春秋两季,皆要亲自进庙祭祀,宣讲教化。六月六虽说不属时日,但今年水神庙毕竟头一年落成,情况特殊,多半轮不到咱们。”“倒是如此。”陈兆安点点头。梁渠见这反应就知道,老头心里门清。特来商量,估摸是乡民们确实声音大,有想法,不能不告。加之知府来不来,属于猜测,没人清楚,得找个能话事的人定基调。“今年就同往年一样,不去原因,劳烦乡老去和乡民们解释清楚就好。”“责无旁贷。”陈兆安承揽下来,“另外有一……”“梁卿!”一声大叫从池塘后传来,打断话语,声音悠扬得让人想起夏天的青蛙。陈兆安抬头:“梁大人,这……”“无妨,后院有个友人,陈老继续。”梁渠面色不变,精神链接让大河狸赶紧去招呼,依旧坐于厅堂同陈兆安商议。陈兆安张张嘴,没多问,继续说事。倒不是大事。主要今年镇上人口再度增多,听闻梁渠连续两年主祭,身份地位特殊,不少大户投其所好,主动“支持”,“活动资金”一下子富裕不少,商讨该如何花销的问题。“钱财足够,可以办個流水席,请两个帮厨,多杀两头猪,边角做成臊子面……”事情一一商讨,敲定。没有问题。陈兆安饮干茶水,告辞离开。梁渠让乡老稍等,取来一张一百两银票,五个小锞,交给陈兆安。“今年河神祭规格极大,陈老需多费心思,好生操持,一百两是我私人出资,另十两,算作乡老辛苦费……”“使不得使不得,老儿我亦是义兴人,哪能……”“乡老收下便是!我尚有要事,就不必推辞了!若有欠缺之处,随时来找我,我不在,就给兴来,陈秀他们留个话。”陈兆安这才收下银子,更做出保证。“梁大人尽管放心,老儿五十有六开始操办河神祭,从未出过差错!”几句寒暄。梁渠目视陈兆安绕过影墙。一地祭祀主祭,不能反复横跳。今年当,明年不当,后年再来。除非真有要事,暂时换人,例如服丧,亦或者有更好的选择,同梁渠一样,异军突起,展露光芒,否则乡民会觉得心不诚,要出祸端。不过这些理由仍不足够。五月之前,梁渠仍对眷顾度抱有小心翼翼的态度。然前些日用一顿小龙虾和苏龟山畅谈半宿,梁渠对蛟龙处境越发清晰。一个词,内忧外患。蛟龙当前不过是成为龙君的头号种子选手。稳不稳,难说。水泽外头,大顺保险起见,想扶持一个偏亲近的龙君,磨刀霍霍,伸头就剁。水泽里头,一样多方势力,大妖蠢蠢欲动,饥渴难耐。梁渠引蛟注目,纯属意外之下,背刺出了真伤。再者,自己偷眷顾度,会不会导致龙君出现的时间延长?83中文网最新地址苏龟山的消息,加上圆头传来数头蛇妖没有闹事,相当“克制”的事实。梁渠觉得今年主祭,是可以当一当的。处理妥河神祭的事,梁渠再跑去池塘。“老龟!”“小蛙!”“老龟!”“小蛙!”龟蛙声阵阵。老乌龟和老蛤蟆万年不变的拌嘴。见到梁渠进来,老蛤蟆眼睛一亮。“梁卿!”“蛙公!”老乌龟嗤笑。老蛤蟆没理会老乌龟,爬上巨石:“今天我可给你带好东西了!”“好东西?”梁渠上下扫视,老蛤蟆身上空空如也,连黄皮袋都没拿来。老乌龟笑得更大声:“你个老抠搜的,兜比舔过的碗都干净,能带什么好货?”老蛤蟆大怒:“我可是带来了宗师至宝的消息!”宗师至宝?老乌龟一愣,梁渠眸光一闪。老蛤蟆见全场一肃,得意洋洋地伸出五指:“只要梁卿给我扩五百亩的大池塘,再往里头种满荷花,我就把宗师至宝的下落……”“蛙公所言宗师至宝,莫非是大王方向,南边偏东一千六百五十里到一千七百里的天水长气?”老蛤蟆话语滞塞,触电般后撤一步,露出汹涌起伏的白肚皮。“你!你怎么会知道?”“寿爷告诉我的,前日寿爷畅游大泽,心有所感,告知我了这一消息。”谁,我?起初听得宗师至宝,本懵逼的乌沧寿更加懵逼,但看到转过头来,难以置信的老蛤蟆,它脖子一伸,面露倨傲之色。“不错,就是我!我前日畅游大泽,心有所感!”老蛤蟆大惊。本以为大泽里唯有自己一蛙,能提前半月以上获知消息。玄龟竟然也能?消息再卖一份的计划流产。老蛤蟆难以接受,捂住剧痛的心脏,忽然灵光一闪,又挺起腰杆。“那你可知那气要如何收服?我知道!伱只要扩三十亩……”“用冰!两百年以上的老冰,三百年最好!”梁渠拱手一礼。噗通!老蛤蟆张开双臂,仰天栽倒入池塘,溅起大片水花。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来。乌沧寿放肆嘲笑,乐得两条前腿交替起落。完全不理解,但会看好戏!良久。老蛤蟆头顶荷叶,失魂落魄地爬上圆石,浑身蛙皮耷拉下来,娟娟细流从荷叶边角滴落。失意~梁渠趁热打铁。“蛙公,渠近日又获得些许门路,准备把蛙族池塘再扩出三亩多。奈何朝廷官员吃拿卡要,加之平阳县变平阳府,地价上涨,虽说吏员答应,却已经要价到了一亩地需三条宝鱼方能开拓的地步!”老蛤蟆心头中箭,意兴阑珊。“蛙族池塘一事,再说……”“蛙公!”梁渠义正言辞,“昔日我曾言,平阳县会变平阳府,如今岂不应验?”老乌龟捧哏:“不错!”“岸边包围大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方才开拓出两亩池塘,已然吸引来两位宗师高手,岂非一股大助力?”“对头!”“蛙公切莫因收获一朵宝莲而心满意足,止步不前啊!如今有回报,不正证明了开辟陆上池塘,大有可为吗?眼下正是加大投入,大量买进之机啊!”“是极是极,要加大投入!”老砗磲亦开口:“大善!”池塘边,搭建船只的大河狸捡起木板,啃出“有付出方有回报”七个大字。獭獭开高举双臂,叽叽喳喳。不能动咬断荷梗,送一朵含苞荷花。一时间,暗香袭来。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竟映出荷花朵朵!打开一看,里面蹦出三个大字!投投投!老蛤蟆呜呼一声怪叫,趴倒在岩石之上。“我投!”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夜访大泽 噗通!白沫翻涌,荷叶摇摆。老蛤蟆跳入池塘,几个蹬腿,消失无踪。荷叶恢复平静,涟漪渐消。芜湖!大河狸旋转抛飞木牌。獭獭开跳入水中,四处游蹿。不能动趴到地上,舒展四肢,五根爪子张开。一片欢欣鼓舞。梁渠挺直腰板,浑身舒畅。几天前约定好的,终于能让工人来动工。同先前一样,先挖土方,挖好再砸通围墙,连成一片,尽可能避免长时间影响生活。乌沧寿大为惬意。两亩半变五亩半,狭窄的池塘要变成稍宽松些的小屋了!“小子,怪不得你前两天忽然问我异种如何寻宝,进大泽有没有感觉,原来早知道有长气现世?”梁渠拱手道歉:“寿爷见谅!”“哼,要不是我机灵,险些穿帮。”乌沧寿初时的确没反应过来,蛤蟆一走,不消说,大致能猜到前因后果。倒没太生气,毕竟初来乍到。“寿爷智慧!”梁渠嘿笑,“只是长气现世,您老当真没感觉?”乌沧寿摇摇头,一声叹气。“同寻灵机,福禄确实不如多宝,感知范围不说,它至少提前大半月即有觉察。换做我,至少得前三到四天,异变在即方能知晓,且无法准确估量需要收纳长气,对应容器材质。”梁渠摩挲下巴:“三到四天?那也不错啊,不算短。”他此前有所猜测,如今正好印证。“此言差矣。”乌沧寿摇头,“食气有五难,你小子知道吧?”“知道,寻,收,食,化,争。”“争?欸,差不太多……难寻是一,难收是二,找到长气后,收气才是关键。否则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无能为之,但长气容器的制备,多费时费力。旁的不说,三百年的老冰算简单的,淮阴附近哪里能有?提前四天感知,留下的时间太紧张,多半要擦肩而过。”倒是。天舶商会送块冰要五天,这还是比较容易获得的材料。万一整点需要炼制的法器,三四天时间完全不够用。梁渠又问:“那气一般要如何收找?世上成妖的多宝蟾蜍少有吧?”“何止是少……”乌沧寿欲言又止,也没说尽,“你们人族收气,主要靠测算和经验。测算方面,占星、卜卦,观天文,测地理,再根据五行八卦,相生相克之类的理论,推算出收气需要的容器,属于基础。只要有相关信息,信息越足,越能提前卜出。记得楼观台的前楼主,曾提前一十六天,算出一缕紫气将于三千里大川外诞生,服之破境,名声大噪。经验方面,同样一缕长气,并非只出现一次。大家族里几乎俱有一本内容不同的《服气录》,里头记载有各类长气效果,可能出现方式,地点,规律。有条件的,多会提前制备好易长久保存的容器,有的长气甚至能人为制造!不过天下最全的《服气录》,应当在朝廷手里。”图鉴是吧。前人的智慧。人为制造的……梁渠想到厄气,灾气和自己的枯木逢春气。自然出现的……则为赤气或再过不久的天水朝露。朝廷那边,更有能每年稳定产生的玄黄气,诞生方式不明,数量不知,全用来嘉奖能臣。“咳咳,说那么多……”梁渠抬头,他知道老乌龟要开价了,静等不语。“见者有份!”乌沧寿伸出龟足,张开五爪,“我要五个鱼头!”“太多,两个!”“三個!”“成交!”乌沧寿缩回壳中。“老蛤蟆到了叫我,我要吃新鲜鱼头。”……蛤蟆族腹地。老蛤蟆双腿踩水,跨越山谷。83中文网最新地址谷底的肥鲶鱼探头探脑,见到洞穴藤蔓包裹严实,大为失望,重回草丛,思索起今天上哪家吃饭。洞穴内。上百条宝鱼彩光流淌,皆若空游无所依,映得石壁五光十色,波光闪烁。同上一次相比,宝鱼俨然全换了一遍!“三亩地,一亩三条,三三得六,给五条,嘿嘿嘿……”老蛤蟆掰动爪蹼,沾沾自喜,笑着笑着颓然下来。拿五条,最后自己害得多跑一趟。瞅一眼床头上的大宝莲,老蛤蟆心一狠,闭上眼,伸出爪蹼乱摸一气。歘歘歘!九条宝鱼塞进黄皮袋。老蛤蟆捏紧口袋,蛙心砰砰直跳。它小小翼翼地张开袋口,贴脸窥视,一番端详,又掏出两条,重换两条进去,反复对比,袋子往背上一甩,跳出家门。大胖二胖坐在山谷中央,仰头遥望跨越头顶的老蛤蟆,蛙口张开。“长老又送东西出去了……”“哎,什么时候,长老能送给我,每回只能吃剩鱼,吃条新鲜的,我能耕一万亩水田……”二胖倒地。……庭院内。大河狸认真工作,眼睛时不时斜飘,手上的木头渐渐啃歪,沾上口水。獭獭开抱着木头撞到墙上。老蛤蟆挺出肚子,递出黄皮袋,万般不舍。梁渠按捺住情绪,抓住袋口,用力一拽……黄皮袋轻轻摇晃,仍在老蛤蟆手里。没拽动……“蛙公,蛙公!”老蛤蟆沮丧抬头。“早给鱼,早开工,早回报啊。”老蛤蟆松开一根蛙趾。“今天不舍,明天不得,后天不乐啊。”老蛤蟆松开两根蛙趾。“投入多,回报大,孤注一掷,受益终身!”三根。“为了蛙族!宝鱼一袋,小蛙一窝!”四根!梁渠绞尽脑汁,一连憋了好几句,终于蛙趾全开,从老蛤蟆手里夺过黄皮袋。收走九条大宝鱼。梁渠叠好袋子归还老蛤蟆。“蛙公放心,今天晚上我让他们连夜动工!两班倒,不休息!”宝鱼已给。是非对错,老蛤蟆已无心过问,它背上双蹼,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为了蛙族。它付出太多……荷叶轻晃,触景生情,老蛤蟆神伤心哀,转身跳入池塘,离开这个伤心地。梁渠让獭獭开十里相送。再抬头,日落黄昏。不知不觉,又一个下午过去。融资真不容易,累够呛。“寿爷,宝鱼明天吃成吗?晚上我有事,吃了不好消化。”乌沧寿闷声闷气:“行!”月上枝头。梁渠消化晚饭,穿上龙灵绡,戴上护臂,伏波大弓一应俱全,找老和尚要上一枚小令。这是两天前特意预约的。万事俱备。梁渠领上不能动,穿过地下河流,暗流甬道,一路跑到蛤蟆洞穴。小山般的身影蹲坐于大量战船之间。蛤蟆蹲在地上,正试图拆卸两艘船模。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协同开发! “嗯?”蛤蟆放下木头块,侧过脑袋,目光扫过梁渠,盯住“不能动”,最后又落回到梁渠身上。“不能动”甩甩尾巴,趴到地上老神在在。梁渠麾下统御水兽,碰上无恶意大妖,全感受不到生命层次上的压迫。一回生,二回熟,梁渠上前问好:“大王,别来无恙。”蛤蟆站直身子,探出蛙头,左右环顾。“船呢?”“教大王失望,今日过来,并非为送新船……”梁渠尴尬地说了一遍天水长气的事。“故我想穿过涡流,从大王这里出发,距离上更近些。”老蛤蟆的一千六百里到一千七百里距离,是以蛙族腹地为从出发点估算。梁渠从义兴镇周边水域出发,少说要走三倍以上路程,费时费力。听得没新船,蛤蟆顿感无趣,它躺靠上洞穴石壁,掰上蛙趾头。“十好几天没新船了。”蛤蟆一睡一醒算一天,梁渠见怪不怪,但最大金主的半问责,不得不妥当回应。“新船在造,这回是长四丈,足六桅的大帆战船!两侧各有三十六个腹洞可供伸长桨,全部探出如鸟翼展开,壮观……精美非常,月底前一定能送来!”造船厂的边角木料取之不尽,加上造船技术的纯熟,江獭帮忙,大河狸接受统御后的智慧提升,四丈大船,河狸一家产能已然爆发到一月一艘!“能不能再大点?”蛤蟆单手托举船模,投下阴影,略显袖珍。“再大?”梁渠面露难色。“再大……涡流通道能不能通过暂且无法确定,即使能通过,超过四丈,船体结构太大,太沉,部分连接处稍显脆弱,经过时容易造成毁坏……”大不是问题,梁渠福船有近六丈。运输才是。为节省成本,造船用的多是寻常木头,经过涡流通道,天旋地转,尤其桅杆,十分容易断裂。蛤蟆知晓船只脆弱,大为失望。梁渠道:“大王放心,在下正尝试研制可拼接的船型。届时拆分成龙骨,船肋,桅杆等部分,分批带来,拼装,或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必能造出五丈以上大船!”嗯?五丈大船?蛤蟆大感兴趣:“多久能好?”“暂时无法确定……正在努力尝试。”梁渠一直有在搞研发,创新,只是平时没什么功夫,遇到难点就搁置一段时间,断断续续。如今这方面已经全权交给狸总工。统御前大河狸仅能看图,统御后,能写会画,相当不凡。蛤蟆催促:“再快些,一艘拼装大船,可以换两样东西!”梁渠眼睛一亮:“必不辱使命!”得让大河理加把劲了。没新船,蛤蟆重新趴窝。梁渠识趣告辞。肥鲶鱼能和蛤蟆称兄道弟,他却只是一个送船工具人。一人一鳄走出数里地,跨过山峰,光景陡变,大地荧彩流动,照得水底生亮。梁渠望见通天的荷秆,也见到荷梗下游蹿的各色大蛙,颇具视觉冲击,尤其里头不少蛙,手上拿着他发明的山字锚巡逻……“制式武器?”梁渠陷入沉思。没想到自己的发明会意外产生连锁反应。半晌。卧底蛙族腹地的肥鲶鱼收到讯息,抱着什么东西,从族地中匆匆赶出。梁渠眉毛一扬。总觉得几日不见,肥鲶鱼胖了一些,又不明显,无法肯定是否是进化后的生长阶段,就连游动姿的都一起一伏,颇似蛙跳……蛙族深造效果如此明显?算了。时间紧,任务重。顾不得寒暄,梁渠让肥鲶鱼指出当日老蛤蟆所指方向。肥鲶鱼立马绷直身体,化作一根指向针。梁渠来到肥鲶鱼上方,掏出防水罗盘。一番对比,用指甲往肥鲶鱼所指方向掐出一道深印。比划完方向,肥鲶鱼松开鱼鳍,抛下一件半透明的薄膜。梁渠一早注意到肥鲶鱼带着东西,他捡起薄膜,指腹摩挲。83中文网最新地址半透明,坚韧,联想肥鲶鱼卧底蛙族……“蟾衣?”肥鲶鱼使劲点头。梁渠不解:“有什么用?”肥鲶鱼舞动长须。“你从大胖统领那拿来,拿上它,等于蛙族大统领亲临,南面大妖皆不敢冒犯?”梁渠恍然。蟾衣效果类似于腰牌,官服。持有“腰牌”,南面水域畅通无阻!混得不错啊!听闻夸奖,肥鲶鱼得意洋洋,特地瞥一眼“不能动”。“不能动”不屑转身,爪子挠屁股。万事俱备。梁渠手持防水罗盘,认准方向,盘坐到“不能动”头上,抓住肥鲶鱼长须,施展水行,留下大片白汽,消失无踪,光影变化。梁渠燃起金目俯瞰,间或发现。三百里内,有零星蛙族部落点缀于水底。超过三百里,蛙族聚落数目变少,其他种族增多,各类大鱼常能见到,气息不加丝毫遮掩。更有一头水虎鱼,牙齿比人都大!水虎鱼瞥了一眼流星般疾驰而过的梁渠,似乎感受到蟾衣波动,没有动弹。梁渠心惊肉跳,吃下一粒增元丹,边恢复体力边趁此机会益小心观察。“妖庭四柱,不意味着把整片大泽完全瓜分,对应水域下,有其他强力水兽……”大半夜一晃而过。梁渠不遗余力地赶路,嗑掉一整瓶增元丹,终于在天亮前成功赶到老蛤蟆所言范围。阿威脱离手腕,一行人兽兵分四路寻找所谓山谷。天光渐亮。地势较高,水层较浅处已然散布下光柱。一直搜索到中午。阿威终于找到具体地点。梁渠给另外两兽传讯,朝同一地点汇合。大地开裂,山谷绵延,深不见底,水流缓慢。不能动,肥鲶鱼相继赶到。梁渠让两兽藏好,莫要出来,在外面随时接应,自己带上阿威往山谷中游去。谷内一片漆黑,然游动一段距离,黑暗中忽有少许光芒涌现。发光藤蔓犹如蛛网般蔓延,遍布山谷两侧,提供了尚算不错的视野。突然来一段青光藤,不太正常……梁渠贴上岩壁,小心靠近,果不其然,此地已然有龙人驻守。空旷的山谷两侧开凿出了不少洞穴,从洞穴里往外攀生青光藤。粗略一数,洞穴有十多个,并且还在增加。龙人的先头部队?气息全部收敛的不错,看不出谁是领头的。不过……梁渠目光投向其中一位龙女。在场十几個龙人,独一个龙女……女武者数目一般都比较少,杨东雄九位弟子,只一位女弟子,必然有不同寻常之处。有了区别目标,梁渠着重观察龙女。不出所料,数刻钟里,时常能望见有龙人主动去找龙女“接头”,应当为汇报。种种迹象表明,龙女大概率是这批先遣部队的领头人之一。“个头真大……”梁渠粗略一扫,绝大部分龙人身高在七尺以上,即超过两米三,有的有两米四,甚至两米五。那位龙女算最矮的,但瞧上去比梁渠自个还高上几公分,整个身材比例相当高挑。俊男靓女啊。荧光下,龙人汉白玉般的肌肤如同沐浴一层牛乳。梁渠不同,他日常大泽晃荡,晒得十成十,肤色基本呈小麦色。除去龙人外,梁渠又看到两只蛤蟆。一红一黄,正互相呱呱呱,应当是在聊天。“龙人族和蛙族一起?总感觉不止……”梁渠脑海里浮现出老蛤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八章 顶级水瓢,请客吃饭(5k) 山谷间幽幽青光起伏,无声如海浪。两头大蛙旁若无人,你一呱,我一呱。周遭龙人习以为常,汇报之余偶尔上前一通手舞足蹈的比画,做简单交流,惹得两蛙大笑,龙人自己也觉得有趣。“三个头领,两男一女……”梁渠目光移动。他以龙女为突破口,关注半天,把龙人的先锋部队等级结构摸了个七八成。上下级之间有个明显体现:两方存在交流,下级必然主动靠拢上级,上级多半驻足不动。相反,平级之间相互靠拢,至少一位上前时,另一位会走上两步,相对而行,且行走距离会达到总距离的三分之一左右。靠交流差别和龙女这根裸露出的明晰线头,摸清十来個龙人小团体的绳结关系不算困难。“龙女同另外两个龙人有平级倾向,没有额外下级表现,其余龙人皆表现出下级态度,三个领导者……”带领先锋部队。模样年轻。更优秀的敛气水平。全部叠加起来。“龙人族有希望得到长气,晋级宗师的狩虎大武师?”梁渠摩挲下巴。按照龙平江,龙平河所言,龙人出生伊始,同人族一样修武道,然实力境界却多半要视血脉浓度。族谱上越接近龙君这条主枝干,修行进展越发神速。代价则为从狼烟境界开始的突破难度指数上涨,相当于正常突破外,多出一个龙血浓度的隐形门槛。故作为大武师,龙人年轻完全能理解,越年轻的大武师,意味天赋越好,越接近族谱枝干,晋升希望自然更大。当前龙人一族容错率历史最低,给了长气没突破,那真寄中寄。三人中如何选择,族里估计有的说道。猜丁壳?无端联想。“身材长相倒是极好,种族优势真大……”梁渠多扫两眼龙女,记住三人容貌,转身往山谷间的其它地方探索,熟悉地形,状况。水流扰动。龙女抬头。龙炳麟余光觉察:“怎么了娥英?”龙娥英凝视漆黑水域:“先前好似有人在看我。”“看你?”龙炳麟,龙延瑞心中一凛,眼神扫向两侧。周遭龙人心领神会,相继分散,结成无形大网,往黑暗中探查。良久。几位龙人凫水回来,禀明未有异常。龙炳麟皱眉:“再远些,莫要放松大意。”龙延瑞道:“把附近水域,上下,前后,重新探查一遍,不,交替巡查!不得有任何遗落,此乃军令!”经龙娥英提醒,龙炳麟,龙延瑞警惕回想,发现自己先前同样有被投来目光的异样体会。本以为是自己族人目光交流议论,偶然投来……龙娥英猜测:“长气出现在即,保不准有其他异种感知到?”“任何情况皆要重视!”“不错!”听闻三位头领交流定论,纵然先前排查过数轮,众龙人亦不敢有丝毫大意,应一声是,再度出发。龙炳麟上浮数丈,故意放话喊喝。“龙人不至于霸道赶走所有来者,触犯众怒,天材地宝,本无主之物,各凭手段,有德居之。可至少要弄清楚有哪些人和妖来竞争!认识一番,做个竞争朋友也好,不一定非要见血!”岩石缝隙间幽幽浮出几粒气泡。寂静无人。龙娥英抬头道:“或许只是我太敏感。”龙炳麟下沉:“凡事仔细错不了。”年龄最小的龙延瑞环顾四周,叹口气,坐上岩壁洞穴。“真希望长老们收拢天水,发现我和那气相性不符,让炳麟哥和娥英姐来,倒是能轻松些。”龙炳麟上前抓住延瑞肩膀,捏揉两下,没有言语。龙君在时,有机会突破宗师那是天大的好事。一缕长气,相互之间亲兄弟都得竞争的头破血流,翻脸不认人。然值此时刻,三人没一个想要这个机会。不是不想承担责任。父母生养,亲人朋友,为龙人死战到底,没有二话。偏这种希望寄托,带来的压力着实太大。族中花费大代价“找”和“收”,接下来仍有如何“食”和能否“化”的两大难关。纵使不考虑未来第五难,食气四关全部闯过,对龙人来说也并非一定突破。成功尚且能接受。万一失败,自裁亦难以面对族人厚望后的失望。“怕什么!”蹲伏一旁的红蛙突然开口。听得红蛙突然说话,边上几个开凿洞穴的龙人震惊回头,手上碎石跌落谷底。不是。你们能说话?那刚才一直呱呱叫,害得他们比画半天,相谈甚欢的场面……“就是就是。”黄蛙高举双蹼应和,“我们大王天纵奇才,又得一代能臣蛙公辅佐,眼下只是暂时打不过长虫和笨鱼联手!潜蛙在渊!”红蛙补充:“还有岸边包围大泽这样的宏图大计!水下水上都有蛙!再过十年,大泽里面归蛙族,外面也归蛙族,定然是大蛙吃长虫!事后让大王再封你们龙人做禁卫军!又和以前一样啦!”“对,蛙吃蛇!封禁卫军!”“多谢两位蛙老好意。”龙炳麟抱拳相笑。虽不知岸边包围大泽计划是个什么奇怪东西,也觉得老蛤蟆颇不靠谱,但让两头蛤蟆一打岔,心中轻松不少。龙延瑞跳下平台:“两位蛙老,要帮你们开辟出容身之所,挖两个平台出来么?”红蛙摆摆蛙蹼。“你们弄伱们的,不用管我们,到时候蛙蛙们自己会找地方,再说,异象不大会出现在山谷里,多半要凫水的,挖了白挖。”……“大武师感知真敏锐……”梁渠潜伏黑暗,望见头顶凫水而过的龙人,一动不动,静若顽石。探寻的龙人搜索一圈,从头顶掠过。梁渠继续往前,无太多担忧。除去控水,感知两大神技外,他在水下有一个大优势。存在感低。加上《万胜抱元》的敛气,同境界除非贴脸,不然基本发现不了。山谷绵延,阳光散射成光柱,透照不进,切开来的黑暗绵密如针。初时,石头被水流磨的圆滑,难以落脚。迸裂开的岩缝中偶尔能见到扎根水草,完全不需要阳光似的狂野生长,庇护住游蹿的小鱼。然越往下,水流越缓慢,石头逐渐变得嶙峋不规则。超过一里,两侧凸起凹陷几乎大半能无缝啮合。愈发狭窄。深度超过两里,再挤不进去。梁渠燃起金目,抬起手腕。让阿威再潜出百米,山谷底部一层细沙铺底,左后宽不足半尺,前后几里皆是如此。作为一处即将诞生天地长气的地形,山谷没什么特别的。许是无形之中,天地灵机漫长的积累迸发?宽阔的山谷地形给了一定程度上的孕育条件?“不知能不能收上来两缕气?”梁渠大胆猜想。老和尚加老乌龟,让他如今对气的了解不少。一缕天地自然生成的长气无人收集,不意味着完全溃散,消散天地之间。相反,长气无人收集,自行溃散,近几十年内有六成概率会于同一地点再现!有概率重现,是否证明催生出长气,或组合出长气的物质一直留存原地?唯有取走后,基础量锐减,再次出现方变得遥遥无期?可基础物质,真的刚好只能够催生一缕长气?83中文网最新地址靠某种材质的容器收纳,真能完全收集,没有半分损耗?梁渠清楚记得,老和尚曾说天地万物,山川水泽皆有气。然其气乃渣木,淤泥,无法建房,唯有特殊节点方能找到良木,坚石!体会之中,整片天地好似一个高低不平的大池,里面蓄满一层质量较差的“水”。有的凹地“水”深,有的凸地“水”浅,有的地方干脆太高,没有“水”,形成阻断,互不干扰。偶然间“水”深之处,刮上一阵原因未知的大风,骤起浪涛,碰撞反应出的那朵白色浪头,就是高质量的长气!整个变化期间,凹地“水”的份量多寡充满巧合。可能会遇上降雨,变得更多,也可能会遇上连日晴天,变得更少,处于无法预知的叠加状态。风的形成则相对简单。故一次不成,即使晴天少“水”,也往往能在“水”量少到一定程度前,再掀浪花。人取长气,如手握水瓢,抓住机会,舀了一个浪头出来。挖走后,凹地内“水”量锐减,哪怕风来亦无法变化成“大浪”。同一个洼地,再现浪头,非要水量与风速两个条件重新匹配吻合不可。但水量多少无法预估,自然遥遥无期。而整个“取浪”过程,人需要在起浪的片刻内完成,损耗按理会非常大,有的与水瓢碰撞,没盛出来,或干脆没盛到,有的盛出来,又顺着水瓢往下滴落。对别人来说,取一勺出来已经手忙脚乱,殊为不易,无法更进一步,只能如此。但梁渠有泽鼎!瞧泽鼎造型,方方正正,一点不漏,顶级水瓢!全机械自动化处理。快,准,狠。去年的赤气,放到今年一点没变。“走一步看一步吧,溅起的‘浪’,不一定够两瓢用的……”梁渠拔出青狼,往岩壁上切豆腐般切割下一块平整岩板,又从兜里掏出一小块细长滑石,往平整石板上绘制大致的山谷地形图与走势图。画到一半。头顶数条白鲟甩动长尾,拉上大批飞梭跨越山谷,留下快速消散的白汽。梁渠上游浮到谷口位置,远远望见年轻龙人从飞梭上跳出,下饺子一样落入幽深山谷,与先锋部队汇合。“白鲟?水里的马么?”白鲟和有龙筋的鲟鱼妖皆带个鲟字,但两者长相完全不同。白鲟颇似剑鱼和旗鱼,头顶狭长尖刺,一看就属于速度高手。同为大精怪,先前那一手,比肥鲶鱼它们速度要快得多,连圆头都要差上少许。年轻龙人下落完毕。两男一女三个领头人游出裂缝,主动走向一银发老者,口唇嗡动。梁渠听不大清。头发花白,实力不明,三个大武师的上级,靠太近,有让发现的风险。四人一番交流,银发老者坐回飞梭,梁渠赶紧下沉,附着上岩壁,收敛气息。待白鲟跨跃山谷,梁渠重探出头,目视远去的白鲟思索。“龙平江,龙平河口中的长老?不知道有没有宗师实力……”一个族群,选择领袖方式大致有四种,“暴力式”,“阅历式”,“魅力式”和“繁殖式”。梁渠听龙平江两人讲过龙人一族的政治模式,以三位长老为首,统筹安排一切。相当原始,就属于象群“阅历式”选举领袖。不一定最强,但最富有经验,好似再厉害的壮年象一样要跟随老象,听从老象,寻找水源和食物。很合理,龙人当前确实迷茫,需要拥有足够经验的阅历者带领整个族群度过难关。不过武道修行,老的不一定弱,可能老强了。记录完山谷地形,走势。避开第三个路过巡查的龙人,梁渠收好石板,往岩壁上挖出一个小洞。“阿威,辛苦你一下,最近暂时留在这里,有情况马上汇报,遇上危险,保全自身为主!逃不了就爆身份,说你是河泊所提领徐岳龙,国公亲孙饲养的水兽!等我来赎你。”阿威从手腕上脱离,爬进小洞中,晃动脑袋,表示自己记住。大泽里找一片地方不容易,得留个位置锚点,同时负责监控接下来十天情况。肥鲶鱼,不能动体型太大,独阿威体型小,有无可比拟的优势。前期探索完成,梁渠带上石板,找到潜伏在外的肥鲶鱼和不能动,施展水行,一路风驰电掣往回赶。……香邑县。拳头奋斗不停,采出大批红色矿石。期间它本来想回去一趟,奈何听闻水下不安全,只好留在岸上等待消息,继续干活。相距不远的大泽里,圆头带领十多位小弟“明察暗访”,再三确认状况,朝涡流水道入口靠近,准备回平阳府。七八天的时间,香邑县渔民,来往商船,没有发觉任何蛇妖到来的迹象,足以证明此次来的那么多蛇妖,同上次情况有所不同。甚至因蛇妖闹事造成的鱼获减少,都没进一步恶化,渐渐恢复过来。显然是蛇妖加以收敛了气息,避免惊扰鱼群,惹出异常。没必要再留。察觉到新老大的离开意愿,紧张好久的江豚旧首领终于放心,放弃逃跑念头。来到旋涡口。圆头联系天神,闭合的通道张开,卷起泥沙。野生江豚没见过这架势,但在新首领的催促下,仍一头接一头,小心翼翼地穿过甬道,翻江倒海间,横跨南北。圆头任劳任怨,多方求证。蛇妖们一样没闲着。通过偷听渔夫交谈,七拼八凑,它们终于把事件的完整脉络拼凑得七七八八。去年碧虺派遣子嗣,遵从蛟龙命令,来南岸寻找贼子。张家,李家打伤碧虺第二子,第二子不甘,回家找大子帮忙,结果双双殒命。碧虺大怒,盘踞浅水报复数月。其后白猿杀死了碧虺!白猿同河泊所都水郎梁渠是为好友!诛杀碧虺,正是梁姓都水郎奉命,派遣来白猿!清晰明了。“碧虺不是有三个小子吗?只死了两个,没绝嗣吧,闹那么大火?”“谁知道,它本来脑子就不太正常。”“蛟大人要找到的贼子,莫非是那白猿?”“不管如何,得先回去告诉蛟大人。”“我去吧。”一条黄鳞大蛇闷声道。商议一番,众蛇认为没有问题。其余几条大蛇继续道:“咱们现在怎么办?”隐隐居中的赤鳞大蛇开口:“不如咱们先去平阳府?”“平阳府?”“会不会太危险?”“为什么要去平阳府?”赤鳞大蛇解释:“白猿多半是蛟大人口中贼子,咱们找它不到,不妨去寻那与白猿交好河泊所官员,他必然认识!”一条幽蓝大蛇不停地滚动身体,好似急不可待,它吐露长信,竖瞳狰狞:“不错,咱们绑他过来!注入蛇毒!逼问出白猿下落!”其余几条大蛇沉默。赤鳞大蛇甩尾怒斥。“蠢货!那官员面见过皇帝,更得过口谕,不是普通人!他因公杀碧虺,你绑了他,大顺怎么会善罢甘休!”黄鳞大蛇响应:“忘记碧虺怎么死的?它发疯是儿子死光了,你儿子又没死光!”“不是你们说要去找他?找他不绑他,难不成要请他吃饭?”蓝虺压抑住怒火,越发不耐,大肆滚动,鳞片层层开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它体内钻动。碰撞上一块岩石,更有数枚鳞片径直蜕落,细密如蛛网的白色触须在皮下快速收缩,消失不见。“你要是挺不住网大人炼身,就趁早回去!”“是不是网大人钻到你脑子里去了?”蓝虺怒斥:“我挺得住!我会变得更强!”众蛇陷入混乱。独赤鳞大蛇吐露蛇信,静默不语,待众蛇恢复冷静,开口道。“蓝虺说的不无道理,找朝廷官员办事,不一定非要威胁,请他吃饭,不失为可行之计!”众蛇愣住。“你说清楚!”“人族贪婪,官员尤甚……这官员咱们是难动,但那官员与白猿的交情,又价值几何?”众蛇一番私语,面露恍然。蓝虺左看右看,怒火喷薄而出。“到底什么意思?”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请假一天 3月31日,。今天出门踏青扫墓,昨天同楼道的出殡一大早让吵醒没休息好……今天又走了大半天路,回来有点疲惫,时间虽然还算足够,但脑子有点昏沉,写了点觉得有点赶,请假休息一天。《从水猴子开始成神》请假一天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人多势众! 哧溜哧溜~梁渠手捧大瓷碗,大口咥面,圆筷夹起煎鸡蛋,橙黄溏心淌出,趁着滴落前,满口塞入,脂香四溢。咕嘟~混口清茶顺下。苏龟山夹起油闷蚕豆,丢进嘴里品味,见梁渠吃相发笑。“你小子是一天没吃饭呐?”“何止一天。”梁渠两三口扒拉干净碗底碎肉,平放长筷,拭去嘴角油脂,“就昨个晚上吃过一顿,之后到您跟前,一口东西没吃。”“探明白没?”“差得远,去太早,瞧不出什么,估摸要前两到三天,现出什么征兆才看得出热闹。”梁渠嘴上说话,旁边陈秀收走空碗,重上一份,他抄起筷子,低头继续干面,祭五脏庙。回来太晚,晚饭没赶上,只赶上宵夜。金蒜炸排骨,油焖蚕豆,香辣鸭头,要啃要吐皮,吃起来忒费劲,又让张大娘简单下了两碗面条。熬制好的鲜肉酱,清水烫过的小青菜,两颗煎蛋,撒上葱花。细面煮好过冷水,稍微和一和,裹满酱汁不烫嘴,吃得痛快舒服。两碗下肚,梁渠也问苏龟山。“舅爷您呢?钓到鱼没?”“江淮鱼聪明,也早得很,怎么,要赶我走?”“舅爷说笑,哪有赶自家亲戚的。”梁渠竖起筷子,搅合挂上剩下的肉酱,“只担心您老别给我这小院整没了,左右几亩地,是不值几个大钱,但都是乡亲们的一片心意。”苏龟山吐出蚕豆皮,靠上躺椅:“鱼逃了一次,嘴让铁钩划了个大口子,莫说回来吃饵,自個找食养伤都不利索。想再钓上来,少说得先花上一个月等它愈好自己的鱼唇,大差不差,要到六七月份。”陈秀不解:“江淮大鱼那么多,舅爷您为什么偏要盯着一条钓?我倒是知道有一片好荡口,大鱼不少,我爹常去那抓鱼。”“哈哈哈!”梁渠笑上两声,挺起身,递出空碗,“干活去,别偷听。”苏龟山笑而不语,静静地吃蚕豆。陈秀本欲说自己没偷听,自个说话大声,想了想,抿上嘴,端碗离开。梁渠问:“那鱼受了伤,下一次会不会不上钩,自个回巢呢?”“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计划,会也不会,待到八月份都钓不上来,我就收杆,谁会真白白耗着?”“舅爷,我听说,河里头不止有大鱼,还有大鳄,为什么从来没见过?按理说,上岸来一趟,吃两只鸡,一头猪,马上遁逃,没人拦得住吧……”苏龟山摇头。“听过心血来潮没?”“知道,实力到达一定境界,冥冥之中,或会对某件已发生乃至未发生的事物有所感应,我师父和我讲过。”“一个道理,民间流传的志怪里,有‘屏蔽天机’之说,目的正在于反其道行之,好行埋伏之举。可惜到了某个层次,要‘屏蔽天机’,行大事而不引人注目,太难太难,往往未动先觉,一旦出手,反会露出破绽,制造机会。”梁渠眉头一挑。那么玄乎?“朝廷花大力气,耗费巨资,给钦天监打造的四野经天仪,主要目的之一正在于此。南直隶那边也有一个乾坤万象轮,且大乾当年逃跑,特地带走两个星辰命盘保命。你们上回能打出如此精彩的战绩,明面上是出其不意,速战速决,等对面反应过来,整个支脉完全覆灭。83中文网最新地址暗地里是另外两个因素,一,武圣未动,只动玄兵,二,经天仪与万象轮发力……”苏龟山话到一半,陈秀端面过来。梁渠不着急听,大口吃面,自行思索。吃到一半,他左手腾出两根指头,咬断面条。“再来两碗面,你和张大娘回去歇息,明天再来收拾。”“好。”待陈秀离开,梁渠思索明白。所谓四野经天仪,不就是雷达和卫星?武圣存在感太强,跟建造出来的导弹发射井似的,别家雷达,卫星全防着你,天天瞅着你照。发射井一打开,立马察觉,没等发射,或飞到一半,对面轰隆隆先趁着守备空虚炸过去。不过大概率是双方互相觉察,冲动之余望着卫星地图上全部打开的发射井,脑子一凉,又你压我,我压伱,站起来的身子相互给摁了下去。南直隶武圣同鬼母教武圣,两方指不定经历过几轮心理博弈,刀把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大顺体量大,敌人也多。北边守军不可能突然撤离边境,彻底南下,等打完南边,北边也完全乱套,要再一头调回去,那尚未彻底同化的南边又会死灰复燃。多方对峙,出手需谨慎。武圣修行来之不易,除非真的多打少,有大优势碾压过去,谁乐意去冒险?“光让你小子问话,倒要问问你,好大一桩机缘,准备怎么处理?”老乌龟之于苏龟山,好比众水兽之于梁渠。让老乌龟上台唱戏,肯定瞒不过苏龟山。梁渠也不在乎苏龟山知道,作为大宗师,老和尚的感悟比一缕长气重要得多。“过去蹭个异象就跑,别的小子没能耐,也没资格参与,而且我准备多叫些人。”“哦,为何?”“现在靠过去的势力不多,只龙蛙两族,但真到了前两三天,能察觉到的异兽不会少,消息传出去,附近大妖,精怪指定要过来,我一个人去太危险。再者观摩异象的位置要抢吧?我听闻,离天地异象越近,周遭人越分散,荡涤真罡的效果越好?否则聚得太密集,会分散灵机?”“这倒是真的。”苏龟山赞同道,“每回遇上天地异象,那些凑巧碰上的家族子弟,往往会让族中长辈或亲卫围拢清出一片空地。狼烟境的话,最好能做到一亩地只一个人独处,方能充分独占区域内的浓郁灵机。”梁渠若有所思。吃好喝好,回到池塘。月色朦胧,池水荡漾出圈圈银色涟漪。水缸中,足九条大宝鱼游蹿,显得颇为拥挤。老乌龟精神一振:“你小子,让我好等,说好明天吃,这都什么时候了?”梁渠伸手掐出一条,抬手指月亮,笑道:“这不还没到子时吗?小子可没失约。”乌沧寿撇撇嘴:“你小子不老实,骗完蛤蟆骗乌龟,我得小心着点。”“寿爷真冤枉人。”梁渠掏出青狼,把宝鱼放到地上,刀尖从鱼头上比画,“那小子给寿爷多分些当赔罪,鱼头从胸鳍后边过,带一小块鱼腹,肥美得很,这样总行吧?”乌沧寿眼睛一亮。“好好好,就这样分,就这样分!错看你了,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成,獭獭开,去烧火!”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四十章 天才亦有差距! 青狼划过,鱼头分离。三条宝鱼鱼头一一剁下,掏出内脏。老乌龟不在乎生不生,口味不口味,一口一个,大满足!梁渠让獭獭开把剩下三条全部烤掉。獭獭开铺开炭火,处理好的宝鱼夹进铁丝网里,娴熟翻面,刷油,撒料,激发香味。不知獭獭开是不是给肥鲶鱼,“不能动”烤鱼烤多了熟能生巧。一手烤制技艺,炉火纯青,水平之高,放外头支个烤鱼摊,卖烤鱼饭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三条宝鱼下肚,鱼骨头给“不能动”当零嘴。【水泽精华1024】【水泽精华1254】【水泽精华1879】三条鱼,四千精华。“九条鱼,恐怕有一万多精华入账。”简单换算,梁渠甚是欢喜,他目光下移,望向最后一条泽鼎信息。这条宝鱼蕴含精华比另外两条明显增多!靠水泽精华判断宝植品质的方法不一定准确,但不是完全没关联。尤其宝鱼,几百上下属于正常范围波动,但第一条和第二条,差一千,结合老蛤蟆的扣……大有潜力可挖啊!消化掉宝鱼药力。梁渠浑身上下暖意融融,冲脉荡涤不歇,搬运气血,纳入自身与手脉之中,徐徐充盈,进一步填满水池。“第三条脉是过下丹田和夹脊关的心脉,又一条大脉……”心脉凝聚难度颇大,它要过窍穴同时与冲脉相连接,但十分重要。万胜抱元的前几条脉非常注重平衡和全面。冲脉增长气血质量,手脉增加武学强度,心脉则增加活命几率,凝聚成功,能做到不漏气血,持续性假代心脏搏动。心与脑,人身两大要害!心脉凝聚,哪怕心脏被挖出,仍能存活一天以上,强横者更能坚持三天之久!在此期间若有办法找到什么有神效的天材地宝或丹药疗伤,说不得有活命之机。虽然心脏被挖,整个人几乎半废,虚弱之际很难逃出多远,但怎么说都是一分活命机会,万一是同归于尽,对方死亡呢?“阿肥它们没来,剩下六条下次再吃。”合上缸盖,“不能动”甩尾离开,咂摸两下香酥鱼骨的味道,贴上冰凉地面沐浴月光。梁渠拎起纱布,拿上鱼内脏来到大泽。地下河口。圆头领一群新小弟拜码头。面对头领的头领,还不是“豚”,是個“人”,一众野江豚内心忐忑,紧挨依靠。故梁渠特意带来宝鱼内脏喂食,好增进感情。简单的食物喂取加上先驱者疤头安慰,众多江豚心情稍缓,相处还算融洽。能结合成一个大团体,竞争力总是更强的。粗略一数。不算两个族群里繁育的小江豚,总共有二十三只成年江豚,其中三头疤头实力的大江豚。“数量不够,对付妖……够呛。”江豚强是强,优点繁多,但也不是全无缺点。成长得慢,繁育得慢。生长周期几乎和人差不太多,并且一胎就一两个,小江豚要长成青年江豚,少说十年。圆头的儿子江小豚,去年多大,今年几乎没怎么变,像乌龙,一年变化就非常明显,哪怕作为灵犬生长缓慢,也就两来年的事。梁渠想快速扩张,只能依靠合并种群。“圆头你多努力努力,平阳附近找不到,就去丰埠,海盐多找一找。”统治二十三只成年江豚,远不是圆头极限!河泊所两头大江豚,大精怪巅峰,实力比圆头强不少,但没有断档式强,已经可以控制百头以上,硬抗妖兽不落下风!这才是梁渠对圆头的期待!喂食过宝鱼内脏,关系逐步融洽,新族群江豚纷纷献上自己从香邑带过来的见面礼。有珍木,矿石,价值不菲,卖出去是一笔好进项,恐怕有接近万两白银,不能说不珍贵,此外各类宝鱼四条,一条价值大约几百点精华,和龙人给的相仿。可惜对比于疤头的族群,江豚们没有携带如虎噬人卣,佛雕等奇怪古董,颇为失望。码头拜过,梁渠让圆头再接再厉,自己上岸回家,返回静室,从木箱中取出水火藤。“舅爷”赠送,修炼《降龙伏虎金刚功》的上好相似相非宝植,放好几天,他还没吃呢。吞服下肚,口感偏似甘蔗,汁液充沛,略甜,带不少渣滓。比蛇胆好太多。【水泽精华7425】浓烈药劲上涌,炽烈如火。“呼~”梁渠五心朝天。静室内白气如龙。……清晨,天气微热。梁渠起床洗漱,热身,伏波倒插入水,银光闪烁。内视己身。丹田处,一尊金光熠熠的小人浮现,龙虎之气交相流转,宛若祥云,如梦似幻。仔细观摩间,已然可以从小人脸上窥探出少许细节,与梁渠有诸多神似!83中文网最新地址大进步!金身没有明确的阶段划分,但有七个较为明显的标志现象。涌金光,现金人,凝五肢,浮五相,披宝衣,活似人,端宝相!七大特征飙到第四步,那么多宝植砸下去,金身进展相当迅猛啊!握拳,力量,防御,均有长足进步!“等会炼罡去找师父试上一试,看看金身到底有多强!”金光涌动,梁渠拔出伏波。范兴来从门外匆匆赶来:“大人,垂花门那来了一窝蜂搭巢,要不要叫人来套走?”“蜜蜂?”“对,垂花门那。”梁渠放下伏波,跟上去看一眼。影墙前的垂花门处,黑乎乎一大团蜂巢挂在门下,周遭大量蜜蜂飞舞。看上两眼,梁渠摆摆手。“没事,不用管。”范兴来挠头:“为啥?”“树大分枝,人大分家,它立在垂花门下面,两面通透,不挡风,蜜蜂不喜欢这种地方,多半原来蜂巢蜂太多住不下,到咱们地方暂时落个脚,后面再找好地方搬。四五月份天气热,花开得多,这时候搬家不容易冻死饿死,待几天自己就走了。”范兴来恍然。“大人懂得真多。”梁渠失笑。他抬头望天。蔚蓝如海。不知不觉,初夏了。“这两天天气热,给赤山剪毛了没?”“今天正准备剪!”“剪好些,能卖不少钱,到时候给赤山饲料里添点好的。”……日上三竿。赤风卷到杨氏武馆门口。天边的云懒洋洋的舒卷,大地静馨,花坛内茸茸的青草钻出。演武场上,黄尘一震,腾空扬起。“诶诶诶,喝药了喝药了!拿上牌子过来领汤药!喝了练武有劲,过时不候啊!过时不候!”灶房里的厨子遣两个帮工,搬动冒着滚滚热气的木桶来到场边,顿放到案上,敲动铁勺吆喝。听闻喝药,胡奇和向长松挥挥手,让众多学徒各自解散,自由活动。许多学徒结束今天第一轮早炼,排队上前,领取一碗热补汤药。演武场对角角落。买不起伙食药补的麻衣学生三三两两凑到一起,靠坐在花坛边沿,对领药的学徒目露羡慕。他们没体会过喝完药汤练武是个什么感觉,只听家境富裕的学徒说喝完有使不完的劲,效果比自己空炼要好得多,进步明显。一个学徒折断半根树枝,往地上磨出绿痕:“今天杨师来指导修行,你们想好问什么问题了吗?”什么!杨师要来?其他学徒大惊。右边高个难以相信:“你记错了吧,不是说月底来吗?现在月中啊。”“记错的是你们,陈师兄前两天都说改了,以前杨师月底来三四天,现在是上旬一天,中旬一天,下旬一天,固定一月三次,你们没听见?”花坛角落陡然寂静。“哈哈,让你们走神!问得好,表现好,说不得咱们也有机会得到杨师看中,成为亲传弟子,学更高深的功夫!伱们倒霉了。”一名满脚黄泥的学徒心中懊悔,面上却嗤笑:“白日做梦,早有那本事,你会坐在这?”学徒扔掉树枝,很不满:“你笑个屁!杨师的九弟子,梁渠,梁师兄不就这样?现在到河泊所里当了好大的官,足七品!和县令老爷一样!县令啊!多高的官!而且我听说之前又立了大功,还要往上升!”“还要升?那不是比县令还大?这梁师兄什么实力啊?”“狼烟!大高手!”几个面生学徒不解:“狼烟,那是什么境界?”“好高好高的境界。”学徒又捡起树枝手舞足蹈,“李师兄和我说过,咱们练武,首炼皮肉骨血,基础四关。后面要突破脏腑关,就能借一口气吹开窍穴,入了真道!成为一只手拉几十匹壮年大马的奔马武师!不过这奔马里头足有九个窍穴要开,每一个都比开腑关更难!难得多!这样再往上,才是狼烟!大高手!咱们胸里头一缕头发丝粗的气,人家能涨到和狼烟一样冲天!”众多布衣学徒哑然,四关,奔马,狼烟,光听听就觉得是好漫长的一段路,遥遥无期。高个闷声:“狼烟在奔马后头,梁师兄岂不是比向师兄,胡师兄厉害?”“可不是!梁师兄是真天才!瞧见那边的施绍仪没,他花了半年,交了两轮学费,如今堪堪入了一关,打十几个人不在话下,咱们这一批里最快的头名!但就他,连给梁师兄提鞋都不配!”“胡师兄和向师兄一样是天才吧?还是梁师兄的师兄,为什么差那么多?”“因为天才之间亦有差距!”持枝学徒言之凿凿,“同梁师兄比,胡师兄,向师兄就是咱们这样的普通人了。”胡奇,向长松耳聪目明,听闻几个学徒小声议论自己,脸一黑。思索要不要给几个小崽子加加担,免得好高骛远时,惊哗传来。“龙血马!御赐龙血马!”“梁师兄!”“梁师兄来了!”学徒们豁然起身,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演武场内一片哗然。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四十一章 产业危机!(4k) 阳光正好。赤山高昂马首,打个响鼻喷出热气,流线肌肉跳动间,血红短毛涌泛银光。梁渠甩开脚蹬,翻身下马,教门口两个伙计进去通报。适才跨过门槛。消息跟插了翅膀似的,飞遍整个武馆。武馆第二演武场上的学徒无心休息,潮水般涌出。领药队伍蠢蠢欲动,全想上前见一见武馆传说。几個学徒付诸实践跨出,立马有人趁乱见缝插针。队伍中闹出几分不愉快,争吵声渐大。灶房厨子用铁勺不停敲桶,大声嚷嚷让插队的排后面去。坐花坛的穷小子离门口最近,第一时间抢占位置。人头攒动间,直望见一高大青年朝演武场来,相貌堂堂,身材高量,腰坠两块腰牌,昂首阔步间充满朝气,光卖相上便胜出日常教导的几位师兄数筹!那就是梁师兄?目如炬火,手牵赤马。强人气势扑面而来。完美契合上心中幻想。传说中的梁师兄,大丈夫啊!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待人靠近,学徒面色微红,局促问好。“梁师兄!”“梁师兄早!”“梁师兄好!”“嗯,早!好!”梁渠穿过游廊,一一点头作应,却见后面学徒源源不断地围上来,一时纳罕。大家那么热情?自己不外出时,武馆不少来啊?“全凑一起干什么?春日生发,计在于晨,今天站了几遍桩,打了几遍拳?周志勇,张晓明!你们两个早上迟到一刻钟,还不抓紧时间练功,在这里荒废时日?你们两个花钱进来,首要对得起自己!还有宋一飞,于发先,你们几个全是二院的,跑到前院来凑什么热闹?”声音凿进哄闹。胡奇板住脸,一一点名呵斥。向长松挥挥手,让前面几人赶紧回去。“听到胡师兄说的没,回去站桩,练功,年计在春,日计在晨,晨日精力充沛,莫要耽搁大好时光。今日破了关,练好本事,明日就去投身河泊所,指不定能分到你们梁师兄手下干活!”“两位师兄说得对,大家快回去练功。”梁渠应和几声。陈杰昌和李立波从二院过来,帮忙疏散人群。凑热闹的学徒哄哄散去,演武场的秩序重新恢复。梁渠笑道:“今天馆里好生热闹,得百多号人了吧?比我前几天来只多不少啊。”胡奇摇头。“师父下午要来,所以人到的齐,都想露个面,留个好印象。平时只七八成,再加上你突然过来,二院的全跟出来凑热闹,看起来才多。”向长松笑道:“咱们门里,独师父和梁师弟那么大面,换陆师兄,俞师兄,包括徐师兄来都没那么厉害。”“我?”梁渠走下台阶,转身低头掸灰,“我有那么大面?”胡奇,向长松两人各自上前一步,掸走黄尘。师兄弟三人全坐到廊道台阶上,肩落树荫,搭话闲聊。光影参差。向长松手指一片站桩排队的学徒。“从义兴镇上来的学徒呗,平阳府旁边大镇有好几个,每个镇上都有自己的武馆。独义兴镇出来的学徒最多,愣是不去自家镇上武馆,情愿每天走上十几里路,也要坚持来咱们这学。地方来的学徒一多就会抱团,义兴镇人多,抱团厉害,就比旁的地方人显眼,嗓门更大。你的事就这么传开了,还越传越广,特别家里不太富裕的,全拿伱当目标和榜样!”“哈?”梁渠失笑。从渔夫到都水郎,诸多事迹一一历数,的确为人称奇。不曾想听两位师兄意思,在来学武的义兴镇老乡推波助澜下,俨然成为了杨氏武馆里的一代传说。“甭说,效果不错。”向长松拍拍梁渠肩膀,大拇指翘向外头,“有你名头在,平阳成府之后,武馆里的人愣是没怎么少,反倒别的几家……远的不说,庞馆主你记得吗?”“忘不了,他那个壮骨弟子在我手底下当差呢。”“庞馆主那边学徒数量几乎腰斩。”梁渠一怔。“腰斩?”“嗯,大家选择多了。”胡奇在旁补充,“成府之后,各家镇上不消说,府城里,光新开出来的武馆足有八家。”向长松道:“师弟不妨猜猜,八家武馆里面,有几家武馆有大武师?”梁渠想了想。“三家?”向长松张开五指。梁渠一惊:“五家!怎么那么多?”“就那么多!五家武馆,名义上全有大武师,不过大多没咱们师父厉害,属中境或下境,只一个旗鼓相当,且和咱们师父一样,一个月只来几天。”胡奇补充:“师父改了指点日子,以前每月底来,如今十天一回,我觉得应该是一种应对举措。”梁渠皱眉:“八家武馆,五家有大武师,比例也太高了些吧?”府城竞争如此激烈?莫不是家里有大武师的,全出来开武馆?向长松道:“因为他们武馆和咱们还有庞馆主的不太一样,里头优秀的学徒能被选中,不是作为亲传,而是去对应的大武师家族担任职务,去做工。”擦!分配工作!梁渠心惊,登时明悟为何师父的武馆会于竞争中落入下风,周遭武馆一片生意惨淡。“压根不是武馆,分明是职工培训啊。”平阳镇到平阳县,再到如今的平阳府,明面上经历过两轮过江龙。实际上,两轮情况截然不同,第一轮是缉妖司,三法司,河泊所的人奉命前来,厉害是厉害,全二代,明面暗面实力绝不比第二轮的弱,甚至更强。但他们作为个人前来,不涉及产业利益,吃的是朝廷的饭。相反,第二轮多为家族搬迁,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自然而言的带来产业入侵,理论上情况要比第一轮更加复杂,且涉及到利益,攻击性更强!诸多本地武馆的学徒变少就是直观体现之!各自家族的产业链要扩张,不可能全靠自家人,得合理吸收外人。故大家族开武馆,本质目的和杨东雄这种开武馆营生的完全不同。不是要靠武馆盈利。这份收益可有可无。关键在于自己培养人才,吸纳进自家来,保证新鲜血液和活力!梁渠问:“师兄,他们学费是不是比咱们便宜?”胡奇侧头:“师弟你怎么知道?”“因为他们目的不是挣钱,是招人……我猜,平时教的质量很一般?”“不太清楚,我们总不能进去偷学,不过我和长松注意到,里面很松散,听别人说只有老学徒摆架势,让下面跟着做,学得怎么样完全不管,甚至有练伤了的,除非交了几十两银子那种,会一一搭手。”“倒是一分钱一分货……”作为宗门平替,武馆优点繁多。面向广大百姓,增加底层武者基数,难以形成地方势力,降低集权难度,同时能坐享其成,吸纳武馆出来的头部人才。可惜人才不可能完全吸收。尤其是有点天赋,但不够的人。大家族自己开武馆,正是为吸收这一部分人才,并借此扩大影响力,拉拢各方团体。只要初步筛选出来,剩下的人哪会管你,照着老学徒练练错了,本身就是一种“不聪明”的体现。奈何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筛选式武馆,会对杨东雄这种专门开武馆盈利的造成巨大冲击。毕竟便宜,明面上看还似乎更有出路,至于剩下练伤了的人……人本驱利,没人会去在意,更有侥幸心理,谁都不会觉得自己或自己孩子恰巧是那个没天赋的淘汰者。“咱们武馆不能安排职务吗?”“上哪安排?师父又不是豪门大族里出来的,产业一大堆,平日就开开武馆,不做什么生意,单和药材商会那边有点联系,难不成全塞进官府里去?”“这样不行啊。”梁渠纳闷。两位师兄教得多好,他是知道的。偏偏劣币驱逐良币,世道如此。有梁渠事迹作为榜样,武馆固然可以坚挺一段时间。可自家人清楚自家事,没有复制可能。往后过几年,没人效仿成功,作为一座摸不着的空中楼阁,吸引力自然而然开始寡淡,逐渐考虑现实。杨师比其他武馆馆主厉害是不假,实际参与教学的部分却很少,不能作为一个武馆吸引力的关键部分。向长松和胡奇明白这点。良久。梁渠眼前一亮。“我倒有两个主意!”向长松问:“什么主意?”“一个是咱们和上湖书院合作,让他们派两个老师,让学徒休息之余,顺带能学一学拼音识字!”向长松不解:“请书院教习,咱们成本不就高了吗?”“学费也提高啊,不用提太多,上书院不便宜,因为学的东西多,要作文章,教练字,学旁的经史子集。咱们只多增一个项目,收二三两银子,只教识字,不教其它!且开设大班,一个老师教几十个学生那种,老师自己讲自己的,学生自己在下面学,不用因材施教,管谁学得好不好。但凡自己能努力点,三个月够识不少字,这和武道修行不一样,武道不一定学出头,识字受用终身的!”胡奇,向长松若有所思。不少学徒不像梁渠,作为亲传有机会去书院进修,医馆学医,专门开阔视野和见识,全面发展。进武馆,许多人完全只学了套拳法。反正手把手,怎么教就怎么做,不用看懂什么秘籍,经络,出来还是个文盲,高不成低不就。相反,识字大有用处,这是真的一技之长!胡奇问:“那第二个呢?”梁渠挠挠鬓角。“师弟其实也有一个产业,种地。”向长松纳闷:“种地?种一亩地能种几个钱?不少学徒家里就是种地的,真学出来还回去种地,不是白学了?”“我种的药材地,黑斑蛙、金线水蛭和水稻一起种,只是目前规模比较小,还在尝试,马上天热播种。等今年一过,出了成果肯定要扩张,到时候说不定要去别县买田买地。大批药材运送,保护,分发,看守全要人手,要能从师父这里招人,用人,倒也不错。私以为,两个办法双管齐下,又教识字,学出头又有别的发展门路,加上名声大,优势肯定比旁的武馆大不少!”胡奇出声:“师弟,我倒有一问。”“师兄请说。”“咱们能教识字,别的武馆不一样能抄吗?给他人做嫁衣,有优势吗?”“所以要拉上湖书院一块办啊!让书院派教习过来,或者不派教习,单把名头借给咱们用。识字的事,别的武馆是能学,可平阳府上湖书院就一个。咱们要重点宣传是和书院联手教字,对外头的普通学徒来说,感觉上不一样的。”向长松和胡奇陷入沉思。师弟总有妙点,两人是知道的。说能扩大产业,一定能扩大。向长松喃喃道:“听起来不错,反正最近一两年暂时不会下落太多,师弟的药田发展又要时间……”胡奇再问:“那万一别的武馆,一样去借书院名头呢?”两位师兄问题真不少……梁渠手一摊。“我没想好,赵山长和师父是朋友,指定比外来户谈起来容易。要么约定几年几年内,咱们独用,每年付一笔大钱,或者有什么旁的办法,让书院那边跟着收益。总之稳住头几年,平阳府发展的差不多,基础印象就烙上了,后面等师弟产业彻底起来,不怕那些外来户,大家全一样。”向长松,胡奇对视一眼。“择日不如撞日,咱仨去找师父说说吧!”“行,正好要去找师父炼罡。”梁渠起身,拍拍衣服上灰。“哦对,还没问师弟,今天特地来武馆做什么?”“哈。”梁渠一拍脑门,“差点忘记,师弟水底下发现一处宝地,左右一个曜日期的功夫要现天地异象。特来让两位师兄提前准备准备,处理好事情,一同过去凑个热闹。”胡奇,向长松:“?”……厅堂内。胡奇,向长松默默喝茶,听梁渠诉说计划。“主意倒是不错。”杨东雄抚须,对梁渠想法颇感兴趣。梁渠道:“三个月时间,利用习武休息时间只教拼音,对成人而言弟子认为绰绰有余。届时武馆里放两本拼音标注的书,可供借阅,熟读之下,慢慢的就会识字写字了,对教习而言同样轻松。”杨东雄点头:“改日我去找赵山长谈一谈。”平阳县变平阳府。武馆的确到了要做出改变的时候,若等到真正势微,印象定型,那就来不及了。“走吧,我们去后院。”杨东雄起身,梁渠抱拳。“师父稍等,弟子还有一事。”“什么事?”胡奇,向长松精神一振。来了!两人挺直腰背,双双抬头望向师父。杨东雄余光瞥见两人神色,眸光一闪。“弟子前些日子得到消息……”梁渠讲上一遍天水长气,以及天地异象现世可能,期间隐瞒了消息获得过程,只谈结果。静默。杨东雄眼珠转动。“你前几日所言大事,就这个?”居然没反应!胡奇,向长松大为失望,重靠回去。梁渠点头。“单麻不成线,双丝搓成绳。异象现世,水下必定鱼龙混杂,来碰运气的妖兽只多不少。今个找师父,等会还要去找岳龙大哥,到时候帮帮忙,水下给弟子围个几亩地出来。”有高手帮忙,梁渠体悟天地异象一事就妥了,且对其他人也有好处,互利互助。至于长气争夺是否会因此增加异数。梁渠不知徐岳龙到达什么层次,但没有宗师帮助,想去水下和水族争夺长气。够呛。多半不会纳入考量。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三万两的船票(4k)! 演武场上罡风纵横,黄土龟裂。树冠里,零星的蝉鸣也吓得不敢吱声。胡奇,向长松蹲坐在靠边的牙子上,手捧香瓜啃吃,眼珠紧随转动,啧啧称奇。武馆有李立波和陈杰昌帮衬,暂时不急回去,心想见识见识师弟如何炼罡,炼的什么罡。未曾想越看越感慨。快。太快了。怎么就那么快?两年前拜师的场面历历在目呢,一转眼,真罡都炼了出来。反观自己,奔马下境打转。“香瓜怪甜的。”向长松从冰水桶里再捞一个,一切四半,和师兄化悲愤为食欲。咔嚓咔嚓。一口气啃掉三个香瓜,消暑去热。杨东雄喊喝:“休息半刻钟!”梁渠身形一止,口喘粗气,转身接过下人递来的凉水。他解了衣衫,只穿一条过腰长裤,露出上身线条分明的肌肉,热汗顺沿缝隙滴落到黄土中。凉水冲刷而过,如同奔腾于岩石中的小溪流。杨东雄脚步一踏,无形长波扩张。松散不平的沙土齐齐崩裂,沉降入底,眨眼间重新夯实稳固。梁渠口中含水,体会真罡变化,心中欢喜。“强度又长不少!”苍青大龙盘转高度超过一丈六,凝现间,龙首威严,青鳞层层,灵动之余气势骇人。小半个月的修行。杨东雄炼罡,外加蛟龙锤炼,可谓付出就有回报,进步飞快,月底保守两丈有余!向长松好奇:“师弟,你炼的真罡叫什么?”“太清龙罡,破甲,破罡,破横练,师父传的青龙枪法上来的。”“青龙枪法不是只三招吗?”“说起来满复杂的,反正靠朝廷和大师兄帮忙,已经补全了。”二人了然。向长松不无羡慕:“怪威猛的,长得和真的一样……来,吃香瓜!”“不吃。”梁渠拒绝,“吃了东西练武提不起神。”“也是。”向长松没有硬塞,和胡奇两人一人一半分而食之。半刻钟一晃而过。梁渠止了热汗和粗气,重新站到演武场上。杨东雄五指虚握,正要凝聚真罡。“师父且慢!弟子近日有一门功法小有成就,想向师父请教!”杨东雄没废话,散去真罡,招招手。梁渠哈出一口长气,流转血气。刹那间,雄浑金光透体而出,映照晨阳,龙虎二气环绕周身,宛若两朵祥云飘转,荡开沙尘。细沙飞扬,贴地流淌。胡奇,向长松直眉楞眼。金光笼罩下,一时竟分不清师弟盘转身外的是青龙还是金龙。好生神异!“这是什么武学?莫非横练?”梁渠尽收入耳。“不是武学,龙虎金身!”龙虎金身?胡奇,向长松尽皆不解。完全没听说过。杨东雄则猜到眼前异象来源。和尚教的《降龙伏虎金刚功》!寻常人修持,独炼出不动金身,偏龙筋虎骨者,能得龙虎金身!有事半功倍之效!“来!”梁渠捏住拳头,力量涌动不歇。以往施展金身,唯体表隐约有金光浮动,如今不止金光,龙虎二气完全具象化……足尖点地。轰!地面炸出大坑,罡风拉扯,强流扑面,奔涌浩荡如万马奔腾。胡奇,向长松几乎抓不住人影流动。然下一刻,所有浩瀚流动为之一静。杨东雄须发飞张,独以一掌接住拳头,不动如山,默默感受其中力道。“所谓金身,不止抵御,力量同样有所增强,约莫二成,抵御……”思绪如电。杨东雄抓住拳头,手腕下扣,硬生生将梁渠拉下,一拳捶上胸膛。咚!天雷闷响,空气中无形波纹扩张,梁渠整個人身形暴退。先前冲得有多快,现在退得就有多狠,直落到地上炸出一个大坑!胡奇,向长松两人豁然起身。“咳咳,没事!”两道咳嗽传来。大坑里的梁渠鲤鱼打挺,翻身跃起,蹦跳两下抖落簌簌土块,跟没事人一样,再冲而上。两人讶然。相视片刻,默默坐回牙子吃瓜。香瓜真甜。演武场上金光涌动,夯实过的黄土接连粉碎。雷霆似的闷声不断响起,如有神人擂鼓。杨东雄逐步加大拳头力道,接连几拳试探下去,惊奇发现,金身力量涨幅不多,抵御性却强得可怕!自己三成力道的拳头轰出去,竟然造不成多大伤害!梁渠什么实力?狼烟!即使是人桥未立的狼烟,放平阳府一样可圈可点,但和狩虎上境大武师相比,差距大过天地!“好小子!”杨东雄没有层层加码,否则破开金身,一拳下去非死即伤,他改变策略,轰飞梁渠,顷刻间凝出伏魔刀。金光纵跃,骤起再至。银线兀然画过。梁渠浑身汗毛直立,脚步踩地转向,然这一刀太快太利,纵然身负应龙纹,有周游六虚之效亦躲闪不及。伏魔刀划过,龙虎二气接连上前扑击阻挡却被打散,刀锋直逼而上。电光火石间,杨东雄突然散去真罡,收手站立。梁渠扭转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骤起骤落。胡奇,向长松两人瓜都忘了啃。梁渠低头。胸口一道浅浅刀痕浮现,些许鲜血从切口处盈溢,汇成两滴血珠滴落,与黄尘沾滚作圆润珠球。冷汗津津。杨东雄开口。“你这金身,对钝攻抵御效果绝佳,锐器寻常……不对,不好说寻常,只能说,没那么惊艳。”梁渠抹去血痕,肌肉蠕动间并拢伤口。“金身的奥义在于化摊周身,拳头和锐器,两者化摊难度不同。”杨东雄点头赞叹:“非同凡响,横练当中,据我所见所闻,无有出其右者,方方面面俱有兼顾,且……似有意志进攻手段在内?”“不瞒师父,龙虎二气按理该有冲击心神之效,尤其面对邪魅,只是师父境界太高,恐怕没什么感觉。”“如此说来,此功法当真为你量身定制,依我推断,地桥以下,除非修行特殊进攻法门,否则当真无法和你相较量。”梁渠咧嘴一笑,心中畅快。投入那么多宝植修行,该有丰厚回报!“今后凝脉呢?准备走《万胜抱元》,还是《金刚功》的路子?”83中文网最新地址“弟子想全走。”“全走?”杨东雄语气略带反问,实则没有太多惊讶。梁渠抱拳:“弟子反复比对过,两门功法不止能同时修炼,许多地方更有互补之效。凝脉上,虽说两者脉络循环的构建顺序,数量上有所差异,但观其脉络效果,应有办法相互调配,妥协。”杨东雄认同。“以你如今境界,或可一试,迈入狼烟,对武学功法该有自己的理解,栽上一棵小树苗。”“弟子所思亦然。”听闻两人交流,获悉梁渠师弟地桥以下难逢敌手的可怕事实。向长松猛啃两口大瓜。甜。甜如蜜。同师父几轮探讨下来,梁渠逐渐对金身的强度有了个清晰概念。杨东雄忽然道:“此前未曾问过你,伱学的什么身法?”梁渠挠挠头:“有问题吗?”“跟不上了。”跟不上?梁渠沉思。“依我来看,你这身法立意颇高,好似随波逐流,凭风而动,你来我往,灵活性极好。只目前来看,你需在身法境界上多下功夫,人桥境尚且还好,再往后,恐怕会跟不上敌人行动,身法本就难练,得早做准备。”“弟子明白。”身法类武学,学起来容易,要融入自身体系,贯通战斗,相得益彰十分困难。现实并非加减法,原来的身法不行就换一套。真正战斗中,走位与灵活度的不同,会导致整个体系发生改变,转修其他身法要深思熟虑。杨东雄不知道的是,梁渠压根没往身法上投入多少。所谓身法,大半依靠应龙纹带来的天赋能力——周游六虚!一点就会,狼烟以下直接拉满,刀刀避开,间或以半吊子雷步辅佐进攻性。杨东雄的话语,以梁渠视角翻译过来很简单。一层的应龙纹跟不上版本了,闪避跟不上地桥狼烟的进攻速度。“长气不够用啊。”梁渠苦恼。川主帝君要用两缕气到第三层,应龙纹从一到二也要一缕。各升一层,加起来足要三缕长气。让外人听去,恐怕要吐血。太能造了。日光南移,人影渐短。杨东雄活动手腕。“休息好了没?好了再来!”“是!”……炼罡修行完毕。梁渠,向长松,胡奇留在师父家吃了饭,各自分别。两师兄回武馆教学,梁渠去河泊所找徐岳龙。府衙三层楼处,书房大门敞开。余香未散,里头空空如也。带人来的吏胥左顾右盼,挠挠头。“奇怪,今早上见徐大人上楼的,没出来过啊。”梁渠心领神会,让吏胥离开,自己走出河泊所,到河岸边解开一艘小船,一路往大泽上去。深入前,左右无人,金瞳一闪,几条凫水大鱼身体僵直,默默下潜,跟随舫舟两侧。翘首眺望。波光粼粼,孤帆远影,头戴斗笠遮阳的徐岳龙独身垂钓。梁渠拿起船桨。徐岳龙瞥见舫舟到来,微微眯眼。“什么事?”梁渠靠船过去,嘀咕一阵。徐岳龙诧异转头:“此话当真?”“千真万确!”梁渠环顾左右,“我从玄龟那听来的消息!不会错!”徐岳龙双眼明亮。“玄龟?”他知晓淮阴县遇袭一事的内情,清楚梁渠家住着谁,说是玄龟,那肯定是那只……“等等,你刚才说几天?”“七天内。”徐岳龙皱眉:“玄龟能提前七天察觉异象?没听说过啊。”“或许从别的朋友那知道的呢?比如蛙族什么的。”“唔,不无道理。”徐岳龙拇指摩挲鱼竿,转头问,“你小子告诉我,是想干什么?”“一人踏不倒地上草,众人踩出阳关道。水下异象出世,方圆几百里都能看到,那么多妖兽汇聚不好抢。我一个人过去,独木难支,作为人族,恐遭水兽排挤,只好找徐大哥帮帮忙。”梁渠化身白猿能匹敌妖兽不假,但那毕竟“一次性能力”,用了还会暴露自身与白猿联系。“你想把河泊所的人全拉过去?”“我还叫了师父,师兄,冉大哥马上破狩虎,到时候咱们这边就有三个大武师,小二十个狼烟。固然水下不善水战,但此等实力,加上徐大哥背景,按理够资格分上一杯羹。”徐岳龙摩挲下巴。梁渠静静等待。“我觉得不止。”“不止?”“有钱不赚王八蛋!天舶商会六月中办拍卖会,淮阴府的大家族全往咱们这来。听说南直隶的天舶商会特地调了一批好货过来,价值指定比上次多,手上得备点银子。”梁渠不解:“徐大哥的意思是?”“卖消息!咱们把消息卖出去!缉妖司,三法司,包括卫麟,全卖!天地异象灵机充沛,多来十几个,少来十几个,完全没影响,到时候咱们人多,可以把其他小妖全赶出去!赶得远远的!”从未设想的道路,梁渠忙问:“怎么卖?”“唔……不告诉他们时间,地点,只说有异象,等日子一到,安排几艘大船,接人上去,你领罗盘,带去异象发生地,想上船,就得花钱买船票!奔马一人两千两,狼烟……一人六千两!狩虎……一人三万!卫麟要五万!咱们俩七三分!我七,你三!我去找他们聊,你去备船,怎么样?够意思吧!”徐岳龙拍拍梁渠胸膛,得意洋洋。梁渠心脏砰砰直跳。奔马一人两千,狼烟一人六千,狩虎一人三万。自己瓜分三成,这他妈得多少钱?黑还是提领黑啊!“没问题!我马上去准备,只是徐大哥,消息来源,就不要提我了。”梁渠担心给自己拉仇恨,那钱不如不赚。“放心,我晓得轻重。”得知此等大事,徐岳龙没功夫继续钓鱼,正要收竿。鱼线一沉。嗯?徐岳龙眉头一跳,抖动手腕。几个拉杆,一条二斤多的翘嘴跃出水面,跳入鱼篓,甩出连串水珠。“好好好!你小子有点门道,今天一上午都没钓上来!你来就有,你先去忙,我再下一钩,再下一钩!”徐岳龙本来要走,突如其来的鱼获又给他按了回去。梁渠深藏功与名,划船离开。第二天。大泽中有异象现世,船票难求的消息,便在缉妖司,三法司,河泊所范围内传开。砰!茶盏碎成粉末,嵌入木板。“狩虎三万,独卖我五万两?”河泊所内,卫麟大怒。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四十三章 风云变化(4k) 卫麟目光中迸出锐烈的火星,扫过之处,众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一片死寂。提领与副提领,两方恩怨由来已久,自祖辈即为这般,互相恶心是常态。无人不知。凉国公锋锐,骄躁,卫麟酷肖,两边总势如水火,作为下属,早该习惯。轰隆隆~天空中滚过响雷,闪电交织,银光稠密,乌云中飘落大雨。缉妖司三楼。雨滴溃成纷纷白点。徐岳龙阖上窗户,挡住窗台上溅落的水沫与嘈杂,回到座位,热情揽住缉妖司副统领隋鸿燕的肩膀,吹嘘天地异象难得,荡涤真罡,提振心神,好处繁多。三万两,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银子花了可以再挣,异象错过不会再来!“若能借此机会生出灵相,当真三万两黄金不换啊!”隋鸿燕挑眉,没有正面回答,反饶有兴致地晃动茶水。“我听人说,你给卫麟报价五万两白银?”徐岳龙承认:“不错!我和他那点破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正统领左珩双手交叉,压上桌案,前倾身体,笑问:“河泊所里,你是副手,不怕卫麟拿提领身份拿捏你?”“所以来找你们不是?”徐岳龙张开双手,脸上浮起笑意,“你们和我一条心,上船表个态,旁的大武师三万,我给伱们折扣,两万八!怎么样?”左珩嗤笑。“两千两要帮你说话,打发叫花子呢?你徐岳龙和卫麟有宿仇,我又没有,反倒挺欣赏,脾气是臭,性格是坏,但就是够强,咱们一辈里,他少说保五望三。”徐岳龙咧咧嘴。“两万!”隋鸿燕放下茶杯,“买你一张船票,另一万两帮你这个忙。”“两万五!不能再低!”徐岳龙同样交叉双臂,身体前倾,“三法司那边已经同意,你们不来,我是棘手,但几个大武师加起来,够用!”隋鸿燕低头思忖,与左珩对视。良久。“两万三!”徐岳龙拍桌:“成交!”隋鸿燕撑地起身。“我去拿钱!”三法司。徐岳龙喝上一口浓茶,侃侃而谈。“两万五!不能再低!缉妖司隋鸿燕和左珩已经同意,你们不来,我是棘手,但也不是没办法!拉上你们,是为壮声势!”“两万五……”三法司一二把手对视一眼,心中反复计量。“两万四!”“成交!”……清江船厂。雨水顺沿斗笠折出的褐枝滴落,梁渠跨过水坑,抬头远望。视线跳出方寸,天地灰蒙蒙一片。到处是抱出油布的船工,冒雨抓开四角,从上笼下,罩住切削好的板材木料。管事与几位船工擦肩而过,带头领路,一一介绍船只,从宽肚船到数层大船,各式性能齐全。梁渠俱不满意。“有没有速度快的,大小不重要。”想了想,梁渠补充一句,“不用太快,日行千里的足够使用。”此番入泽,人数不会太多,撑死一百来号人,多来几艘就装得下,他要一個性价比之王。这趟他和徐岳龙两个人卖船票牟利,有点算出私活,不一定给报销。管事思索一番,领梁渠来到另一个船坞,里头船只俱泛着淡淡青光。“青云风舫!整条龙骨以青水木搭建,船肋以紫灵竹为主,轻盈灵巧,速度飞快。寻常双桅帆船,每一更,若值顺风,约行七十里,青云舫可倍半增之,便是逆风逆水,亦能日行千里有余,不若寻常船只双逆砍半!”梁渠微微点头。船只航行不讲时速,讲更数。一昼夜约十更,一更约二点四小时。顺风时一更行七十里,速度为三十里一小时,即日行七百里。青云风舫倍半增之,一天下来差不多一千七百多里。观察两边开口与船上的拉绳,可以预料到有人力,兽力加持下,船只速度会更快。以平阳府到阿威间的距离推算,顺风顺水,用不了三天就能抵达,能有不少空余时间。性能卓越!“不错,就它!”“梁大人尚为都水郎,要调配船只用度,一次共计能遣……”梁渠伸手摘下腰间腰牌,抛给管事。管事伸手接过,抹去牌面水渍,明晃晃的徐字闪烁清光,心头一惊,忙递送回去。梁渠道:“我代徐提领来用船。”“既然是徐大人要求,凡船厂当前建造完成,尚在港内的,梁大人具有调度权。”梁渠粗略一扫船坞中船只数量。“十艘青云舫,每艘配小梭十,装载好十天生活物资,明天辰时二刻停到河泊所门口,能做到?”“十艘青云舫,分配小梭十,共计一百梭,装载十天物资,明日辰时必定送达!”“好!”第二天。天地阴沉,清一色的青云舫整齐停泊于河泊所府衙门口,随波逐流。主簿们遣军汉河吏上下检查,查漏补缺。对面府衙二楼冉仲轼的书房里此刻闹成一团。所有人齐齐围拢,出声恭贺。冉仲轼出关了!冉大武师!消化掉最近两天来发生诸多事情,冉仲轼猛松一口气。“幸好早出一天,赶不上异象那就亏大了。”柯文彬掰指头数:“咱们这边算上阿水师父,那就有三个大武师了!无敌!”“好好好,咱们河泊所蒸蒸日上!”“冉大武师!宗师在即,武圣在望!”白寅宾起哄:“出关就碰异象,怎么什么好事都轮到你,这不请客吃饭,说得过去?”冉仲轼大手一挥:“请!要吃什么,现在报菜名!我立马让人去准备!回来就开张!”“三千年份的朱果淡淡嘴!”“增寿二十年的蟠桃来两个!”“再来两缸天仙泉漱漱口!不要兑水!要浓浆!”冉仲轼撩起袖子:“诸位太客气,想吃这些哪用得着等回来,我现在就把你们打晕,梦里马上能吃到!”“切,小气。”“我成大武师,不是成武圣!”白寅宾梗长脖子:“扣扣索索,武圣的气魄都没有,今后怎么成武圣?”冉仲轼大怒。“今日神功在我,本不欲见血,汝等偏要试之锋芒!”“岳龙大哥,救我!”“好了!”众人热闹不停,徐岳龙出面制止。“既然仲轼提前出关,能早去尽量早去,原定明天下午,提早到今天下午。”长气何时浮现,没人说得准,未免偏差,能早两天到最好。异象事大,众人顾不得道贺,相继散去。待书房一空,徐岳龙从袖中抽出一叠厚厚银票,拍到梁渠手上。这叠银票和普通千两,百两面额的银票截然不同。手感异常厚实,颇似兽皮,上面密密麻麻盖满了印章和各式深浅不一的青色花纹,光视觉上就觉得非同一般。“不算你师父师兄,仲轼他们,共狩虎九位,狼烟六十有八,奔马二十有七。期间有部分人我给了点折扣,算你三成,合计十八万九千九百两,我给你凑了个整,十九万两!”梁渠:“!!!”多少?十九万两!?夭寿!一时间,听到这个夸张数字的梁渠心脏加速泵动,血往上涌,头晕目眩。梁渠香邑县拼搏半月,不过七万两,徐岳龙一转手,十九万两?这钱特么的这么好赚?“卫提领交了吗?”徐岳龙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交了吧。”啥叫“算”交?见徐岳龙没有解释欲望。梁渠不好刨根问底,小心收好银票。明明只十九张皮纸,揣兜里却让他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分量。左右环顾。“我能不能先回去一趟。”徐岳龙挑眉:“仲轼提前出关,下午就出发,你东西已经备好,还回去做什么?”“头一回揣那么多钱,带出去不放心。”梁渠真怕自己不小心给别人爆了金币,即使叫人偷了一张,掉了一张,那也心痛要死。这辈子没见过的巨额财富!“放家里你就……”徐岳龙想了想,话锋一转,“瞧你那样,没见过钱似的,快去快回。”梁渠忙叫来赤山,一溜烟回到宅院,小心翼翼地把十多张银票收进静室木箱中的暗匣,反复观摩。爽!!!暗匣里头还有几十张面额不同的银票,加起来总共七万两!一番合计,梁渠总财富超过二十六万两!富裕!前所未有的富裕!这钱用来买宝植,少说价值十多万的水泽精华!二十多个奔马不值钱,但那大几十个狼烟,九个狩虎,真是富得流油。梁渠以前就幻想过,人人给自己一点钱,他就能成为大富豪。眼下依靠徐岳龙,也算是变相的实现梦想。“呼~”深呼吸。梁渠平复心情,没有马上回河岸,他收拾好东西,问大师再要两枚小令,告别家中众人,转头跑去府上叫上诸位师兄和师父。听闻提前一天出发,武馆里的两位师兄没有磨叽,背上包裹朝船队方向前进。未入狼烟,不成真罡。奔马过去,实际收益不会太多,但跟过去增长见识总没错。眼界高低决定对事物的判断水准,也间接决定人生选择。多开阔有好处,反正自己人不要钱。“立波,杰昌,这一趟出去,少则七天,多则十天,武馆里全靠你们了!莫要让他们惹出事端。尤其二院,有几个小子关系不对劲,像要因为田金媛争风吃醋,你们多看着点!”临行前,胡奇反复叮嘱。陈杰昌郑重点头:“放心吧胡师兄,我们会多留意的。”梁渠顺手递出两瓶蛇骨丹,一人一瓶,这丹药他有十几瓶。两人受宠若惊:“水哥,这……”“同乡人不帮忙,谁帮忙?努力修行,争取早日突破三关,好当个河长,遇上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查清他们帮忙。”胡奇赞同:“对,去找你们河泊所的同僚帮忙。”武馆扩张后,不止小白学徒,一关二关的也收,教一些低级武学。光靠陈杰昌和李立波两个人,闹出大事来真不一定镇得住场子,但有奔马同僚帮衬就没问题。处理好多项事宜,众人朝河泊所出发。天空飘散细雨。大泽口的画舫停歇岸边,独零星渔船出行。五月份中旬,气温变化剧烈,不断攀升,已然开始出现频繁降雨。再过一个月,差不多要进入梅雨季……梁渠站立船头眺望,能望见四面八方的人从街巷中跑出,冒着细雨朝岸边汇合。保底奔马,多半狼烟,以三大衙门的人居多,少部分府城人,例如以前的平阳县令简中义,如今的平阳府知府,剩下一小撮人不认识。其中梁渠还见到了上次一同围剿鬼母教的缉妖司副统领隋鸿燕,恭贺冉仲轼成为大武师后登船。江河入海,悄无声息。十艘大船,每艘船上具有船工和军汉,但额外装下一百多个人,依旧绰绰有余。直至河岸人头几无,梁渠看到了从府衙内走出的卫麟,连带他的一众手下进到船中,瞧不出喜怒。到底是咋交的?徐岳龙高兴又没完全高兴的样子颇惹人好奇。奈何没有功夫留给梁渠深究。军士们上前汇报人员到齐,他转身跑去调度船只方向。出发!船锚收起,十艘青舟渐渐地滑进深水,两侧探出船桨,飞速蹿出。两百多头江豚在各自首领的带队下,相随船只左右,劈波逐浪。江风渐大,大船拉开风帆,奔向大泽深处。半个时辰后。梁渠让船只变向。军汉略有诧异,但没有多问,推动横杆,忠实的执行命令。甲板上的向长松察觉到异常,跑到船舱中问询:“怎么改了方向?”大泽上没有障碍物,确定地点,一条直线过去不就是了么?梁渠十分淡定:“不变方向,万一有人趁着距离岸边近,用什么法子传消息回去,想借此避开购买船票呢?离得远了,看不见船,他们就没法再跟,且即使收到了讯息,也是错误位置。”天地异象广大,有人偷偷摸摸蹭,真不一定能发现,那可是从他兜里偷钱!嘶!“现在是正确方向?”“不,等会要再改一次。”军汉心悦诚服。又一个时辰。军汉们搬出木桶,往船身两侧涂抹驱妖膏。船只再度变向。两次变向,一次过左,一次过右,眼下才行驶在真正航道上!到了半夜。军汉们自船头燃起捻香。膏,香,双管齐下。除去江豚受过专门的抗药训练,没有不适反应外,船队几乎没碰上过水中精怪。同一水路。数条颜色各异的大蛇远远望见船队飘过,及空气中残留的刺鼻气味,调头避开。驱妖膏和捻香,寻常精怪本能厌恶,然对妖的效果差上许多。口吐人言者,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但气味仅却是一个象征,象征船队由大顺庇护。“走吧,马上就到平阳府了。”红鳞大蛇远远望上一眼,埋头前进。 第四百四十四章 坏事,玩出问题来了!(4k) 漆黑大泽涌动,间或闪电齐鸣。甲板上的雨水紧随船体摇晃,齐刷刷涌向一侧冲入大泽,待船只回正,又蓄起一层薄薄水膜。再大的船,在汪洋大泽上不过是一叶扁舟。上头的船员同赌场里的骰子一样装进罐子里任人摇晃。梁渠放下罗盘,卡入盘槽,指针颤动,朱砂描红的方向清晰可见。“继续前进,有行进问题随时找我,其他问题找冉佐领,莫因有驱妖膏放松大意!”军汉挺直腰板:“大人放心!”河泊所里的军汉全是经验丰富的老船员,梁渠放心得很,嘱咐两句便走出舱室,回房睡觉。以目前行进估算,船队抵达要两天半左右,距离异象足有四天缓冲,时间宽裕,没什么压力。翌日一早。清晨时分尚有细雨蒙蒙,辰时一刻,天光大亮,一派风和日丽。七色彩虹一端没入大泽,另一端投入云端,零星有飞鸟跨过虹桥。穿过走廊来到灶房吃早饭。豆浆,油条,白粥,皮蛋瘦肉粥,炒鸡蛋,鲜虾蒸饺,肉烧饼,素包子和肉包子各三种。适才离岸,各类物资准备齐全,菜蔬新鲜,菜式丰盛。船舱最底层还有个小冰窖,以保证十天内的伙食供应,甚至能和厨子点菜。梁渠没富贵病,拿上几盘来到靠窗位置,边吃边下沉意识,探查阿威位置。青舟飘晃,劈波逐浪,距离异象所在方位越来越近。一切正常。灶房对角位置的柯文彬见梁渠坐下,三两口啃掉包子:“阿水!吃好饭有活动没有?”梁渠摇头,顺带提醒。“你们要做什么?离太远,跟丢了船队可找不到你们。”“不下船,外头天气好,我们几个想去放风筝!问你来不来?”“放风筝?”梁渠转头望向舷窗外。天朗气清,放岸上,的确是个不错的踏青日子。只是……“你们带了风筝?”……甲板上,船工洗刷甲板。柯文彬等人抱出一堆细金属棍,按照次序依次组装,再套上一层纤薄,但坚韧不透风的特殊布料。显而易见,几人预谋已久,早早的把东西带上了船。杨东雄站到一旁凑热闹。待组装好的风筝完全展开,梁渠战术后撤,目露警惕。“怎么风筝那么大?”整個风筝形制上没有什么任何特别之处,单一个大菱形,尾巴尖拖两根布条,换三岁小儿一样能制作,没有任何审美可言,怪即怪在——大!非常大!菱形风筝展开双翼,宽度足足有十二米之多,横跨出整个甲板!长度更不必说。若非柯文彬死死压住风筝头,早让江风吹走。如此巨大的风筝太过显眼,附近几艘大船有人好奇探头,陆续靠向一侧。柯文彬抓住风筝,抬头望天。“难得好天,谁先来?”白寅宾提议:“阿水吧!他肯定没玩过!”“我没玩过!所以得有人先来打个样!”梁渠担心有坑,灵机一动。“唔,有道理。”柯文彬环视一圈,“谁来打样?”“我来!”项方素自告奋勇,站出人群。他紧了紧腰带,单手抓住风筝下连接双翼的金属长柱,面向柯文彬。“抓紧没有?”柯文彬拉起长绳,翘起大拇指:“妥妥的!”“起飞!”余音未落,项方素双腿蹬地。稍稍扬头,整个风筝在江风拉扯下,疾速乘风飞起!扶摇直上!梁渠视线上移,风筝远去,登时明白几人缘何热情巨大,这哪是放风筝,分明是放人!“稳!”柯文彬后撤一步,控住风筝,松开虎口,整根细绳化为残影。待绳堆消失大半,项方素飞至约莫七八百米处。柯文彬手腕一绕,牢牢缠住长绳,让整个风筝远远缀在青舟后头。迎着盛大阳光,梁渠眯眼凝视。见风筝稳定,天空中的项方素有所行动,他抓住金属杆,一个鹞子翻身,落到巨大风筝的背面,抬手抓起一根控制方向的长绳。左边一拉,风筝左斜,右边一拉,风筝右斜,好似控制一头菱形巨鸟,畅游天空!放风筝方式过于新奇,吸引来大批其他船上武师。一传十,十传百,顷刻间,几个衙门的人全来到甲板上观望,哗然一片。“那是谁的部将?如此勇猛?”“我认识,河泊所的项方素!”“真会玩。”“我也想玩……”甲板上的柯文彬听得周围人议论,得意洋洋。“江上风大才玩的起来,陆上不行,除非风筝造得更大,但太大不好放,死沉,骨架容易折。这飞人的法子是我们从帝都过来的路上琢磨出的,当时手上没材料,后来特意遣人做了几套,用八方金作骨架,天黄布作面,又硬又轻,只是造出来后没玩过几次。今个运气不错,风向没怎么变,老项蛮稳当的,正常一般要栽个几次跟头才能飞起来。”梁渠以手遮阳,能听见头顶项方素的大笑声,冯虚御风,玩得不亦乐乎。此娱乐方式对正常人来说太过危险,没有可行性。可对狼烟武师……几百上千米摔下来,不得青一块紫一块?兴许外头动静闹得实在太大,徐岳龙从二楼窗户探出身子,正想说话。视线顺着柯文彬手头的绳子一路往上,瞧见了天上的项方素,眉头一挑。“你们搞什么?空中飞人啊?”“启禀提领!我们正在侦查敌情!”柯文彬一本正经,“站得高,望得远,项方素是咱们河泊所青舟大队的第一飞翼斥候!尽忠职守!唯望提领挖掘下属优点,举贤不避亲,好早日擢拔!”徐岳龙:“……”欢乐间,一艘青舟迎头赶上,船头一褐衣青年高声喊喝。“喂!有没有多的!借个给我们也耍耍!”“我不叫喂,我叫柯文彬!”“谁还不认识谁?痛快点!”“有是有,三千两一个,买不买?”“滚蛋!你吃我家的金鸡蛋都没找伱要钱呢!”柯文彬哈哈大笑,转头招呼白寅宾:“把剩下几个拿出来,借给他们耍耍。”白寅宾遣军汉去拿,两船间搭上跳板送过去。两刻钟后,旁边船只经历几番尝试,成功放飞第二个大风筝。见真有多的,不少船只上前凑热闹。徐子帅跟着借上一个,跑到俞墩的大船上,让陆刚给他牵线,一样抓着飞到天上去。“芜湖!”一时间,整片天空飞了足四个大风筝。摇摇晃晃,好不热闹!柯文彬喊道:“船散开些,小心缠线!”青舟逐渐散开。“惹到什么鸟妖,你们自己当心着点吧。”徐岳龙摇摇头,从二楼缩回身子,只是窗户没关。83中文网最新地址此后又有一人前来借风筝,不如其他熟人隔空喊话,派手下亲自登船,颇为礼貌。白寅宾照样给了一个。柯文彬转头:“那人谁啊,怪客气的。”白寅宾回看一眼,摇摇头:“不认识。”“靠,不认识你借鸡毛?”“有什么问题,那人上了船,应该是什么家族里的人吧?”冉璎觉得眼熟:“好像是翁家的?”冉仲轼闻言瞥上两眼:“哦,就是翁家,我认识,翁少平。”“翁家?哪个翁家?”“淮阴府不有两个宗师么,一个原先的苏府主,一个散人翁立均。”“哦,这个翁家啊。”梁渠心头一动,说到翁立均,他不禁想起家里的苏龟山。淮阴县遇袭一事,就涉及到这两位宗师。明面上是苏龟山战死,翁立均重伤,鬼母教一死一遁。实则苏龟山看起来没什么大碍,面色红润,活蹦乱跳,一天四顿还要吃饭后点心。翁立均情况不明,大概率真受了重伤,且相当严重。否则如何引诱遁逃的鬼母教宗师出来?冉仲轼道:“三法司,缉妖司,河泊所外加府衙的人占大头,剩下能来的家族没多少,里头翁家的占了三四成。听说撤府改县后,大半翁家人搬到了平阳府来,只消部分留在淮阴县处理生意,不知算不算作分家。”梁渠好奇:“翁家做什么的?”“炼丹,制药。”想了想,冉仲轼补充道,“大头炼丹,制药,小头种植,采药,药材贸易,整个上下游皆有涉足,多多少少的问题。原淮阴府本地药材商会的会长,就是翁立均的儿子翁景国,好像有八九十岁,我见过几次,面相瞧着比他老子还老。”柯文彬纳闷:“你什么时候见过的?我怎么不知道?”冉仲轼翻个白眼。“咱们河泊所用的那些个消耗丹药,朝廷供给五成,另外五成当地生产,采购,里头有差不多三成是翁家提供,我怎么没见过?不过岳龙大哥没给翁家多少名额,好像就九个,里头翁少平是翁立均嫡孙,此外有两个奔马一道过来,估计是什么老来子?”众人恍然。梁渠点点头,没觉得不对,徐岳龙肯定不会敞开卖船票。不入朝廷任职,终归属于外人,给几个家族那点名额,已经算合作的一点利好。自己人吃肉,小弟喝汤,再往下,闻个味吧。玩有一刻多钟,项方素远远挥手。柯文彬逐步收线。等到几十米高度,项方素用力压下,风筝切向一变,顺势栽落甲板,精准降落。项方素从地上跳起,脸上残余兴奋红晕。“阿水,打了样了,上不上?”“试一试。”梁渠搓搓手,生出兴趣。“我来给你拉!”项方素接过细绳。梁渠有样学样,站在船头上,双手抓住风筝骨架,用力一跳。呼啦!江风浩浩,眨眼间,一股巨大推力从双臂上传来,把梁渠整个人拉离甲板,急速上升!项方素松开虎口,快拉慢放,越升越高。低头俯瞰大泽。视野中世界不断缩小,青舟化为飘落大泽的窄叶,越来越多的青叶挤入眼帘,甲板上的船员是片片青叶上爬动的蚂蚁。快意长风呼啸耳畔,模糊万里潮声。数片风筝浮动游梭,白腹水鸟擦肩而过,筝尾长带飘动,恣然快意!甭说。爽!梁渠衣袂飞扬,心脏擂动如鼓,他学着项方素的动作,抓住骨架,翻身上到风筝背面,见到一根连接两翼的长绳抽动不止,伸手握住,踩着筝面站直身子,好似骑马拉缰。项方素见状,一口气把绳子放出去五分之四,比其他所有的风筝都要高!连其他风筝一道压至身下!扶摇乘风,快哉千里!梁渠双足踩踏飘晃不定的风筝,双手牢牢拽住绳索。目光下落,一时间双臂竟有些肌肉紧绷,下意识的生出几分本能的高空恐惧!然放眼遥望。无垠天空瓦蓝一色,虹桥瑰丽,长风扑面,托举住飘有两条长尾的风筝高飞。低眉俯瞰。水泽粼粼,海阔鱼跃,两头灵豚王于船首交替前进,天地间唯蓝白二色。卷云低回飘荡,波光涌动相接。放马冲锋的豪迈涌上心头!畅快!天地间有大自在!纵使不小心摔下去,无非痛上一阵,无关紧要!修行意义在于此处啊!梁渠举头望视青空,身与心俱澄澈,兴奋长啸!激荡间,忽有一抹冲动浮上心头,浑身气血骤然暴动,融汇奔流成银白气团,浩浩汤汤,越过夹脊关,百川入海同冲脉相合!“这是……”梁渠结跏趺坐,气势浑变,冥冥中忽有感悟。他猛然念起自己先前顿悟猴拳之景!象罔乃可以得之乎?“那小子在干嘛……”甲板上。柯文彬等人对梁渠突然行盘坐之举感觉奇怪。五心朝天……莫非是运功?“这小子在天上凝脉啊!”徐岳龙摩挲下巴,不知何时他半边身子重探出窗户,语气中充满惊讶。柯文彬抬头:“凝脉?”项方素接上:“什么凝脉?”徐岳龙露出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什么什么凝脉,狼烟修行,凝聚脉络,搭建桥梁,你们两个一个天桥,一个马上天桥,放个风筝给自己放傻了?”柯文彬,项方素:“???”卧槽!真突破啊!“快!快把风筝放下来!不能让他成喽!”“坏事,玩出问题了!收绳,快收绳,晚了来不及了!”两人大呼小叫,可没一个手上有动作。徐岳龙大笑:“怎么话术变了,方素是一号斥候,阿水怎么不得二号斥候?”柯文彬痛心疾首:“今日起,把梁阿水逐出斥候大队!”“不得了,飞个风筝,飞出东西来了。”“那小子真顿悟了?”“这谁家的孽障?不当人子?”其余几艘青舟武师陆续察觉到异常,相互询问交流,俱得出相同结论。顿悟突破!陆刚拉动风筝线,视线从梁渠身上移开,落到同在天空的徐子帅身上,目露希冀。徐子帅:“……?”天空澄明。其余几个挂风筝上的人离得更近,感知清晰,面面相觑。什么情况?他们咋啥也没感觉出来?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入云霄,追日月 天地无间,蓝水无垠,落叶无根。十艘青舟化作青叶,迎风飘晃。过半船尾拉有一根长细绳,目光顺绳一路往上,卷云舒展,五只风筝乘风游梭。大半齐平浮动,独一只素雅有如山水墨画的风筝飘凌绝顶,筝尾缀两条长带高飞,似奔跑荒原上散开的马鬃和马尾。筝背上的人一袭靛青长衣,银鱼溅跃,衣袂飞扬。“越万壑兮峰叠嶂,峰叠嶂兮入云霄。入云霄兮追日月,与子共游兮岁月遥。”梁渠盘坐当中,稳若峰岳,气息悠长,体内奔涌气血扭结,化作一条银白脉络。疾风掀起了他的长发和他的长衣,向着两侧猎猎招展。湖面青叶上爬动的蚂蚁尽皆抬头,无不羡慕。好一个乘风顿悟!各个衙门里的英杰走出船舱,站至甲板,于猎猎响动的旗帜下议论点评。隋鸿燕双指并拢,指骨关节有节奏地叩动船栏。“能得圣皇口谕者到底不同,放个风筝都能顿悟。我十七岁时登临太山,有幸见过日月双辉台,却没什么感受,只觉得紫气东来蛮好看,将来碰上喜欢的人,一定要再来一趟。”左珩大笑:“栽花种竹,玩鹤观鱼,亦要有段自得处。若徒留连光暗,玩弄物华,亦吾儒之口耳,释氏之顽空而已。有何佳趣?”隋鸿燕哂然,转头望向另一侧的黑衣年轻人。“洪源,上去飞一飞?你也天生武骨,琉璃骨不比龙筋虎骨差,上去说不得一样能顿悟,轻易省却半年之功啊!”左珩摇头:“顿悟与否同個人悟性,心境遭遇有关,和武骨又无太多关联,你少打趣他。”戚洪源没太多反应,望向对面,目光幽幽。“关从简,宗丽婵他们有动静吗?”隋鸿燕探出身子张望后头几艘大船,回过头来。“我觉着没有,跟你一样站甲板上凑热闹呢,哦,关从简在啃包子,瞧着像牛肉大葱馅的。”“这河泊所的梁水郎陡然来上那么一出,不少人全被架住了啊。”有人插话道。隋鸿燕,左珩不禁点头。顿悟与否,同武骨天赋关系不大。反与每人阅历,遭遇相关联,其次为悟性。可旁人不这样想。世人唯爱煽风点火。俱为天生武骨,人上去顿悟,你上去纯玩,没半点反应,多尴尬?“可惜了,梁水郎不来那么一出,骑风筝天上兜转一圈,倒是个消遣赶路时光的好法子。”左珩面露遗憾,撂下一句,转身踱步回舱室。“谁说不是呢,我想玩也没得玩喽。”隋鸿燕哼唱小曲,相随离开。正副统领不见,徒留一众缉妖司下属。几个青年盯住自家船头上的大风筝,撸起袖子,跃跃欲试。“正好,没人玩我玩,我没天才包袱。”“是极是极!”“欸,猜丁壳,排个一二三出来!”其他船上。“他就是河泊所的梁水郎?此前听说过,未见过,没想到,怪俊的。”“哎,人比人,气死人……”“一个渔家子,能到今天这般,算是祖坟冒了青烟。”“乘风顿悟,真他娘的牛逼,够去画舫白嫖几次的了!”“嗤,狗屎运。”十艘大船上的人心情不一,或慕或嫉或无感。天上四人情绪则简单许多——无一例外的感到不自在。太特么扯了!换个时间地点顿悟,他们都不会如此尴尬!一时间下去不是,不下去也不是。翁少平侧头凝视梁渠,懊悔自己借早了,上早了,应该让自己的阿弟先上来。徐子帅坐在筝背上,一会回头凝视虹桥,一会转头望见太阳,又朝飞过来的水鸟啐两口唾沫,挠挠胸口,啥心绪没有。哎……相视左右,再望头顶。实在高兴太早,不该和小师弟一起飞。众人齐齐落寞间,一抹箫声混杂潮声,漫漫而起,仿佛水波溢出,从极低的地方逐逐升起,一直升到云层间的风筝那么高。五月小满本带燥热,骤闻此曲,心中竟生出凉爽之意!舒服!某人乘风顿悟带来的不自在消散大半,放风筝的简单快乐重回心头。“谁吹的箫?”徐子帅探出半截身子,来到风筝边沿往下望。视野巡视间,自靠右侧的一艘青舟上,找到一个熟悉身影。“简中义?”青舟甲板上,简中义独立船头,手抚长箫。青云舟长帆鼓胀,浪涛与船身碰撞,破碎成纷纷水沫。淡如流水的曲音并未盖过风声与潮声,反倒混为一体,和谐相随,纵使数百上千米外的亦听得清清楚楚。悠然扩扬,怡映生趣。风筝上的几人听不懂曲子名头,却能感受到它对心境上的平和与帮助。登时明白曲子为谁而鸣。“简知府竟有如此丝竹造诣……”“不愧为大家子弟!”领队青舟上。徐岳龙半倚窗户,往嘴里抛两颗油炸蚕豆,咬得嘎吱嘎吱响。“仲轼,简知府吹的什么曲子?怪好听的,我还觉得有点耳熟。”项方素,柯文彬等人投来目光。显然大家感觉一样。“《幽篁悟心》。”冉仲轼抬头,“青州青山上的篁竹箫名冠天下,色泽温润如碧玉,制作成丝竹,音色清亮不浊,如青山之风,青山之水,天下独一份。青州简家也曾出过数个丝竹大家,留世名曲众多,《玉笛飞花》,《云苍海》皆是,《幽篁悟心》是为其中之一,听闻此曲有助开悟之效。觉得耳熟……三年前曾有一位丝竹大师简龙图,受邀到畅音阁演奏,咱们那天一起去听过的。只不过当时用的古琴奏曲,你嘲笑邱之士穿得像个阉人,半分男子气概没有。气得他转头就回家把衣服烧了,听说还打了换衣侍女一顿。”徐岳龙恍然:“我说怎么耳熟,又不太对得上号。”冉仲轼笑道:“简中义吹奏此曲,对阿水算得上是锦上添花吧。”柯文彬怒锤大腿。“可恶!我要剪线!不要拦我!”项方素麻溜递刀。“我支持!”风卷云舒,薄雾蒙蒙。清扬音律浮现,梁渠如临海潮,心境更上一层楼,无数念头碰撞迸发。奔涌变化的气血再快三分,凝出阵阵银雾,势如破竹地蜿蜒流淌,以夹脊关为基汇入冲脉,构建搏动心脉。数只白羽飞鸟相伴两侧,借助气流滑翔。省力之余,忽有一股锋锐升起,惊得水鸟脖颈绒毛炸起,惊叫两声,失去平衡,跌落下去。落至一二百米处,失魂飞鸟大梦初醒,振翅逃遁,恐惧不已。梁渠睁开双眸,瞳孔倒映煌煌大日。交相辉映间,金目燃起,熔铁般的色泽流淌,雄浑威压惊走更远处的水鸟。他低头扫视,目光每有触及,皆似有无形利箭贯穿,骇得水鸟从空中跌落。徐子帅诧异站起。好雄浑的箭意!落星箭?“落星,逐月,贯日……”“接连领悟两层吗?”杨东雄腰板挺直,精神奕奕。梁渠找胡奇学了落星箭,但这门箭法的源头,同样为他所传,故对后续的进阶逐月贯日,杨东雄再了解不过。未曾想,胡奇尚未领悟,反倒是梁渠,后来居上,短短一年时间内,把这门中乘武学推演到上乘顶尖地步!“武圣之资……” 第四百四十六章 杀熟 雨后初霁。淡淡白雾弥蒙。“呼~”一口长气吐出,数尺白气利剑出鞘,撕开雾布,凝而不散。梁渠回正视线,目光灼烈,浑身血火萦绕,熔炉炼铁一般,丝毫不觉天高风冷。乘风端坐。绵密白雾飘散身后,沿着每一寸衣服曲褶流动,拉出长长丝线,与风筝尾带相合为一。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顿悟啊!梁渠站立起身,踱步筝面,长发长衣飞扬。“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全身毛孔松放舒展,汗液倾泻而出,又于长风呼啸下干涸,留下一层薄薄盐粒。心旷而神怡!容光焕发!梁渠立于筝头,挺立不动,迎风展臂,目视曜阳不觉晃眼,层层光晕渲染荡漾。“入云霄兮追日月!痛快哉!”短短两个月。手脉,心脉俱成!有比这更令人惊喜的吗?梁渠放下手臂,浑身惬意,颇似经历一场春日暖阳下自然苏醒的午梦。顿悟没有世人传唱的那么玄乎,并非所有顿悟一定要大彻大悟,立地成圣。像这种小顿悟,一下开一条脉,圆满关窍,间或来上两次。不赖。点缀人生的小惊喜。吐露出浊气。梁渠扶住右胸,内视感受心脉流动。心脉同心脏正好相对称,一中心偏左,一中心偏右。心脉一凝,他的心跳频率骤降许多,足有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呼吸更为平稳,浑身仿佛脱去一层铁衣。握拳……力量涌动不断,如浪似潮。“不止不漏气血,假代心脏,多出一个副心脏……耐力亦有极大提升!”换言之。梁渠的气变得更为悠长!泽灵诸多天赋皆以体力为根基,心脉一成,【化灵】时间应当有所延长!“可惜,渊木弓不在身边,无法印我绝学。”梁渠五指虚握,虚空搭弓,以阳为靶,拉上几次,兴致寥寥。第一次顿悟,他领悟新猿拳,血关圆满。第二次顿悟,他乘风而起,贯通逐月贯日,凝结心脉。偏偏渊木弓不在身边,圆满中的少许缺憾。“那小子还在装!”“我忍不了了!干他!”“剪剪剪!”船上众人听不清梁渠自言自语些什么,但见他立于风中,又是“搔首弄姿”,又是“摇头叹息”,大为恼怒。全一副得了便宜卖乖模样!噌!项方素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拔刀出鞘,手起刀落,对准细绳快劈而下!先前顿悟剪线是为玩笑。顿悟完了——当断则断!周遭几艘船上人大声叫好!“沃日!”梁渠傲立风头,余光注意到几人动作,大惊失色,但已经来不及。刀光一闪。细线断裂。整个风筝失去牵制,恰一阵大风吹来,摇摇晃晃地飞速升天!“丫来真的!”83中文网最新地址梁渠脚步绵软,难稳平衡,他目视左右,顿时盯住身下四個筝面,其中离得最近的……徐子帅瞳孔一缩。“你不要过来啊!”眼瞅风筝即将飘远,梁渠当机立断,纵身一跃,朝徐子帅的方向上跳去。然长风呼啸,风筝游梭,梁渠不幸偏离少许,没落到风筝中心,堪堪伸手抓住一条侧边!正中靶心尚且无事,巨大的风筝承受得住二人体重。偏偏梁渠只抓住一侧!整个风筝迎风切向骤变,重心当即失衡,倒头栽下,直直朝水面栽落!“干!”徐子帅的喝骂模糊在风中,只听得梁渠大笑回应。两人全往一侧斜斜坠落,中间细绳还不幸牵挂到了另外一个陌生青年。两个风筝相互纠缠,三个人一同从高空自由落体,或笑或骂。噗通!噗通!噗通!三朵水花接连炸开,扬起的水沫足有十数米高。两只风筝徐徐贴住水面,粘黏不动,断线一只消失天际。陆刚跳上船头,不紧不慢地收缠细线,把风筝从水上拖拽回来,抖落水珠。边上几个军士放下小船,乘坐梭舟下泽捞人。咕噜噜~梁渠头晕目眩,后背火辣辣地疼,五脏六腑都有点移位,水里乱摆一阵才回过神,凫出水面,朝军士小船靠拢。徐子帅吐两口水,环顾一圈望见梁渠,奋力前游,后来居上,剪刀腿一夹,骑到梁渠腰上,双手抓住肩膀往水里按,嘴上骂骂咧咧。“左右两个风筝,非往我这边跳是吧?”梁渠反抓住徐子帅肩膀,一个扭腰把他反压下去:“旁边那人我又不认识,跳过去多不好意思?”“靠,你还杀熟!”两人扑腾打闹,翻来翻去,转成了水陀螺,扬起大片水花。军汉靠近不得,扭头见船队渐行渐远,忙道:“两位大人快上船吧,再晚船队就跑远了!”二人抬头,发现青舟船队已经驶出好长一段距离,方才停止打闹,翻身进到小船。接过军汉递来的干毛巾,梁渠擦干头发,瞧见另一艘小船上同样坐了一个浑身湿透的青年,正是先前被两人一道带下来的那个无辜人士。仔细一看。嘿。不算完全陌生。翁家翁少平!梁渠拱拱手:“实在抱歉,翁公子,一不小心玩过头,连累到了你。”“无妨,小时带几个族弟放过风筝,离得近了,长线牵绊,就是容易一道扯带下来。”翁少平摇摇头,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道,“你们师兄弟感情倒是很好。”徐子帅正帮忙划船,闻言不忿:“已经不好了!”梁渠没有理会:“有翁公子这般大度兄长,想必翁公子同族弟们的感情不会太差。”翁少平摇摇头。“小时候尚且还好,什么都不懂,长大了要争机会,争权力,就有些两看生厌了,此次来大泽,更是翻脸了几个。”此话过于直白,梁渠一下不知如何接话。“害,亲戚嘛,就这样,远香近臭,资源这东西,各凭本事。”徐子帅随口道。翁少平笑笑,不再言语。小舟进到船队中央,梁渠能体会到诸多视线投来,情绪不一,回到船上,更被围得水泄不通。乘风顿悟,真露了大脸!柯文彬一把揽住梁渠肩膀:“刚才忘了说,风筝不是白玩的,上一次天三千两!”梁渠挑眉:“那你剪绳怎么说?我还没问你索要赔偿呢!我要是普通人,那就摔死了!没五千这事没完!”“伱又不是普通人。”“我不是普通人,那是我本事,和你剪绳一码归一码!”“嘶!”柯文彬麻爪,他灵机一动,“那是方素干的,让他给你赔!但风筝是我弄的,你该付还得付!”项方素直眉楞眼。怎么说倒戈就倒戈?“那你问他要,五千两,你要到多少全归你!”梁渠不粘锅的同时望向四周,“对了,先前吹箫的是哪位?”没有那一首幽幽箫曲,真不一定能接连领悟逐月和贯日。冉仲轼道:“是简中义简知府。”知府?梁渠闻言回头。独立船头的简中义挥挥手中碧箫。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五马同槽 日光渐移。十艘青舟以河泊所为首,其余两侧呈羽翼散开,偶尔船尾有风筝飞起,消遣时光。梁渠乘风顿悟的事仍为人所乐道,但时间淡化下,远不如当日热烈。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两天一夜。河泊所的人尚且还好,吃的水上这碗饭,晕船说不过去。其余缉妖司,三法司,乃至各个家族的人多多少少有些难受。船上晃得着实厉害,晚上压根睡不好觉,好不容易睡着,一个不小心,从左晃到右,后脑勺磕一下就给磕醒。听说有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嚷嚷着要回去。“我不要去看异象,我不要看异象,我没病,我要回家!呜呜呜~”哭闹声从旁边大船上混着风声传来,声音颇显年轻。项方素双脚靠上木桌,听到旁边大船吵吵闹闹,丢一粒桑葚到嘴里,匪夷所思。“哪里来的巨婴,我儿子要这样,我当场给溺死进厕桶里,生出来丢人现眼。”白寅宾跟过来抓了一把:“听说是什么刘家刘长峰的嫡孙,奔马五窍境界。家里一共拿到两个名额,那刘长峰愣是挤出一個送自己的奔马孙子过来涨见识。”项方素挑眉:“他就一个孙子?”白寅宾耸耸肩:“不清楚,我哪能知道的那么细?”“有两个,只这一个比较特殊。”冉仲轼走进来,跟着抓上一把紫果。“两个?”众人诧异。两个那么宝贝干什么?项方素伸长脖子:“怎么个特殊法?”“我是听说啊,不保真,据说是不能节制,有癔症。十二岁让自家奶娘尝了鲜,一直到十四岁,开始不能节制,一日不近女色,双目赤红,不能自已。刘家请过不少道士,和尚,大夫来看过,全说是邪气入脑,生了癔症,没法子治。后来刘长峰不知从哪听来观摩天地异象,引灵机冲刷,能荡涤邪气,净化心灵,这才力排众议,让出一个名额给自己孙子。”梁渠摩挲下巴:“这不就是那玩意成瘾了么?”冉仲轼摊摊手:“差不多。”“感情是治病来了啊。”众人知晓缘由,一下理解,亲孙子能不管不成?“不对啊,他上船两天了,怎么忍下来的?难不成另外一个名额……”“哦,那倒没有,另一个名额给了刘家年轻一辈的头名,不然怎么看得住那个小子?怎么忍的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靠勒贯?”陆凯云唏嘘:“及冠之前如此纵欲,能到奔马五窍,不容易啊。”世界上的人真是形形色色。同一异象。有人来增长修为,有人来增长见识,还有人来治病的……梁渠摇摇头。砰!灶房门轰然洞开。“聊什么呢?纵欲不纵欲的,别带坏阿水啊。”徐岳龙踏步进来。“靠,头儿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聊旁边船上那小子呢!”“哦,他啊。”徐岳龙显然清楚船队里有那么个奇葩货,没在意,转头看向梁渠,“阿水,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适才我问过位置,不到五百里,以当前风速,差不多半天。”众人坐直身子:“那么快?”“听见没,不到五百里,别坐这里闲聊扯谈,全打起精神来。回去调息的调息,补觉的补觉,确保状态。咱们少不得要和龙人,南蛙打交道,说不定会有怪鱼,那才棘手,多半要见血!”龙人,南蛙尚且还好,听闻怪鱼,众人神色严肃起来。南蛙,北鱼,东蛇,西龟,大泽最强大的四股势力分布。其中,南蛙,西龟,龙人三方尚算安稳,没闹过事,属于好打交道,能商量的人(妖)。北鱼截然不同!谈及北鱼凶残,北边的河泊所最有发言权,它们绝对比东蛇更难缠!本来南北不相接,大家不该去担心怪鱼问题,偏偏大泽局势变过一轮,北鱼和东蛇渡让过领地,至此东边一样有怪鱼!此次异象南偏东,虽大致仍在南蛙范围内,但距离东边相当接近。遍及东区的怪鱼注意到情况,绝不会无动于衷。水域势力划分,不像陆上国境线一样明明白白,一寸不多,一寸不少,你来我往几百里属于稀疏平常的事,不得不认真对待。冉仲轼等人相继离开。梁渠落在最后,凑到徐岳龙面前:“提领,咱们到时候的计划,能不能稍稍透露一下?”“倒不是不行……毕竟你发现的。”徐岳龙见左右没人,思索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水中情况复杂,计划多不相同,需随机应变。最理想,同样也最可能的情况,是北鱼来抢机缘,咱们和龙人,南蛙三方携手,赶它出去,吃掉北鱼原本该有的这部分好处。”梁渠点头。北鱼来,几乎板上钉钉。蛙族加龙人,不说龙人本身同四柱比有差距。哪怕相同,二打一仅仅有相对优势,无绝对优势。三方厮杀起来自身亦难免伤亡,迫于损失与收益,必然会让怪鱼进来分一杯羹。但加入河泊所众人,情况完全不同,三打一,局势非常明朗。相对优势立马变成绝对优势,站着把你打了。此情况对河泊所的好处显而易见,肥了自己,削弱了不友好势力。对龙人,蛙族道理相通。河泊所中立,北鱼为敌人。肥河泊所肯定比肥敌人要好。说不得有了这次合作基础,中立关系能发展成朋友。“长气位于水下,咱们是很难抢到的,一方面时间太紧张,调来老冰数量有限。另一方面,咱们真要抢,面对龙蛙两族联手,极有可能两头捞不着,还平白恶了关系,倒不如毕功一役,盯住异象这块肉,占据最好的位置!”“那其他情况呢?”“怪鱼不来,咱们单和龙人,南蛙抢,这种情况比较复杂,到时候需根据情况进一步商议,我希望尽量能不要生出矛盾,大家和气生财。不过除此之外,或会有第三和第四种情况。”梁渠思忖道:“鬼母教?”“正是!”不算零星的独立大妖,整个大泽成规模的势力不算多,就那么几家,不难猜。“鬼母教来,鱼怪没来,和对付鱼怪一样,只是咱们要让渡一些利益,最坏的情况是……”“全来?”“嗯。”徐岳龙点头,“你应当知道,我朝和东蛇生过矛盾吧?”梁渠点头,他听苏龟山说过:“矛盾根源是鬼母教?”“不错!以前有几件事,发生的颇为蹊跷,我们始终怀疑鬼母教和北鱼,东蛇,有说不清的暧昧关系,只是三方明面上始终否认,我们没有证据,他们要全来,劣势的就是咱们,或者说所有人,三打二,多半得相互妥协,五马同槽,那吃到的就都少了。”梁渠大致明白。河泊所赶走北鱼,属于“帮忙”,龙人,蛙族,理所当然的要让渡好处。相反,鬼母教来,那这部分利益让渡荡然无存。几百里开外的水底。上百名龙人往石壁上开凿出密密麻麻的洞穴,栽种的荧光藤蔓蔓延出数里地之多。许多蛙族有样学样,往山谷上开凿出蛙洞,只等异象出现,大肆吞吐一波灵机。花开两朵。东边几条大鱼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珊瑚晶虫说,南边有异象发生?”“南边,不是那群蛤蟆的地盘吗?” 第四百四十八章 以静制动! 夜幕深沉,刁斗三更。风急旌旗乱。青舟船队收拢风帆,没有点燃火把,静静地行驶于黑暗中,淌出两行浊浪,间或浮出江豚的光滑脊背。军汉站立大船两侧,目如星火,巡逻警戒。听得刁斗敲响,诸位府衙高层踏上搭建好的跳板,依次来到领船甲板,等候斗手测算方位。梁渠恰在船上,有幸旁听。桅杆顶部望斗,斗手站立疾风当中,手护一盏油灯闪烁,仰头观望,依照过洋牵星术,圈点勾画。半晌。斗手吹灭油灯,抓住揽绳下落至甲板,单膝跪地。“回禀诸位大人,此处距离目的地约莫两百里水路,以时下风速预估,正常行驶需一个半时辰!”“两百里……”杨东雄抬头仰望星辰,“此等距离,异象若为云上仙岛,或能直接观望。”缉妖司正统领左珩倚到栏杆上,伸个懒腰,招手逗一逗水里江豚。“久居帝都,偶有听闻仙岛妙景,遗憾未亲眼目睹过盛况,此行若有收获,日后回去亦不虚此行啊。”“景再好看,进不去有什么用?想要异象有效果,至少需近到二十里内,于此基础上越近越好,咱们兴师动众,跑人家水族手里抢饭吃,能不能吃到尚且两说。”甲板上,众人七嘴八舌,却无太多压力,还有人打个哈欠,与站岗军汉相比,显得慵懒。两百里,不远。观察周遭状况,异象显然尚未发生,只要未发生,便有商量机会,一切好说。隋鸿燕望向徐岳龙:“要继续前进么?”徐岳龙摇头。“暂时停止前进,静观其变,距离异象现世尚早,怪鱼或许适才有所察觉,未动员赶至。咱们眼下过去,来势汹汹,大概率会与龙人与蛙族发生直接冲突。不妨等上一天,让龙人斥候先行发觉我们,主动与我们接触,待观望出個二三与态度出来,怪鱼多半抵至,届时咱们出个后手,黄雀捕螂如何?”众人眼神对视,又望向夜幕下的卫麟,却见卫麟静立不动,一副让渡指挥权的模样。面对天地异象,提前获知取得的时间优势差,的确是个巨大资本。加之十艘大船,平均几乎一船一个狩虎,压迫感极强,任谁皆无法忽视。按他们当前状态与实力,完全能以静制动,以逸待劳。谁先开口,谁先怯。谁怯谁让渡,谈判获优,非常简单的道理。况且徐岳龙不想展示出太强的攻击性,同蛙族,龙人关系闹僵。任职河泊所不过一年,以后打交道的地方不会少,来日方长。左珩道:“水上的事,河泊所比咱们懂,我们只买了船票,其余一概不清,自然全听你的。”“我们和左统领观点一致。”缉妖司,三法司的人相继表态,事情定了大半,几个家族的不必去问,听从吩咐即是。徐岳龙转头:“简知府意下如何?”“一样。”“好!”徐岳龙朗声道,“诸位即日起,切莫再熟睡修行,时刻警惕,以免出岔!更不要私自出船远行,造成一切后果,我所概不负责!”“理当如此。”一个简单的小会开完,各位高层相继回船,传下消息与命令,安排人手轮流值班。船锚依次抛下,沉入水中,暂停行进。江豚族群环绕护卫。安排好船队,徐岳龙进一步指挥梁渠等人工作,意图迫使龙人主动接触不假,自身亦要对周遭环境有清楚认知。“方素,你带人往东……”83中文网最新地址“凯云,你……”“阿水,你去……”水山谷间。龙人乘水游梭,布置环境。龙炳麟手持褐色图纸,整个山谷走势一览无余,部分地方用蓝点与红点标记。“全布置好了没?”“回鳞大人,所有长气收集地点皆安排妥当,风水山势亦统合一致,自山谷间爆发规模战,狼烟及以上族人,或能有半成加持!”“半成……”龙炳麟摩挲地图,心中暗叹,“有总比没有好,先下去吧,有情况随时汇报。”“是!”龙娥英,龙延瑞处情况相似。异象出世在即,三人命令发布越发频繁,建设完成后,几乎大半龙人全派出去作斥候。蛙长老为蛙多有不耻,寻宝一事上没得说,只怕有其他人窥伺。“切忌放松大意,探查范围再扩五十里,凡有妖兽动向,第一时间汇报!”“牢记三人一组,切莫孤身行动!”无人知晓的山谷某处角落中。一个数寸大小的狭窄洞穴里,蓝色蜈蚣稍稍探出脑袋,一一细数龙人与蛙族规模,传递回去。青舟船队十数里开外。肥鲶鱼,圆头浮游水中。不能动,拳头趴伏水底,更外围清一色的江豚小弟。难得齐聚一堂。拳头甲壳鲜艳,气势惊人,红色背壳尽显不凡,显然在香邑县生养的不错。河泊所组建的船队前进赶路,梁渠麾下水兽一样没闲着,从蛙族腹地抄近路,抱上蟾衣赶来接应。梁渠接收到阿威信息,让肥鲶鱼把蟾衣分成数块,分给大家,往周边四散探查是否有妖兽聚落。有蟾衣在,摸索环境轻松安全。同时圆头率领部众往东边去,负责侦查怪鱼动向。天光大亮。梁渠趴伏水草丛中,亲眼目睹两位龙人从船队方向离去,急速赶往山谷。带队巡逻的圆头,亦传来有“穿着盔甲的鱼”靠近的消息。“倒是凑巧。”梁渠抬头望天,天光蒙散成一片。他带上汇总好的情报,登船汇报。另一头。龙炳麟接连得到汇报,心情沉重。“南边来了一支船队,疑似为大顺河泊所!”“东边有怪鱼出没,两头大精怪!疑似先遣斥候!”独吞的好事果然轮不到自己头上,但来得也太快了!长气的收敛要对应容器,怪鱼多半没有,但不意味着没法搞破坏。龙延瑞见到情报心惊不已。“铁头鱼来不奇怪,它们离得近,距离不超过一千里,感知强烈,为何河泊所也来那么快?他们距离那么远……莫非比铁头鱼还早知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走,去找长老商议!”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四十九章 没有选择! “放开我,我没病!我没病!”哐哐哐!剧烈的挣扎带动整张铁床与船板碰撞,发出巨响。铁床上用青钢链五花大绑的青年殷赤双目,颧骨红得要喷血,浑身大筋跳动,五指缩成鸡爪。肤欲裂,筋欲抽。完全不似口中“没病”模样。船上隐隐有嗤笑声。梁渠也想笑,但他绷住了。徐岳龙翻阅情报信息之余,目露担忧。此前知晓刘家第二嫡孙有瘾症,没想到如此严重,同服乌香没两样。真让人担心会不会暴毙到自家船上。铁床侧边一个长相更为成熟的青年听闻众人笑声,尴尬地脚趾扣地,脸庞通红。他头晕目眩地接过军汉递来绳索,接连绕上几圈,捆住了刘家嫡孙半张脸,捂住嘴巴,又用麻绳把铁床四角包住。“唔~嗬嗬嗬~”咚咚咚!巨响变闷响,世界一下清静。两个军汉把铁床搬到甲板上,好让“病患”晒到太阳,时不时传来几句“抑制邪气”,“治病”之类的言语。杂音消失,徐岳龙收回心神,注意力重放到面前简报上,看到一半,目光猛地跳到梁渠身上。“你小子有龙人内应?”“我哪有那本事!”梁渠连连摇头。安插一个针孔摄像头罢了,可从没有搞过什么卧底内应。何况龙人族形成原因特殊,族群内凝聚力非常强,难以渗透。“那你这……”徐岳龙翻动简报,复看一遍。整個简报仅有寥寥数张纸页,三图一表,内容却极为丰富。一张山谷走势图,一张怪鱼斥候位置图,一张龙人,蛙族山谷分布图。另有一表,为龙人与蛙族的数量统计,大致实力范围。完全摸了个底朝天啊!情报之详尽,就差说龙女穿什么颜色的裤衩!徐岳龙真怀疑,自己要布置一个类似任务下去,梁渠是否也能办到……“准确性有几成?”“八成左右,不低于七成,龙人派出了大量斥候,来回巡视,具体数量始终处于波动当中。”“八成,不少了。”徐岳龙心中估算,“短短一天时间,你是如何做到?”“属下自有办法。”梁渠不愿说,徐岳龙没有强求。他不免想到去年治理洪水,梁渠同样一天摸清走势,制作沙盘……或许为一样的办法?“你小子,天生做斥候的好料啊,今天又立一功!”徐岳龙猛拍梁渠肩膀,“可惜这单是私活,不上功劳簿,若分得一杯肉羹,我做主,引灵机最好的位置留给你!”摸清楚实力,对谈判获利可太重要!等同于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梁渠道一声谢。徐岳龙拿上情报匆匆离开,敲响云板,召集诸位高层,重新商量计策。“没有白忙活。”梁渠靠上船栏,迎风展望,有此承诺,自己收获不会太差。欲引灵机冲刷,非靠到异象二十里内不可,于此距离基础上,越近越好。且狼烟武师,最好能做到一人独占一到两亩范围,方能实现利益最大化,狩虎更要十倍不止!假若中心一片地里待两个,反倒不如去外围圈层独占。如此一来,中央核心区域的容量就是有数的,一个萝卜一个坑!参与势力越少,竞争越少,获得的好处越大!谁都不想放弃到手的肉。半个时辰后。左珩,隋鸿燕等人离去,面容带笑,看得出来,大家心情全不错。本来就妥当的局面,配合这么一手详细情报。稳了!傍晚。天空火烧云,夕阳透着一层薄云铺洒,一片水光粼粼,洒满碎金。龙人未至。冉仲轼讶然:“龙人这么沉得住气?”徐岳龙没有迟疑,转头望向军汉。“传令下去,开拔,前进三十里!再候半夜,若仍不上前,继续往复!”“是!”83中文网最新地址船锚拔出水面,停泊一天的船队徐徐前进。数里开外,监视船队的龙人辨认出船队方向,大惊失色。情报再度交接到山河谷内。“长老,怎么办?真是冲咱们来的!”“这该如何是好?”洞穴内,一众龙人略显慌张。南边有河泊所靠近,东边亦有铁头鱼虎视眈眈,可谓前狼后虎。今天一天下来,东边过来的大精怪数量已经达到五十之巨,领头更是两头妖兽,组织力暴涨!这支先锋部队依赖一只珊瑚晶虫,不断搜寻具体方位,异象现世之前,势必会找到山谷!给龙人做选择的时间不多了!龙宗银眸光闪烁。问询蛙族,实在得不到什么良策。一句话,不服就干。问题是,打完河泊所再打铁头,两翻轮战下来,得牺牲多少族人?本就岌岌可危的种群数量……半晌。龙宗银叹一口气。他望向族中俊杰。“炳麟,娥英,陪我走一趟,咱们去见上一见河泊所的大人物,延瑞,好生看顾,莫要出差错!”龙延瑞知晓此刻不是推辞的时候。“请长老放心!”夜半。铁青色的星辰高悬夜空。长香袅袅,灼断对应位置上的细棉绳,铁块坠入铜盘,发出清脆声响。徐岳龙拾起铁块,指尖盘转。“再进三……”“报!”“进来!”军汉进门,单膝跪地:“启禀徐提领,前方十里外,有龙人乘渡小舟造访!邀河泊所大人上大泽一叙!”房间内众人精神一振,喜上眉梢。到底来了啊!“我说他们沉不住气!”“按照阿水探索,北鱼应该也差不多到了地方,他们自然着急。”“傻子都知道不好两线作战,龙人和蛟龙有嫌隙,蛟龙又与北鱼交好,龙人只能倒向我们,没得选择。”北鱼南蛙素有矛盾。龙人看似有选择权力,事实上,河泊所船队抵达之际,一早注定结果。徐岳龙问:“对方有几个人?”“九人!八男一女,领头为一银发老者,实力不明。”梁渠起身道:“那女子身量是否与我相仿,容貌端美?”军汉汗颜:“身高是与梁大人相仿,只是天色昏暗,属下并未看清具体长相。”梁渠转头道:“此龙女实力当为大武师巅峰!食气人选之一,为首银发老者应为龙人一族三大长老之一。”他清楚记得自己曾经探索峡谷时的所见所闻。当时正是一银发老者造访,为三人上级。冉仲轼道:“如此说来,对方至少两位大武师巅峰!或许不止,需多加小心!”“无妨,他敢杀我不成?”徐岳龙浑不在意,“既不敢动手,带的人越多,说明他们越是慌张心虚。”“不可不防。”冉仲轼劝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龙人内忧外患,精神紧绷,万一怒上心头,没人说得准。”“也对。”徐岳龙是个听劝的,“那仲轼,杨叔,另请缉妖司的隋统领陪我走一趟吧,方素,文彬,阿水,寅宾,冉璎随船,这样咱们人数就一样了!”梁渠心中细数。四个大武师,五个狼烟,大致和对面相差不多。自己更同龙人照过面,信息上有无可比拟的优势。“速去备船!”“是!”点到名的几人带上家伙事,下到小船上,梁渠顺手把伏波投入水中,以备不时之需。待杨东雄与隋鸿燕到来,船桨入水,小船朝船队前方靠近。夜幕下。月光破碎。体量高大的龙人影影绰绰。双方接触之际。靠南位置的一队巡逻蛙水中游窜,撞上了铁头鱼的先锋斥候。“呔!兀那笨鱼,想做什么!入侵你蛙爷爷的地盘!再往前一步,小心炖伱做鱼头汤!”红皮蛙叉腰大喊,手中船锚重重砸地,扬起大片泥沙。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五十章 没送到也能谈! 怪石嶙峋,泥沙飞扬。铁黑色的船锚砸穿岩石,震得地面一颤,少许水草断裂漂浮。领头怪鱼铁雄扫两眼船锚样式,颇感意外。许久未见,蛙族不知何时换上这怪模怪样的武器。然面对红皮蛙质问,铁雄气势上不输分毫,不仅不退,更往前游动半个身位,出言挑衅。“你蛙族族地距离此处少说千里开外,何时成你地盘?雄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止要来,还要抓两只小蛙回去香煎,炭烤!”“呱呀呀,欺蛙太甚!今日我誓要取你鱼头!”铁头鱼厚颜无耻,红皮蛙大怒,猛然从岩石中拔出兵器,锚指怪鱼,其后群蛙激奋,上蹿下跳,呱声不断。铁雄身后小弟不甘示弱,一字排开,弯钩似的铁嘴闪烁寒芒,凶相毕露。“呱呱呱!(打打打!)”“吼吼吼!(杀杀杀!)”“呱呱呱!(炖鱼头汤!)”“吼吼吼!(生吞活蛙!)”气氛到了,没有二话,红皮蛙纵身一跃,抓住铁链,挥锚砸下!轰!波涛翻涌,层层叠叠,跃至最高处的浪头相碰,碎裂成朵朵水沫。大泽之上,数艘小船聚于起伏中心,两相靠近。北边三船,俱为龙人,八男一女。南边三船,亦为八男一女,只是身量俱要小上一大圈。龙人的高大身躯让他们在气势上显得更胜一筹,事实上却截然相反。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河泊所作为后来者,蹭到就是赚到,赚多赚少的问题。梁渠跟在师父后头,双方离得不足百米之际,目光扫上一圈。对面领头小船上站有一老一男一女,中间满头银发的老龙人特征鲜明,为“长老”无疑。剩下两个也是先前山谷中发现过的龙人上级,然再往后两艘小船上……陌生面孔。另外一个不在?梁渠微微晃动上身,凑到杨东雄耳旁告知状况。杨东雄点点头,站上徐岳龙的小船,趁双方未曾靠近之际,嘴唇翕动。徐岳龙心下了然,未等双方碰头,爽朗大笑。龙宗银立于对面小舟,随波靠来,闻声拱手。“大人何故发笑?是有何喜事?”徐岳龙抬手回礼:“徐某久闻龙人一族得天独厚,天赋高绝者繁多,不惑年前洞开玄光,熔炼百经者比比皆是。此行收拢水泽长气,更有三位俊杰相争食气,今日某有幸得见两位俊杰,自然欢喜,只是另外一位呢?怎么未曾见到?”此言一出,其余两艘小舟上的龙人勃然色变。龙炳麟,龙娥英低下眉眼。龙宗银笑容不变。“徐大人谬赞,龙人有甚天赋?多仰仗龙君,为世人以讹传讹,族中有食气资格的,只此二位,没有旁人……”“不对。”徐岳龙摇头,“长老莫要消遣于我,分明是有的,第三位比您左右二位臂膀更为年轻,正为龙人一族蒸蒸日上之证明,缘何要否认呢?”!!!龙人心头哇凉哇凉。对方不止知晓,甚至见过!什么时候?怎么做到的?族里有叛徒?龙宗银袖中不禁握掌成拳。短短两句话,透露出的消息连续重创龙人。河泊所明确知晓龙人一族在收拢长气!甚至清楚龙人一族的大致实力!连延瑞,炳麟,娥英三位头领的情况都摸得干干净净!83中文网最新地址徐岳龙身后的两艘小船上,项方素偷偷给梁渠竖起大拇指。牛逼!边上几個龙人明显沉不住气,全说对了!这情报准得没谁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徐岳龙仗着梁渠的一手消息,先声夺人,直接震住了对面龙人。轻松拿捏!梁渠亦松一口大气。自己去过山谷,推断出先锋部队中的三人为食气候选者不假,但龙人族里有没有其他合适人选,没人能肯定。徐岳龙知道仍一口咬定,说出准确数字,显然在赌。食气之前,尚有洞开玄光,熔炼百经两步,以龙人种群规模,加上龙血限制,能做到这一点的年轻人绝不会多。搏一搏,舢板变乌篷。赌对了,进一步压缩龙人转圜余地。赌错了,恰恰相反。有利有弊。从个别龙人反应来看,运气不错,眼下是利好一边。“龙长老。”徐岳龙盘腿坐下,“我河泊所出发数天有余,一行人候得百无聊赖,你我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北鱼已逼至山谷二百里内,不比我河泊所动作慢,与其龙人,蛙族双线作战,不妨你我蛙,三方携手,共抗强敌,岂不美哉?”“双线作战又如何?”龙炳麟冷哼一声,正要按照计划出来唱白脸,龙宗银抬手制止。“说得对,你我双方既要携手御敌,当坦诚相见,不必浪费时间,徐大人想怎么个合作法?”徐岳龙反问:“收拢长气的老冰,不知龙人一族准备有多少?”龙人再是一惊。怎么连收拢长气的容器是什么都知道?龙宗银沉默片刻:“不劳徐大人忧心,数目不多,够用。”“我看不尽然。”徐岳龙从怀中掏出一份册页,“按天舶商会记录,近来半月,离得最近的高山……”“勉强够。”“那正好,我所此行携带有三百年份老冰一百二十万斤,愿以一斤二两的价格同盟友合作,如若钱不够,可用等价宝鱼、宝植交换,同时异象宝地我们要分一半。”“绝无可能!”龙炳麟断喝,这回不是唱白脸,是真恼怒。勉强够用不是假话,老冰能多一部分自然更好,不多也行,偏伱开口要二百四十万两!这也太他妈贵了!明显强买强卖!何况收长气,哪用得着那么多老冰?河泊所此举行径意思明显。你不买,谁收长气可说不准!甚至于卖冰基础之上要一半宝地!龙人一族只占有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为蛙族,合计他们得倒贴!龙宗银摇头:“一斤二两着实太贵,不若四斤一两,买一百万,宝地我族让出六分之一。”“太少太少!”徐岳龙摇头,“一斤一两五钱!一半宝地不变!”“四斤一两一钱,六分之一宝地。”双方谈判开出一个头,立马陷入扯皮,互相砍价。梁渠凑到冉仲轼身边,纳闷道:“咱们带冰了吗?”从徐岳龙得到消息再到组建船队出发,总共几天?自己花钱加急尚要五天送达。船上也没看到啊。冉仲轼低声道。“临行前天舶商会那边订了一批,还没送到呢。”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五十一章 此子竟类龙君? “一斤一两!三成宝地!核心圈层尽数归我们,这个价格是底线!不能再低!山谷中龙人总数不到三百,狼烟更仅有一百出头,根本用不到那么多宝地!”“三斤一两,购一百万斤,二成宝地,核心圈层至多给你们一半!徐大人莫要欺龙人太甚,同等价码,我族大可花来请求其他水族出手相助!”“哦?”徐岳龙前倾身子,“不知龙长老要请谁助拳?是七百里开外的水虎鱼?亦或一千五百里开外的蝠鲼,请过来,保得住自己那份吗?”“不劳徐大人担心。”龙人,水师围成的包围圈内,龙宗银,徐岳龙同菜市场的大妈一般无二,狂喷口水。每每给出一个数据,加上一大段论据,谈及这是自己底线,下一刻就又能抛出一个更低的报价出来。先前所谓底线忘得一干二净,相当灵活。只是不同于买菜几個铜板往来。二人每砍下一钱银子,乘以一百万,合计十万两的流水即从手中溜走,听得人心惊肉跳。梁渠望天数星星,唏嘘不已。当年自己为多挣几个铜板,非得特地跑去酒楼卖一条大黄鱼。一转眼,俨然能够参加几十万两白银起伏的大生意,事后少说能分得一部分。轻轻松松。人生啊。利益获得不一定非得打打杀杀,生者通吃。那高手忒不经造。几十年培养下来的高手,为两场争夺死掉,值得吗?任何修行到一定境界的武师,皆为既得利益者,绝不轻易梭哈冒险,能不死就不死,能少死则少死,得不到好赖活着。同百姓吃饱饭就不会造反道理相近,本质上有一种“软弱性”,“妥协性”。河泊所不来,怪鱼一样要来。同河泊所联手,三打一踢出去,取代份额,于龙人总体利益而言反倒是好事,只要把价格砍到面对怪鱼种种后果的代价内。胡思乱想之际,梁渠忽然感觉自己脚后跟让人踩了一下,回头看去。“冉姐?”冉璎收回小腿,悄声笑道。“梁弟抬头,对面龙女看你呢!”“嗯?”梁渠闻言抬头,视线正好同对面龙女碰上,凝在半空中。两相对视,龙女不仅不避,反而灼灼地盯着。冉璎发出调侃的呦声。让一个美人盯住,梁渠怪不好意思,他摸摸自己脸庞,绒毛微立。啥情况?真看上自己了?《眼识法》仅能辨别恶意,杀意,情意啥的倒觉察不出。周遭人听到冉璎言语,纷纷反应过来。柯文彬撞一下梁渠肩膀:“可以啊你小子,给对面龙女迷得。”“我支持这门亲事!能食气的大武师诶,长得好看,身材又好,阿水你有福了!”项方素紧跟调侃。岂料话音刚落,对面龙女目光不动,朝旁边青年耳语几句,旋即青年一样朝梁渠方向看来。目光灼灼!嗯?众人怔住。怎么事?男女通杀?“不对劲!”冉仲轼低喝一句,朝侧边跨出半步,大半身子将梁渠挡住。项方素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左右交错,完全遮挡住对面视线。两位龙人跟丢目标,收回目光,隔空点头。冉仲轼朝对面龙人点头致意,见二人不再关注梁渠,上半身稍稍后仰。“是不是先前阿水传消息,让对面看到了?”项方素点头:“有可能,阿水和杨掌故交流过一次,许是那时候?”众人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叫梁渠来是为辨认对方。没想到对面那么敏锐……柯文彬摩挲下巴:“我道是桃花运呢,吓我一跳。”冉仲轼提醒道:“阿水初入狼烟,人桥未立,你们几个别发呆,全悠着点。”“放心。”梁渠陷入沉思。对方为什么突然看他,真是因为注意到自己“通风报信”?亦或者……梁渠莫名联想到蛤蟆老大一眼认出自己是为蛟龙所寻找的“贼人”。“难道龙人对我身怀江淮眷顾有所察觉?不应该啊,大武师能感觉到?老蛤蟆明明没感觉,蛇妖也没有。”中心位置。龙宗银和徐岳龙二人嘴炮正酣,激情辩价,全然没意识到身后情况。只隋鸿燕和杨东雄察觉龙宗银身后两位大武师目光变化,却担心是为对方转移心神的阴谋,不好随便回头,露出破绽。一切如旧。独梁渠冥思苦想。恰为此刻,数百里开外的圆头自精神链接中发来传讯。“蛙族的巡逻队已经和怪鱼的斥候队打起来了?”梁渠从苦思中抬头,环视众人,完全找不到传递消息的好法子。此等重要消息,理应事前告诉。83中文网最新地址现在告诉,既无法解释为何和众人站一起的自己会收到消息,又显得太“即时”。天蒙蒙亮。众人神经绷张许久,颇有惫意。龙宗银和徐岳龙两人说的口干舌燥。龙宗银喘口气:“徐大人真是议价好手,二成宝地,购冰一百万斤,三斤一两二钱,合计四十万两,成与不成,已是我龙人一族极限。我龙人是不想出现伤亡,可徐大人自己也不想自己的下属平白送命吧?你我两方应当携手共进,不该再浪费口舌于此。”徐岳龙下意识要驳斥,仔细衡量,及时住嘴。价格的确谈得差不多,再多不礼貌。正欲答应,一条江豚离开船队,朝众人方向游来。徐岳龙眼眸一转,到嘴边的成交咽了回去。江豚摇曳长尾,来到梁渠身边,递上一张纸页。正是圆头老婆!众人目光集中到梁渠身上,尤其龙炳麟,龙娥英。梁渠不敢露头,他把纸页交给柯文彬,柯文彬上前转交徐岳龙。展开一览。徐岳龙咧嘴。“情况比龙长老想象的更为严峻啊,北鱼目前集结有十二位鱼妖,上百名大精怪。斥候队更是同蛙族巡逻队于一个时辰前,山谷一百一十里开外发生战斗,互有损伤。看来差不多今天就该找到长气现世位置,河泊所再不介入,恐怕……”龙宗银惊疑不定。一时间分不清是对方为加价抛出恐吓的假消息,亦或真有此事……龙炳麟当即回头,目视两位龙人。没有言语吩咐。噗通!噗通!两朵水花溅起,下潜数十米,进入游梭。水中白鲟甩尾游蹿。徐岳龙静静不语,气定神闲,全凭对方验证,彰显自信。洪水一次,今日一次,经历两次,徐岳龙对梁渠的情报拥有极大自信。然徐岳龙越是淡定,龙宗银越不淡定,心有惴惴。消息为真,铁头鱼迫近是一方面。河泊所展现出的强大情报收集能力是另一方面!水下情况,人族竟比龙人得知的更快?打架一事暂且不说,连铁头鱼纠集了多少怪鱼都清楚……合理吗?龙宗银想见见那头江豚的主人是谁,却被对面遮挡得严严实实,不漏半点。这才是一个真正积极向上的盛烈种族啊。能人辈出。龙宗银心中叹气。江风徐徐。阳光大盛,天朗气清,青舟上许多人站立甲板眺望。白鲟浮水再现。先前两名离开的龙人凑近汇报,面露惭愧。“发生斗争为真……怪鱼纠集数量,暂且不明……”龙宗银长叹一声。“另添十万两!”“龙长老爽快!”晨阳下。二人弯腰作揖。两边龙人,水师齐齐拱手。“终于成了!”徐岳龙目视龙人离去,脸上忍不住浮现笑意,浑身轻松。又谈成一笔大买卖!自己当真有做生意的料!自得间,冉仲轼靠前,谈及先前发生之事。徐岳龙皱眉:“江豚来之前?”“来之前。”江豚为河泊所标志,来送信证明不了什么。反倒送信之前……徐岳龙提醒道:“阿水伱千万当心,莫要独自行动,平日里至少跟三位以上狼烟,或一位大武师行动!”“好!”水底。白鲟停止行进,缓缓甩尾环游,其他龙人离散巡逻,确保四周无敌人偷袭。中心位置。气泡幽幽上浮。“你们说此子颇类龙君?”龙宗银听闻龙炳麟和龙娥英所言,惊骇抬头,下意识转身才想起自己早已离开。为时已晚。龙宗银眉头紧锁。万没想到先前传信之人会如此特殊。联想至河泊所总快龙人一步获知消息,繁多思绪涌上心头。“快快道来,缘何你们二人会有此感受!”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五十二章 小范围交战! 龙炳麟凑到龙宗银耳畔私语。龙宗银瞳孔收缩,一把抓住龙炳麟手腕,指节捏得发白。“千真万确?”龙炳麟郑重点头。“不会有错!娥英先发现,经由提醒,我亦有同样感觉,对方是身怀眷顾之人!”龙宗银环绕踱步。江淮眷顾!一介人族水师官员竟拥有江淮眷顾?“不可思议,真不可思议……”龙炳麟犹疑片刻:“长老,龙君转世……”龙宗银欲言又止,半晌,低下头来陷入思绪回忆。不承认。不反驳。龙娥英,龙炳麟对视一眼。长老此举无疑在说确有可能!整个江淮水泽,能拥有江淮眷顾的,有且仅有三类!龙君!龙君血脉一代内的龙属异种!蛟龙!但若从根源上细究,真正拥有江淮眷顾的,其实唯有龙君!一代内,即龙君亲自创造龙属异种,属血脉沾光,间接恩赐。蛟龙眷顾则源于霸占真龙遗泽,日夜吞吐龙珠所获。同为眷顾者,相互碰面,自生冥冥感应。龙炳麟,龙娥英不属一代龙种,却属与一代种较接近的三代种。自身没有眷顾,却得益于天赋血脉,对眷顾者有微弱感知。碰上此等重要大事,二人不会信口开河。龙宗银大为遗憾。自己当时正和徐提领据理力争,能砍一钱是一钱,多占一地是一地,未太在意身后众人。江豚送信那会又为人故意阻拦,未亲眼目睹……龙炳麟抱拳:“对方身量于普通人当中十分挺拔,然放龙人一族却只与龙女相当,自身完全没有龙属气息,是人族无疑!”“河泊所的水下情报收集能力比我们更强,颇为蹊跷,江豚送信对象亦为……”“唯一疑点,对方真为龙君转世,缘何不来找寻我们?”念及此处,龙炳麟黯然神伤。难道龙君不相信自己的禁卫?“许未勘破胎中之谜?”“未勘破胎中之谜?”龙炳麟精神一振,“倒是如此,未勘破胎中之谜,却已觉醒少许龙君天赋?故于水下有玄妙之能?如此即解释得通……”龙炳麟,龙娥英相互提问,解答,讨论,说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给犹疑不定的龙宗银越整越糊涂,心头种种猜想不禁往单一方向靠拢,颇有被下自我暗示的苗头,连忙叫二人打住。“停!停!莫要妄下定论!是或不是,眼下谈论尚早!”二人闭口。龙宗银思忖道:“当务之急,先去通知大长老与二长老,处理好与河泊所合作一事,把实在的东西拿到手中,再去深究探讨,决定接触与否。”龙人一族三位长老。大长老,二长老实力最强,三长老多处理杂事,真碰上龙君转世的大事,毫无疑问要同另外两位商讨。尤其是两个小辈你一言我一句,下了暗示,龙宗银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经失之偏颇,许会射箭画靶,做出错误定夺。陷入困境之人,想法往往会失准,极难不把一件事的猜想往自己希望方向靠拢。龙宗银召集周围龙人。登船之际。龙宗银忽然道:“南岸河泊所位于何处?”“平阳县,唔,据前些日子回来的龙人说,南岸淮阴府已经改为平阳府。”“咱们有派人去那吧?”“有,沿岸每县二人,再沿着数条河道渗入大顺周边数府之地寻找龙君。”83中文网最新地址“去往平阳县的龙人是谁?”“貌似是……”山谷中央。龙平江,龙平河两兄弟手握长镐,奋力开垦峭壁,把开垦下来的石块抛进山谷。龙子建,龙子和两兄弟观望一阵,扛上镐头一同过来。龙平江抬首间瞥见二人,放下手中工具。“子建,子和?什么时候回来的?好几天没见着你们。”龙平河猜问:“不会才到吧?”“害,甭提了。”龙子建一脸晦气,蹲坐到石块上,“我那地界又来好多蛇妖,跟开雅集一样,多危险啊,心想过去找你们两兄弟避避风头。谁料族里召回的时候,我们俩正好在路上,压根没碰着面!信使去平阳也只找了你们两兄弟就走,我和子和到了地界,一连几天愣没找到人影,去旁边两县一看,还是没人。这才觉得情况不对,猜是不是族里有事召回,连忙赶回来,好悬错过异象洗礼,流年大不利!”龙平江怔住:“香邑县又有蛇妖?”“有,少说四条蛇妖,好几条大精怪!”龙子和绘声绘色,“有两条宽度比之前那一条更长!”龙子建道:“说起来我们还想问你们呢,那么多蛇妖,怪奇怪的,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过年那阵就觉得伱们俩有心事。”“没有没有。”“怎么会,哈哈哈。”“唔……”龙子建挑眉,正欲说话,山谷外,无形波纹掠过,带起阵阵清音。龙人们游蹿出山谷,浮于水中。一群鼻青脸肿的大蛙小蛙从远处游蹿过来,个個身上带伤,手持大锚,有的锚头都断了。此情此景,一众蛙族,龙人纷纷上前关心。领头大蛙握着半截断裂沾血铁锚,坐倒地上,疲惫不堪,大声嚷嚷。“铁头鱼来了!”消息传出,一片哗然。目睹族蛙受伤,一众大蛙义愤填膺。黄皮蛙大怒:“好大胆的铁头鱼,敢来犯我蛙南域,定叫它有来无回!”“呱呱呱!”“呱,呱呱!”各色大蛙上蹿下跳,个个扛锚,要去找铁头鱼报仇。龙人一族抬头望向龙延瑞。龙延瑞正迟疑,天空中数条白鲟急速逼近,大喜过望:“蛙游击稍安勿躁,待我族长老回来,先行商议再说!”……同龙人谈好合作意向,河泊所船队全速进发。不再是渐进施压,而要一口气抵达目的地。舱室内。徐岳龙贴好梁渠送来的信纸,环顾一圈。“分润一事,暂且等钱财到手再提,大家有无意见?”“没有。”“确实,拿到手再分。”“那好,既然如此,我作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凯云,毅鹏,寅宾,你们三人分出一支队伍往西行进二百一十里,附近有座小岛。我和天舶商会的人约好在那交货,算算日子,应该就这两天,现在就可以出发。”舱室内三人领命离开。“仲轼,马上去准备材料,给大家画墨阵,蛙族巡逻队已经和北鱼斥候队做过一场,预估今天之内会陆续爆发范围性小规模交战。咱们多少要过去出点力气,但以保全自己为主,尽可能不要一对一和二对一。画墨阵记得大武师优先,其次咱们自己人,随后缉妖司和三法司,那些家族里的人放到后头,能画多少画多少。”“是。”命令一条接一条颁布。待到日落时分。浮出水面的龙人望见船队,回去传报。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五十三章 正面交锋! 大泽渺渺。怪鱼结成的大队朝南边稳步探索,伴随着时间推移,数量越聚越多。少部分速度缓慢的落在后头,它们身上布满伤口,有钝器伤,有利器伤,有的板甲里还卡了零星的金属碎片。同蛙族巡逻队的交战,铁头鱼的斥候大队没讨得太多便宜,更有少许伤亡。换上新武器的大蛙意外凶猛。四柱里,从来干架第一的铁头鱼竟落入下风,以至两败俱伤。头顶板甲碎裂成三块的铁雄强撑眩晕的脑袋,仔细勘查地形。“继续向南,我记得往前八十里有一处峡谷裂缝,蛙族巡逻队多在这一带晃荡,异象位置极有可能在那!”……怪鱼轰轰烈烈的进发。河泊所几位高层正同蛙族,龙人族进行友好会谈。画好墨阵,得到增益的梁渠沐浴斜阳,面朝大泽。他双臂搭在船栏上凝视飞翔的海鸟,手里畅快地扒拉煎鱼饭。出来几天,他发现船上的厨子做普通饭菜水平中规中矩,不好不坏,反倒做鱼意外有一手。新鲜的牛角鲳剃掉头尾,只保留中间肥厚的大肉段。剃出的鱼骨煎烤至焦香酥脆,闷入锅中炖汤,鱼肉稍稍煎过,溢出油脂后打成肉糜,和米饭混在一起,少水,蒸得偏硬。最后淋上金黄色泽的鱼骨汤,盖上一层油炸好的酥脆鱼皮,味道极其鲜甜!汤泡饭不利消化,架不住它好吃。冷冻水平有限,放冰窖里的菜和肉逐渐发蔫,只有鱼天天现捕,足够新鲜,更显美味。鱼皮咬一半,另一半浸没汤中,吸满鱼汁,口感弹牙,梁渠大口干饭。哗啦!几道水声响起。徐岳龙,卫麟,左珩从水面接连冒头,抓住船上抛来的绳索上船,召集众人。梁渠两三口扒拉干净,收好空盘上前凑热闹。“成了?”“成了!”徐岳龙拆开发髻,拧干头发,甩到后头,“比想象的容易。龙人一族基本听命于长老,全没意见,他们筹备物资要一段时间,正好咱们老冰也没送到。”“蛙族那边呢?”“一样,南蛙比想象的好说话,毕竟它们那份一分不少,和谁一道干活没区别,里头领头的是一头黄皮斑点大蛙,我估摸大武师巅峰。实力蛮强,说自己是蛙族游击将军,距离成为大妖或许只差一步之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蛙族用的武器有点奇怪……全是船锚。”徐岳龙顿了顿,目光落向梁渠。梁渠挠挠头,装作惊讶的样子:“船锚?”“就你发明的那个‘山字锚’,几乎蛙手一个,好像跟咱们的玄水叉一样成了它们的制式武器,什么材质都有,算了,许是蛙族看到咱们船锚,觉得新奇有趣吧。”徐岳龙岔开话题,“仲轼,去把咱们的人全喊过来,挨个发牌子,领了牌子编個队,我们任务是同龙人一起,到山谷北边偏东位置巡逻,阻挡铁头鱼的先锋部队。”“好!”冉仲轼转身离开,拿起大椎敲响云板。众多军士,人员快速集合。“全来领腰牌!一人一块,万不能弄丢离手!弄丢了需额外三人作保方能上船,一旦出现任何意外,连坐追责!听明白没有?”“明白!”“好,排队来领!一人一块,不得代领!需登记姓名!”梁渠靠近师父。“这腰牌是防鬼母教的吧?”杨东雄点头:“灵纹木制作,贵倒不贵,主要是少,难找,短时间光靠材料便难以仿造。缉妖司,三法司人数众多,平时虽有合作,但底下人终归少碰头,相互认识有限,容易被人乘虚而入,做个腰牌方便辨别敌我。”梁渠点头。蛙和龙人不需要类似信物,易容很难易掉种族。十艘大船上的汉子们不一样,同鬼母教外貌上没有区别。梁渠领上一份腰牌,正面有个一零二三数字,加上少许纹饰,别的什么都没有。其他家族子弟待遇相同。分发完毕。“好!”冉仲轼站上高台,伸出一只手掌,握成拳头,“现在根据腰牌上的首位数字,大家分别到对应大船上集合!这艘船是一号船,往后分别为二三四五……”人群乱哄哄,初时像无头苍蝇,但很快按照要求来到对应船上。站好。梁渠左右环视。两边只有河泊所同僚,领队人是徐岳龙,没见到师父和师兄师姐。“巡逻两队一组!奇数为正,偶数为副,跟随前进!”两队一组?梁渠回头。水鸟低翔,夕阳铺洒。甲板流淌一层沉郁的深红,长长的斜影晃动交叠。二船上的徐子帅跳上船栏朝自己招手,陆刚微微颔首,胡奇打量腰牌,向长松和旁人闲聊,注意到梁渠目光,跟几位师兄一同抬手。梁渠咧嘴一笑。嘿!又到一起了。自山鬼一事,自己还没怎么和师兄们一起行动过。水鸟从桅杆间穿梭而过,飞向碎金起伏的大泽。“全拿好,保命的东西。”冉仲轼拎上药桶,走过甲板分发丹药。“一人三瓶,疗伤丹,回气丹和避水丹看清楚名字,关键时候别吃错了,多要的自己掏钱买,有特殊需要的跟我说。”每一次集体行动,对后勤都是一个巨大开支。卖冰所得五十万两,估摸要填一点点在里头。梁渠手捏药瓶,依次把丹药装进自备牙套里。紧张肃穆的氛围无声中弥漫。冉仲轼跳上桅杆高声朗喝。“奔马及以下武者,尽量待在船上,少下水,听从指挥,可以利用船弩进行辅助攻击。一定要下水,先含一枚避水丹,能帮你延长水下活动时间,彻底融化之前,都是安全的。咱们碰上北鱼,以伤敌为主,能打则打,不能打就跑,叫人,叫蛙,莫上头,杀了鱼,你也拿不到军功!所以不要想着去拼命,留存体力,实力!尽量控制住争斗烈度,关键时候多留一口气,能保你一条命!”冉仲轼说完,徐岳龙跳出来接茬。“我再次强调,咱们来此目的是和龙人,蛙族联手,迫使北鱼无法争夺异象灵机!故围而不破,只需削弱不用消灭!咱们这点人手做不到消灭,做到了也要付出惨痛代价,不值当!更会引大妖出手!届时情况就复杂了!”大部分人回应尚可,家族里多有懒散,回应稀稀拉拉。冉仲轼和徐岳龙全没理会,反正混编到一块,行动一致,几句话交代完毕,十艘大船进发,配合江豚往山谷东边靠近。夜幕降临。船上静谧漆黑。水上点火,照不透水下情况,反倒容易吸引敌方注意。同碰头的龙人简单交流,确定好合作方式。冉仲轼待在船上和一部分江豚留守。徐岳龙,杨东雄领两边狼烟和一部分江豚,乘上小舟紧跟龙人,探查怪鱼踪迹。龙人负责水下巡逻,他们负责水上跟随。一旦遇上情况,随时下水提供武力支援,尽可能的利用彼此优势。双方主动交汇之下。跟在师父后面的梁渠很快碰上一群铁头鱼先锋。“比上次遇到的铁头鱼个头要大不少啊……”水下光线昏暗。梁渠躲在岩石后燃起金目,能清楚观察到怪鱼模样,每一头体型都和肥鲶鱼它们差不多大。领头的更为奇特,模样和寻常铁头鱼完全不同,反而有手有脚,拖一条大尾巴!化人的妖!梁渠蓦然想到遇见过的鲟鱼妖。眼前这头明显熟练地多,不是什么半吊子选手。“师父,岳龙大哥,咱们上不上?”杨东雄望向徐岳龙,他是偶数,决定权在正领队身上。徐岳龙没有犹豫太久。“上,就一头鱼妖,怎么不上?早削弱一分是一分,早打早轻松。” 第四百五十四章 贯日! “杨叔,你带人绕后,水兽感知敏锐,靠远不靠近,注意隐蔽。没有机会,以我行动号令为准,有机会,自行决断是否出手,我作策应。”“嗯。”杨东雄领命离去。俞墩,陆刚,徐子帅等人压低气血,依次跟上,紧随龙人引导,包抄绕后。梁渠身为都水郎,归属一队,手持渊木,腰挎箭筒,背负伏波,同徐岳龙停留原地,隐蔽自身。铁头鱼尚未察觉到埋伏,直愣愣地向前冲,无丝毫防备之心。天之生人,各有偏长。套到妖上同理。铁头鱼得天独厚,高攻高防,厚重板甲取代全身除小腹外的几乎所有皮肤,故对水纹感知远不如其他水族灵敏,连人都不一定比得过。众人得龙人引导辅助,反倒潜伏能力更上一层楼,齐齐化作寂静大网,目睹领队铁头鱼手持一柄锯齿砍刀,率两位副手,一十六位部下闯入埋伏圈,完全包裹。埋伏侧下的杨东雄手持黑刀,双眼微眯,注意力集中到领头怪鱼及左右两位副手上。默默屏息。先锋头领体型庞然,生化出的虬结四肢贴身并拢,甩尾游动,搅乱大片水流。石缝间攀附的细密气泡伴随颤动相互融合,脱离岩壁,幽幽上浮。头领右位副手摇尾摆身,展露一抹无甲鱼腹。轰!杨东雄骤然蹬地,雷出山中,岩石地面龟裂如密麻蛛网,崩碎溅起,右手提刀上撩!甩尾怪鱼骇然大惊,浑身紧绷试图翻身抵挡,一切都为时太晚。刀芒闪过,锐利罡流倾泻而出,跨过道道水流,砍入板甲缝隙之间,划破鱼腹!刺啦!充满韧性的鱼皮被暴力撕扯分裂,竟发出布帛断崩般的声响!杨东雄亢阳鼓荡,力量再起,粘稠阻力赫然一空!哗!整条铁头鱼一分为二!断裂两截!大泼鲜血泼洒炸开,模糊战场,浓郁血腥味裹挟一抹温热余温扑面而来,钻涌进口鼻。同一时刻,徐岳龙应声而动。剑光滟滟似水,罡流水浪叠叠涌起,犹如长河滚走,大海涨潮,涛涛不尽冲刷而过。第二蓬鲜血炸开,蓬散!源头正是先锋头领的左副手!千层剑罡轰入鱼目,一路深入绞毁鱼脑!惨叫戛然而止。所有铁头鱼亡魂大冒,收拢队列。“鬼祟之辈,该死!”左右副手猝死,领头先锋勃然大怒。犹见偷袭之辈是为两个小人,浑身肌肉膨胀,板甲舒展,猛然跃起,锯齿砍刀挥舞,甩身劈下!血雾裹挟扩张,一支支奔若流星,足以洞穿金铁的箭矢透出血雾飞来。先锋大将不管不顾,锯齿砍刀前压。其身前大片空间都好似被齐齐推动,犹如一座拔地而起的大山。一霎间,烟尘泛起,泥沙乱舞,所有水流,血雾都被蛮横的挤压出去。轰!液流被压成实质水墙,呈扇形散射开来,把所有箭矢全部撞碎于半空之中,再朝徐岳龙,杨东雄二人奔涌而去!只一鱼,竟如千军万马奔腾!好猛!梁渠瞳孔收缩。83中文网最新地址他一连发出十多支落星箭,混两支逐月箭,竟是仅为其余波完全碾碎!比遇到过的鲟鱼妖、蛇妖要强大太多!先锋头领携锯齿砍刀来势汹汹。大辟伏魔刀现。梁渠见识过许多次,不足为奇,眸光一转,一轮圆月升腾,照透血雾。嗯?相?梁渠惊觉到一抹灵机流动,同寻常真罡完全不同,却来不及看徐提领的真罡究竟为何,匆匆瞥到一抹鱼尾,混战一触即发!项方素,柯文彬口含避水丹,奔流上前。俞墩,陆刚等人紧随其后,纷纷找上对应的鱼怪厮杀战斗。整个战场自死亡的左右副手为槛,完全分割成前后两半。这也是为何杨东雄不偷袭领头先锋,反杀副手缘故。杨东雄大武师境界,同实力层次下偷袭以防御,攻击著称的铁头鱼,难立大功。反倒偷袭低出一个大境界的右副手,一刀斩杀,于团队整体裨益更大!从中偷袭,更能直接截断战场!徐岳龙显然抱有类似想法出手。转眼间。先锋部队里的左右副手尽皆殒命,项方素等人应对压力大减,厮杀起来得心应手。头领,左右二副手,一十六位部下,整体数量少于众人,亦给了梁渠游离于战场之外的机会。尤其两位副手炸开弥漫的血雾,天色本暗,给所有人提供了不便,却为梁渠创造出最为合适的战场。他压根不用眼睛,仅凭水下感知即可轻松锁定每一头怪鱼,每一個人具体状态,提供精准支援。河泊所战时不限量提供的玄水精钢箭不要钱似的泼洒,划开水幕袭击向怪鱼们的薄弱之处。项方素等人身处血雾之中混战,时不时见一支利箭突刺进来,心惊肉跳。血雾如此浓厚,这小子不会在敌我不分的盲射吧?然配合过几次,众人发现利箭无一例外,全部对准了怪鱼,担忧之心转为欣喜,加入战团全力厮杀。多打少。几乎没有悬念。相同境界实力,水下环境之所以要三对一,是以杀死对方为目的,防止敌方逃遁,养伤再来。想赢或者单纯杀伤很简单。二对一都不用,五对三,或者三对二即可。期间梁渠更看到几人脱离战场,吞下两粒避水丹后重新加入。游刃有余。梁渠余光扫向前方战场。瞥上几眼才看清,徐岳龙的真罡竟是为一头通体澄红,背脊闪烁金光的大鲤鱼!整条鲤鱼充满勃勃生机,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蜕变感混在其中,好似随时能够鱼跃化龙。眼下金鲤畅游于灵相当中,更显不凡。大河涛涛,圆月低垂。梁渠头一回见到自己上司真罡,只是不知大河与圆月,是一个相,还是两个相?战斗未曾结束。梁渠斩断思绪,手持渊木,注入蓬勃气血,渊木弓力快速上升。金目扫视,盯住一头怪鱼。正与徐子帅激斗的怪鱼忽地狂躁不安,感受到了巨大危机,摇头甩尾试图突破围攻,避开危机。徐子帅汗毛微立,生生拽住出手利刃,同样感受到一股骇人气势自身后升腾。游步间避开怪鱼攻击。仓促回首。一抹赤光迸射而来,其速绝快,所过之处,罡流漫卷,生化出一条栩栩如生的长龙之影!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五十五章 瞬秒! 吼!红光乍跃。龙吟之声心头炸响。危机大盛的铁头鱼疯狂摆身,震碎周遭罡流,甩尾朝侧边滚去。然红光纵横,犹如贯穿辰日,自九天飞来的炽龙,映亮怪鱼瞳孔。轰!大日坠落!铁头鱼狂怒嘶吼,目眦欲裂,偏无济于事。那脱离大泽,陷入沙漠承受烈日灼烤的煎熬感轰然爆发,其后狂猛巨力袭来,犹如一柄攻城巨锤当头砸下!这一瞬间,从来以防御见长的铁头鱼竟然无力抵抗。厚实如千锻铠甲的板盔被彻底贯穿。玄水铁锻叠二十炼以上,几无水阻的玄水精钢箭头寸寸崩裂,化作无数亮银碎片于怪鱼体内炸出一个血肉空腔,罡风沛力水潮般层层涌现!噗!环形水流扩散翻涌,飙出淡红丝线。铁头鱼同断了线的风筝跌落水底,撞断数根嶙峋石柱仍未停下。在周遭怪鱼及诸多人的注视下,自布满岩石与淤泥的水底拉扯出足十数丈的沟壑来!泥沙冲天。血雾滚滚。徐子帅张大嘴巴,瞠目结舌。游蹿出去,查探生死。铁头鱼侧颅伤口处一片焦黑,洞口外板甲蛛网般龟裂,轻轻一敲,碎屑簌簌掉落。再无生机可言。“贯日箭……”徐子帅回望立于岩石上的梁渠,一时失语。一门上乘武学,传家足以立身,福泽后代,偏箭术难练。他也练过落星箭,却连逐月箭都未曾领悟,没想到威力如此骇人!“呼!”梁渠吐出一口长气,耸动肩胛,浑身骨骼鞭炮般炸响。周遭为气血烘得微热的水流于搅动中缓缓散去。落星,逐月,贯日!一经领悟,绝非小成那么简单。落星奥义在于密,出箭密如满天繁星!逐月奥义在于寂,拉弓无声,杀敌无痕,寂冷如月!贯日奥义在于力,箭出如煌煌大日,横贯长空,摧枯拉朽!配合青龙真罡,雷字印法,龙虎二气食用更佳!尤其青龙真罡。梁渠头一回使用贯日神箭,却能领悟其本该为一道贯日长虹,然融汇入自身真罡,竟化作一条赤色长龙!青龙真罡,破甲,破罡,破横练!一下将贯日箭的威力倍增,正面瞬秒铁头鱼!同徐子帅对战的怪鱼气息强度不过大精怪初境,换算出来狼烟人桥上下。可铁头鱼能得名铁头,同境界防御不冠绝水兽,如何能得此名号?痛快!膨胀的破坏欲满足大半。纵然体力消耗颇多,梁渠仍忍不住金目扫视,寻找下一个目标。一时间,所有怪鱼鱼心惶惶,不得不分出心神防备岩石上金目煌煌的可怖人影。柯文彬腾出手来,指一指和他对战的铁头鱼。对面铁头鱼大惊,赶忙收缩攻势。另一边,项方素和引路龙人配合,同样留下一头怪鱼性命。继左右副手外,战场上接连出现减员,颓势尽显。前方战场的先锋头领愤怒之余,在周身伤口的刺痛下恢复些许理智。对面人多且有备而来。再战不利!“该死,以多欺少,给我等着!先撤!”锯齿砍刀逼退二人,肌肉虬结,板甲下满是细密伤口的先锋铁头撂下句半狠不狠的话语,招呼小弟逃窜。困兽犹斗,围三阙一。徐岳龙,杨东雄没有阻拦,相继退开,放任先锋头领带上小弟离去。待周遭水域恢复平静,再无铁头鱼踪影,众人凫水喘气,松弛精神,放声大笑。远处漆黑小船上的军汉闻声燃起火把,朝几人位置靠近。一次极其成功的退敌!83中文网最新地址共留下巅峰大精怪二头,中境大精怪一头,初境大精怪一头,其余水兽皆带伤。烈度不高。战果可喜可贺。引路配合的龙人更为惊喜。河泊所没有出工不出力!如此大一股有生力量加入,面对铁头鱼的攻势,龙人压力大减!柯文彬大口喘息,嚷嚷道:“阿水别只帮自己师兄啊,下次多注意我这边!刚才那样的箭法,来个十几二十下。”“哈?十几二十?能连射两箭不错了,除非时间拉长,吃点丹药,或能用三箭。”“嘿……三箭。”柯文彬呲牙笑,抬手竖大拇指,“牛!”十几箭他是开玩笑,但三箭,着实出乎意料。换言之,有人帮忙拖延,梁渠能一战干三头大精怪初期的铁头鱼!有一個洞察全局,随时能提供武力支援,一箭毙掉同境界铁头鱼的大箭师,那可太有安全感了!上回围剿鬼母教,大家尚要注意护持,防止高手突围斩首,转眼梁渠已经能够帮上大忙。“你那天乘风顿悟,就是这门箭法?”“对。”“很强!”“师父传我的。”项方素闻言抬头,目光扫过杨东雄的其他弟子,落到徐子帅身上,笑问:“久闻杨师有一弟子姓徐,天赋绝佳,刀枪剑戟俱通,想必这门箭法……”“学是有学。”徐子帅抬头望天,“只我心思在弓箭上花的少。”陆刚无情拆穿:“没参悟出来罢。”“哈哈哈!”众人大笑。共同作战是拉近关系的最好方式,一场战斗下来,双方关系升温不少。徐岳龙拍拍梁渠肩膀:“回头找仲轼领几筒五十炼的玄水箭。”梁渠眉毛稍扬,念头又转:“要记账?”“哈,不记,算出征损耗。”梁渠大喜。河泊所有战时物资份额配给,例如先前一人三瓶的丹药,全不要钱,免费的,吃不吃完,战后不用还,或者说剩下要还,实际上没人来收,也收不上来,给出去就作损耗。依据每人境界和官职不同,物资配给份额,品类有所差别。此基础之上,多要多拿需自己掏钱或用小功兑换。徐岳龙意思明显,免费用,全作战役损耗,尤其“几筒”这个量词,值得推敲。“走,上船休整,等会休息好,再去其他地方巡逻。”其后两天。蛙族,龙人,河泊所三方联手,化作一张刀片铁丝网,把从东边来犯的怪鱼通通阻拦回去,凡有试图翻越者,无不遍体鳞伤。铁头鱼遥望山谷,酷似面对一只长满尖刺的刺猬,下面的腹肉软嫩可口,偏外头俱为硬刺。期间梁渠等人遇见的敌人也不止是铁头鱼……“那是灯笼鱼?刺豚?”远处同蛙族对峙的铁头鱼群里,混杂不少头顶“灯泡”,长相丑陋,满嘴尖牙的大怪鱼,以及全身布满尖刺的刺豚。“大人所言不差,灯笼鱼族和刺豚鱼族俱为铁头鱼盟友。”引路龙人开口道,“通常铁头鱼行动遇上困难,会叫它们来帮忙,事后多少留一口汤。”“蛙族有吗?”“有,白鲟族即为蛙族盟友,此外为蝠鲼族,严格说来,如今我们龙人一族亦然。”龙人细细道来。近两天,河泊所展现出了自己的合作态度,钱收不少,但事的确有办,龙人不介意多说一点,以示诚意。同梁渠猜的一样。妖庭四柱,分布四方,不意味只有四个种族。一方水域,通常分布一个有妖王的大种族,再团结几个中等规模种族,其后夹杂零零散散的小种族。“河狸一族有吗?”“河狸一族?”龙人思忖道,“有是有,只河狸一族本为龙君从北方迁移而来,数量不算太多。后蛟龙入主龙宫,不止赶走一众龙属,其他工匠种族差不太多。河狸一族至此分散,偶尔去浅水区方能见到,多以家庭关系出没,少以群体聚居方式出现。”梁渠点点头,扫一圈对面族群实力,不禁再问。“说起来,咱们这两天打了两三只小部队,从没见过大妖?”徐子帅侧目:“怎么滴,膨胀了,想和大妖扳腕子?”“不是好奇么……”徐岳龙摇摇头:“不会有的,出来大妖性质就变了,铁头鱼族一出,蛙族也要出,你出一个,我肯定要出两个,大妖全部出来,妖王坐得住?最后局面要么上层相互对峙,全不动,要动,从上到下全得打起来。我一直说控制烈度,真打出火来,演变成族群之争,得不偿失。是故寻常灵机争夺,见不到大妖,否则我也不敢带你们出来。”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五十六章 货很纯 山谷中央幽蓝波光闪烁。浓郁灵机夹杂于温暖水流,缓缓流淌。异象尚未出现,整片山谷已经变得不同寻常。零星的石缝水草短短几天里疯长成丛,栽种数里的荧光藤扩张出几倍有余。傍晚时分与霞光对应,太阳仿佛从天边沉入山谷。越来越多的鱼类遵从本能趋拢,却碍于蛙族,龙人一族威势不敢靠近。最为焦躁的当属铁头鱼,灯笼鱼和刺豚两族次之。三族差不多的时间从海洋里逆流而上,依附关系紧密,隔开十数里虎视眈眈。光北鱼一族,纠集有十九位铁头鱼妖,里头足一十二位能拟化人形,手持板甲炼化成的粗犷武器,威势赫赫,实力绝非寻常水妖能比。倘若添上灯笼鱼及刺豚,这个数量能涨到恐怖的二十五!水妖如此,大精怪,精怪自不必多说。此等空前力量,横推一座弱小府城不在话下。偏偏对面人更多!无论高层亦或底层,数量全被碾压。近两天交锋里,三族没沾到丝毫便宜不说。损失惨重!大精怪死亡小几十,鱼妖都折进去一头!山谷外。防线总分三层。大大小小的蛙族囤聚,围成第一防线。它们颜色各异,手持大锚或钢叉蹲坐水底,凡有铁头鱼靠拢即挥舞手中武器无畏冲锋,折掉的铁头鱼妖即为蛙族手笔。昨天黄皮蛙游击以一拖二,付出重伤代价,给同僚侍卫长创造出绝佳机会,怒斩对方一员大将!骇得铁头鱼当天“鸣金收兵”。鱼妖尸体至今插在钢叉上,头尾垂落,悬于山谷中央示威。蛙族之上,即为构成第二道防线的数百龙人和白鲟。龙人族下限高,上限低,数百人里以狼烟武师居多,即与大精怪层次相同。他们大多悬浮于水层中央,白衣飘飘,依仗灵活特性,与第一防线的蛙族和第三防线的河泊所沟通合作,盘活整个防御体系。顶层水面,第三重防线。河泊所的大船小舟遍布,错落有致,好似有人往水面上撒了一把干菜籽,浮而不沉。相比于龙人和蛙族,河泊所人数稀少,但胜在质量奇高,十位大武师砸下来,配合蛙族,龙人族,高端战力人数比对面高出小一倍!特别是这十位大武师,有过半位于洞开玄光,熔炼百经的巅峰状态!卫麟身披红袍,蹲坐于一根竹竿之上,起伏间凝视散发蓝色光晕的峡谷。“异象快现世了。”左珩点头:“今天之内必定做过一场,不会一直僵持下去。”“赌不赌?”左珩挑眉:“赌什么?”“谁能留一头鱼妖的命。”“唔,先且容我细细思量。”甲板上。冉仲轼发放今日战略物资。梁渠领上一个箭筒,抓出里头十二支箭矢,耐心检查每一根箭矢质量。五十炼的玄水箭极为不凡,箭头侧面光滑如镜,能映照出人的头发丝来。稍稍斜侧,似有水波流动,银光滟滟,寒芒锋锐,看得人不胜欢喜。一天两筒,前两天的压根没用完就又囤一份。甲板靠左,徐岳龙依在船栏上,见卫麟,左珩蹲在一根竹竿上嘀嘀咕咕,总觉得二人在说自己坏话。左珩,隋鸿燕这两苟货,自己砍了大几千两船票钱,说好帮忙站队。83中文网最新地址站是站了,转头同三法司的几人一起给卫麟凑够了银子……徐岳龙对几人脚踏两条船的行为深恶痛绝,腹诽之余,一名军汉从水中爬出,匆匆赶来,向冉仲轼汇报情况。见冉仲轼表情惊诧,徐岳龙好奇:“出什么事了?”冉仲轼转头回道:“四、六、七、八四艘青舟上的船锚让人给偷了!”徐岳龙眨眨眼。“偷船锚?什么时候?”“不太清楚,军汉说今早起来就消失不见,水底找半天没找到,铁链像是被人暴力扯断,应当昨天晚上没的。”旁听的梁渠挠挠鬓角。昨天半夜和铁头鱼干仗,他隐隐见到一头大蛙肩膀上扛的船锚和自家青舟上的非常像,柄头拖半截铁链,还以为错觉……冉仲轼,徐岳龙齐齐沉默。两人全想到了“罪魁祸首”。“算了,咱们当没发现,船上有备用的吧?”“有。”“平时叫人看着点,别让人摘了钩都不知道。”左右一個船锚,不值几个钱,为此费劲巴拉和蛙族掰扯,坏了印象不值当。下午。山谷蓝光闪烁的愈发频繁,带动了空气中的焦灼味。龙人浮出水面,同徐岳龙耳语几句。整个队伍逐渐躁动。梁渠往牙套里填装好丹药,背好伏波,徐岳龙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目视远方。一艘小舟自水天交际处快速飘来。白寅宾站立船头,待靠近后,纵身跃到船上,气喘吁吁。徐岳龙快步上前:“货到了吗?”白寅宾用力点头。“到了,四艘阔肚方舟就跟在我后头,陆大哥和任大哥看着,共一百二十万五千四百余斤,我和毅鹏检查过,瓦蓝瓦蓝的,纯得很!”白寅宾环顾一圈,见众人磨刀霍霍,搓搓手:“咱们要去干仗?”“是去干仗,你不用来,带上船队直接去找龙人一族长老交易!”“啊?”“异象出现要么明天,要么后天,越快交货越好,以免夜长梦多!”白寅宾颇不情愿,但听从命令:“是!”转头要走,徐岳龙一口叫住:“等一等,阿水你跟他一块去。待会真打起来情况混乱,不一定顾得上你。”梁渠皱眉:“我如今也是……”马上一起干仗,这懒可万不能偷。“不是担心你安危,特殊照顾,是你不在,我们才放心和龙人合作。”徐岳龙道。近两天,他们不止一次和龙人族高层碰过面。经由提醒,徐岳龙仔细观察下,总能发现几个高层目光经常飘向梁渠!从徐岳龙视角里,这是梁渠偷偷传消息让龙人发现的铁证!等一下大战起来,乱糟糟的,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冉仲轼赞同:“不错,阿水你和寅宾他们一起行动,安全一些,再者运冰船靠过来,说不得会进入到部分人的视线里,需要更多力量保护。”听完冉仲轼的话语,徐岳龙大感赞同。“鬼母教尚未露头,说不得始终在等机会,万一运冰船靠过来,正好闯入他们视线确实不安全,仲轼,伱跟他们一起去一趟吧,有个大武师更保险。”“啊?”“啊什么啊?快去!给运冰船提提速!”话已至此。冉仲轼,梁渠两人全部跳上白寅宾的小船,远离战场中心。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五十七章 软柿子上门了 大泽之上,四艘阔肚方舟吃水极深,飘飘晃晃地往山谷方向行驶。梁渠和冉仲轼从两侧楼梯进到船舱中央,穿过一层狭窄走廊,寒冷白气扑面而来,缥缈下沉。“呼,里头比外头舒服多了。”梁渠哈出一口热气,抬脚跨入流淌白雾的藏冰室,舒展肩膀,浑身痛快。外头五月下旬,满是灼眼的阳光,热得惊人,稍稍动弹,人就忍不住淌热汗。船舱里头却跟冷库一样。进来走两步,白气蒙蒙,消去酷暑,惬意万分。人从幽蓝色的冰块侧边穿过,冷气沿着衣服褶皱流淌。整个船舱周围贴有一层保温的棉质材料,地面洒满硝石粉末,用来保证老冰尽可能少的融化,另有几台机器,呜呜呜地冒冷气。原理看样子和冰台类似,伸手过去,吹出来的温度更低。大部分冰块表面与水蒸气结合,生长出白色冰霜,要刮掉寸厚一层,方能见到里头幽蓝色的老冰。梁渠用青狼挖出拳头大一块,放到阳光交界处观摩,淡蓝色的光影投下,纯净无暇。白寅宾说的没错。这批冰非常纯。管事陪同道:“开采出来时接近一百二十五万余斤,紧赶慢赶,仍不免融掉了小几万斤。”“损耗率相当小了。”冉仲轼指尖抹过,弹走冰霜,“管事的知道我们来是干什么的吧?”“明白明白,陆大人,任大人说过,请诸位大人放心,我们天舶商会有口皆碑。今日带来的任何人,绝不会进入到异象二十里范围内,送完即走。但凡有人违规,经由发现,无需过问我等,任凭大人们处置。”“倒不必如此严肃,你们四艘货船,拢共才多少人……后头没跟人过来吧?”“没跟!”管事斩钉截铁,“我们采上冰,一路经由黑水河顺流而下,沿途从未进行过补给。没人知道我们要去哪,更不知道船上装的什么货,为何经过,大泽上每日往来商船那么多,基本没人注意到我们。”“不尽然。”梁渠突然插话,“我倒瞧着船上混进来不少老鼠。”冉仲轼几人侧目。管事略有不解:“大人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冉仲轼两步上前,低声问:“有发现?”梁渠把青狼插回后腰,摸出一支玄水箭。“上船时候,有几道目光对我充满恶意,确切说,是对‘咱们几个’。”陆凯云,任毅鹏,白寅宾:“?”他们船上待有小半天,怎么啥没感觉?冉仲轼斟酌语句:“目光中……充满恶意?你没开玩笑?”武者的确能通过目光施加杀意,恶意,但需主动为之。对方既偷偷摸摸跟混上来,怎会如此光明正大?生怕敌人不知道?“我修有一项特殊法门。”冉仲轼挑眉:“准么?”“没出过错。”冉仲轼目光落向管事,手掌微微后下探。梁渠抓住冉仲轼手腕:“管事的没问题,要不然我不会进来说,单外头几个,实力奔马左右,没强人,应该为探子之流。”白寅宾眼眸一转:“鬼母教?”管事听了几句,逐渐明白过来情况,虽说自己撇清了关系值得高兴,但作为商会一份子,出了这档子事难咎其职。“不应该啊,诸位大人,我们的船和人手采集到冰块,一路上没有任何停留,每天甚至要派人划半天船桨,没有任何人事变动,紧赶慢赶……”梁渠打断道:“说不得就是运送途中,要不然还没那么容易呢!”白寅宾道:“李代桃僵,羊易牛死?”梁渠抬头盯住管事:“正常水运,船队不会横跨大泽中心吧?”管事躬身:“大人所言不错,江淮大泽纵横极深,水兽绝多,寻常水运商队,多沿浅水区绕远路行驶。远是远,胜在安全,同我们一般横穿,固然路线短出数倍,却要花费更多钱财购买驱妖膏。甚至即便如此,仍有让水妖袭击风险,我们此行行驶到一半,也是挂上了河泊所的旗帜。”治不了朝廷,还治不了商队?没有背景的商队,运气不好,完全是行驶在水上的金银罐头。开上一個,赚的盆满钵满。83中文网最新地址陆凯云道:“现在如何?”梁渠望向冉仲轼。“阿水,你能把人全认出来吗?”“只要他们看向我,能!”冉仲轼没多犹豫:“尽量抓活的,看看能否拷问出线索,管事你以即将抵达目的地,搬运冰块为由,把人全部召集到甲板上!”“是!”管事匆匆离去。“真有意外收获啊。”白寅宾感慨。徐大哥钓鱼不行,钓别的蛮准。增派梁渠和冉仲轼,完全临时起意,没想到真能挖到脏东西。“传闻东蛇,北鱼与鬼母教有隐秘联系,或许并非空穴来风。哪怕真清白,蛙族和铁头鱼对峙那么多天,他们得知消息也不会闲下来,只是不清楚,来的人是哪一脉?”“嘿,不管哪一脉,武圣难动为其一,想在大泽继续厮混,不敢遣派宗师又为其二。止此两点,再往下,来多少那都是咱们的军功!阿水今个不在,鬼鬼祟祟藏起来尚能添点麻烦,如今,添麻烦都做不到。”梁渠想了想。“有道理啊,鬼母教蜗居大泽,不敢完全恶了南蛙,缩减自身纵横空间,偏自身青黄不接……”寻常修行为金字塔式,越往上人越少,和食物链一个道理。独鬼母教基于历史遗留问题,情况不同。上一回的黄姓支脉,两个大宗师为首,下面居然仅有两个大武师!大宗师寿命悠长,一人传十代,爹走爷还在。大武师不服用延寿至宝,撑死活个一百三四,过去奔逃大泽的余孽早早死光。然新生一代人口基数小,资源有限,难以培养,能成为大武师已经极为不易,多中下境……真派人过来,仅此水平上下。“软柿子送上门了!”几人思绪转动,精神一振,快速以梁渠为中心,相继行动,一艘船一艘船的清理躲藏于黑暗中的大老鼠。送冰的忙忙碌碌,收冰的也没闲着。龙炳麟,龙娥英同龙延瑞一起,准备毕功一役,一举将铁头鱼赶出山谷范围。独龙宗银自己带人来接收货物。“到底是也不是……”龙宗银盘动手腕上的珍珠串,思绪繁多。两天快三天,足够龙宗银找到龙平江,龙平河二人,再乘坐白鲟同大长老,二长老商议一整天,拿出一个初步方案。“你们两个啊,如此大的事,居然都不和族里说一声。”龙宗银身后,龙平江,龙平河面露羞愧。初时二人连蒙带猜,觉得梁渠是为龙君。龙君的意志自然高于龙人一族的意志。直至对付完蛇妖,二人意识到自己可能猜想有误,却也不好意思将梁渠事情抖落干净。梁渠待他们不错。没有因与龙君有相似之处故意利用两人,口头上始终否认自己是龙君。是他们自己一厢情愿。故纠结之下,始终搁置。没想到回来才几天,长老点名道姓找到了他们,咋呼一番。没瞒住。秃噜出不少东西。独白猿的事,两兄弟没说,单咬死显化出的真相同龙君大不相同。龙宗银没去逼问,他不需要知晓具体结果。真相究竟为何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不是龙相”,加上龙平江和龙平河二人态度,对方是不是龙君已经存疑,需要时间和证据去慢慢推验。至于当前与对方关系……与另外两长老商议,三人皆认为此事不难处理,甚至能说简单。来来回回龙人族只一条路。交好准没错。横竖全对。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五十八章 河泊所真是太热情了 “需找机会,当面聊上一聊。”龙宗银盘坐巨石之上,盘动珍珠手串,思索寻找见面机会。龙炳麟,龙娥英两人到底年轻,意图太明显,以致河泊所察觉异常,不知闹出何等误会,导致那天故意遮挡,有所防备。私下想再单独接触不太容易啊……“平江,平河!”“长老!”“待族中收拢长气,你们二人打道回平阳府,专心留在梁大人身旁,当个侍卫吧。不说鞍前马后,起码当个得力下属,我去河泊所里试上一试,看能否给你们二人求个一官半职,争取明面上同样调到梁大人手下当差,如此最好。”“一官半职?”龙平江犹疑,“长老,恕平江直言,河泊所会同意吗?我们龙人毕竟外族,进到朝廷任职是否……另外,去当差后,平阳府内还需寻找龙君踪迹吗?”龙宗银摇头。“外族才好,河泊所同龙人族合作,给予几個下品官职,加深联系,恰能借此机会打开大泽局面,以咱们为跳板和蛙族接触。即使不行,龙人主动来投,亦能当做一项为官政绩,利大于弊,拒绝可能不大。”同河泊所合作过一次,对面开价高是高,可作为收拢长气这般大事,不算太离谱。双方已然有信任基础。信任基础意味一后面跟着二三四,这让龙宗银的尝试逐渐大胆起来,他边思索边说道。“唯有调任到梁水郎麾下一事……河泊所有防备,需事先和梁水郎通个气方能办成。而平阳府里的搜寻任务,不能荒废,交给龙子建和龙子和他们,香邑县我另派人去,如何?”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单膝下跪。“权听长老安排!”“嗯。”水底陷入寂静。片刻。“对了,平江,梁水郎,他好女色么?”“女色?”龙平江思忖片刻,摇摇头,“不好,梁大人洁身自好,居处是个三进大院,除水兽外,独两位老者居住。有三,哦,四位佣工,里头一个十多岁的小子养马,两个妇女洗衣做饭,前不久才安排一年轻女子进来帮衬,长相普通,更为当中一位妇女之子。为人基本没有不良嗜好,且对自己人行事较为正派,多有扶持,对外人和敌人……外勤任务我等只跟随过一次对付蛇妖,接触得少,所知不多。”龙平江回想起梁渠去香邑宰蛇妖,“敲竹杠”一事。不坏,但沾点灰。毕竟不算自己人,此事两人没法去定性是非,只好故意装作不知。龙宗银点点头。“不好色……倒能遣派两位龙女过去。”那日听闻梁渠的点化之能,似乎无碍种族。他和另外两位长老全觉得玄妙非常。江淮广阔,谁知会不会诞生什么不逊色于龙君的奇珍异兽出来?不能妄自尊大。故龙人一族对交好梁渠一事,重视程度极高,几乎列为族中几项最为要紧之事。万一龙君真找不到,神陨道消,亦或让蛟龙成功夺位,说不定梁渠真会成为龙人族的一线生机。但即便如此,龙宗银也不会送龙女上塌,行那谄媚之举。龙人一族数量不多,每家每户全沾亲带故。哪家龙女论辈分,不得叫他一声宗银伯伯,太公?俱为葭莩之亲。对方好女色,为人邪异,无情,断不能推族人入火坑。不好女色,反倒能放心安排两个去做侍女,培养培养感情。成与不成,没有坏处。“尽量找两个体态娇小的,不好太过张扬……”针对另两位长老议论提出的交好战略方针,龙宗银思索出种种交好举措。良久。阵阵波纹自山谷对面扩散,汹涌澎湃的水流远在几十里开外的众人都能感受到。山谷那边打起来了!遥遥望去。蛙族,铁头鱼化身黑点,撞到一起,武器挥击,白色乱流狂舞。83中文网最新地址边上龙人和人族各显神通,展露出的真罡各色各样,青蓝红绿金,什么颜色都有。中间更有一头赤红大鹏鸟,其头后缀三枚烈阳,极为醒目,威势不凡,展开双翼足……太远,比对不出多大,但比周围真罡要大上一圈!不禁令人想起蛤蟆大王宰杀过的赤火鸟。地动山摇,乱流横飞。龙宗银稳若泰山。长老如此,年轻龙人们只好按耐住焦躁的心情,继续等待。那么大片战场,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注意力集中,放到接应河泊所运冰船上。战争渐渐白热化,水层中央密密麻麻的黑点变得稀疏,受伤的蛙、鱼、人雨滴一样落入水底。“长老,船来了!”龙宗银抬头。四艘阔肚方舟自江面上徐徐驶来。“走,上去!”从磐石上跃起,龙宗银向上漂浮,数十位龙人应声而动。阔肚方舟甲板上。一排“船工”脸上“浓妆淡抹”,船工们挨个用水冲刷干净。管事上前一个一个摸索,有假皮的全部撕下来,露出真容。有一个算一个,全和本来模样不同!冉仲轼大武师坐镇,悄悄动手,四艘船上的探子压根掀不起半点浪花。梁渠没来得及用自己的五十炼玄水箭,只用几根普通箭矢射断敌人四肢,战斗已经结束。他低眉扫一圈。“这批斥候质量不低啊!”甲板上捆缚着的“潜伏者”里,足一十二位奔马,两位狼烟高手!冉仲轼点点头,望向两侧:“分开审讯一下。”“得嘞!”陆凯云,任毅鹏等人各自拎上一个,带到管事准备的房间里审讯。剩下两位陷入“香甜的梦境”的狼烟高手,冉仲轼亲自询问。两刻钟后。多方情报汇总。略有出入,却林林总总汇集出一条比较清楚的脉络出来。人的意志面对酷刑,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武道高手会强一点,但不多。梁渠凑上前。“一个狩虎中境大武师,一个狩虎下境大武师,两人带领一十六位狼烟武师等候在北边四十里开外?他们是准备隔岸观火?”四十里,远不远近不近,帮又不帮的,显然是在观望局势。任毅鹏托住下巴:“鬼母教和铁头鱼的关系,貌似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白寅宾环顾左右。“两个狩虎武师,一十六位狼烟,咱们人手不够啊,大武师只仲轼哥一个,不说大武师,光狼烟武师,咱们一个人就要打四个,除非等山谷里的大战结束,再去借人,那时候尘埃落定,鬼母教会不会跑了?”“倒不一定。”梁渠脚掌踏动船板,“龙人不是要来收冰吗?应该会带不少人手。”陆凯云眼前一亮:“让龙人和咱们一起去打鬼母教?”白寅宾回望山谷:“我之前见山谷对峙时,貌似没有那位龙人长老,说不定正是那位长老过来收冰,他肯定是巅峰大武师!一打二都不是什么问题,加上仲轼大哥……有搞头啊!”“人家长老能答应吗?”“龙人族五十万两都出了,应该不介意再帮盟友一个小忙吧?”梁渠估摸道,“咱们动作快点,说不定能包抄鬼母教,再掉头杀入战局,支援大家,那两份功劳全是咱们的。”出来收拢长气,和铁头鱼干仗是私活。杀鬼母教可不是!几人出来护送冰块,不仅抓住了鬼母教的探子,要还能以薄弱的实力,干掉对方一个小部队,一人一个大功绝对有!冉仲轼当即拍板。“按阿水说的办!好不容易轻松抓到一波探子,摸清对方情况,机会不能白白错过。”阔肚方舟外。龙宗银尚未登船,便看到冉仲轼向自己热情招呼,亲自下放悬梯。“河泊所,怪热情的……”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五十九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天空瓦蓝,流云在半空悠悠地飘着。水天连色的大泽上,晴天朗日微风,偏江面波涛汹涌,惊得水鸟盘旋不落。船工们往甲板上倾倒少许食醋,用毛刷清理缝隙中的血渍残余。“三日不弹,手生荆棘。自任族内长老一职,老夫久疏征战,又未熔炼百经,武学进则不退。现今空有一身境界蛮力,实力大不如前啊……”龙宗银抬手作揖,面露惭愧。白瞎上船前的触动。本以为对方热情相待,谁曾想是要拉他上马作战,借力乘风。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欸,龙长老,不妨事。”冉仲轼不知龙宗银心思,盛情相邀,“未曾熔炼百经,洞开玄光总进行了大半吧?对面两条中境,下境小鱼,您老甩甩膀子,他们就得抖三抖!生疏技艺不妨事!咱们联手,压都能压死他们!”龙宗银眉头紧皱,抬头望天,陷入“纠结”。冉仲轼给白寅宾甩个眼色。白寅宾拱手上前。“龙长老,龙人一族得天独厚,天人水兵不过如此,您老境界摆在那,配合仲轼大哥的墨阵,对付一群故步自封的前朝余孽,苟延残喘之辈,岂不手拿把掐?再者我们河泊所千里迢迢送来四船老冰,太不……”“欸,寅宾。”冉仲轼语气略有责备,转头仰视龙宗银,张开五指,“不妨如此,我作主,额外再送五万斤老冰给龙人族!全是上等货!”河泊所总共拉来了一百二十万斤老冰,龙人一族只买一百万,剩下二十万斤,河泊所不准备收气,完全没用,最后只能拉回去倒手转卖,或塞进各家冰窖里补充冰块,不如作顺水人情。龙宗银眉头稍松,低头正视冉仲轼,长叹一气。“冉佐领,五万斤冰就不必了,收拢长气,百万老冰已有冗余,老夫倒有一不情之请。”不情之请?冉仲轼眉心一跳,先打个预防:“我只是一小小的河泊佐领,没有太多实权,长老要求太过分,我可做不到……”“冉佐领放心,不是甚么大事,只我龙人一族,想与你们同寅协恭!”同寅协恭?冉仲轼惊疑不定。“龙长老想来河泊所任职?”“不是我,是为二三后辈求几个河泊所官职。”龙宗银环视左右,“无需太高,八九品的末流小官即可。”两侧位置,龙平江,龙平河带领几位龙人齐齐上前,单膝下跪。“万望冉佐领收留!”嘶!这葫芦里的药好生复杂!面对下跪的狼烟龙人,冉仲轼顿觉棘手,心里清楚自己着了道。龙人要来河泊所任职,绝非是脑子一热,突发奇想,必定经过深思熟虑,早有想法。自己让对方帮忙对付鬼母教,恰给对面一個开口机会……倒霉催的。撞上了!帮,情况不明。龙人和大顺,不单单是外族那么简单,一举一动全牵扯到政治。尤其提议者为龙人族三大长老之一的龙宗银。对方真有合作倾向,大好事,政绩杠杠的!倘若不是……大锅一样黑黑的!不帮……剿灭鬼母教的这支队伍也甭想,早点回去歇息吧。一个轻松到手的大功,自己保险起见舍得放弃,寅宾,凯云他们呢?“龙长老你这请求,太让我意外了。”冉仲轼措辞缓慢,“此事干系重大,我一人,恐怕做不了主……”“无需冉大人立即做主答应,只需将老夫的想法汇报上去,帮忙引言几句即可。”龙宗银本没寄希望于对方当场答应,对方想也没这个权利。相反,他仅需通过这个小忙,换得对方的口头支持,好让整件事进行地更为顺洽。一件事,内部人提出,和外部人提出,完全两个阻力。“唔……”冉仲轼沉吟些许,正欲说点官腔废话,回转一下余地。队伍后头的梁渠跨过陆凯云,任毅鹏,上前两步,拉拉衣角。冉仲轼侧目,忽见梁渠微微点头,眼前一亮,心领神会。83中文网最新地址差点忘了。阿水的玄奇能力!适才对付鬼母教斥候展露过,神乎其技!得到梁渠确认,冉仲轼念头大定。功绩加政绩,双重好处,没有迟疑。“自无不可,某愿为徐提领引荐龙长老。”“如此,老夫先替族中后辈谢过冉佐领。”龙宗银抬手回礼,眼神余光全落到站出来的梁渠身上,一种蒙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顿起滔天波澜。娥英,炳麟没说错。真有大泽眷顾之人!千百年来未有听闻!一瞬间,龙宗银脑海中浮出良多,但脸上强行克制住情绪,稍稍点头。梁渠颔首作应。他躲后头观望许久,等到龙平江,龙平河两个老熟人一出来,就明白了大半。龙人入河泊所,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应当才是那个造成一切现状的根由。加之感知到龙宗银没有恶意,这才主动现身接触。见船上几人对大功望眼欲穿,好不容易谈拢,冉仲轼道:“龙长老,事不宜迟,尽快出发吧!”“且慢!老夫多问一句,除去两位狩虎,对方还有多少人马?”“一十六位狼烟,咱们两方人马相加,绰绰有余!”“怎么去?”“大船目标太大,先坐小舟,待离得近些,潜水靠近!”“好!”至此,龙宗银,狩虎巅峰,洞开玄光的大武师,率二十位狼烟高手成为剿贼助力。形势立即逆转。众人不再需要每人对付四位鬼母教狼烟武师,反倒鬼母教要一人对付小两位!给龙人一族画好墨阵。阔肚方舟上放下小舟,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往北边冲去,其后弃船下水。紧接着,冉仲轼尴尬发现,他们凫水没龙人快……整个队伍被陆凯云,任毅鹏和白寅宾的速度拖累了,就连自己也堪堪跟上,没快到哪去。龙宗银瞧出情况,早有所料,一声令下,各自由两位龙人携河泊所的官员一同前进,速度陡然加快。正好。给梁渠和龙平江,龙平河创造出接触机会。“你们那个长老什么情况?冲我来的?”龙平江大为尴尬,低声解释。“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最后就这样了。”龙平河补充道:“大人放心,我们两个没说您的真灵法相是什么,长老也没逼问我俩。”“说不说全一样……”梁渠不在乎,但他没想到龙人一族竟有感知对方身怀眷顾的能力!蛤蟆凭硬实力观察获悉,那龙人一族是全凭天赋了……说起来梁渠自己应该也有,只是他从没碰到过同样拥有眷顾度的人。蛟龙算一个,不过双方“神交已久”,却没亲眼见过。“是故宗银长老想同梁大人见个面谈一谈,如今目的也算间接达成。长老让我们俩来您手下当差,也是希望今后梁大人再同龙人密切往来,不会显得奇怪。”“怪仔细的。”龙人族长老反应果断又迅速。“行,也不必当面找我详谈,情况我知道了,回头去说一说,把你们两个调入麾下,正好我马上升任衡水使。”“多谢大人!”一行人凫水十数里水路,远远望见一艘扁身小舟停泊于水面之上,通体刷蓝漆,用了不知道什么木料,存在感不高,不仔细看真发现不了。船上武师巡逻,丝毫不知道大难临头。“冉佐领,如何进攻?正面硬取还是……”“龙长老,劳烦您去把船凿沉,咱们下水作战。”龙宗银没有二话,独自上前。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六十章 赤魔大鹏 龙宗银没携带任何武器。他来取冰,压根没想到会发生战斗。不过,无所谓。扭腰带胯,蓄力一掌。嗡!掌锋浮现,层层水波荡漾出伞盖般的激波,抚上船底,整艘扁舟大船吃水陡然变浅。未给船上人反应之机,龙宗银掌出一半,回臂收肘,于水流狂飙之间又自然一个回拉,这一收,就好似连水带船抓在了掌中。继而,船板的挤压摩擦令人牙酸。龙宗银握掌成拳,猛力轰出,直似战场之上的武将纵马挥锤。只此一拳轰出,整艘大扁舟都被生生推动,好似那强压下水的松木板,猛地浮跳出来!白衣猎猎,如困龙升天。龙骨刹那崩裂,两侧木板条条绽放,裸露船肋,仿佛一个眨眼间被剔去血肉,徒留骨架的凌迟者。然骨架亦未坚持多久。咔嚓擦。砰!整片大泽之上爆发冲天雨幕,条条不足尺长的木刺爆裂开来,混着十数道人影砸落。霸道!强大!冉仲轼太阳穴跳动,觉得自己来的完全多余。只龙宗银一个人就足够收拾这支隔岸观火的鬼母教部队了。待船上的鬼母教众明白有人袭击,早已开始自由落体,拍向水面。两道锐利罡风于木屑漫天的半空中划向水面。鬼母教大武师作出反击。龙宗银侧身一闪,顺应水流闪至一旁,轻松避开。噗通!噗通!大片碎木浮于水面,鬼母教众下饺子一样尽落水中,迸发惨叫。“冲!”冉仲轼不能真让龙宗银一個人唱独角戏抢风头,一马当先找到同为下境的大武师。梁渠张弓搭箭,燃烧的金目盯准一个气息较弱的狼烟教众,趁对方未于水中浮稳身形,逐月箭出无痕。唰!噗嗤!玄水箭穿颅而过,箭羽带出一蓬散逸鲜血。失去生机的尸体直直朝水底坠落。对峙龙人大惊,下意识后仰身体,闪躲要害,转头见是梁渠,反应过来,转身支援其他同伴。梁渠搭上第二支箭,扫视战场寻找时机与目标。他不找高手,全挑狼烟中境以下。实力弱,用逐月箭,找准偷袭时机,很容易实现一击毙命!此后抽出空来的龙人又能回援其他人,二打一或三打一,利滚利一样形成更大优势。惨叫声不绝于耳。放眼望去,满目鲜血染红大泽,零星的大块断木沉浮。除去两位大武师勉力支撑,化作残影争斗厮杀,炸出大片白色乱流,整个战场完全呈一片倒的状态。己方狼烟数量本就更多。龙人又占绝大部分,以水下为主场作战,一个龙人能顶一个半人用!倒过来三打一,莫说死,想受伤都难!十几道惨叫过后。梁渠放下手中弓箭,插回箭筒。三箭三命,此后已无对手,全部清空!简简单单,大功到手。战场中央,冉仲轼到底初入大武师境界,水下作战不适,在龙宗银帮助下,费劲吧啦地干掉一个下境大武师,此后又偷偷补刀,方生擒住第二个。整个过程龙宗银一人没杀,只负责正面牵制。全是人情世故。“呼!”冉仲轼浮出水面,大口喘气。龙人们依次下潜,把鬼母教众尸体打捞上来。拢共三个活口。两个狼烟高手,一个狩虎大武师。他们至此都没理解,为何会被河泊所的人发现。更不明白,整个河泊所都和铁头鱼干仗的同时,怎么还能抽调出那么多力量围攻自己?回到运冰船上。“一百万斤老冰全部送到,龙长老自行查验,此外这两位鬼母教众,暂且麻烦龙长老看顾,小心莫出意外,我等前去支援战场!”冉仲轼神色振奋。“好!平江,平河,你带一半人,跟大家一同去!”“遵命!”为连吃两头。众人匆匆调向,再一头闯进山谷中央,战场最为激烈之处。梁渠金目熊熊。四面八方俱为显现的庞大真罡。飞鱼走兽,刀枪剑戟,颜色各异,简直是光污染。其中最为显眼的,当属居中靠左位置的一头赤色大鹏鸟!赤色大鹏身后,三枚烈阳熊熊燃烧。大鸟之下……梁渠微微眯眼,看清红色真罡下同鱼妖厮杀的大武师。卫麟!他的真罡也有相!整头赤红大鸟同徐岳龙一样充斥莫名灵机,然风格上大不相同。徐岳龙的长河圆月,给人一股清冷之感。卫麟的三日凌空,充满煌煌威势,炙灼万物,光是对视,就忍不住汗流浃背。尤其大鹏鸟夸张的体型!自己师父的大辟伏魔刀,十多丈,四十到五十米左右。大鹏鸟展开双翼却足足有百数十米之宽,是所有真罡之中最为庞大的一个!梁渠自己的青龙真罡一丈多不到两丈,对比起来,完全和菜青虫一样……其中固然有鸟本身体型特殊,展开翅膀更显宽大的缘故,但足能彰显不凡。难怪卫麟脾气不好,大家全忍着,该叫还得叫上。整个平阳府全部二代大武师里,光从真罡表现,卫麟应该是最能打的,目前一对一在水下和一头上境鱼妖打得难舍难分。其他人要么挑下境,要么和龙人,蛙族联手打一个。“莫非丙火日领悟?”梁渠注视大鹏鸟,心有猜测,却又觉得不太像。丙火日太阳一大两小,体积上的差异非常明显。赤色大鹏鸟身后,三个烈阳俱大小相等。“不会是一个太阳,化相三次吧……”“阿水,冲了!”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梁渠思考,他抽出弓箭,紧随众人加入战场。手中渊木弓赤红纹路蔓延,闪耀红光,结成长弦,一一点杀,专挑落单怪鱼下手。尤其是灯笼鱼,头顶一个发光灯笼,特别好认。战斗中罡流对轰的徐岳龙注意到梁渠到来,稍稍留意,重收心神。此一时彼一时。战斗进入后半段,不少人战胜对手,能够腾出手来,分散心神,四处支援其他人。眼下龙人真有心思,一样不敢动手。多累积战果,事后分润那五十万两资源,能凭此分得更多。梁渠手持渊木,顺应水流侧滑,躲过头顶上砸下来的刺豚。天上地下,到处“下鱼”。时不时有一头鱼妖或大蛙突然从眼前坠落,亦或有人腾出手来,从下面游蹿上来偷袭或支援。此时抬头低头,方能觉察不知何时自己上下两侧先前也发生着一场战斗。整个感觉和围攻鬼母教时截然不同。陆地上对战,仅需观察自己前后左右,水下却得时时刻刻警惕上面或下面,眼观四路远远不够。对许多不适应水下作战的武师而言,过于危险。长时间训练形成的战斗习惯,很难一次改变。稍有不慎,便会被偷袭得手。为避免引鱼瞩目,梁渠全使用逐月箭,无痕,无声。偷偷地打枪。 第四百六十一章 傀儡鱼妖,震惊四座 “杀!”“吼吼吼!吼吼!”“救我!”“一个不留!”气血激荡,血烟升腾,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无数人、妖的血勇被激发出来,脸色涨得通红,握着斩刀的手滚烫滚烫,破闸之水一样冲锋碰撞。真罡浮现,仿佛蛮古荒凉的黑色大地上,有一群骇人的巨兽在起舞。每有一头巨兽倒下,自升起一蓬醒目的血色狼烟,向四周氤氲扩散。大混战!轰!激波翻涌。体长数十米的白鲟摔落在地,方圆半里的大地齐齐颤抖,岩石层层塌陷,蛛网蔓延大片,黑石被震的四散疾射。腰腹处足一人长的撕裂性伤口汩汩流血,然倒地白鲟跟没事鱼似的,抖一抖身上碎石,甩尾再冲。白鲟左右腾挪,自从头顶疾驰飞掠。箭矢划破水流。梁渠看准机会,插回弓箭,负上长弓,纵身一跃,单手牢牢抓住白鲟鱼尾。白鲟回头一眼,不管不顾,吊着不知哪来的小人,全速往战场前线俯冲。游梭到山谷前方。梁渠松开手,划出一道白气,笔直朝下坠落。山谷岩壁,一柄钢叉凿入岩石缝隙,双插矛头上挑一头弯曲垂落的庞然怪鱼,毫无生机。正是先前小规模交锋下,由蛙族游击和侍卫长出手,使北鱼方第一头付出生命代价的铁头鱼妖!其死亡后,一直被蛙族悬于山谷中央示威。两天过去,除开头顶寸寸碎裂的厚重板甲,这头铁头鱼妖没有任何腐败迹象,威势犹在。虎死不落架。阳光穿透水层,死不瞑目的鱼眼里闪着诡异的光。龙灵绡随环境变化作隐蔽的铅灰色,梁渠徐徐飘落到钢叉长柄上,前走几步,借助铁头鱼尸体掩护,探出右手。蓝镯裂开缝隙。幽蓝鳞甲流光闪烁,金色足节层层张开。威风凛凛!“阿威,试一试你的冥水祸毒!”阿威爬动一圈,张开翅膀,挺立身子,趴伏到怪鱼板甲碎裂的脑门上,张开口器,鼓动腹部,往伤口内注入大量暗紫毒液。【冥水祸毒】!注毒入死者体内,或一定概率操纵为水尸,生前实力越低,地煞之气越浓厚,操纵率越高,水尸随时间腐烂消解。自进化后,阿威获得两项毒素,这第二项梁渠从未尝试过!正好有一头死亡不久的怪鱼尸体,不用白不用。放眼望去,血烟滚滚。地煞浓不浓厚不知道,血煞必然是拉满了。暗紫毒液徐徐渗透。良久。原先毫无动静的铁头鱼尸体,忽地绽起全身青筋,空洞的鱼目里闪烁淡淡紫光……山谷顶上大混战不歇。徐岳龙、杨东雄两人打一头化人形的铁头鱼妖。冉仲轼随手处理掉两条大精怪,从后面冲来,边游离边缘辅助,边诉说鬼母教一事。徐岳龙大喜过望。自己未雨绸缪的决断,竟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指挥有功啊!“不错,干得好!待挖出对方位置,说不得能再一举消灭一条支脉!”对战的铁头鱼铁擎勃然大怒,浑身肌肉膨胀。同自己战斗,竟有闲情逸致探讨其他事?欺鱼太甚!然狂怒无能。冉仲轼撤出几步:“多亏阿水,要不然真没那么容易揪出探子,我上船时完全没察觉到。”谈及梁渠。徐岳龙下意识回望。“咦,阿水呢?阿水在哪里?”“阿水?不是在那呢吗?”冉仲轼紧跟回头。先前岩石凸起之地空无一人,偷摸放箭的梁渠消失不见。嗯?先前还在,一眨眼没影了?冉仲轼上浮少许,扫视搜寻之际。闪烁蓝光的山谷深处,忽有一头体型庞大的铁头鱼从谷中冲出,向着前方战场横冲直撞,沿途留下大量银色气泡,裹挟骇人威势!怪鱼刮起的急流掀飞数头小蛙,所有注意到异常的龙人,蛙族大惊失色。怎么让一头铁头鱼妖绕过防线,突围到了大后方?徐岳龙,杨东雄尤为惊诧。因为两人发现,那从山谷中游蹿出的怪鱼,竟是朝他们冲来!“不好!”冉仲轼大叫。谁都没想到,战斗的后半段会出现意外状况,有怪鱼潜伏绕后偷袭!陷入一打二苦战的铁擎大喜。帮手!终于有鱼来帮忙了!周遭二打一的大蛙赶忙尝试抽身,试图回援盟友,可后发后至,其他铁头鱼拼了命阻拦,寄希望于绕后的铁头鱼能取得战果,打开战局!一时间,所有人、蛙都陷入泥沼,无法抽身回援!徐岳龙,杨东雄只得自救,各自拉住冉仲轼小臂,朝一侧闪躲。铁擎忙挥舞砍刀,逼退二人。三人不得不往调身转向,往另一侧闪避,却也正是这次躲闪,视角改变。一道熟悉人影跃入三人眼帘。人影蜷缩身体,紧紧附着在铁头鱼侧边鱼鳍下方,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阿水?”三人心中生出一股荒诞感。怎么回事?“快,兄弟!宰了他们!”铁擎尤未察觉,大声喊喝对方和自己一起围追堵截。然真当对方游蹿到百米之内。铁擎怔住,余光之中,对方竟毫无停顿地跨过几个人族,直愣愣地朝自己袭来!“?”“蠢货!那是铁弘,有诈!躲!”后头一位铁头鱼挥舞链锯刀,甩开大蛙,怒吼出声。铁弘?铁擎脑子嗡一下炸开!铁弘不是早死了么?想明白的刹那,为时已晚!阿威操纵水尸,一路加速前冲,铁擎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举措。电光火石间。两头巨兽猝然相撞!轰!雷霆炸响,激流翻涌。附近的水流被瞬间排空。徐岳龙等人被冲刷出数丈开外。剧痛猛烈袭来,铁擎侧边板甲开裂,整个鱼身完全侧翻,露出破绽。水尸无惧头颅雪上加霜的痛苦,张开大口,狠狠咬住腹部血肉,甩头撕扯。刺啦!犹如布帛开裂。血烟升腾!“芜湖!”成了!阿威狼烟中境,竟一次就把隔开一個大境界的铁头鱼控制成水尸!梁渠抓住鱼鳍,翻身跳到怪鱼头顶,握住伏波,人如鹞鹰飞腾,从水尸头顶纵跃跳下,对准敌人眼睛,浑身肌肉像是铁绳一般紧紧地拧结起来,悍然下刺!乌光闪烁,似水流波。刺目的寒芒裹挟腥风,无数白汽从咆哮吐刃的虎口流出!嗤!“啊!!!”水底惨叫迸发。猩红的血随着长枪拔出而喷涌,溅了梁渠一身。 第四百六十二章 酣畅淋漓的大胜 梁渠怒吼一声,转动长枪,把整个眼球搅得糜烂,拔出伏波。血烟升腾,扑面而来,在微冷的水里带着一股异样的湿热,中间混杂浓郁的血腥气。“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要你死,要你死啊!”铁擎怒吼连连,不顾水尸进攻,强行挥舞锯齿刀,砍向梁渠。冉仲轼惊骇不定,正欲上前,却被杨东雄,徐岳龙牢牢挡住。砰!一个“血团”从两头铁头鱼的厮杀中飞出,仿若一颗血色流星,拖拽出长长的血红尾焰。鱼,蛙,人。三方齐齐傻眼,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铁头鱼绕后包抄了!铁头鱼围追堵截了!铁头鱼避开了河泊所的人,袭击了另一头铁头鱼!铁头鱼上跳下来一个人,一枪刺瞎了铁头鱼一只眼!瞎眼的铁头鱼暴怒,舍身一击,跳下来的人被打飞了!炸成一团血雾……等等!众人定睛再看。血雾与水流急速摩擦,快速流散,道道金光犹如晨曦刺破黑暗,绽放流淌!金明炬火升腾!人影再显。竟然……毫发无损!“狼烟?”“竟然是狼烟!”“那是河泊所的人?”“哈。”梁渠抹去脸上血液,断裂的木质小令从手甲中飞出,浮向水面。龙虎二气攀升,缠绕周身,如云似雾!五指捏合,指尖拉扯水流暴鸣,掌心水团炸成一团白汽!金身进步后,使用老和尚的令牌,效果更强了!梁渠转头看向一副果然如此的徐岳龙和师父,抬手招呼。“师父,岳龙大哥,一起上!咱们河泊所今天也宰它一头!”话毕。梁渠旋转伏波,青龙真罡绕,欺身再上。恍惚间,似有神人长乘青龙,凌空而下!龙人,蛙族士气大涨!徐岳龙,杨东雄没有废话,抓住大好时机,紧随左后。唯独冉仲轼落在后头,一头雾水。想跟上,却又没能力,以他实力境界,但凡挨上铁头鱼一下,就救不回来了。初入狼烟能上,狩虎上境能上。偏他初入狩虎的不能上是吧?一点也不递进啊!“操蛋!”……罡流漫卷,化作乱刃丛林。两鱼三人打到哪,哪就清出大片空地,倒逼周围精怪,大精怪逃跑。断草飘转。碎石飞溅。梁渠衣衫猎猎,逐水而动,他立于水尸头颅之上,乘龙起伏,间或寻找机会,往板甲缝隙中狠刺一击。龙虎二气升腾,白气裹缠枪刃。蓬蓬血流,倒卷而上。伏波挥动间,直似一柄赤色大旗迎风猎舞!杨东雄,徐岳龙位居两侧,更借助水尸掩护的绝佳机会,狂飞各类武技!他们相互配合,比寻常三打一更为轻松!水尸无惧痛苦,损伤,悍不畏死,抗住了铁擎的全部反扑!本为一头死物,会害怕自己残疾,受伤么?除非拆的只剩骨架,否则水尸一样能爬起来,恶咬对面一口!有水尸扛顶,杨东雄,徐岳龙二人尽情施展自己手段。嗤!嗤!剑芒,刀锋吞吐,割裂水流,荡起大片尘埃,血雾。每从铁头鱼身上划过,总能扬起一蓬血烟,冉冉向上。这是血只会向下流淌的陆地上,绝无法看到的奇景!瞎了一只眼的铁擎怒吼连连,挥舞砍刀阻挡,体力却越发不济,每一次的挥舞砍刀,都像在挥洒自己心气。水尸甫登场,俨然给它撕咬出难以挽回的重创。眼下一打三,另加一個伤害不大,偏怎么都打不死的小鬼骚扰。铁擎只觉得自己的头脑愈发昏沉,手上砍刀渐渐无力,能坚持下来,完全是凭借皮糙肉厚的天赋硬抗。铁头鱼和铁头鱼打,此等奇怪景象放眼整个战场,那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完全成为整个战场关注的焦点。其余北鱼试图挣脱战场前去支援,龙人,蛙族自不会如对方所愿。初时铁头鱼从山谷中冲出,北鱼全力阻挠,不让大蛙,龙人脱身。短短几个呼吸,形势完全逆转!“啊!”惨叫再次迸发。铁擎的另一只眼被徐岳龙挑瞎。世界彻底陷入黑暗,它发了疯似的甩身挣扎,再不敢留恋战场,拼命往外逃窜。偏梁渠早有防备,水尸死死咬住尾巴,不让其逃跑。一拉一扯间,几欲疯癫的铁擎竟拉断了自己的尾巴!大片鱼血遮蔽视线,所有怪鱼都被铁擎的仓皇恐惧感染。杨东雄,徐岳龙趁热打铁。伏魔刀,金鲤鱼交相进攻,锐利的罡流庖丁解牛般把铁擎身上的板甲撕下。鲜血淋淋,惨叫不绝。此情此景,北鱼们浑身发寒,心生退意,与龙人,大蛙的进攻变得凌乱没有章法。铁弘,铁擎,铁凡……代价俨然超过了怪鱼们的接受范围。打到现在,完全没有获胜,亦或倒逼蛙族,龙人一族妥协接纳,共享异象的希望,反倒不断扩大战损。“咱们打不过!”“撤!”“快撤!”族中精怪率先往北奔逃。有一有二。片刻功夫,北鱼,灯笼鱼,刺豚出现大面积溃逃。几位铁头鱼妖试图赶去救援铁擎,偏有许多腾出手的大蛙、龙人汇聚于前方对峙。铁雄,铁魁只得眼睁睁目睹铁擎哀嚎痛骂,再无挣扎之力的摔倒在地。“走!”救不回来,北鱼彻底放弃,齐齐向外退散。铁擎视野一片漆黑,察觉到族鱼远离,气息愈发衰弱,胡乱攀爬逃离。“鱼头汤,纳命来!”黄影闪过,浑身浴血的蛙游击手持大锚,从高空坠落,一记泰山压顶。轰!梁渠让水流掀飞,腾空翻了几个跟头,稳住身形定睛一瞧。铁擎的整个脑袋都被砸的凹陷下来,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游击大人,快,那边还有!”“哪呢哪呢?”蛙游击蛙目环绕,立即找到山谷东南侧,同赤魔大鹏鸟打得难解难分的铁头鱼妖!卫麟竟以一己之力,硬生生阻挡了对方逃窜!猛!蛙游击大喜,纵身一跃,船锚挥舞地虎虎生风,同几头大蛙合力制服住落单的铁头鱼。大锚压住铁头鱼的脖子,压得它喘不过气来,骂骂咧咧。四周大蛙游蹿,一一搬运来铁头鱼妖的尸体。浑身缠满固定板的巡逻红蛙粗略统计一番,蹦跳上前。“启禀游击大人,总计斩获三头铁头鱼妖!生擒一头!咱们的大蛙没有战损!”巡逻红蛙低头注视骂骂咧咧的铁头鱼,“请问这头鱼妖要如何处理?”铁头鱼立马闭嘴。蛙游击扫视一眼。“留下,卖钱!”“好!卖钱卖钱!”“一百条宝鱼!”“一千条,要一千条!”一众蛙族上蹿下跳,呱呱大叫。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蛙游击肩扛大锚:“莫要放松警惕,红蛙,你带队,把铁头鱼继续往外赶!”“遵命!”红皮蛙点兵点将,再领一队大蛙游蹿出去。各家清点战损。水尸头顶。梁渠纵身一跃,飘落到地面。浑身七零八落的水尸再坚持不住,扬起大片烟尘。 第四百六十三章 意外收获,再覆一脉! 巨兽贴地倾倒,整条脊骨从中间断成两截,碎裂的板甲木屑一样凋零。人影双臂张开,跨出一步,灵绡绢布飘飘然,稳稳落地。泥沙沉降,烟尘散去。伏波斜指苍天,猛虎刻纹中残存的血水随水逐流,拉扯出一面鲜艳的赤红旗帜。梁渠站于铁头鱼前,目如炬火,倒真似哪个降服了作乱水妖的世外高人一般。众人视线落向水尸,再移向梁渠,紧接着重落向水尸。血骨模糊,皮开肉绽。铁头鱼让人从坟墓里挖出来,经历了鞭尸一般。全身上下没一块完整板甲,裸露的血肉伤口处森白骨茬戳出,尤其颅骨位置。铁头鱼,铁头鱼,全身上下,自然头最铁。然眼下整个颅骨从中间裂成两半,白花花的脑髓混着凝固黑血变成恶心的粉红色。其中最为显眼的,当属皮肉下大片蔓延,暴起青筋似的紫色纹路。一种毒?许多人观摩尸体上渐渐消退的紫色纹路,心有猜测,对梁渠的实力评价再上一个台阶。年轻就罢,手段亦层出不穷。难怪能得圣皇口谕,到底不凡。无法以常理度之!道道目光如有实质。直接或间接的上下打量中充满惊诧与叹服。梁渠携水尸冲锋,同师父,徐岳龙斩杀一头铁头鱼妖,着实技惊众人。本身实力境界或许不算突出,但联想到香邑县斩蛇妖一事,其能力冠绝在场一众狼烟高手!说不得比個别初入大武师的人都强!冉仲轼见总有人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扫过自己,体会到些许冒犯。“小子,手段挺多啊你。”徐岳龙拍拍梁渠后背,大为惊喜。他老早知道梁渠善于用毒,有点阴恻恻的旁门手段傍身,早年丰埠县处理鲸帮一案,不少帮众尸体上全有注毒伤口,没想到一转眼发展如此迅猛!没有突如其来的“铁头鱼倒戈”相助,几人真不一定能把铁擎留下来。大概率会是重伤亦或其他情况,让铁擎于集体撤离之际,全身而退。梁渠抬手谦逊。“因缘际会,一次就成了,平时撑死弄点小猫小狗,上不得台面。”他没胡说,阿威本身实力和铁头鱼妖差得远,能一次成功过,多半归咎于战场血煞浓郁缘故。旁边有龙人开口:“东蛇里的虺大人也有类似手段,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反过来成为咱们助力。”徐岳龙抬头:“虺大人?”龙人见几人不知,解释道:“蛟龙手下的一头蛇族大妖,有令妖兽死而复生,再起作战之能,只不过为夸张之言,实际是其炼化了自身毒囊,化作的一项大妖神通。”“啊,我记得!”红皮巡逻蛙大叫,“上回大海商队来,咱们去中庭见到过!阴森森的,我一瞧……”冉仲轼赶忙竖起耳朵。有情报啊。记下来记下来!梁渠若有所思,阿威的冥水祸毒能力,正是吞吃香邑蛇妖毒囊后进化出来的分支。如今无疑进一步验证。估摸蛇妖自己没开发出来,反倒泽鼎进化时,提取出了这个特质。徐岳龙听闻众人言语,忍不住按住梁渠脑袋摇晃。蛙族的锚。蛇妖的毒。鲛人的泪。龙人的气。白猿的情谊。怎么老有种下属在水下“搞风搞雨”,身为上司的自己完全蒙在鼓里的错觉?长蛟走江命格真那么玄乎?说好命格只是参考,不能过分迷信呢?明明自己命格也亲水……徐岳龙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某个风雨雷电大作的夜晚,梁渠抓住龙角拖蛟龙尸体上岸,站到脑袋上朗声高喝“蛟龙无道,阿水当立”,从此大泽水君之位由我坐的荒诞画面。唔……三两下驱散画面,徐岳龙张张嘴,大泽上,四艘阔肚方舟驶来,宽帆鼓胀。满头银发,身材高大的龙宗银立于船头,须发飞扬。冉仲轼上前拉一下徐岳龙衣角,眼神暗示。徐岳龙一拍脑门。差点忘记。有个鬼母教的大功,和龙人主动来投的政绩落在船上,等待领取呢!“行了行了,少凑热闹,全忙自己的去,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有价值的东西记得收起来,异象要么明天,要么后天,不会太晚,尽快做好准备,调整状态!”说罢。徐岳龙不等众人回应,匆匆登船,寻找龙宗银,商议龙人入职一事。梁渠紧随其后。龙平江,龙平河两人的任职和他有关,缺不了席。卫麟目睹徐岳龙率一派匆匆忙忙离去,总觉得又有什么东西从手上流失了。黄影一闪。蛙游击跳到卫麟身前,大加鼓励。“怪鱼是你拦下的,那头怪鱼卖到的钱,我作主,分你一半!”卫麟面无表情,默默点头。……傍晚。忙活半天的徐岳龙带领冉仲轼,梁渠走上甲板,不觉丝毫疲惫,精神奕奕。冉仲轼尚未回神,嘴里喃喃。“太巧了!”梁渠同样觉得荒谬。“如此说起来,咱们不知不觉,把另一条鬼母教支脉灭大半?”徐岳龙摇头:“话不能说绝,另外一个宗师不知道在哪躲着呢,或许还没觉察到自己下面的徒子徒孙死了大半。”半天下来,龙人的事初步谈妥。梁渠自己一人担保不够,但加上掌故杨东雄绰绰有余。那么久过去,杨师的《眼识法》不可能没入门。能令几人感到意外的,显然是拷问鬼母教后得到的情报。无他。先前偷袭淮阴县的鬼母教宗师,与今日异象观望的,竟是同一条支脉!巧!太巧了!这条支脉的实力同上次黄姓支脉的相差不多,配置基本相当。其中宗师一死一逃,大武师一死一擒,狼烟武师大半相随。误打误撞下,这条支脉的鬼母教顶层高手死的死,伤的伤,中坚高手空出大半!运气好,苏龟山再逮住另外一位宗师,彻底击杀,整条支脉完全称得上名存实亡!“可惜,按对方所说,他们和另外一条支脉的人守望相助,秘密联络,这些人被咱们擒获,长久不回信,应该已处于转移途中……”徐岳龙左右纠结。当前赶过去,大概率能追上逃跑的支脉余孽,截获一批丰厚物资。但很容易遭到另一条支脉的伏击不说,一来一回,大泽这边异象机缘肯定赶不上。一个是能明确到手的,另一个却缥缈不定。 第四百六十四章 老蛤蟆亲临 惊喜来得太突然一样令人纠结。好在需要纠结的人不是自己。梁渠的大功安然落袋。实在没想到,自己等人出来寻觅个机缘,一不小心把主线任务给顺带点了!鬼母教总共才几条支脉?这下几人不单单是剿灭了一支厉害部队。相当于追击穷寇,亲手消灭了整条支脉的绝大部分有生力量!里头是抓住一个小偷,和破获一个犯罪团伙的区别!冉仲轼笑道:“咱们追上了,无非一些狼烟,奔马,群龙无首,抓住了没多大意义,没有强者领导,要么并入其他支脉,要么默默消亡。”徐岳龙摇头。“我在乎的不是人,是他们带走的物资。”梁渠清楚,徐岳龙说的物资,不是什么丹药,宝植,而是类似于他们上回发现的黑龙万方鼎。真正的重器。搬上一個回去,意味着更多高品质的丹药和兵器,是生产线。思索良久。徐岳龙下达指令:“先派遣一部分军士前去探索,千万当心鬼母教伏击,它们脉与脉之间相互隐蔽方位,却有信息联络,万一被下套就麻烦了。有希望的话,尽量虚张声势,留住人为其次,一定要让他们不敢携带太多物资,等我们去收拢!”“我马上去安排。”冉仲轼点头。徐岳龙不无遗憾:“说到底人手不够,早知今日,当初该多卖点船票出去,说不定能多抽一部分人手出来。”梁渠吐槽:“谁能想到这档子事?本来没想针对他们,自己非要撞上来。”“咱们能不能再让龙人一族,帮帮忙?”冉仲轼尝到甜头。大泽里有个亲近己方的水下势力,办起事来真的舒服。如鱼得水!徐岳龙摩挲下巴:“试可以试试,不过几率不大,仲轼你去问问看?条件让长老自己开。”冉仲轼二话不说跳入水中,找到指挥龙人运冰的龙宗银,阐述大致经过。“不行,让冉大人白跑一趟了。”龙宗银断然否决,压根没想过去开什么条件。帮忙处理一支小队无所谓,几个族人加入河泊所亦无关紧要。前者可以是为了老冰,半胁迫条件限制下不得不答应。后者可以是个别族人的私人行为。偏率领族人帮河泊所料理一整个鬼母支脉,截获物资,赶尽杀绝,性质截然不同!龙人一族起到的作用太显眼。万一鬼母教其他支脉恼羞成怒,拿龙人族开刀怎么办?鬼母教是前朝余孽,辽阔帝国下的“残余结晶”,实打实的过江猛龙。龙人一族情况本就不好,绝不乐意给自己雪上加霜!至于条件,对龙人来说,什么资源条件全不重要,种族延续方为头等大事。当前能给得起延续条件的,唯有梁渠一人。要是梁渠亲自请求,龙宗银多少考虑衡量一下,出手值不值得。现在……先前冉仲轼,梁渠,徐岳龙三人是一块来的,事后必然一起商议。如今唯有冉仲轼来询问,不见梁渠,已然说明一切,龙宗银想都不会去想。“看来只能靠咱们自己了。”收到回应的徐岳龙反应平平。他虽不知梁渠和龙人一族关系如何,却也觉得龙人族不会轻易去给他们站队摇旗。交情没好到那份上。“阿水,去叫人!把缉妖司,三法司和卫麟那边的人全叫过来,我要开个小会。”“是!”夜晚。河泊所,缉妖司,三法司的人齐聚一堂。卫麟听完脸色铁青。果然!他就知道徐岳龙匆匆忙忙过去是憋着什么坏!不声不响瞒着他干了鬼母教一记大的!左珩问:“按你说的,仲轼初入大武师,是怎么做到的面对两个有境界优势的大武师,一死一擒的?”徐岳龙瞥了一眼脸侧肌肉拉紧,传来微微杀气的卫麟,决定暂时不说龙人来投一事,刺激对方,单说送冰时的龙人帮了点忙。“所以你叫我们来想干什么?”“问问你们三方能不能再抽调出部分人手,并入到前去拦截的队伍里去?”“你这……不好办啊。”三法司的人面露难色。异象现世在即,就那么片刻时间。现在叫人去追击,没两三天回不来,无疑要作出取舍。“全凭自愿,能抽则抽,有高手去更为保险。不能抽,只好让军士们独自前往,我保证,凡是愿意去的,船票全额返还,若截留途中获得战利品,可自行留存一部分,只要不太过分。”左珩点点头:“行,我回去问一问,能来多少不确定。”“劳烦左统领。”对付鬼母教,是大家来平阳府的根本原因,没有什么讨价还价一说。尽量争取。不得不说,船票全额返还,截留途中获得的战利品,可自行留存一部分,这个条件是相当优渥的。一次真罡洗礼,一次资源收获。对天赋好的人自不必说,真罡收获更大。天赋差的,孰轻孰重真不一定。如此拼拼凑凑。“师兄师姐,你们也去?”甲板上,梁渠颇为诧异。向长松,胡奇,曹让,卓绍琴四人点头。曹让道:“我去问了徐提领,咱们几个过去,哪怕没有交船票,一样能拿两千两!稳赚不亏的,至于真罡洗礼。我们未入狼烟,反倒不如去抢资粮实在,再者要是云上仙岛,说不得我们远在几百里外,一样能看到,那眼界也开阔了,钱也到手了,何乐不为?”梁渠点点头。几人上船免费,属于师门福利,来看异象是为开阔眼界,不看白不看。眼下有真金白银拿,的确更赚。梁渠嘱咐道:“师兄师姐千万当心,遇到危险,就往水里跳!我会派遣一队江豚暗中跟随,届时伱们水下遇到江豚,只管抱住,逃命就是。”“师弟放心。”卓绍琴笑道,“上次你送我们的法门俱有修炼,一有危险,绝不迟疑!”“好!”半夜。两艘青舟驶离,前去截留鬼母教支脉残余教众。舱室内。鬼母教大武师的尸体瘫倒在铁笼里,徐岳龙手持蜡烛上前问询。“有迹象吗?”“暂时没有,死亡有好几个时辰,没动弹,会不会是只有宗师才能抽取其他教众的生命力?大武师是顺带复活?”“不可掉以轻心,上次我们遇见的怪物,经历足有一天一夜复苏,眼下才半天,说不得是时间未到。”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全有条不紊的处理,行动。翌日清晨。空气温润,沁人心脾。梁渠洗漱好,来到船边观望。整片山谷蓝光闪烁不歇,似水流波,美轮美奂。昨天半夜,简直像在水里装了一个蓝色的荧光灯,照得方圆数十里全部荧蓝。即使异象不出世,仅凭闪耀整个山谷的蓝光,也堪称奇景。目光眺望,波澜渐兴。一道宽阔水纹由远及近地扩散翻涌。眨眼间,庞然阴影穿透水层,映上大地。蛙游击手持大锚,踢动水流从远处游来,脑袋上还趴一只“小蛙”。梁渠定睛一瞧。嘿!老蛤蟆!梁渠手肘顶一下旁边啃包子吃早饭的项方素。“别吃了,异象要来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又抢风头! “要来了?”项方素手指连塞,三两口把剩下包子吞掉,走到船边俯瞰一圈,“嗯?没什么变化啊?”梁渠抬手指向波澜兴起的地方。项方素半个身体探出横栏,遥遥望见蛙游击头顶上趴伏一只老蛙。老蛤蟆四肢蛰伏,跟冬天睡觉的胖猫一样,两只眼睛瞪得溜圆,一刻不停地张望大泽。“唔,真是!我去叫人!”项方素匆匆跑开。黄皮蛙游击可是个狠角色。几天下来,光铁头鱼妖的脑袋就亲蹼敲碎两个,其余被砸成肉泥的精怪不知凡几。临近关键节点,能趴到它脑袋上的……不消说。指定有大动静!片刻。几艘青舟围成一圈,放下大量小梭,众人按照腰牌号码,依次上前乘坐,散布于大泽。为铁链捆缚的“病患”亦与一艘小舟捆绑,跟随前往。“蛙长老!”龙人一族注意到老蛤蟆的到来,纷纷让开道路,山谷中央的龙宗银忙上前问好。老蛤蟆纹丝未动,鼻孔出气,轻嗯一声。龙宗银不觉恼怒,谦虚询问:“蛙长老今日大驾,可是异象即将出世?”知机其神乎?机者,动之微,吉之先见也。蛙长老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且从不立于危墙之下,今日出现绝非巧合。老蛤蟆没作回应,它伸长身子,左瞧瞧,右看看,从肚子底下抽出爪蹼,拍拍蛙游击的大脑袋。蛙游击心领神会,黄影一闪,往前游蹿出一里地。老蛤蟆再拍拍,这下有点用力了,众人听进耳朵里像在拍鼓。蛙游击浑身一颤,迈出蛙腿小心后撤几步,老蛤蟆这才满意点头,从大脑袋上跳下,指指点点。众人听不太清,唯见得蛙游击点头哈腰,半晌后找来红皮巡逻蛙,颁布命令。整個蛙族群情沸腾,自四面八方纵跃汇集,以老蛤蟆所在位置为中心,一层一层地扩散分布。蛙游击手持大锚,顶开两只打架小蛙,到地上划出一条分界沟壑,制止了一众小蛙的位置争夺。龙人一族稍加观望,紧随其后,挨着蛙族的边界散布族人。河泊所几人看明白了。异象中心!“那老蛙是谁?”柯文彬指向老蛤蟆好奇。“几位大人,万不可冒犯!”进入到河泊所任职的龙平江上前压手劝诫,“蛙族和龙人不同,只一位长老,且地位非凡!蛙长老说的话,几乎能代表蛙大王!”代表妖王?几人心中一凛,生出敬畏,不敢多言。蛙族地盘,低调做人。异象在即,老蛤蟆什么情况不重要。徐岳龙,卫麟等人有样学样,跟随龙人,蛙族围绕老蛤蟆圈出的中心安排人次。异象有中心,灵机整体如同一个围绕中心均匀扩散的大圆,分割起来并不困难,标准的“分蛋糕”。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份额,河泊所于水面拉出两根绵延浮线,充当边界划分,率领大家在一块扇形区域里寻找各自位置。杨东雄望向周围有条不紊切分地盘的军士,立于梭舟上,微微愣神。徐子帅敏锐察觉:“师父怎么了?”杨东雄失笑。“当年在塞外,我遇见到过天地异象,两回全没有如此气定神闲的,哪次不得打两场架?头一回,异象还没出来,大家已经安排好各自座次,等候洗礼,怪不适应的。”岂止不适应,杨东雄甚至觉得荒谬,几人真来大泽上踏青一般轻松。徐子帅嘿嘿一笑:“多亏小师弟,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哈哈。”83中文网最新地址陆刚,俞墩等人皆是大笑,振奋心情拿起船桨划动梭舟,寻找自己的位置。有锚点和分界,所有人乘坐小舟,洪水一样向后铺散。大武师占大地,狼烟武师占小地,奔马武师跑最后头。大大小小间错夹杂,凌乱之中有一种独特的秩序美。每个人各占其位。独一人不同。徐岳龙招招手。“阿水,前面来!”梁渠毫不客气,抄起木浆划船,逆人潮而上,分外醒目。戚洪源停下划船,诧异地目视从自己身边擦过,行驶方向截然相反的梁渠背影。?不止戚洪源,三法司,缉妖司的人全部愣住。他们停止划船,眼睁睁地目睹梁渠跨过狼烟武师所在范围,来到隋鸿燕等人身边。甚至不止!梁渠和几位统领点头致意后,一溜烟跑到了蛋糕尖尖位置!“不是,什么情况?”关从简咯吱窝下夹着船桨,啃食肉馍,含糊问询,“凭什么那小子能去前面?论武骨,哥几个全是武骨啊。”戚洪源一样纳闷,他天生琉璃骨,关从简,四象虬筋骨,顶多获得优待,占据狼烟范畴最前面一列。梁渠凭什么跨过狼烟一筹,来到狩虎范围,乃至狩虎范围最前面一列?莫非是河泊所任职,待遇更好?戚洪源抬头扫视,找到同在河泊所任职的卫绍,发现他也一脸懵。显然是个例。不患寡而患不均,戚洪源心里不平衡。周边不少人跟随应和。“弄点旁门左道,操纵一头鱼妖尸体是有功劳,也不至此吧?”“不错……”有人摩挲下巴,“难不成是因为圣皇口谕?”“一码归一码,口谕跟这个关系不大吧?有优待不是这个优待法。”“风头怎么全是他一个人的?从出来到现在,没停过。”上个风筝能顿悟,看个异象拿头排。郁闷得很。“天才亦有差距!”徐子帅哼哼着不知名曲调,得意洋洋地从几人身边划过。江面上众人颇有口舌,唯独杨东雄等人和徐岳龙派系的人清楚。大家能舒舒服服的坐在小舟上看异象,接受洗礼,全托阿水的福,要不然现在还在家和泥巴呢。不好把原因说出来罢。戚洪源脸一黑。关从简吃完肉馍,从腋下拿出船桨往后滑。“走吧走吧,左老大没发话,咱们瞎操心个啥。”“倒是。”被挤占位置的老大没发话,轮不到他们发牢骚。蛋糕尖尖。梁渠手持船桨,一路上游。越过隋鸿燕,左珩,三法司的两位统领,径直排到了徐岳龙前面!隋鸿燕,左珩几人目光复杂,他们不太清楚缘由,却没说话。饭没有白吃的道理。能跑到前面来,必然有外头不知道的秘密和交易。再者一个小小狼烟,能占的地方不会太大。在场几个各自匀一小块出来就有。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六十六章 仙岛缥缈,略有眼熟。 梁渠抛下船锚,兴奋搓手。忙前忙后,到底是值得的。这不。最好的位置让自己抢到了!蛋糕尖尖正前方。一半露出水面,一半藏于水下的老蛤蟆和梁渠大眼瞪小眼。梁渠拱手致意。老蛤蟆蛙脸郁闷,蛙蹼拖住下巴。它看见梁渠就想到老龟,想到老龟就生气。本以为寻宝一事,自己纵横大泽无敌手,未曾想竟有能龟于世!害得它为蛙族少扩五百亩池塘!因小失大!可恶!真想把它赶走!下次要收两倍的租金!不!十倍!老蛤蟆情到深处,怒捶水面,溅起大片水花,后头的蛙游击赶忙上前。“蛙长老有何吩咐?”老蛤蟆盯住蛙游击,半晌,哀叹一声。蛙游击挠挠头。右手位置。龙炳麟,龙娥英二人并排,龙延瑞靠后,三人没一个霸占尖尖。乍一看,好似是争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得空出前面一小块。实际梁渠却能感觉到,龙人一族主动把尖尖让了出来。哗啦!幽蓝老冰腾浮出水,冰山一般起伏不定,散发出的冷气驱散了夏日炎热。老冰中间被人为挖空,作容器模样。漂浮冰山往外,还散布有众多浮冰。梁渠船上听徐岳龙讲过,收气,压根用不着百万斤计数老冰。带个几万斤,绕着异象反复来回跑一圈,牵引收敛足矣。多是为了安全。异象毕竟现世时间短,多個容器,等同于广撒网,有个保险,最后把它们全部汇总到一块即可。足见龙人确实对这缕长气的重视程度,不敢有丝毫意外。江阔云低。人、妖齐聚,水鸟悬而不停,为气势所惊,不敢靠近。山谷中央的蓝光不再闪烁。今天凌晨后,水纹蓝波每一次出现,都要数个呼吸方才消散。在此期间早已有其他波纹出现接替。等候至辰时。闪烁的水纹蓝波多到从山谷之间流淌溢出。水面上方的空气亦受影响,光芒氤氲直上,抬首间宛若北庭极光!且不同于北庭极光的青绿飘带,闪耀中的蓝色水波更密更光,天上天下像是共存有两片大泽,极为美丽。若非梁渠听老蛤蟆说过,此次异象为云上仙岛与海月潮生二者之一,他真会以为异象已经出现。“白天,应该是云上仙岛了吧?”梁渠回头望徐岳龙。徐岳龙摇头:“不清楚,我遇见过异象不算太多。不过,异象之所以为异象,应当和白天黑夜关系不大,再者白天不是见不到月亮。”“也是。”梁渠转过头,忽有一抹蓝光照耀而下,自众人周身流淌而过,映得所有人脸色发蓝,仿佛徜徉在了某条荧光清亮的河流中。新奇之际。毫无征兆的,天上燃烧起一团淡蓝火苗,不断跳动变幻,眨眼间迸发出近乎白色的强烈光芒!哗!清风拂过。天地间蓝光骤盛!浓郁灵机好似完全饱和的水蒸气,再无法隐形,凝聚成肉眼可见的白雾乃至水滴!梁渠呼吸停滞,感受到了鱼上岸,人溺水的痛楚。周遭灵机之充沛,完全满溢出来,从口腔喉咙一个劲地往肺部深处灌!他睁大眼。云间有光如金缕一样迸射出来,风忽如其来,流云四散变化。83中文网最新地址高山、沧海,阁台在云中隐现,紧接着无数缥缈交叠的蓝带氤氲浩瀚天空。天光大炽!弥蒙蓝光化作虚无的登天长梯,一座悬于高天云海之上的缥缈仙岛,浮现于世!江风漫卷,巨岳沉落,云涛奔涌沸腾,驰过浩瀚天空。云上仙岛!远处的奔马武师,留守军汉迸发震撼的惊哗。同一时间,所有武师齐齐引动真罡,各类颜色绽放,竟不逊色荡漾于天空中的蓝波!梁渠瞳孔引燃金光,竭尽全力催动真罡,肺腔内满溢的灵机终于找到去处,一刻不停地奔涌汇聚。仙岛上流云翻涌,冷雾一般往下流淌。率先接受冲刷洗礼的,自然是最为紧靠的梁渠,此后再往外散逸蔓延,雨露均沾。青龙,白猿。两道真罡像是被吹了气的气球,急速膨胀。一丈六,一丈七,一丈八……梁渠瞳孔猛缩。这么快?自己辛辛苦苦和师父操练,在水下接受蛟龙恶意拷打,大半个月下来不过增长数尺。甚至里头有真罡初成,进步更为明显的缘故。此刻仅仅看个异象,却能以一个呼吸一尺的速度狂飙猛进!放眼望去。无一例外,所有人的真罡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就连卫麟已经百数十米的赤魔大鹏亦不例外,只是自身基础太大缘故,变化没那么明显。再往后,狼烟范围内的效果差了几乎一半!梁渠一个呼吸能涨一尺,他们堪堪半尺,偏后方位置的还不到!青白光芒交织,真罡的提升进一步反馈到肉身。真罡炼体!梁渠收敛心神,全身心接受灵机冲刷,把它们尽数引导入真罡内,体验实力快速增长的快感。爽!!!幸好龙人给自己多留个尖尖,要不然真不一定够两个真罡吸的!青龙真罡不断盘旋,十个呼吸内超过两丈,且增长势头没有任何减缓!肉体的提升又激发出更多气血,经由冲脉荡涤,逐渐填补入心脉,手脉之中。一个无与伦比的正循环快速流转。太清龙罡,二丈一,二丈二,二丈三……白猿不甘示弱,一丈六,一丈七……超过七米的青鳞苍龙,逼近七米的白毛巨猿,完全称得上两只骇人巨兽!云雾缭绕,垂淌涤荡。散布各方的老冰中央,自有一股蒙蒙气机流转,隐隐能瞥见一丝蓝色的絮状物。天空之中,仙岛形象愈发具体,亭台楼阁俱现。梁渠目视仙岛,心中忽地生起一股眼熟感。这云上仙岛……为何与蜃虫喷雾时,白雾中闪现出来的亭台楼阁有些相像呢?梁渠不知道是不是两者颜色相同,导致的记忆错觉。就在他念头诞生后不久。一抹幽幽白光自青龙中央浮现,道道冷雾汇聚盘旋,仙岛上流淌下来的灵机如同撞入漩涡,摄取率进一步提高!徐岳龙,卫麟……离得最近的几个大武师纷纷睁眼。右手边,龙炳麟,龙娥英相继投来目光。“这是……相?”“小小年纪,怎么会生相?”“天赋当真如此恐怖?”后头的杨东雄一脸意外。真罡浮相需要感悟,往往年纪越大,经历越丰富的人才容易生成。同顿悟相同。一次顿悟后,往往短时间内存在一个空窗期,难以再来一次。前不久方才扶摇乘风。几天内再来一次?梁渠同样纳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相貌似并非由顿悟产生,更像是早就埋下了一个种子,受到异象灵机灌溉,自然生长了起来……久无动静的泽鼎震颤。【获天水朝露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作用玄奇。】赤红长气,青灰长气外,额外生一条宝蓝长气熠熠生辉!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六十七章 皆大欢喜! 仙岛缥缈,白雾垂淌。沉浮的山岳荡开千里卷云,朝阳铺洒万里,一片粼粼波光。赤魔大鹏,碧波金鲤,白玉麒麟,伏魔刀,流金光,各色真罡汇聚一堂,煌煌威势不尽。左珩,徐岳龙睁眼目睹身前,顿起波澜。二丈六尺青龙盘旋生长,片片龙鳞碧如翠玉,龙身下,白风旋转,勾勒出一片模糊仙云,隐隐有山岳冒头,展露积重威势。真罡生相!徐岳龙咋舌。梁渠初入狼烟,凝练真罡没几个月,观摩一次异象,众目睽睽之下,竟生出了相!“怪胎!”距离稍远些的戚洪源闭紧双目,毅然决然斩断虚无妄念,专注自身。左侧关从简嘴忽地变宽,雪白牙齿突出唇外,一条条横着的肌肉跳了出来,像被绞紧的船缆,对隔开诸多大武师,位居首位的梁渠跃跃欲试。梁渠体会到诸多目光,没有分心。连泽鼎震颤,收服天水朝露他都未曾细看,只扫一眼周围长气收拢状况,暂时将其压下。到手的东西,无需心急。异象尚未结束。运转《万胜抱元》,收敛心神,把生“相”困惑埋藏心底。梁渠全身心地牵引真罡,搬运气血,尽可能最大限度地把握住此次宝贵机会。异象不算稀少,难在赶上趟。有老蛤蟆在,水中异象赶趟不难。然江淮大泽广袤浩瀚,不是每次皆能恰好出现于南域,且多个复杂因素叠加,让自己落得个天时地利的首位。青龙,白猿不断生长。仙岛灵相越发明晰,散发出浩荡威势。此次生“相”,绝对同寻常真罡生相不一样。梁渠本人压根没有所谓深刻感悟。但不妨碍他对真罡灵相的出现感到欢喜和接纳。半刻钟过去。青龙真罡成功跨过三丈大关,来到十米范畴!白猿亦是来到了夸张的二丈三尺!同一时刻。水面上漂浮着的老冰中央,诸多成形的淡蓝色絮状物正逐渐凝练为丝状物,向着最中心,分量最大的一块老冰靠拢,汇合。百川入海。中心凹陷处,本纤纤状态的蓝色丝絮,编织的绳索一样,快速绞合,勾勒地越发醒目。期间龙宗银不住观望云上仙岛,待彻底确认异象现世,与长气收拢的大致进度后,稍稍气缓。至此,八成概率能成!真是跌宕起伏,惊险不已。起初收集长气一切正常,两個呼吸间即有一团絮状物成形。中间却不知为何,收集速度忽然有所变化!骇得龙宗银以为出现什么意外,认真观察后才发现,长气仍在收集,只是速度放慢了许多,变成三个呼吸方有一缕。万幸,按照放缓后的收集速度,仍能成功!云上仙岛于诸多大泽异象中,位列上等,属于持续时间较长,化相机会较大的异象。整个现世过程往往能逼近一刻钟。眼下过去一多半,长气收集进度差不多来到三分之二,进度基本吻合。原本异象末尾可以收集成功,现在或许要等异象结束。差别不大。江风混杂冷气,吹得浑身毛孔舒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地灵机浓郁度在到达一个顶峰后,骤然下跌,缥缈的白雾变少。为仙岛荡开的卷云重新靠拢,自四面八方不断汇聚而来,奔驰如骏马。天空中。轮廓清晰分明的仙岛渐渐飘忽,若隐若现。所有增长中的真罡进度全部放缓。83中文网最新地址异象要结束了!龙宗银瞳孔颤动,视线来回扫视。仙岛模糊,宝蓝明晰。两者好似不可并存,反复拉扯。直至天空灰暗,乌云漫卷,云上仙岛彻底溃散,长气终于抓住最后一缕絮状物,断裂棉线似的散乱细线彻底捻合成一根!宝蓝长气熠熠生辉!“呼!”龙宗银悬着的心彻底落下。成了!四周安安静静,仅余江风呼啸。异象溃散,没一人起身。全在默默消化所得,试图抓住空气中残余的灵机让自己锦上添花。远处的奔马,军汉无所事事,却不敢打扰,默默等候。夜长梦多,龙宗银恐生事端,从身边打开木箱,掏出一块汹涌冒寒气的冰球,从中拆开,小心收拢好宝蓝长气,装入箱中。此后不敢有丝毫耽搁,潜入水底,坐上白鲟,一溜烟地离开此地。哗啦啦。天空下起大雨。不知是否为物极必反。今日本该是晴天,云上仙岛现世,荡开云层。事毕。反倒有成片的乌云黑压压地反推回来,撞出一场倾盆大雨。绵密雨水拍打江面,军汉,武师衣衫尽湿。奔马身上粘得难受,悄悄划船回到青舟,独军士们默默陪伴。半日后。天色渐暗。雨稍小,梭舟里的水淹没脚面。陆续有狼烟武师从入定中苏醒恢复,吐出一口浊气,振奋地活动筋骨,炸出连珠炮似的脆响。酣畅淋漓!放开真罡,无一例外,全部大有增长,有的甚至超过一倍有余!五千两,花得真值!单靠锻炼意志要有此效果,不知道得锤炼到猴年马月!“向来只从书上听闻观摩异象大有裨益,心向往之,没想到仍有低估,痛快,真痛快!”“不知道卫提领的真罡,到底是如何炼的?我看少说有五十丈!难不成看过五六次异象?”“要不人家是提领?”“不知此次观摩真罡,有几人悟相?”“河泊所的那个梁阿水肯定悟了,妈的,有没有天理,前几天才乘风顿悟过一次啊,他那天是不是装的?我不相信!”河泊所,三法司,缉妖司的诸多部众一想到这,全觉得操蛋。有人惊诧:“什么?梁渠悟相?是河泊所的那个?”“他排第一个,那么显眼,你看不到?”“哪顾得上啊,大好机会,不敢分神。”“前头的龙女真漂亮啊。”“嘘!不要命了!人家是大武师!能食气的大武师!捏死你只要一只手。”“夸别人漂亮有罪?”众人的窃窃私语是一个预兆,仿佛午休后逐渐热闹起来的学堂。越来越多狼烟武师从入定中恢复,其后大武师也陆续苏醒。梁渠后背感受到目光越来越多,适时睁开双眼,从梭舟中起身。环顾一圈。大泽细雨绵绵,却无大浪。祥和平静。徐岳龙同龙炳麟交谈几句,又上前和蛙游击告别,回到队伍中央,拍拍梁渠肩膀。“走吧,也没有第二个异象给你悟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六十八章 永葆青春 细雨悄无声息地下。蛙族,龙人陆续离去,徒留青舟船队原地等候。甲板上空无一人。不止下雨,大家全急着回舱室进一步消化吸收。某人风头最盛不假。玩个风筝顿悟,杀鬼母教获功,异象洗礼坐第一,还特娘悟了相!直让人恨得牙痒痒,但有收获的不单梁渠一人。牙再痒痒也得先忍着,吃干净自个碗里的。“别走,先跟我来一趟。”同样迈步回舱室,准备消化所得的梁渠被徐岳龙叫住,带进舱室。舱室昏暗,靠墙角一侧堆有两个箱子,两個大缸。大缸里有水声。梁渠见到两个箱子样式,立马猜到徐岳龙叫住自己要干什么。此前同龙人交接老冰,龙人一族带来的“五十万两”就是这些。徐岳龙关上舷窗,隔开溅落窗台的小雨,引燃金明油灯。光明铺洒,照亮昏暗舱室。“龙人送来的五十万两,其中有二十万两银票,另外三十万两,为各类宝植,宝鱼,矿材,灵宝。我检查过,大体价值基本无误,甚至略有超出。我知道你着急回去炼化真罡,但今天正好事情全部解决,腾出手来,先把东西分给你。”嘿!分钱了!梁渠精神一振。徐岳龙走到墙边,打开箱子,里头堆放各类宝匣。“别高兴太早,五十万两不全是咱们两人的。这趟出征属私活,各类损耗繁多,驱妖膏,捻香,丹药,墨阵材料,器具,还有老冰购置……开销全要垫上。缉妖司,三法司,府衙那边出了力,所以要分润一部分。且追击鬼母教,我承诺退船票,给你的肯定不会再问你要,我直接从这五十万两里扣,没意见吧?”“没意见。”梁渠咧嘴,“拿多少都是赚,徐大哥尽管安排。”开玩笑。他能有什么意见?十九万两的船票已经到手。这本来就是托徐岳龙的福,没有国公孙子的身份在前面扛,单梁渠自己是断然没有能力去挣这笔钱的。本质也正是拉起那么大一支队伍,他们才能驱赶鱼妖,再赚龙人一笔,分得蛋糕。现在天地异象看了,长气也赚到了,打杀鬼母教的功劳也有了。自己更是位置最好,灵机最充沛的首位。梁渠都有点担心,再多拿自己的小口袋兜不住。“成,我当你说的是真心话。”徐岳龙不废话,翻出几个账本给梁渠算账。林林总总一番平账,这五十万两,梁渠总计到手九万五千两!接近五分之一!爽快!成本,退款,再加分的人一多,梁渠知道这个数只多不少。本质上这笔钱靠的是团体力量,大家全有份。家族那边可以不给,左珩,卫麟那边不行。谁都不怕谁,肯定不会轻易撒手。徐岳龙拍拍皮箱:“你要银子,我马上就能给伱,要宝植,宝鱼,你得自己挑。”“宝鱼和宝植吧。”“成!”徐岳龙踢出箱子。一刻钟后。梁渠把东西塞进一个小木箱,抱上它离开舱室,走路发飘,心中生出几分钱不是钱的虚无。如今他家底丰厚到可怕。光现银便足有二十六万,另加这价值十万两的宝贝……光花要花到什么时候?仅一箱宝贝就要消化许久!豪横!许多大武师家族做生意,全是固定资产,都不一定能当天凑出那么多现钱来!六月中的拍卖会,真能大显身手了!赚谁的都不如赚富人的啊!穷鬼能榨几个油水?瞧瞧大武师,三万两洒洒水。梁渠心情愉悦,踱步回到舱室,藏好木箱。旋即打开窗户,呼吸上一口沁人心脾的湿润江风。其后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望着。望着飞鸟飞上很久从视野中消失。望着掀起的层层浪头碰撞个粉碎。待思绪飘飞九霄云外,心中得意舒畅个干干净净。梁渠呼出一口浊气,眨眼间平复所有心绪,结跏趺坐,内视己身。体会异象后的真正所得。房间狭小,无法施展真罡,但无妨两尊真罡的恐怖成长涌上心头。太清龙罡,四丈八!白猿真罡,三丈八!每一尊真罡,体量全翻出三倍以上!这效率,比苦哈哈的锻炼苦修来得快多了!无愧为捷径!尤其真罡增长,带来的罡气炼体反哺。青白光芒交织反复,冲刷不断,致使梁渠体魄无时无刻不在成长。而这仅仅是观摩异象收获的一部分!青龙盘身,中有一座仙岛沉浮,分外醒目!灵相!云上仙岛相!山体巍峨雄壮,云雾缭绕其间,难以窥见其全貌。白云流转飘浮,宛若青龙伴随相生的祥云,添出几分神圣非凡。转换为白猿,仙岛出现于白猿身后,化作一道缥缈山峰背景。一举一动,威势无穷。“不是缥缈灵动的路子……”梁渠眸光闪烁。云上仙岛,听上去缥缈灵动,充满仙气。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云上仙岛属于煌煌大势之相!所谓云上仙岛,首先是一座立于云海之上的苍穹巨岳,万丈仙峰!云海翻滚,万山朝宗!端是磅礴大气!收获一尊仙岛灵相,不管太清龙罡亦或白猿,都极为匹配。白猿尤甚,仙气霸气俱在,契合无比,提升少说三成!唯一让梁渠困惑的,是云上仙岛灵相的出现。所有人以为他天赋超绝,短期乘风顿悟,又能接连悟“相”。唯有梁渠自个清楚,他压根没领悟!“相”完全是自己出来的!气不气人?思来想去,唯一的关联唯有蜃虫。梁渠诸多武学进展如此之快,战斗经验如此之丰富,同蜃虫的梦境模拟脱不了干系。蜃虫吐雾,俱有亭台楼阁浮现,样式同云上仙岛十分相似!“得去给蜃虫升个级……”蜃虫成长不是全无变化。至少吐出的白雾模样会更为清晰,作用更强。再点化一次,比对下或能见明分晓。“可惜蜃虫在家,没带出来。”梁渠微叹。倒没太多惋惜,早晚全一样。相较于纠结原因,他有另外一个巨大收获亟需探查。沟通泽鼎。水泽精华荡漾波光。一赤,一灰青,一宝蓝。足三缕长气交缠围绕!意识触碰其中一缕。【天水朝露气:旧梦新醒,焕颜如昔,延寿二运,荡涤邪祟,洗尽铅华,亦可用于垂青升华,演化神通。】梁渠接受泽鼎传来的信息,一一理解。三元九运,三运一元。一元即一甲子,即一运二十年。天水朝露和枯木逢春一样有延寿之效,只是效果有差,仅为四十年。但它有个独特能力——永葆青春!此永葆青春并非长生不老,而是在生命年限内,机能不衰,容颜不改!武师修行,身体机能巅峰期会大幅延长,但不意味着完全不变。六十岁的大武师同三十岁的大武师比较,多多少少会有下降,只是表现不明显。且同枯木逢春非要使用方能见效不同。天水朝露位于泽鼎内部,即使不用,一样能潜移默化的发挥效益,得其裨益!“适配问题?”梁渠猜测。赤气目前来看纯耗材。枯木逢春能用,但也局限于本身。倒是天水朝露,不止见效于本身,还能扩散出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见好就收 赤气自三日凌空上来。枯木逢春自洪水救灾,万事万物恢复生机上来。唯天水朝露,真正从江淮里来。依据食气五难理论。找、收、食、化、争中的食和化,三者的适配度理应从低到高。一万水泽精华,则为食用长气的“介质”……窗台水沫跳跃。梁渠意识下沉,重新聚集于天水朝露。旧梦新醒,焕颜如昔,延寿二运。三者通俗易懂。往下。荡涤邪祟,洗尽铅华……荡涤邪祟。同龙虎二气性质相当,破邪除祟,区别在于,天水朝露弱攻击,重防守。世人所谓辟邪之法,多像带属性的意识精神攻击。龙虎二气,对普通人一样生效。以梁渠当前金身境界,催发二气,说不得能把普通人冲成傻子。而相比于龙虎二气的霸道驱邪,天水朝露则偏护持。护持心神不动,神明清灵!一个精神防护,百利无害。与之相对,洗尽铅华作用更妙。一言蔽之。时刻刷新负面状态!毒,咒,蛊,伤,本源亏损……所有负面状态,经受天水朝露的润泽和冲刷,俱能减弱乃至消除!天水朝露单放着即可得其裨益,自己岂非带有一个随身净化?毫无疑问。最后一个是最有用的!反而前面的延寿,永葆青春,梁渠太年轻,暂无需求。倒不说没用。钱放在家里,不用不意味着它是废纸。延寿四十年,拿出去拍卖,交易,分分钟变现成恐怖资源。一個延寿几年的仙藤能拍卖出几十万两,足四十年能价值几何,想都不敢想。至于最后的演化神通。梁渠第一时间想到曾经获得的水下天赋——水纵跃。水纵跃出现时即有提示,眷顾提升,或可演化为神通水行千里。如今水纵跃变成了水行,可尚未增加千里两个后缀。水行千里,光听名字就知效果有多离谱。武圣都做不到眨眼之间纵横千里。一旦演化出来水行神通,大泽里,单凭蛟龙绝对抓不住自己,战略意义非常重大。你一来,我已闪现千里开外,完全立于不败之地!从不是对手,一下变成平手!余下天赋技能,大多和水行相同,能演化出神通,让天赋技能蜕变到一个非同寻常的地步。水枪,可蜕变为水龙穿云。水牢,可蜕变为幽海囚笼,生生造出一片水下监牢。涡流水道,可蜕变为涡流遁径,维系时长以数十上百年计。维系数十上百年。梁渠立即想到通往蛤蟆大王居所的那条涡流通道。涡流的创造者,如今基本有了答案,大概率为龙君。创造方式,或许是依靠自己天生真灵的权限,构建出了类似神通?奈何蛤蟆大王不知道,显得有些蹊跷。龙君平时偷偷摸摸自己一个人……龙用?不管怎样,神通比所谓天赋技能,强出不止一筹。稍作思忖。梁渠收回意识。他全不打算演化。水行能通过眷顾提升,蜕变为神通,何必去浪费一缕宝贵长气。食气五难确实不假。梁渠至今堪堪碰到过三种四缕长气,幸亏自己推断正确。同一地点,寻常人收集长气存在一个摄取率的问题,真实情况不止一缕。否则他连这一缕天水朝露都没有。从体会上看,云上仙岛出现后,整个天水朝露的存量应当超过两缕,不满三缕。在二点七,乃至二点八的程度。寻常手段收集长气的转换率,撑死三成!甚至像存在液压一样,明明一头有水,偏偏液压不够,导致另一头已经没法压出水!自己收拢一缕长气,竟会倒逼着影响龙宗银的收集速度!真的恰恰好仅有一缕长气,正常收气手段可能都收不上来,得存在一个一点四五,乃至更高的压力差才行!若非梁渠自己及时压了一手泽鼎,龙宗银压根收不到自己的那一缕,全会被泽鼎拿来。“先留着吧。”枯木逢春必不能动。水中神通有其他方法提升,升华垂青虽有必要,但暂时无需去考虑天水朝露的取舍。等上两月。等七月丙火日到来,要再获一缕赤气,届时就不存在选择困难。一切明了,每年固定会有的赤气自然是最佳耗材。呼!梁渠消化所得,目光落向窗外。细雨蒙蒙。闷热潮湿。“梅雨季快到了。”……两天后,临近六月。前去围追鬼母教的两艘青舟同大部队正式汇合。一切有惊无险且收获颇丰,去拦截的小部队甚至多带回来两艘大船。梁渠波澜不惊。他事先派出圆头跟随船队,天天收到汇报,对整体行进情况了如指掌。同想象一样,这支鬼母教高层力量大半腾空。顶层宗师,大武师一个不剩,死的死,擒的擒,在逃的在逃,没一个顶梁柱。中坚力量的狼烟也被灭大半,唯有寥寥数个狼烟留守,在久未收到隔岸观火的大武师回信后,觉察到情况不妙,立马转移财产,准备流浪大泽计划。但河泊所一样行动迅速,逮了个正着。鬼母教本为穷寇,见河泊所动作如此之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多待,边跑路边扔东西,企图通过扔骨头的方式,阻拦敌人追击。最后还不得不壁虎断尾,抛弃了行进缓慢的两艘大船,把这份“累赘”嫁接到河泊所头上。部队去了三天时间,有一大半是在打捞鬼母教扔下的宝物,正面冲突寥寥。向长松等人全安安稳稳地回来,各个情绪高涨。此行几人不止收获两千两现银,更有鬼母教的一部分战利品,盆满钵满!“落魄凤凰不如鸡啊。”冉仲轼进入船舱,清点收获时感慨一句。白寅宾咧嘴一笑:“幸好有鸡,咱们才能杀鸡吃肉。”柯文彬从大鼎上跳下,话语催促。“别感慨了,早记完早回家!”梁渠询问:“咱们不去岛上?”“不去,太危险。”冉仲轼摇摇头,“今时情况不同,上回几乎没人逃走,这次大部分物资咱们是截留下来,但不得已放跑了许多底层教众,周边其他鬼母教支脉万一得到风声,或行埋伏之举,咱们见好就收。” 第四百七十章 颇为期待 六月二日。天气晴朗,炎炎夏日晒得人半脱上衣立在岸上都不觉凉快。十艘青舟,四艘阔肚方舟,另加两艘宽船,总计一十六艘大船自江面上浮现。河泊所的淡蓝旌旗猎猎飞扬。十数里外。蛇头半沉半浮,两只竖瞳闪烁幽光。暗中窥伺的大精怪认出旌旗标志,转身游蹿,来到一片无人之处。除一条幽蓝大蛇不停地翻滚,磨蹭岩石,一群颜色各异的大蛇盘旋成团,沐浴阳光。斥候蛇吐露长信。得知河泊所回来,大蛇精神一振,伸长脖颈看向中间挺身的赤鳞。“赤鳞,河泊所的人回来了!”“等了快小半个月!”黄鳞大蛇问:“咱们现在怎么办?”几条大蛇从香邑县马不停蹄地赶到平阳县,正游蹿水下,偷听渔民交谈获取情报,惊闻噩耗。河泊所有集体行动,早早出发,它们要找的那位梁水郎压根不在!河泊所去了哪,它们完全不知道。知道一样没用,总不能追上去,当着所有人的面问询。人族对礼义廉耻看得十分重要,当众让人出卖自己同伴,哪怕给钱够多,也不太可能做到。没办法,只能等。等梁姓水郎。一等,小十天倏然而过。回龙宫报信的黄鳞都回来了,河泊所的人仍没个影。幸好。黄鳞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赤鳞的计划和安排得到了上面的高度认可。先给点软的吃吃,能低调解决就尽量低调解决。赤鳞靠此计划,一跃成为几条大蛇名义上的领导者,获得了极大的自主权!定要办好此事,揪住白猿行踪!想到蛟大人的重视,给予的资源调配权,赤鳞知道,抓住白猿一事非同小可。处理妥当,自己今后说不定能取代某位大人的位置,届时它便是风光无限的大妖!听闻众蛇向自己问询建议,赤鳞思索道:“稍安勿躁,船上高手众多,咱们冒然靠近,很容易让人发现。此前我听闻附近要举办河神祭,主祭人正是那梁姓水郎,年年如此。眼下已经六月,左右剩下几天,必定能见到面,咱们既然要请客吃饭,不妨先……”梁渠对有一群大蛇商量要给自己好处的事一无所知。船队靠岸,河泊所府衙大门洞开。浮桥搭建。物资一批接一批的输送上岸,诸多宝物搬运进衙门,贴上封条,清点封存。这些全是大功劳,不能有差。梁渠带好家伙事,从船头一跃而下,忽地侧目于旁边船上下来的刘家子弟。先前那啥成瘾的刘家子弟,病入膏肓,平素行动全要绑在一张铁床上。未曾想,看了一遭天地异象,真彻底恢复一样,已经可以松开铁链,行走坐卧,和和人正常交谈了,没有什么特别异样。“真有效果?”“谁知道,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毛病,指不定哪天复发。”项方素背上行囊,“阿水你现在回家咋地?”“你们有安排?准备上哪玩?”“没安排,本来想去隔壁县爬山的,听说隔壁太苍山上有一片特殊的昙花圃,到了盛开的日子,但今天太热了,不想动。”“现在不去玩,之后一個多月不一定有空,马上六月中梅雨,天天小雨,梅雨一过,天气更热。”“也是。”项方素挠挠鬓角,陷入纠结。梁渠摇摇头:“我六月六忙河神祭呢,不和你们凑热闹,走了!”“嗯?河神祭!”项方素精神一振,拦住梁渠,“差点忘了,去年你答应我,冬天要办河神祭的,等半年,夏天都来了,毛没见一根!”梁渠脸色一正。“那是因为我去年年中祭祀办的漂亮,河神他老人家非常满意,一整年没出没,冬天才没办。”“你跟我扯几把蛋的河神!不全是大妖……”梁渠脸色骤变,厉声喝道:“我土生土长义兴人!纵然你从帝都来,安敢对河神不敬?”项方素一时间让唬住,差点以为梁渠真信这个,正要告歉,转头瞥见梁渠没绷住的嘴角,意识到自己被骗,大怒。“滚蛋,我就说,丫没见伱家里拜过神龛,少叨叨,今年这场怎么说?”“行啊,想来就来,我当主祭,你就当司祭,或者其他什么。”梁渠耸耸肩,“操办河神祭的是我们义兴镇的一个乡老,叫陈兆安,你可以过去找他,让他帮你安排安排。”项方素竖起大拇指:“够意思!成,我回趟家就去找!”“找什么找什么?有乐子不叫我是吧?”柯文彬从后头冲上来,两只手揽住二人肩膀。“说说,聊什么呢?算我一个。”“聊河神祭呢,已经商量好了,我当司祭,阿水当主祭,没你份了!”“啊?”柯文彬转头。“不一定。”梁渠目露思索,“剩倒是有剩,跳大神缺个领舞的……”“干,没劲!”柯文彬甩手离开。梁渠哈哈一笑,背上长枪、大弓、箱子沿小路回家,走到埠头,乡民们连声问好。“梁爷!”“梁爷回来了!”“梁爷早!”“早!”穿过热闹的青石街,梁渠一脚跨进家门,一只乌黑狗头先从门后探出,甩着尾巴扑上来。“呼!终于回来了!”梁渠抓住乌龙狗头,拎着它的后颈肉拖过影墙,见到宽阔庭院,长舒一口气。自家舒服啊!“东家!”陈秀搬个板凳坐在屋檐下剥蚕豆,见梁渠回来,起身问好,身披黄袍的疤脸抱着笤帚打扫庭院,双爪合十行礼,跟随老和尚修行,它变得愈发聪慧。“嗯,不必管我,你自己去忙就是。”一人一兽继续干事。梁渠入卧安置好东西,返回庭院,同左右厢房的两大宗师问过好。苏龟山一如既往,悠哉悠哉,只是不再出来晒太阳,应该是夏天太晒。老和尚气色倒是好上不少。看来老府主搬进来,不全是蹭经验。三人行必有我师。两个宗师一同探讨,总不会单单一方受益。梁渠对老和尚证得罗汉果位,颇为期待。一旦突破,那真真是一条擎天粗腿! 第四百七十一章 凝脉大丹 六月三。碧梗摇曳,荡出细密波纹。池塘水池在上午的暑热里透着凉意,荷花完全盛开,粼粼的波光闪在绽开的粉瓣上。乌龙吐露舌头趴在地上。梁渠伏波倒插入塘,双腿伸开,坐在屋檐下的阴凉里,剥着手里的大黄桃,一口小半个,抹去嘴上汁液,翻开手里的书页。昨天回平阳府,下午半天加今早半天,林林总总收到不少讯息与事件。其中有四件重要事宜,全有纸面文件,整齐叠放在梁渠手边。一份是为天舶商会的金纸请帖。六月十八,同去年一样,日子不变。据悉天舶商会的拍卖会年年此时,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不会轻易更改。送请柬的管事有透露,平阳县升平阳府,天舶商会南直隶总部特意提供了地方扶持,今年的年度拍卖要比去年更繁华。自己的几颗鲛人泪要拍卖,指定要去一趟。说不定能碰上类似金目的好物。第二份则为河神祭的祝词与流程告示。梁渠手上翻看的正是今年祝词。乡老陈兆安听闻河泊所部队归来,今日上午特地送来,整个流程大差不差。区别在于相比往年,今年的更显隆重。流程告示上多出许多以前不曾有的细枝末节,包括不限于更大的祭祀台,邀请来的戏班子,更出名的礼乐团,专业的服饰。仓廪实而知礼节。背靠平阳府,义兴镇越来越富裕,涌入人口多到整个镇不停外扩。走街上,常能见到镇上的老面孔怀里抱着婴孩。钱一多,祭祀典礼不可避免的越办越大,办差了容易招乡人口舌。按流程所言,陈兆安特意召集部分青壮,自南北两镇到义兴镇的中间,夯出一条黄土小路,且六月六日当天会安排大量免费板车,方便其他乡民往来,参加祭典!事后更组织了一场集会赶集,总之怎么热闹怎么来。对于这件事,梁渠只能说干得漂亮!既然知道蛟龙不敢来近岸,自己有大顺武圣“撑腰”,当务之急是狠狠攒满眷顾度!祭祀人越多越好。肥鲶鱼,不能动,圆头它们从大泽深处回来,一刻不得休息,全赶出去寻找合适祭品。今年不止是要一头大精怪初期,他要整整三头,且中期往上!多管齐下,规模,质量双双提高,眷顾度一点五必然有!拍卖会,河神祭。算是两件将要办理的重要事宜。到第三份书页,不再是待办事项,而是香邑县斩杀大蛇的功劳奖励下放告知!五月三十即抵达的河泊所。那时大家全在江淮大泽上吞吐异象气机,没收到消息,昨日回来才正式知晓。简简单单,一颗凝脉大丹,另加三個大功!凝脉大丹不必说,效如其名,初次服用此丹,能大幅缩短新脉养脉时间,帮助狼烟武师凝脉!三个大功更是不可多得的战略资源,朝廷大功兑换簿上的物品,有无可比拟的独家优势。许多物件只此一家。陆陆续续完成任务有好几个,梁渠头一回得到一次获得三个大功的。跨境解决事件的强大优势!换作三个大武师去,能不能有大功都不一定。噗通。獭獭开从老砗磲大贝壳上跳入池塘,溅出绵密涟漪。梁渠放下手中书页,拿出右手旁最后一份书信。这是四件大事中,不那么重要,又比较特殊的一件。一封挑战书。来自缉妖司关从简的挑战书。梁渠对此人有一定了解。谁让大家全是天生武骨。83中文网最新地址河泊所半武骨数不胜数,来自帝都的二代们几乎都是。在不适合练武的年纪,学习各类知识的空余,服用各类大丹,辅以药浴,改造体魄。然真正的天生武骨无法改造获得,十分稀有,一府之地往往没几个,但因为集中效应,武骨天才汇聚到一片地方的可能性极大。不是所有地方都和平阳府一样发展迅猛,有天赋才情的青年,多会背井离乡去大府城发展。身怀武骨显然不会困于一个小小的乡镇。平阳府就成了集中效应的一个小峰值点。河泊所,缉妖司,三法司里全有武骨天才,梁渠日常总能听闻其他几人的消息。缉妖司里就有两个,戚洪源,关从简。戚洪源天生琉璃骨,师从狩虎大武师费抱素,此前任缉妖司从六品刑提,据说今年升了,升成正六品大刑提。关从简是天生四象虬筋骨,师从大武师赫连念慈,任缉妖司六品缉妖使。三法司那边则有个宗丽婵。女武师。此人梁渠所闻不多,比较低调,不过和关从简走的比较亲近,疑似有暧昧关系。挑战书内容即是缉妖司的关从简,意图定个日子和他打一架。日子,地方随便挑,有没有人旁观全无所谓,想要什么筹码自己提。“武痴吗?”梁渠摩挲挑战书,上面字迹潦草,颇为张狂,彰显著写人的性格。这世上武痴不少见,河泊所提领卫麟就算半个。喜欢到处找人切磋,输赢全无所谓,单纯热爱战斗,和江獭一样。梁渠怕是不怕,但不感兴趣。他平生不好斗。请吃饭都得看有没有空呢。请打架,算了吧。“不去。”挑战书折好,垫在所有文书最底下,梁渠诵读祝词,以确保大后天不会因陌生而磕磕绊绊,漏字错字。日光渐移。水温渐热。乌龙趴上一阵,耳朵一动,闪作一道黑影跑出去找傻鸟玩。哗啦!水花溅落。龙平江,龙平河二人拨开荷叶,从水中钻出。梁渠放下祝词。“全办好了?你们两个领的什么职位?”龙平江抱拳:“冉大人说,官职流程已经在走,腰牌,官服俱要等候制备,我领任正七品监水官,平河差一品级,今后归大人统帅!”梁渠点点头,他目前也是七品,但马上要升。“其他人呢?”“皆有安排。”龙平江认真道来。龙人一族拢共派出四位狼烟龙人,一十八奔马龙人。其中龙平江受职最高,正七品,监水官,负责统领部分军士,龙平河次之。二人手下,多为二三关或四关的军士,是实权官。河泊所没有马虎对待,给个虚职。整个河泊所的武者其实非常多,里头绝大部分便是那些实力不高,数量极多的军士,主要负责后勤,常规守备之类。说完龙人受职,龙平江道:“此外还有一事……”“何事?”“长老不止派遣我们二人为大人前驱,另有两位龙女,想到府上给大人当个陪侍,此时正候在大泽中,未敢冒然登门。”梁渠微讶。龙宗银有这安排?思索一番。“领她们过来。”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七十二章 龙侍 地下河入口外。两名龙女十指紧扣,心情忐忑又兴奋。龙人一族自诞生始,便作为龙君近侍,活跃于龙宫内外。强大的龙人作侍卫,弱小的龙人端茶倒水,对侍奉一事早已习以为常。即使龙君消失百年,族中后辈大多未曾有过侍从经历,然祖辈相传,耳濡目染,龙女对当陪侍并没有什么反感之处。乃至于族中自愿者颇多,竞争激烈。二人一路披荆斩棘,战胜了诸多竞争对手,方才获此机会,殊为不易。机会难得,自然珍惜。来之前,龙宗银长老再三强调,她们服侍的并不一定是龙君,目前仅是龙人族的一个希望和可能,无需太屈卑,受不了就回来。可一路上,她们从龙平江,龙平河身上知晓不少情况,觉得梁大人是与不是,似乎和真龙君没差,紧张地心脏砰砰直跳。万一大人瞧不上,灰溜溜回去,岂不是太丢人了?胡思乱想间,一道人影从地下河中游出。龙平河扫视一圈,找到洞口边上的二人,挥挥手:“走吧,大人答应了。”好耶!两位龙女雀跃欢呼,忙收拾整齐,挽好发髻,跟上龙平河。河道漆黑一片,散发幽幽荧光的小鱼游蹿。“平河大哥,梁大人……是一个怎样的人啊?”认真查看地下河墙壁上标记,防止迷路的龙平河诧异回头。“你们路上不是问过我大哥好几遍了吗?怎么又问?”“好奇嘛,想再听一听。”“一路上全是平江大哥回答,我们俩想听一听平河大哥的想法。”“我的想法?”龙平河沉吟,思索片刻,一脸严肃,“很强!”龙女歪头。“很……强?”龙平河认真点头:“强的可怕!”梁渠化身白猿,狂虐蛇妖,龙平河记忆犹新,他手舞足蹈。“仅凭狼烟实力,横跨一个大境界,轻松斩杀蛇妖!即使蛇妖受了伤,但你们知道这有多恐怖吗?”龙女摇头。龙平河语气夸张:“非常恐怖!”“……”龙平河目露憧憬:“尤其是白……梁大人身上传来的威势!我从未在任何大妖上体会过!好似整片大泽,本该臣服在他脚下!”“从来没有么?大长老,二长老也没有?”“没有!大长老,二长老差得远!”龙平河脸色涨红,“假若,我说假若,龙君真的消失不见,那日后取代龙君的,绝对不会是蛟龙!一定是梁大人!”龙女沉默。龙平河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但她们好歹从其他方面进行了补充认识。片刻。龙平河浮出水面。龙女紧随其后。二人手拈裙摆,肩靠着肩挨在一起,小心迈步穿过荷花水塘,眼眸转动。单一眼,强烈的新奇感涌上心头。快三丈的大砗磲,搬运木头的江獭,切削板材的河狸,垒成宝塔的乌龟,追着一只鸡撵的大黑狗……五花八门!人族居所,原来是这样的吗?和水族关系如此要好?龙女脑子里冒出芜杂想法,却不敢冒昧乱看,迎面对上坐在屋檐下赤脚的梁渠,紧张问好。83中文网最新地址“大人!”*2梁渠打量片刻,顿起波澜。竟只比他矮半個头……这身高绝对有一米八!梁渠来那么久,人族里就没见过这个身高的女性!好在二人身量挺拔,却不显魁梧。硕人敖敖,章台杨柳,皆有女性柔和之美,同寻常高挑女性没差,第一眼窈窕,第二眼悦目。梁渠见过的龙女没几个,最多的是有食气之资的那位,貌似叫龙娥英?体态一样婀娜,当时以为是特例,如今看来,龙女尽皆如此。真是得天独厚。体态如此,外貌自不必说。龙人不管男女,皮肤全和汉白玉一样,几乎见不到毛孔。正对阳光下,泛出玉石一样的柔光。所谓一白遮百丑,仅凭这一点,不管龙人还是龙女,全不会太丑。两个顶漂亮的丫头。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年随口立下的人生目标,眼下真全达成了。放外头不知多引人羡慕。梁渠心中失笑,抬头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龙瑶。”“龙璃。”“实力呢?”龙瑶道:“奔马上境。”龙璃道:“奔马中境。”“行。”梁渠点点头,“正好我府上确实缺下人,长老既然安排,我也不客气,不赶你们回去,现在听好了。”龙瑶,龙璃上前半步,作恭听状。乌龙摇动尾巴凑上来。梁渠道:“平日忙灶房的是张大娘,每天来洗衣服,晾晒床铺的是李大娘。另外有个毛丫头,叫陈秀,负责打杂,这三个全是雇工,白天来干活,干完就走。有个毛小子,叫范兴来,负责养马,他有房间,住在马厩旁的小屋里。今后你们二人同他一样,就住在……后院,即三进院的东厢房吧,三进院主房的耳房里也可以,或者你们两个东厢房一起住,都可以,自己选。活计和陈秀一样,负责打杂,有人来了端茶倒水,没人就扫扫地,打理打理书架,博古架。”梁渠的屋子明面上是三进院,实际上只两个大院子,一个小院子。当初乡民们帮忙建造二进院的时候,一进院建得非常小,几乎是一条宽敞的大走廊,左右两个堆放杂物小房间,前面再竖一道影墙,平时大门敞开时,能阻隔路人视线,保证隐私。故大体上,主要的人和物全活动于更宽敞的二三院里。基本一院一亩多地。而三进院的西厢房是打通池塘,连在一起做成栈道的,没法住人,最后可供选择的唯有三进院的几个空房。一时间,屋子有些不够住了……龙瑶,龙璃认真点头。“差不多就这些,没什么特别要记,伱们两个平时不必拘束,家里没什么烦人规矩,很自由,想上街逛逛,想添置东西都可以。”反正龙平江和龙平河已经在河泊所任职,平时出现在人前不会有什么大碍。谁人不知义兴镇上他做主?拔出插在水中的伏波,梁渠站立起身,正要领两人进屋瞧瞧,走到半路,脚步一顿。“哦,有件事提醒你俩,二进院的东西厢房,没事不要进去,那是两位宗师居所,即你们平常所谓大妖。大师脾性随和,但你我需知进退,轻易不要打扰得好。”龙瑶,龙璃:“?”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请假一天 憋了半天,实在卡文。……一连串事件安排的有点紧,所以需要梳理一下。《从水猴子开始成神》请假一天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大开眼界 一个三进院,两……两位宗师!?平地惊雷!龙瑶,龙璃晕晕乎乎,亦步亦趋出了隔墙,瞧见两棵枣树,枣树后的厅堂,忙低下脑袋。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渠脚后跟,足步都小快了起来。真让唬住了。梁渠发笑。一个院子,两个宗师……好吧。是挺吓人。倒不必解释,日后接触多了就好。乌龙趴在游廊下张嘴打個哈欠,转动脑袋,把蹭到的墙灰全抹在傻鸡身上。整个院落逛上一圈。梁渠领龙女回到后院,指向东厢房和耳房。“选吧,谁住耳房,谁住东厢房,亦或两人一起,住一个房间……”“住东厢房!”“一起?”“嗯!”“好,你们自己进房收拾,有杂物,全堆前院的小房间里,额外要添置东西……”梁渠沉吟片刻,“今后你们一人每月二十两例钱,我先补发一个月的……少是少了点,日后再涨。”二人到底是奔马武师,太少不像话。龙瑶连连摆手:“不少不少,全凭大人安排。”龙璃面色诚恳,认真应道:“我们二人得以追随大人左右,已然感激不尽,不敢奢求更多。”嘶~舒坦!龙平江、龙平河两个汉子嚷嚷要追随,给人的愉悦感就远不及龙瑶、龙璃。梁渠痛斥自己的性别歧视。应当一视同仁!改天让大河狸修缮修缮二人的池边小屋!龙瑶,龙璃领上钥匙,进屋收拾房间。梁渠看了一阵,见二人有条不紊,转头喊:“李大娘!”“诶,来了。”晾晒被单的李大娘擦擦手上水渍跑来。梁渠一边吩咐事项,一边叫上獭獭开,去自己房间里拿出一锭五十两的大宝银和少许碎银。银子全递给李大娘,让她领两位龙女去镇上集市淘淘,往东厢房里头添置床铺,衣柜,家具之类。此外发了五月工钱,告知以后口粮涨上三钱,变成一月一两五钱。今后要浣洗的床铺,衣服变多,多劳多得。李大娘心里美滋滋,望向龙女,先是被两人个头一惊,随后啧啧称奇。“姑娘真俊啊。”龙瑶,龙璃局促问好。“跟我一个浣洗婆子问什么好,走,带你们上街买东西!”“李大娘,您……”龙女望向晾晒的床单。“害,忙完了!那是最后一件,本来每天没什么活,马上梅雨了,才趁着有太阳全晾晒一遍。”李大娘风风火火,拉上两人去镇上淘货。龙瑶,龙璃只好跟着出门,待离开二进院,浑身一松,旋即生出几分雀跃。她们向来在大泽里活动,从未到过人族集市,心头涌出无限好奇。殊不知,二人上街本身已是一道极为独特的风景线。“这这这……哪家的女子?”“竟比男子还高……”乡人全瞪大了眼,望见擦身而过的龙女,黑珠子忍不住地乱瞟。83中文网最新地址莫说女子,男子此般身高多不常见,且虽说高大,那身姿端是曼妙,屁股圆得和蜜桃一样,直望得人血气两头涌,隔衣瘙痒。奈何没等涌上去,李大娘转头一口唾沫星子啐在地上,顺带把汉子心火浇了下去。几个单身汉定睛一看。“李大娘?”认出来的刹那,众人浑身一颤,泛出几分空虚。谁不知李大娘是梁爷家浣洗婆?能让李大娘领的人……周遭乱飘的视线一下消失大半。李大娘吓退几个热血上涌的臭小子,宽慰道:“乡下人糙,姑娘别在意,人嘛,无非那些个事!吃喝拉撒,和女人困觉!不过放心,整个义兴镇,甭管是外地来的,本地留的,敢不给梁爷面子,打死都没人说个不字,旁人还要叫好嘞!以后要有人惹得姑娘不痛快,盯得毛了,都不必自己动手,只管喊上一声,有的是人帮你出气!”龙瑶、龙璃尴尬一笑,倒不会真给大人惹事,只是对梁渠的威望体会更深。“梁大人,真那么厉害?”“那可不!我给梁爷浣洗衣衫,家里那口子,天天得看我脸色!”李大娘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以前做顿饭,总吵吵咸淡,没肉腥,现在我做什么,他就得吃什么!”闲扯间,李大娘语气一顿,见到了什么骇人事似的,忙撇下龙女,快步上前。“哎呦喂,陈才贵你个丧良心的,三斤猪头肉,你要收一钱银子?”一家挑担的卤肉小铺前,李大娘上去劈头盖脸一通骂,愣是从贩子手里扣回来小几十文铜板,塞回到一旁小江獭手里,絮絮叨叨一斤肉没那么贵。两只小江獭似懂非懂,但肉已到手,两兽叼上打包好的猪头肉,把铜钱串在脖子上,四肢着地,从龙女身边快速跑过,冲入梁宅消失不见。龙女大开眼界。……半个时辰后。架子床,帘布,衣柜,桌案陆陆续续有人搬送进来。李大娘帮忙换上新床铺。至此,龙璃,龙瑶正式搬进后院东厢房,中间用一道帘子隔开,算作两个房间。不算狭小。整个东厢房非常大,莫说隔开成两室,三室都可以,和以前梁渠住的武馆差不多。“人丁兴旺啊。”梁渠观望一阵,身心舒畅,回到池塘。对岸位置。一艘崭新的飞鹰船打造完成,獭獭开嘴里咀嚼着猪头肉,手上拎着桐油桶,快活地给飞鹰船刷漆。船头下,足足六只小江獭排排坐,用爪子拈起肉片,互相分食剩下的卤肉。獭獭开一家獭丁没那么兴旺,里头有几只是疤脸那边的小子。獭獭开和疤脸依旧见面就掐,一个耍猿拳,一个耍罗汉爪,武学进步飞快。但两家的小江獭却是渐渐熟悉,厮混到一起。时不时结伴上街买吃食,包括不限于叫花鸡,猪头肉,酱牛肉之类的零嘴。也不知道它们的钱从哪来,大河狸给的?梁渠想起河狸一家搬来时送的狗头金,神游间目光落到飞鹰船上。“得让阿肥抽个空,把船模送过去……”“呦,家里来新人了?龙女?伱小子艳福不浅啊。”大泽里畅游一圈消暑的乌沧寿从池塘中游出,探头探脑,瞧见院子里忙里忙外,身姿绰约的龙女,出言调侃。梁渠咧嘴。“寿爷莫开玩笑,我倒是无所谓,害上龙女名声不该了。”对方不害羞,那玩笑就开得毫无乐趣。乌沧寿环顾一圈。“梁小子,池塘忒挤了,隔壁扩建好没,你快去催一催!”老蛤蟆酷爱种莲花,加上不能动的催生天赋,整个池塘完全让荷花占领,视觉上十分拥挤。幸好这两天肥鲶鱼,不能动全出去抓祭品,要不然乌沧寿都不想回来。“快了,我问过工期,再有两天就能打通围墙,到时候就宽敞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七十四章 指鹿为马 “赶快赶快!”乌沧寿反复催促。夏天本热,一回来又要挤,更显郁燥。梁渠没办法。匠人十二时辰两班倒,连轴转了,但铺石头,造亭子,砌围墙,固化全有周期,总不见得几天造好。“心静自然凉。”老砗磲老神在在。一人一龟一砗磲闲扯谈话。大河狸心无旁骛,爪子抓着炭笔,往纸张上写写画画,良久,忽地搁笔,跑到塘边沾水,梳理好头上凌乱的毛发,再把纸张卷好,夹在腋下,昂首阔步地走动过来。梁渠怔住,旋即一喜。“有眉目了?”大河狸郑重点头,它弯腰铺设开厚厚一沓稿纸,用石头当镇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总装配图?梁渠姑且如此称呼。第一张纸页上是划分成多个区块的大楼船,粗略一扫,至少分成二十多个大部件,其中每一个大部分,拆分为五到六個小部件。合计差不多一百多个零件。不算多也不算少。作为新产品,做的太复杂,对工艺要求会比较严苛。按照图纸所言,一旦计划成功,整艘船的体量能达到惊人的六丈,即二十米,比梁渠自个的福船还高。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狸来啊。“成功率有多大?”大河狸伸出双爪,比出一个六。“六成……不低了,这次造船结束,下一艘就按图上的试一试吧,看能不能拼凑出模型来。”生产不能纸上谈兵,得结合实际,尤其如此巨大,拆分成多个独立零件的船模。梁渠不想增加成本,上灵木材料,削减船只买卖的利润率,只好让大河狸多动动脑子。得到命令的大河狸转身离开,紧锣密鼓的组织起下一轮生产活动。翌日清晨。梁渠在池边练习枪法。肥鲶鱼率先拖拽回来一头通体健硕,肌肉块块隆起,长得神似水牛的大精怪,指着说这是“肥硕”,骄傲地仰起脑袋,露出白腹。一时间。乌沧寿,老砗磲齐刷刷陷入沉默。梁渠没想到自己会有被“指鹿为马”的一天。明明去年教过一次。半晌。找对水兽,得到夸奖的肥鲶鱼兴高采烈地去找“健壮”和“可爱”。梁渠暗暗传信,让不能动、圆头、拳头放弃寻找“健壮”,转头寻找“肥硕”和“可爱”。三头水兽也不负众望。天黑之前把要找的祭品全部集齐。一头健壮的水牛精怪,大精怪上境。一头通体浑圆,灰白的豚类,大精怪中境。以及一头老朋友“兰寿”。梁渠没想到自己会再碰到一头和去年祭品长相差不多的精怪。相比于去年的,眼前“兰寿”个头要更大,有九米之巨,短胖短胖,大精怪初境。如此一来,符合三寓意的水兽全部集齐。陈兆安得到消息,早早派人把定制好的大车拉到门口,准备明天时间一到,让人拉到埠头上。瞧见大精怪与板车,乡民们无不热烈激动,期盼不已。唯一不爽的,大概是乌沧寿。三头大精怪祭品搬运进来,让本不宽敞的池塘更显拥挤。幸好没难受太久,五日上午,匠人们彻底完工,打通了两边池塘,让整个水池面积一下子扩增一倍有余!轰!83中文网最新地址地下活水汹涌冲刷,往铺满塘石,建好凉亭的新塘冲去,卷起大片白沫。乌沧寿迫不及待地往新池塘游蹿。整个池塘一下拓展到五亩之巨!这还仅仅是水池范围,要是加上龙平江、龙平河的小屋,大河狸的造船点,边上一圈的石路,整个花园面积接近六亩!“梁卿真乃我蛙族肱骨之臣!”老蛤蟆得知池塘扩建完毕,从蛙族腹地匆匆赶来,大声称赞,连看见老乌龟的不愉快都暂时忘却。梁渠适当用了几句自己近日所学,无外乎忠信而不谀,谏争而不谄,挢然刚折端志而无倾侧之心,哄得老蛤蟆呱呱叫。院子里坐个小板凳,拢好裙子剥蚕豆的龙女暗暗吃惊。不愧为梁大人!谈笑有宗师,往来无奔马,遇上蛙族的蛙长老一样有说有笑,俨然一副忘年交的模样。那可是蛙长老!龙人族的长老都得毕恭毕敬啊!一整天。老蛤蟆在花园上蹿下跳,反复爬上池塘中央的凉亭,再纵身一跃噗通跳下。梁渠锦上添花,让龙女调了一桶冰镇牛乳酪浆,老蛤蟆边喝边玩,不亦乐乎。噗通噗通。乌沧寿难忍其烦,独自跑去大泽畅游。观望片刻。梁渠放任老蛤蟆游玩,自己抽空去了一趟那两百多亩的试验田。夏天到了。水稻的育苗期过去一半,如今全部在移植期,正式种植起水稻。放眼望去,大片田埂上能望见不少人插秧。沟渠全部按照设想的挖好,当中能看到大量不足指甲盖大的小蛙,有长得慢的,后头还拖一条没有完全消失的小尾巴。而相比于稻蛙,稻蛭就显得不那么“可爱”。一条条细小的水蛭爬上稻苗叶,探出半截身子缓慢蠕动,像是叶脉上生产出来的叶片,看得人鸡皮疙瘩直冒。尽管金线水蛭压根钻不破狼烟武师的皮肤,但梁渠依旧不想靠近。“依照目前的水稻长势和蛙、蛭生长情况,梁大人的设想完全是走得通的。”药材商甚是喜悦。“成与不成,要看今年十一月份的收获,现在高兴为时太早。”梁渠没有盲目乐观。养殖最大的苦难其实是疫病,疫病尤其容易在大规模的养殖中出现。一死全死光,压根铲除不了,整年收成全作废。“梁大人放心,我们全是养殖老手,不会掉以轻心。”梁渠点点头,不无遗憾道:“可惜真丰收了,我不一定能亲眼看到。十月许要出一趟远门,届时你我书信往来。”药材商没多问:“梁大人放心,一定事无巨细。”诸多琐事吩咐完。天空鲤鱼斑飘晃,梁渠沐浴霞光回家,没吃晚饭,而是趁着几个手下都在,把老蛤蟆之前送的剩下六条宝鱼全部分掉。包括龙人送来的宝鱼和水植,先食用掉一小部分。只这些就吃到肚饱。泽鼎内,淡蓝色水液飞速上涨。【水泽精华11245】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深青))】【水泽精华:六万零三十八点。】【河流眷顾度:2.2591】从香邑县回来,消化蛇胆,赠送宝植,总计七万四的水泽精华。进化阿威它们,用掉三万七,剩余一半。此后池塘扩建,老蛤蟆送来九条宝鱼,下肚三条,得四千,余下六条,苏龟山的宝植一份,得七千四百有余。出门一趟,没有精华入账。眼下消化所得,精华总数重增到六万!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七十五章 梦蝶 三缕长气交缠流转。水泽精华碰撞鼎壁,溅起荧蓝微光。足六万!除去吃完蛇胆,精华总数短暂的上升到七万之巨外,再没有第二个超过此刻的储量高峰!换做以前,梁渠定会兴奋到难以自已。但现在。“不够……”梁渠叹口气。四关时期,骤然得到上百点水泽精华足以庆贺。奔马一下数千亦是难能可贵。但他如今已是狼烟武师,手下一票大精怪,即将进阶中层官员行列,动辄调度上百位军士,十数位奔马,数位狼烟高手,且无需向上层请示。称得上一句威风八面。也就放在平阳府里不算拔尖,放到其他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过去未曾遭灾,有十数位狼烟高手的华珠强县,一样能采用迂回战术横推。自己去年要有这官职,本事,人手,华珠县令郁大易绝对不敢当面甩锅。敢大声说话都算他输。然麾下水兽第一次进化仅需八十点精华。第二次一千五,第三次八千,出现进化分支,第四次进化一万八,进化分支再现,一跃到大精怪中期,即狼烟中期。到了第五次,要足足两万五!六万精华。少。太少。按照层级跃迁规律,不至于跳到水妖范畴,理应进化为大精怪巅峰。六万的水泽精华,堪堪够进化麾下的两头水兽罢。遑论泽灵融合度,这头真正的吞金巨兽尚未苏醒。哗啦!试图垒成四层宝塔的乌龟足下失滑,顶上三头全部倾倒落水,荡出一圈涟漪。躺到圆石上睡觉的老蛤蟆鼾声戛然而止,下意识伸爪挠挠圆肚。呢喃两声,继续打鼾。梁渠失笑。抬头凝视冷月,夏热郁燥的心渐渐平静。“倒是不知足了。”大武师已是宗师之下第一战力。江淮大泽上,南蛙北鱼两族争夺异象福泽,几十头水妖打生打死,脑浆子都挤了出来。那么大的场面,照样不见大妖踪影。可见一斑。五次进化,总量不过五万出头的水泽精华,能让一头寻常大鱼一跃至大精怪巅峰。性价比之高,闻所未闻。寻常武师靠服用对应宝植,绝对没法从一介布衣,进化到相同层次!属于和梁渠一样吃了双倍福利,且不止!水泽精华进化必定属于一条吸收效率极高的晋升通道!“呼!”一口热气喷吐。梁渠消化掉宝鱼、宝植带来的充沛药力,实力越发精进。心神一动。水塘一角,翻滚扑腾的大白胖虫潜入水中,一伸一缩游蹿到梁渠身边。蜃虫!历经两次进化,蜃虫第三次需八千点精华,梁渠一直没舍得给。毕竟够用。蜃虫同赤山一样,属于功能性水兽。一个专门吐雾修炼武学,一個代步疾驰纵横,没法下水创收。够用情况下,不断投入精华进化只会造成边际效应递减。尤其蜃虫单成长,不进化,几乎没有武力表现,让人心里没底。但观摩异象,生出灵相一事,着实给梁渠带来一个意外惊喜。外人对他生出灵相震惊不已,口口传颂,更让关从简忍不住递上挑战书。殊不知梁渠自个一样纳闷。他明明没有任何感悟,偏偏生出了灵相!如此怪诞,配合仙岛上似曾相识的楼阁异象。即使蜃虫本虫一问三不知,梁渠仍觉得它有更大潜力未曾挖掘!沟通泽鼎。【可消耗七千一百一十二点水泽精华,使蜃虫成长。】平时宝鱼边角料蜃虫吃得少,多是肥鲶鱼几个主力分,导致减免不多,堪堪一千。没有犹豫,七千多水泽精华倏然投入。83中文网最新地址熔炉添炭,熊熊燃烧,锻炼精钢!金色光芒涌动,裹缠胖虫。“没有精光?”梁渠知晓蜃虫特殊,没想到那么特殊,是没有,还是节点不同?良久。浓厚光茧破碎。第三次进化,蜃虫变得更为精瘦,修长。不再是一条胖胖菜白虫的模样,略显“矫健”。头部白玉甲壳蔓延到三分之一位置,闪烁流光,浑身萦绕一股梦幻气息。询问蜃虫。没有出现任何特殊能力,单单白雾质量更胜一筹。思忖片刻。【可消耗一万八千点水泽精华,使蜃虫成长。】第三次进化是一个特殊节点,依旧没办法让蜃虫进化。梁渠略感牙疼。瞅一眼泽鼎剩余五万多的水泽精华。继续冲!再投!搏一搏,毛驴变宝马!一万八千点水泽精华从鼎中消失,荧蓝水位骤降。三道精光从鼎中徐徐升起。来了!梁渠大喜,蜃虫的进化精光出现,竟然要晚一个节点!好在不是没有。意识触碰。【镜花水月】【一梦千年】【梦蝶】“【镜花水月】,增加梦境真实性,生死同体。【一梦千年】,增加梦境沉浸度,腐朽灭亡?”梁渠乍一听不明所以。详细端详,发现两者有区别。【镜花水月】是为强化异象真实感,导致梦境中死亡,现实中亦会凋零,区别在于外界肉身不显伤口。简单理解即脑死亡,意识层面的消亡。换句话说,蜃虫不控制白雾浓度,今后梁渠与人梦境厮杀锤炼,让人一刀枭首,真有可能长眠不起。但武学反馈必然更接近真实世界,越靠拢真实,时差式修行效果无疑越强,快车道中的快车道。双刃剑。“用处不大……”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小路没危险能走一走,当个捷径。有危险。拉倒。不是没大路走。梁渠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手握天水朝露,时刻能演化出水行千里。进不可攻,但退可以守。无人、妖能抓。再加上融合泽灵带来的超长生命……相对的,【一梦千年】则为增加梦境的“拉扯力”。像是增加“安眠药”的剂量,使人无法正常苏醒,导致外界身体渐渐腐朽死亡。这个容易理解,植物人,不插管必等死。二者本质上皆会因梦境致向死亡,但根因不同。全是强力天赋,另类的梦境剧毒,能和阿威凑一桌。但仍不是梁渠要寻找的答案。意识触碰第三道精光。【梦蝶】【蝴蝶梦我,我梦蝴蝶,沉入梦境,或可短暂接引至蜃族祖地,云庐仙岛,获灵机洗礼。】精光熠熠,其色青金。刹那间。梁渠浑身一松,弯下脊背。两万五千精华。找到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七十六章 云庐仙岛 “云庐仙岛,云庐仙岛……”梁渠麻溜起身,自栈道上来回踱步。两万五千多点水泽精华砸下,答案终于浮现出水面!云庐仙岛!十之八九,就是那座云上仙岛!“云庐仙岛,蜃族祖地……故常年吸食白雾的我能生出云上仙岛灵相?”当年梁渠曾幻想过,蜃虫吐露白雾里具现的亭台楼阁,现实中会不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他娘的真有!梦中接引到仙岛之上,自己岂非天天接受灵机冲刷?观摩天地异象常态化?梁渠心脏砰砰直跳,口干舌燥,饶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仍心情激荡。天大的惊喜砸到头上!云上仙岛出现一刻钟,自己的真罡足足膨胀三倍有余,真罡炼体至今未曾结束!体魄无时无刻不在增长,强化!“真是空有宝山不自知!”梁渠高举胖虫,大喜过望。第四次进化,蜃虫模样大变。白玉甲覆盖全身,从胖虫变玉虫,手感却不冰凉,特有玉质的柔和。变帅了!若非此次收拢天水朝露碰上的是云上仙岛,蜃虫的秘密多半要等到自己水泽精华攒到十数万,溢出时方能揭晓!期间先一步融合水王猿,吞金巨兽苏醒,更会无限期延后!“好吵……”老蛤蟆睡眼惺忪地从圆石上坐起,白肚皮叠出层层褶皱。爪蹼揉眼,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奇怪……”老蛤蟆困得厉害,打个哈欠往后一躺。“哈呼,哈呼,哈呼~”静室。火星四溅,落到油灯上,光明铺洒。梁渠收好火寸条,吹散空中残留的硫磺味,把蜃虫放到木箱上,陷入沉思。“云上仙岛由来已久,不止现世过一次,必然有武圣,宗师前往探查过,为何古往今来,无人发现?莫非位于虚实之间?”梦蝶梦蝶。蝶梦我。我梦蝶。蜃虫没有其他能力,唯有一手制造梦境的天赋,云庐仙岛既为蜃族祖地……或许真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手段来实现?此外,传说中的蜃龙究竟存不存在?蜃虫,吐雾,制造梦境,幻想……种种手段,梁渠实难不去想传说中的蜃龙。“状似螭龙,无角有耳,背鬣作红色,嘘气成楼台,将雨即见,得其脂和蜡为烛,香闻百步,烟出其上,皆成楼阁之形。”偏苏龟山说,世上真龙仅有三条……大宗师说的话,总该有些许真实度。“先试一试。”梁渠脑海中太多疑问得不到答案,准备等会夜宵时候去重新问一问。当务之急是验证真假,究竟有没有一个常态化的异象!问上蜃虫几個问题。蜃虫点点头,又摇摇头,间或甩甩身子。“那么久吗……”梁渠蹙眉。喷吐接引仙岛的白雾需要结合特殊分泌物,约莫八到九天一次。蜃虫视角和感知中,自梦境中去往仙岛没有危险。“能否一次的量,分两次喷吐?”蜃虫摇头。接引梦境同开门道理相通,分散开来力量不够,无法推开大门。斟酌良久。梁渠去院中捞一条小鱼,回到静室。“试试!”蜃虫鼓胀腹部,白玉甲壳上涌现灵光,嘴巴里嘟囔着什么。此次吐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长久。几乎有半刻钟。一缕白气喷吐。不同于以往弥漫散逸的白雾,此次吐气,好似一阵白色旋风。旋风化作旋涡,缠绕上小鱼与蜃虫。梁渠屏住呼吸,默默注视。83中文网最新地址旋风流转,白气散逸,亭台楼阁浮现,白色涡流下方,一座雄伟高山半遮半掩,沉浮不定。云上仙岛!以往蜃虫吐雾,仅有少许亭台楼阁,梁渠盲人摸象,无法确认。眼下他能肯定,蜃虫喷吐白雾具现出的亭台楼阁,同云上仙岛一般无二!呼!静室内光影闪烁。挣扎跳动的小鱼凝滞不动,同蜃虫一道进入梦乡。“成了?”梁渠犹疑。明面上,蜃虫,小鱼没有消失,同以往沉睡别无二致。……光影流转。鳑鲏奋力挣扎跳跃,尾巴抽打地面,发出噼啪声响。蜃虫睁开双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位于一片巨大的白玉广场中央。白玉地砖光滑如镜,映出自己的倒影,滟滟流光。有点冷。蜃虫浑身发紧,它努力地伸长脖子。正前方是一条漫长的白玉阶梯,通往掩藏于白雾之中的楼阁。大后方白云流转,似乎位于万丈高空之上,一片旷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安静。死寂。同预料中的不太一样,并不存在其他蜃虫。没有选择爬上白玉阶梯,蜃虫挪动身躯,转头往后,来到广场边缘,探出脑袋。悬崖绝壁。褐色岩石刀削斧凿般的整齐,仿佛是从白雾中生长出来的巨树。蜃虫担心掉下去,害怕地缩回身子,转头往白玉阶梯上爬。白云飘晃。偌大的白玉广场上,唯有一条大白虫蠕动身子,一耸一平地向上进发。噼啪噼啪。鳑鲏累了,挣扎的频率渐缓,胸腹剧烈跳动。蜃虫跨过广场,登上阶梯,正要继续往上攀爬,忽有一股大风刮来,像是秋风卷起落叶,带上蜃虫,飘飘忽忽飞向云端。睁眼。金明油摇曳晃动。“醒了?”梁渠从空气中弥散开的淡淡灵机中回过神,默数一番。从沉睡到苏醒,整个过程不到二十个呼吸!这也太快了!以往蜃虫梦境训练,一次至少能让人睡一个时辰!“白玉广场,登顶阶梯,亭台楼阁……”梁渠和蜃虫的精神链接从来没有断过,蜃虫是一边爬一边向他实时汇报。且蜃虫沉睡之余,始终有淡淡灵机于其体内发散。去岛上吞吐灵机一事,绝非虚妄!或许云庐仙岛,真为一片梦境所在……梁渠眸光闪烁。可惜,这次安全起见,他没有亲身前往,下一次要等几天之后。再进化一次,或许能让蜃虫马上恢复。但等待八九天和花两万五的水泽精华,无疑前者性价比更高……庭院里,穿堂风呼啸。龙瑶,龙璃搬出桌椅,陈秀端出碗筷,蘸料,小菜。铜炉底下放置炭火,清汤咕嘟咕嘟沸着,飘散出浓浓清香。今天的宵夜简简单单,光头鸡。撇除干净油花的鸡汤同清水一般无二,分外鲜甜。白天苏舅爷说重口味的发腻,宵夜想吃清淡的,梁渠就整了这么一顿。张大娘半个时辰前才杀好的正宗小土鸡,主打一个新鲜。苏龟山捞起一块鸡腿肉咀嚼,有滋有味。梁渠从廊道内走出,挪开凳子坐下,龙女见状忙去拿碗筷。“嘿,你小子,不去休息,怎么突然陪我一起吃宵夜?”苏龟山吐出骨头,眯眼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梁渠伸手接过碗筷,筷子插进清汤里捞了个鸡翅:“遇上点事,想来找舅爷解惑。”“哼,问!”“云上仙岛,到底存不存在?”龙女端起盘子,用勺子把打好的鲜虾滑擓成球,下入锅中。苏龟山瞥一眼梁渠:“你小子,问的问题越来越刁钻,再过些日子,我都不定答得上来!”梁渠眼睛一亮:“舅爷您知道?”“一点吧。”苏龟山夹起虾滑,蘸上调料塞入口中,“云上仙岛,以前存在。”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七十七章 生造净土 “以前存在?”梁渠竖起耳朵,用勺子舀起一个虾球放进苏龟山碗里。龙女搬上板凳,好奇旁听。龙人一族历史远不如人族长久,且没有规律记载历史的习惯。大多时候,大泽里的种种异象,或许还没岸上的人族清楚。苏龟山今个心情不错,吃下梁渠递来的虾滑,没卖关子。“云上仙岛,传闻为皓月之上,天人相争,崩裂开来的一小块碎片。”皓月?梁渠忍不住抬头。六月五。月亮不圆。一抹弯钩散发清冷银辉,映得庭院如有水银流淌。云上仙岛,竟是打出来的月亮碎片!?一时间,深深的敬畏涌上心……“别看了,骗人的,说出来给你听个乐呵。”梁渠:“……”苏龟山正色道:“所谓仙岛,本质为一整块的地心悬石,不受万力加身。一路往西,天山山脉附近尤其之多,素有浮岛三百之美称,常有人去观摩,试图领悟灵相。区别在于,云上仙岛这块悬石大得离奇!我当年逆流而上去天山附近瞧过,整個三百浮岛加起来,或许能有云上仙岛那么大。”“那为何仙岛会消失?”“说来话长。”苏龟山把鸡肉裹上酱汁,“总而言之,云上仙岛本来没什么奇特之处,悬石少见,却不是没有,种种神异,皆为后来演变。其演变之始,全得从一条蜃龙将仙岛改造为行宫,吐雾炼化说起……”蜃龙!真有这玩意!苏龟山有问必答,让梁渠生出知识欲满足的快感,当即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舅爷,不是说唯有大江大河方能诞生真龙么?这蜃龙……”“谁告诉你蜃龙是龙的?”苏龟山嗤笑,“江淮大泽妖庭四柱,曾经的东蛇如今蜕变成蛟,它是真龙吗?蜃龙带龙字,然同真龙完全无关,它属蜃族,而非龙族!从血脉亲疏上看,比江淮蛟龙都有不如,可谓风马牛不相及!虾蟹鼋鼍,气聚蜃楼,蜃本雉化,来自山丘。蜃与蛇交,即生蜃龙,其头无角,背生红鬃。无论从诞生方式,亦或体征表现,全与真龙截然不同。唤其为蜃龙,单是因为它看上去像龙,吞云吐雾,故人们称之为龙!”梁渠恍然。恰巧长得像啊。苏龟山继续道:“真龙自江河生,属于共识,你既见过云上仙岛,目睹过龙人收拢长气,冥冥之中有无察觉?”梁渠挠头:“察觉什么?”“所谓天地长气,实则为万物升降循环,勾连天地灵机所演化。故大江大河,奔流不歇,此等万物循环剧烈之地,极易诞生天地奇种!自然,真龙成因更为复杂,有一无二,反复往生,且唯大江大河方出,海中不存,但肯定同此有关联!”梁渠想起自己总结的浪头理论,不禁点头。构成长气的“水”到处都是,但多无法利用,唯有流动起来,且多种因素下有“大风”,方能推“水”化“浪”,显化成气。真龙诞生,规模大抵为必要条件之一,却不是全部。83中文网最新地址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那为何云上仙岛不再?”梁渠念头稍止,拉扯回话题。“这就更有的说了。”苏龟山摆动出五根鸡骨头,平行罗列,用筷尖一一指代,“大顺之前是为大乾,大乾之前为大煌。仙岛消失一事,极其久远,要追溯到大煌之前的之前,名为大离一朝说起。大离太祖,盯上了仙岛,确切来说,不是仙岛,而是那条把仙岛当玄兵炼化的蜃龙本身。其为寻求长生,晚年听信方士所言,意图借由蜃龙天赋神通,吐雾造梦之能,构建出一个梦境皇朝,得以实现永生不灭。这并非异想天开,宗师死亡即可留下残念、执念,武圣,乃至武圣之上,更不必说。环境合适,说不得真能成功,让大离太祖实现开天辟地,生造净土之举。可要实现此等不可思议之事,显然不是蜃龙出个把子力气即能办到,把命填进去都不太够看。总之,种种利害关系催发,双方打了一架,把仙岛给打崩了。蜃龙濒死,不甘心就此消亡,让大离太祖得逞,联合蜃族大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残破的云上仙岛彻底拖入梦境,化实为虚。至此我们再找不到云上仙岛,许多蜃族也一样。唯有天地潮汐起落之际,云上仙岛方有片刻浮现,形成海市蜃楼般的天地奇景,供人观瞻,且模样完整,应当为虚实之间,蜃龙所补全。”苏龟山详略得当,梁渠知晓前因后果,立即明白为何蜃族祖地一个蜃族没有。感情自己人一样找不到!说来也是。要是寻常蜃族能找到,大离太祖必然会通过此方法,找到濒死蜃龙,间接达成目的。泽鼎牛逼!蛇妖自己没掌控的【冥水祸毒】,阿威吃个毒囊,进化时就能把其中特性挖掘出来,炼成天赋。换做寻常蜃族进化,估计压根挖掘不出来这份【梦蝶】天赋!苏龟山把骨头丢给乌龙,抬眼道:“你小子,整天不想着好好修行,总琢磨有的没的,云上仙岛和你有关系?爱听故事不成?”梁渠咧嘴:“亲身经历过云上仙岛,见其栩栩如生,好奇得紧。”苏龟山摇摇头,目光重落到沸腾的铜锅里。“这鸡不错,明天又吃这个。”“舅爷喜欢就吃!”梁渠陪苏龟山吃喝一阵,回屋睡觉。明天六月六河神祭,有的他忙,得早点休息。翌日清晨。紫气东来,雄鸡报晓。龙女轻叩窗棂,唤醒梁渠。梁渠翻身起床,打开衣柜,挑挑拣拣,选中一套黑色带红边长服,稍显庄严肃穆。穿戴,洗漱,让龙女帮忙扎好头发。梁渠来到塘边,圆石上睡觉的老蛤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乌沧寿。同为寻宝异种,老乌龟和老蛤蟆本就水火难容,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自从异象一事后尤甚。总之,池塘里极难看见两者身影共存。“阿水,梁主祭,整好了没!磨磨唧唧!”项方素的大嗓门穿透三进庭院传到梁渠耳边。“来了!”梁渠收拾妥当,迈步跨出庭院。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七十八章 仅仅是见面礼 潮水般的喧嚣萦绕耳畔。绕过影墙,瞧见街上盛景的梁渠脚步一顿。今年来参加河神祭的人,比想象中要多得多!梁宅距离上饶埠口位置已经相当远,即便如此,大宅门口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得像围拢蜜糖的蚂蚁!仅隔一条街的大槐树下,支上一个篷布小摊的说书先生嗓门高亢,一段《三侠五义》说得马马虎虎,依旧惹得沸反盈天。做生意都做到这边来了!项方素靠在影墙后头,狠撸乌龙狗头,好不容易见到正主登场,连声催促。“晃晃悠悠,别墨迹了!赶紧走吧!”“怎么那么着急?”梁渠抬头望一眼太阳,对项方素的催促感到无奈,“河神祭全午时开始,少说隔开有一个时辰,你去埠头上晒太阳?”“临时抱佛脚,事情易办糟,亏你修行呢,这都不知道?”项方素絮絮叨叨,忽地放大瞳孔,拉开梁渠,趴上影墙张望。“瞧什么呢?”梁渠纳闷,“我院里有什么好瞧的?”“好你个浓眉大眼的,看着老实,干的事一点不老实,小小年纪金屋藏娇啊!上哪找的侍女?快快,门路给兄弟推一推!”项方素万万没想到,梁渠竟在自個家里养了两个顶漂亮的侍女!牙行里稍微有些姿色的,二三十两足以拿下。称得上好看的,不过百两,然眼前两个,单论姿色,少说千两往上……不。没法给价。压根见不着!“没门路,龙平江,龙平河的妹妹,一起来我这里做工。”项方素诧异回头:“龙人的妹妹?那不是龙女?”梁渠耸耸肩。他倒没胡说。龙人本一家,龙瑶、龙璃追根溯源,的确能叫一声龙平江,龙平河哥哥,严格按辈分来叫说不定不止,叫伯伯,爷爷都有可能。项方素大失所望。没劲。“走吧走吧!”二人跨出宅门,滚水浇白雪似的,拥挤的街道上登时腾出一小圈空地。乡民们不认识项方素,却认得旁边的梁渠。“梁爷!”“梁爷好!”一道道问好连绵不绝。无论走到哪,皆有人听到声音让出道路,惹得项方素咋舌不停。直至望见埠头,换成梁渠怔住,指向埠头中央的祭台。“你弄的?”项方素稍稍仰头。“时间太紧,我让船厂的匠人连夜赶工做的,有些糙,但也大致做出了模样。”同往年河神祭相比,整个祭台完全大变样。十三级台阶不变,这是一个吉数,但每一阶全拉宽,拉长,拉高,愣是把整个祭台抬到了近三层楼高,占地面积翻出数倍不止!完全够十多个人并排上去。祭台旁边,搭有一个小高台,比祭台稍低,一看就是项方素给自己准备的。此后广场两侧,树立足六面大鼓,大椎有人腿骨粗。端是威武雄壮。怪怪,真上心了。梁渠本以为项方素来玩玩。没想到整出不少玩意。“厉害啊。”项方素不无自得:“帝都年年有大祭,一个祭台哪到哪。”屋檐下远远望见梁渠到来的青壮跑去报信。片刻。陈兆安领人接待。梁渠轻车熟路,跟进宅子休息一阵,镇上的武馆馆主,大户之流陆续登门问候。跟拜码头似的。今年镇上大户多出不少,且多出一家武馆,呈三足鼎立之势。新武馆馆主姓徐,比两个开了一年之久的“老武馆”馆主更强,足有狼烟人桥境界。不过到梁渠面前拿不上个。他手下一票这样的。此前徐馆主面都没露,不声不响交了一百两河神祭的份子钱,这才正式开门收学徒。似乎是把出钱组织河神祭这件事,当成了某种独特的经营许可。中午时分。镇上有头有脸的全部到齐。查清,范子玄,颜庆山等一众手下也抽空前来参加。屋外热闹更甚。房屋与房屋之间的胡同,街道与街道之间的小路上,乌泱乌泱,挤满了人。“来来来,让一让,让一让!”“让一让啊!”阵阵哗然传来。三辆巨大板车拖拉着三头巨兽,从街道尽头驶来。狰狞巨兽为铁链捆缚,架上屠宰台。乡民们高涨的情绪达到新的巅峰。“那是祭品?”“怪怪,那么大!”“听说这水怪的肉,吃一小块能顶一天不饿,浑身有劲,连病都能治,这分祚轮得到咱们吗?”“你哪人啊?头一回来义兴镇?”“我南浔的……头一次来。”说话的男人紧了紧妻儿的手,免得他们被拥挤的人群冲散。先前听闻不管是不是本乡人,参加就能分祚,还按人头分,他这才一大早带全家老小赶来碰碰运气。“我说呢。”听闻是外乡人,回话人脸上不免露出几分傲色,“碰上梁爷算你们有福气,把心放肚子里吧,伱当梁爷稀罕你那点?”“是是是。”男人讪笑,紧张的心微微放松。日光渐移。六月阳光锐烈,周遭一片白亮朦胧,仿佛幻境缥缈不真。乡民们站得汗流浃背,口干舌燥。陈兆安瞧见几人脸色发白,派青壮下去分发冰镇过的绿豆汤。同时让人群往后退开,腾出空间。今年天热,加上人多,难免中暑,他一早派人准备好汤药,冰块都采买许多。虽说盛夏买冰贵,但说实话,因为河神祭,陈兆安手里集来的银两,已经多到只能这么花。“镪!”长香袅袅,烧断细绳。铁珠落入托盘内,发出脆响。整个埠头上闹哄哄的人群渐渐安静。隔开数里,大泽茫茫。数条大蛇望见呜呜泱泱的人群逐渐安静,竖瞳扫视,试图从中找出梁姓水郎。未曾与梁渠照过面,大蛇们不知晓对方长什么样,但它们早早打听清楚,此次祭祀的主祭,就是那梁姓都水郎,不会太难辨认。红鳞大蛇环顾一圈,回头看向众蛇:“全准备好了么?”黄蛇道:“一株水宝参,一棵琉璃草,一块碧波莲,不会有错。”“好!发下去,一兽一样!”红鳞大蛇吐露蛇信。此三样,全是珍贵宝植!每一样价值都不低于一条深水宝鱼,纵然是大精怪服用,亦可省却数年之功!而这,仅仅是见面礼! 第四百七十九章 龟鹤呈祥 人声鼎沸。白鸟悬而不停,惶急地飞过天空,掠出数里开外,落入一处僻静之所紧张四顾,鸟脯剧烈起伏。烈日灼烤,绽放出条条火线,躲在阴影里仍没有一丝凉气。太平缸蓄满凉水,炽烈的日光倒映其中,闪烁晃眼,又随院外喧闹的恹息渐复平静。良久。一圈波纹自缸边荡开,向中央聚拢。汇至中心一点,稍稍跃起,重摊散开。未撞上缸壁,第二道波纹生起,同前一道波纹相撞,覆盖湮灭。旋即,第三道,第四道……太平缸中波纹急促震荡,绵密碰撞不息,溅跃出大片水花!院外。赤膊大汉面色沸红,擂动大椎,鼓乐冲天!数里开外,水鸟听得惶恐,振翅逃窜。乌龙扑上屋檐,双爪抓空,摔落地上。噼啪。两片青瓦碎裂。“上牲!”年轻雄浑的高喝响彻大镇,齐齐回荡于众人脑海。赤膊大汉喘动粗气,垂下大椎,冲天鼓声戛然而止。耳畔嗡嗡作响,未待众人回神,三头为铁链捆缚的狰狞巨兽徐徐登场。为首一巨水牛卧倒在地,浑身肌肉虬结,大筋跳动,眸露凶光,压得人无法喘息。胆小之人纷纷移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刺!”项方素神色淡然,牢记祭祀步骤,立于小柱台上高喝。白刀入,红刀出。尖刀刺断心脉,猩红瀑布泼洒冲刷,浓稠血液迅速积满松木桶。浓郁的血腥气为潮闷的埠头增添一份狂热,刺激着每个人的感官。亲眼目睹体长数丈的巨兽死在面前。十万乡民面色涨红,心脏剧烈搏动,连入暑的酷热都暂时忘却。哗啦!松木桶倾倒,血水滚滚流淌,染红江面。红沫飘转,大群白鱼竞相跳蹿,争先恐后的滤食,沐浴血水之中。巫祝位列祭台两侧,肩批短蓑,跳动怪诞舞蹈。十万百姓激荡亢奋,却是晒得头脑发晕,口唇干裂,咸湿汗水自脑门淌下,刺激双眼。绿豆香味尚在齿边飘转,可无论是谁,眼下全不能去讨上一碗畅饮。舞至大半。梁渠目光微凝,正襟危立。“主祭,行!”屋檐的阴影落在地面上如刀一般锋利。九道锣响。梁渠跨步而出,自阴影中迈向茫茫的白大地。模糊耀眼的白光自下而上攀爬。呼啦啦。旌旗猎猎。越过光影交错的剪线,一步落地,毛毛细雨打在乡民身上。三两乡民抬头望天。二步落地。牛毛细雨拉扯成丝,落于地面呼吸间蒸发不见。三步。四步……未消登台,绵密的清凉涌上心头。雨不算大,堪堪维持在落地蒸发与积蓄成泊的平衡之间,却给人一种独特祥和之感。炽烈的暑气好似顺着毛孔丝丝缕缕的从体内蒸发,带来宛若干涸大鱼入江河的酣畅!小高台上,项方素捻上一滴雨水摩挲指腹,抬头望天,晴空万里。晴天雨?乡民止不住低语议论。“这……雨,下雨了!”“晴天雨?”“昨个晚上不是鲤鱼斑吗……”晴天雨虽说少见,但时值盛夏,倒不算太过稀奇,只是这时间上多凑巧了些。正当梁渠登台,众人议论渐渐平歇之际。让项方素夺了位置,同一众乡老立于屋檐之下的老司祭两步走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匍匐干嚎。“河神又显灵了啊!”83中文网最新地址“又?”项方素挑眉。义兴镇本地乡民却好似突然唤醒了回忆。是啊!天上鲤鱼斑,明天晒谷不用翻。昨天傍晚明明是鲤鱼斑,今日缘何会突然下雨?众人立即联想到去年白雾升腾,今年雨又下的恰到好处,怎么会是巧合啊!河神!是河神显灵!哗啦啦。乡民共鸣,片刻间汇起巨大黑浪,接连跪地。许多头一回参加的外乡人莫名其妙,却为浪潮所裹挟,跟随着一同跪下,冥冥中不敢动弹。屋檐阴影下。义兴镇上两位“老馆主”,唐祖涛和林耀对视一眼,紧跟拜下。独新来的徐馆主不明所以,却不好站立当出头鸟,随上大流亦步亦趋,眼珠时刻盯住他人行动。项方素想挠挠头,又觉得不合礼仪。明明还没让拜,这怎么一个個的全拜了?祭祀流程上没说有这茬啊……下一步该是什么来着?项方素从没自己主持过,平时喊一步做一步,换自己来,一下让打断真记不太住,直至余光望见梁渠身前香炉,灵光一闪。“捻香!”长香入炉,白烟袅袅。“祭酒!”酒液闪烁琥珀柔光。“颂,祭文!”纸页于江风中起伏。“江淮在上,义兴士民,谨以牲牢酒醴,敬祭于江淮之尊灵神圣前,呈此祭文:伏惟江淮,浩瀚无边,润泽万物,功德巍巍,自古迄今,我邑之民,咸赖神恩,安居乐业,乐享太平。今值暑夏,特备薄礼,以表敬意,祈求河神庇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江平阔遥。蓝虺目视祭台上诵读祭文之人。“那即是梁姓水郎?”“不会有假,主祭就是念诵祭文之人!”“边上那个是谁?”“是司祭!”“司祭,主祭……”蓝虺琢磨一番,“有何不同?”红鳞大蛇懒得理会蓝虺,全神贯注听梁渠念诵祭文,约莫至到后半段,连声催促。“快快快,马上念完了,正值此时!去送去送!”黄鳞大蛇忙盯住手中的大乌龟,拼命憋气的丹顶鹤,出言威胁一番后,松开蛇尾。哗啦!平静的江淮水面破开两道水花。一只丹顶鹤抖落翅膀水珠,飞翔上天,盘旋不歇。一头丈余大青龟攀爬上岸,四肢如柱,尽显富态。隐隐有抬头的百姓哗然出声,惊诧莫名。喧哗中,一道充斥怀疑的目光落在梁渠背上。梁渠感受到侧后方项方素的目光,同样一头雾水,但仍保持镇静,诵读祭文。直至祭文末尾。盘旋的丹顶鹤落至地面,长喙衔来一株宝参。乌龟张开大嘴,吐出一枚晶莹小草。“?”项方素怀疑的目光愈发强烈,灼灼如火。梁渠险些没绷住。不是。什么情况?谁安排的?梁渠心里一沉,不经意间加快语速,直至念完最后一句。泽鼎震颤。【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2.0028】几乎同一时刻。大泽之上,数条水浪溅起,百丈大蛇劈波逐浪,乘势而来!居中一条赤红大蛇竟是头顶碧青宝莲,游动送上!这下。项方素也懵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八十章 河神眷顾之镇! “他娘的怎么回事?”小高台上,项方素陷入自我怀疑。起初晴天下雨,他以为是某种天象巧合。其后龟鹤呈祥,他认为是梁渠故意安排。最后四蛇献礼。这,这这……不对啊!大顺和东蛇关系说不上正式敌对,但肯定不好,常有低烈度摩擦。于此基础上,梁渠与东蛇,不说是守望相助吧,至少能是不共戴天。香邑县的闹事蛇妖,就是他派白猿干掉的!真要做戏。安排四只大蛙,都比安排四条大蛇合理啊!项方素脑子冒烟。梁渠脑子一样发痒,获得两点眷顾的喜悦荡然无存。作为主祭,他比项方素更懵,几条蛇妖一出来,要不是看得清楚,都想扔下祭文跑路了。此事必有蹊跷。祭台上的司祭,主祭两人双双懵逼,底下十万乡民彻底狂热!天降甘露。龟鹤呈祥!百丈大蛇齐献礼!如此大蛇,完全能称蛟了!天!老司祭涕泗横流,鼻涕眼泪糊成一团。一早听闻河神是龙君,难不成真是义兴镇河神祭办得好,赤诚之心引得河神注视,给了回应?江淮大泽,赤鳞大蛇领先一个身位,率领其余三蛇靠近。项方素肌肉紧绷,如临大敌。四头蛇妖,等同四个大武师,压迫感强得可怕!此时的他和先前见到大精怪时的乡民一般无二。梁渠一样紧张,但心态稍好。四条蛇妖,他变白猿一样打不过,但一里开外就是自己家,家里头有人能打!苏龟山假死,要隐藏自己,不得轻易出手,但老和尚一个人应该足够应付。梁渠一早通过精神链接,让獭獭开去请救兵,老和尚没准就藏在哪個角落静观其变。赤鳞大蛇察觉到二人紧张,放缓靠近速度,彰显诚意。直至来到岸边,赤鳞大蛇低下头颅,铺散意志,缓慢开口。“义兴士民……”适才开头,十万义兴镇乡民瞪大眼眸。会说话!蛇会说话!难不成……老司祭激动地浑身打颤,豆大的汗液从鬓角滑落,经受烈日曝晒仍不觉辛劳。赤鳞大蛇观众人神色,十分满意,话语不停。“义兴士民,敬虔河神,诚感天地。今神遣使,携礼以回,赠予主祭,以彰尔之诚!”话毕。老司祭险些晕厥,浑身僵直打摆。幸得一旁的陈兆安瞧出不对,抄起桌上绿豆汤,捏住人中扒嘴猛灌。老司祭受冷一激,睁眼苏醒,却让绿豆汤呛得猛烈咳嗽。使前失仪,大不敬,可他根本克制不住,脸憋得通红。等缓过劲来,赤鳞大蛇早已低头,献上宝莲,转身带众蛇离去。队伍中的蓝鳞大蛇略有焦急,意图说些什么,却被赤鳞大蛇瞪了一眼,沉默低头。群蛇消失天际,大乌龟,丹顶鹤相继分开,独那身影颇有几分仓皇意味……梁渠,项方素彻底怔住。不是。这?说句话,送了东西就走?二人本就困惑,见此情形,脑子搅成一团浆糊。完全搞不懂几条大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金刚大力丸?项方素悄声询问:“这到底什么情况?你几时和东蛇勾搭上了?”“我不知道啊……”梁渠眉头拧成八字。……水下。蓝虺一游三回头,难以置信。“说好要贿赂官员,询问白猿踪迹,这……这怎么走了?”赤鳞语气淡淡:“不着急。”“不着急?怎么不着急?为了找该死的白猿,已经待了快两个月!”蓝虺大怒。赤鳞瞥一眼蓝虺。“我说过,人族注重礼义廉耻,贿赂,背叛一事,私下能做,然当面决计不行!除非我们给的价码,能让他背叛自己的族群!光三朵宝植,可能吗?”“既然不能当面问,为何还要送他宝植!?”其余两头大蛇摇头叹息,惹得蓝虺怒火更甚。“因为要释放善意!”赤鳞不厌其烦,若非蓝虺居为水妖,实力不俗,换做大精怪,早让它打杀。“梁姓水郎指使白猿杀了碧虺,知晓自己同蛇族结仇,咱们要与他正面相谈,找到白猿踪迹,何其困难?你认为他会轻易相信?”蓝虺怔住。黄鳞大蛇接话:“河神祭上,对方要当主祭,必然会露面,此为天时。河神祭办在岸边,咱们容易靠近,此为地利。四蛇联手,送上宝植,却不出手袭击,那因信任基础薄弱,致使对方避而不见,释放善意无法被接收的困境不攻自破!一旦证明我们没有恶意,即有信任基础,接下来再找他谈话,会容易得多!”蓝虺尾巴挠头,感觉好痒。赤鳞补充:“咱们此行有额外好处,即不止是送出了三份宝植,更给了梁姓水郎威望及名分!”黄鳞,橙鳞大蛇愣住。释放善意它们清楚,何来名分一说?黄鳞恭敬低头:“赤鳞大哥请讲。”赤鳞十分受用。“从前龙君是河神,如今蛟龙大人继承其位,岂不一样是河神?那这义兴镇祭祀河神,就是在祭拜蛟大人!故先前神使一说没有任何问题!我们自是代河神而来!仅需那梁姓水郎说出白猿方位,今后,就是真正得到河神认可之人!”黄鳞,橙鳞心悦诚服。……上饶埠。雨不知何时停了,地面不见丝毫水渍。梁渠没有下大雨,埠上不少小孩,淋湿易得风寒。他从半米一阶的祭台上跨下,环视四周。百姓眼中满是敬畏,狂热和喜悦。天降甘露,龟鹤呈祥,大蛇献礼。这比去年的白雾牛皮多了!义兴镇真的受河神眷顾,庇护!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梁渠发迹之时!去年,今年,尽皆如此!如今的梁渠,于义兴镇及其他乡民眼中,无异于天人下凡!说是河神在人间的子嗣,绝对有人信!“难怪一下两点眷顾……”梁渠虽不知一群大蛇打的什么算盘,但效果不错。眷顾度与祭祀挂钩,多半同祭祀规模与参祭者虔诚度有关。几条大蛇一出来,乡民虔诚度何止刷爆,透支了都!项方素走在梁渠后面皱眉思索,跟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的司祭任务还没结束。“放炮!”鞭炮噼里啪啦。锣鼓奏乐响起。项方素快步跟上:“阿水,有什么想法没有?”“你留下来帮忙分祚。”梁渠思忖片刻,“我先回家,去问问上司。”“你问上司,不去府衙,回家干什么?”“家里有个大的!”梁渠快步跑开,徒留项方素在原地,面对一群目光不停扫视祭品咽口水的乡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徐大哥住阿水家里?“行吧行吧,分肉分肉!排好队排好队!乡老,里老呢,维持一下秩序啊!” 第四百八十一章 狠狠薅羊毛 风吹着油绿的枣树摇曳,哗哗地响。獭獭开张臂如弓,引腰蹶张,摆出猿拳架势。疤脸双爪合十,披肩黄袍猎猎飞扬。杀气已经令时间都凝固,只等待一片飞叶切开寂静,爪光爆射。“咔!”大门推开。门轴声音仿佛摇铃,弹断了紧绷的长弦,平衡的对峙崩溃,两道黑影齐齐蹬地,卷起恶风,战作一团。欻欻歘歘!爪光烁烁,断毛飞扬。梁渠穿过游廊,从两头江獭身边跑过。东厢房门敞开。一步跨入。老和尚,苏龟山俱在,书案对坐,煮茶品茗。“大师!舅爷!”梁渠喊上一声,盘膝坐在桌旁,“现在该怎么办?”瞧这喝茶架势,不消说,知道的一清二楚。“莫慌,几条蛇妖罢。”苏龟山拎起茶壶,给梁渠倒上一杯,“你呢?你有什么想法?猜到它们是来干什么的么?”梁渠默默点头。圆头此前去过香邑县,当地有四条蛇妖出没,这是他一早知道的情报。香邑县是为蛇妖四条,今日献宝亦是四条。对方身份呼之欲出。只是众蛇表现出来的行为,着实令人意外,让梁渠一下子没想明白它们的脑回路。从埠头回来的路上,方明白些许关窍。“领头的赤鳞大蛇说‘携礼以回,赠予主祭’,今日献礼一事,必定是冲我而来。然我与东蛇并未有太多交集,唯一一次,是去香邑县斩杀作乱蛇妖,但此事当与东蛇结仇,不该为我送贺礼……”苏龟山颔首。河神之事,唬唬外头百姓行,在场三人哪个会当真?一群蛇妖突然出现,绝非无的放矢。“还有吗?”苏龟山品茗。“香邑斩蛇一事,除我本人外,另有一参与者白猿,蛇妖既然不找我,应当是来找它。”“他们想买通你,来获得白猿行踪?”梁渠斟酌道:“大抵如此。”老和尚开口:“它们非为同族被害一事报仇。”苏龟山应和道:“真为同族遇害一事前来,不该单找白猿。白猿除害,归根结底是受你指使。纵然你为朝廷官员,又得圣皇口谕,蛇妖不好轻举妄动,取舍下单找白猿一妖寻仇,却也不该给你送礼。是故白猿本身有奇异之处?亦或一早与蛇族有深仇?那日伱差遣白猿,恰好让它暴露行踪,招惹蛇妖到来?”二人说的八九不离十。梁渠嘿然,没有否认。苏龟山仰头,眸光一闪。“明白了,你一早知道内情,奈何白猿打不过四条蛇妖,而你不想暴露白猿行踪,又想多吃好处,却把握不住其中分寸,担心蛇妖狗急跳墙,你想问的其实是这个对吧?”“舅爷慧眼。”梁渠拍个马屁。苏龟山倒没觉得不妥,人吃妖,妖吃人,天经地义。“它们此行未曾透露目的,无论如何,此后必有另行寻你的打算。总不会让三株宝植白白打水漂,且没有先给东西,再讨要消息的说法。现今三株宝植,多为一個见面礼,既然如此……”半晌。“收呗。”苏龟山手臂搭在膝盖上,后仰靠坐,“白送你为何不收?跟宝鱼宝植有仇?你白猿打不过,有了准备还逃不掉吗?不能和它配合演场戏?事后五五分?”83中文网最新地址梁渠犹疑。他本来的想法就是如此。有水行天赋,一跃数十里,大可以去骗蛇妖,先告知踪迹,然后逃跑,说不得能利用这招,反复薅羊毛。偏偏节点不对!自己刚举办河神祭,薅了眷顾!蛟龙处知晓自己再一次痛失江淮眷顾,必定要派蛇催促蛇妖寻找白猿。届时找到蛇妖一对账,蛟龙发现痛失眷顾的节点正好是梁渠举办河神祭。白猿没有藏水里,也没有上岸,压根不在场!蛟龙大概率会察觉蹊跷,从找白猿,变成找他!梁渠的真实想法是,只薅一波,直接过河拆桥,把几头蛇妖全部留下,让蛟龙派蛇问询之前,定个死无对账!问题是靠自己一个人。办不到。借刀杀人,让蛙族来铲除蛇不现实。妖族势力,不同人族有明确的边境线,蛇妖不触及蛙族族地,千里开外晃一晃压根没蛙管。唯一的希望仅剩苏龟山和老和尚。听闻梁渠请求,苏龟山纳闷。“非要杀它们?”送上门的大好事,细水长流方为正道啊!一次就杀,不是涸泽而渔?梁渠无奈:“不太好说,总之有苦衷。”苏龟山自行脑补出白猿和蛇妖不共戴天的仇恨往事,以至于连薅羊毛的事都不愿做的倔强形象。“我不便出手,相比未曾犯事的蛇妖,鬼母教宗师方为头等大事。不过,你倒不用麻烦大师无端造杀戒,我这有一招。”梁渠洗耳恭听:“舅爷请讲。”“威宁侯,有印象吗?”“记得记得,四月末,朝廷把南边的宁江府封给了威宁侯,广邀贤才呢。”“我这边得到消息,左右几天功夫,由南往北的威宁侯船队,会巡视大泽,经过平阳府。”“这……”梁渠明白过来,直眉楞眼,“舅爷,小子何德何能,让武圣出手帮忙……”“谁说是帮忙了?”梁渠愣住。……回到埠头,分祚如火如荼。项方素站在高台上,目光扫视,鹰隼一般。足足六条长队,割肉的割肉,称秤的称秤,人山人海,没个把时辰分不完。边上更有人用毛笔蘸染料,在领肉人的手腕内侧划上这么一道。林松宝的人脸识别已经不管用了。此前人少,加上大半本乡人,记忆起来没那么费劲。眼下何止是义兴一个镇,周边大大小小的乡,市,镇,贡献出的人头少说占一半!几万陌生面孔,里头有的故意弄得脏兮兮,头发凌乱,打着浑水摸鱼的想法多领肉,根本不好辨认。幸好陈兆安早有准备。他提前几天,派人去天舶商会买来一种特殊蓝染料,沾上皮肤,洗不掉,擦不掉,只能等它慢慢淡化,至少数天内无法消散。今日参加祭祀的,划一笔,凭此领肉。领过胙肉的,再划一笔,防止浑水摸鱼。梁渠穿过人群,叫来切肉青壮。“肉怎么分的?”青壮恭敬道:“按梁爷您去年定下的老规矩,本乡一人三斤,老人一人额外添六两,大人小孩不论,外乡人折半。”项方素瞧见梁渠来,跳下高台上前。“快,怎么个事,有回应没有?”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八十二章 疑似有点广了 “静观其变!”“就这?”项方素傻眼,“你回趟家,得出个静观其变来?”“嗯哼。”“……”项方素沉默,话锋一转,“你回去问的谁?岳龙大哥在你家里?”梁渠稍稍仰头:“你级别太低,不够知道。”“我级别太低?”项方素拇指指向自己,大声质问,“梁水郎!你现在没升官呢,我品级比你大两级啊!到底谁比谁级别低啊?”梁渠叹口气。“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伱也别问,利益牵扯太大,知道了对你没好处,我只能说水很深。”“?”“梁大人,神使送来的回礼,您看……”陈兆安见两人交谈有片刻停歇,搀扶老司祭上前问询。老司祭手捧红绒托盘,里头三株宝植整齐排列。一株水宝参,一棵剔透小草以及一株碧青宝莲。光是用眼睛看,浓浓水汽扑面而来。全是好货。遇上蛇妖献礼的吊诡之事,梁渠第一时间回家,没去收宝植,但没人敢生心思。一众乡民眼里,蛇妖献礼那就是河神显灵,谁敢?纵使镇上几个武馆主出手抢夺,一众父老乡亲今个都得把他拦上一拦!梁渠半点不客气:“收起来,派人送我家去吧。”四条大蛇没指明对象,真不好吃独食,举行祭祀的事是父老乡亲一起来的。但既然点名道姓送主祭,没人有意见。旁边几個武馆主略有失望。梁渠素来出手大方,这次看来是没份了。项方素遗憾道:“早知道有宝植拿,该我当主祭,你当司祭。”梁渠吐槽:“那蛇妖就点名道姓送司祭了。”“唔,倒是。”项方素不太清楚蛇妖送宝植的目的,但指定有原因。天上哪会真掉馅饼?“事情有危险没有?”项方素道,“四条蛇妖,大不了你把上次是自己发现异象的事告诉大伙。三万两的船票,洗礼一次真罡到底回本,后来徐大哥又给大伙分了钱,船票钱没花多少,再者这钱大半是靠你情报赚到的。缉妖司,三法司,简府主他们要承你的情,指定会来帮忙,拼拼凑凑,咱们能再拉十个大武师出来,把蛇妖全留下不是没希望!”“没必要,咱有更好的法子!”“更好的法子?”“总之暂时不用着急,我有办法对付。”梁渠经由苏龟山透露点拨,底气大增。蛟龙意识到不对,想和蛇妖对账,一时半会儿做不到,中间会有一个不短的时间差。梁渠完全能通过贩卖“白猿”消息,主动拉扯这个时间差,溜上一群蛇妖到处跑,抓“白猿”,以此来让蛟龙派来的信使找不到蛇。平阳府大得很,浅水区想要找一群到处跑的蛇妖没那么容易。他的时间仍然宽裕。见梁渠心里有数,项方素不再多问。历经白猿斩蛇妖,蛙族持船锚,龙人送手下等一系列事件后。大家伙全咂摸出味来。这小子,水下的人、妖脉,疑似有点广了。日光西斜。岸边芦苇绿得通透,叶影交错。三头大精怪去了小半,裸露森森白骨。切肉的武者换了好几茬,埠头上的人不仅没少,反倒越聚越多。最为拥挤之处,逼仄得转不开身。江面上更飘满小船,坐满爷孙。全是从各个乡镇赶来凑热闹的。河神祭不算彻底结束,祭台已经拆运搬走,但晚上仍有热闹集会和烟花表演。水上戏台亦会有新的戏目表演。经由修缮,扩建,今年的水上戏台变得更大,晚上要表演的仍是去年的小歌班。但无论如何,梁渠是不会再让人编排表演自己的戏目了。去别地不管,至少不能跟前演。要脸。分祚之余,梁渠喝着绿豆汤,同乡老们攀谈,听到埠上不少人议论,今后要搬来义兴镇居住。83中文网最新地址仔细听听。霍!无他。义兴镇一年一次或两次的河神祭太香了!一斤半的精怪肉不多,可吃下肚去,强身健体,消病去灾,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特别是按人头分,小孩子一样有份,吃下肚去,娃娃皮实得很,自去年开始,附近乡镇难产,夭折的事都听得少。偏这样的好肉,本乡人足足能拿三斤!外乡人的两倍!且对比其他周边乡镇,义兴镇的发展显而易见的好!平阳府府城不算。大户,商队,人口涌入,一天一个样。其他镇、市在府城带动下虽说发展的不错,可远不及义兴镇!完全是独树一帜,遥遥领先!平时几乎没有泼皮无赖压榨,讨生活要简单得多。最关键的,在周遭州府钱粮支持下,不断消化,吸收人口的平阳府,至今仍对公验没有要求!所谓“公验”,即自由流动的凭证。理论上,成年男丁有缴税和服役责任,不能脱离地方到处游荡。这玩意置办可麻烦。首先要呈上材料,写明出门人籍贯、年貌、出门原因,目的地、携带的主要财物。还要找五个乡邻签字作保,证明带走的人畜来路合法。再找一个近亲的男丁或者户主担责,如果在下次交税服役前你回不来,那么你的赋税由他来承担。梁渠以前没出过远门,用不着,后来要出去,又当了官,他的腰牌就是公验。靠这招,尽管鱼龙混杂,但平阳府算是吸纳到不少黑户,流民和隐户。间接给意图搬迁的乡民提供了便利。现在不来,以后要查公验,可就不容易了。早来早赚。一时间,人人都想来义兴安家落户。“人多好啊。”一个祭典能成为百姓搬迁缘由。梁渠仿佛已经看到下一次人数规模更加庞大的河神祭。就是不知蛟龙眼下在干嘛。思维无端发散。夜晚。水上戏台灯火通明。金明油熊熊燃烧,照出一片氤氲霞光,淡淡的胭脂味混着湿润江风飘散。陈兆安惯例安排上最好的观赏位置。梁渠要了三个,因为不是独自前来,龙瑶,龙璃坐在他的左手旁。他把家里的龙女带了出来,解解闷,多见识见识岸上风光。两位龙女满脸酡红,头一回体验这种新奇表演,指指点点,向梁渠诉说兴奋,惹得后头一群大小伙子坐立难安。项方素斜瞥两眼,闷闷不乐。梁渠心情不错。甭说。台上演的不是自己的戏目,视听效果真不赖。忘却烦恼啊!“好!”“彩!”一场戏落幕,嘹亮的口哨响彻水泽,震耳欲聋。绵密紧靠的船头碰撞,发出闷响。隔开一段,数十头水兽腾出水面。圆头带来三十多个小弟进行团建,齐齐浮水欢腾。蜃虫飘来飘去,拳头眼柄随唱曲节奏晃动。肥鲶鱼一个翻身打挺,朝“不能动”甩动两根长须,询问像不像台上挥舞的水袖。“不能动”鼻孔喷气,一连串小气泡从水中涌出。一众水兽多有欢快,独脑袋上秃不少的獭獭开哀声叹气。更远处。大蛇们观望一阵,瞧见为人群簇拥的梁渠,知晓今日找不到机会商谈,潜水离去。先找吃食。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八十三章 衡水使! “咻~”“啪!”流星的光掠过天空,黑暗中爆成一团炽烈的黄花,数百条光流坠落,短暂地映亮大泽。撑扦的渔夫挺直腰背,流淌热汗的脸庞熠熠生辉。受同乡所托的三五孩童手牵手相互扶持,站立船头,摇晃眺望。“咱们也走吧。”一曲戏罢,台下观众三两散开,外围簇挤的渔船如大网张开,向大泽四面八方舒展飘动,又叫烟火花会拉住。梁渠观赏片刻,道上一声告辞,起身作揖。龙瑶、龙璃微微鞠躬,向上前攀谈的家主,长辈致意,脸颊上晕染开的绯红渐渐消退。风从屋顶开阔处流走。夜阑喧嚣,车骑就衢,盖如飞鹤,马如游鱼。梁渠踱步穿梭人群之中,龙女静静相随。其后。流星飘飞,明弹迸射,进而万花破门而出,如龙飞跃,似凤惊掠,最后电掣雷轰,天花烂漫。甭管大蛇不大蛇。今时现下,日子到底是开心的。……翌日清晨,薄雾蒙蒙,滴水的叶尖弹抖。落幕的祭典让多少水乡人意犹未尽,秉烛贪欢。东厢房兴奋讨论一晚上戏目的龙女不觉困倦,元气满满,觉察到天光渐亮,简单收拾,照常叩窗唤醒,却发现梁渠不在房中,早早跑去池塘修行。清风徐来,露珠顺沿叶脉滚落入水,溅起一抹荷叶幽香。哗啦!水沫漂转。梁渠腾浮出水,拨开莲叶,坐入新砌凉亭,浑身水流顺着裤脚淌干,稍稍叹气。“没长进啊。”梁渠对蛟龙大失所望。昨日河神祭一过,轻松拿下两点眷顾,为历次祭祀之最。蛟龙恶意又有增强,却远不及从第一次到第二次的蜕变之大!差不多是刺激到顶。倘若有个显示蛟龙好感的进度条,那梁渠和蛟龙的关系,已经从陌生到仇敌,再到世代血仇。全欲杀之而后快,没办法再降了。“幸好。”梁渠目光落向蜃虫,惋惜情绪稍纵即逝。自己有更好的。云庐仙岛探索为真,蛟龙恶意带来的收益将变得无关紧要。靠厮杀和经受恶意来锤炼意志,到底难受。能躺着赚钱,为什么要站着?“汪汪汪!”乌龙的叫声从前院传来,又快速消失。“梁大人!好消息啊!”李寿福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在陈秀带领下趋步入院。不止他一个人,脚步繁多。联想到时日,梁渠心中一喜,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进到厅堂,李寿福身后果真跟有两个穿着银丝袖袍的缇骑。未等梁渠问询,李寿福抢先撤开一步:“快,这就是你们要找的梁渠梁大人。”两位缇骑神情一肃,恭敬作揖:“彭大藩/董冲和,见过大人。”梁渠颔首作应。李寿福赶忙催促:“快快快,把东西呈上来吧!”两位缇骑闻声而动,随后两個大箱子搬入厅堂,领先半个身位的彭缇骑双手捧上托盘。83中文网最新地址小托盘里,官印,腰牌,绶带……一应俱全!梁渠所料不错。他升官了!“从六品衡水使!如梁大人此般升迁速度之快,闻所未闻呐!”李寿福面色红润,好似升官的人是他自己。不到两年,从八品河伯到从六品衡水使,足足升迁四级!整个平阳府年轻官员里,最炙手可热的一位!没有之一!梁渠拿起官印,腰牌。几次升官,全有大事,鬼母教闹事,华珠县溃堤,以至于提拔全有上使到来,陡然间换成两个寻常缇骑,怪不适应的。细细观摩。官印制式简单,单一个官职名,腰牌花纹则繁复得多,写有诸多信息。前者多用来盖章,发号施令,后者多用于通行,证明身份。打开箱子,里头全是配套官服。居中一套正服,包括梁冠、上衣、中单、下裳、蔽膝、绶带、大带、革带、佩玉、袜履等,唯有接见上使或重大场合时会穿。其次为四套替换常服,属于日常处理公务时穿的官服。因为属于武官,整体造型同都水郎时差别不大,偏束身。水深蓝,花纹从祥云纹变浪花纹,拉扯间有飘逸流动感,中间点缀一头身姿缥缈的白鹿踏水仙兽。形象上比都水郎的锦鱼服更显庄严,华丽。好好好!本以为要等到六月末乃至七月,看来徐岳龙口中“快马”,比想象中要快得多。舒坦!七品到从六,一个极其巨大的跨跃!意味梁渠彻底从中下层跃升到中层!一头蛇妖,三个大功,一粒大丹,官升一级!这爆率忒高了些。不过归根结底,依然是有能力处理掉水妖一级灾祸的梁渠,配得上这件武官服!武职对实力境界有隐性要求,本质是由于实力境界是为能力的直接体现。但个人能力不只有实力,是故境界始终为隐性要求,非硬性条件。而独自处理掉大武师一个级别的蛇妖,能力之强悍,配合口谕加持,足以让梁渠跨越年龄和实力阻碍,官升一级!梁渠从喜悦中回神:“二位千里迢迢,车马疲惫,不妨……”说上几句场面话,给予赏银,他盛情邀请缇骑一同用饭。缇骑自然清楚这是客套话,因为梁渠钱给的不少,明显要比正常酬劳多出一筹,当即提出另有要事在身,告辞离开。待人离去。龙灵绡飘飘流动,转换成灵鹿踏水服,白浪朵朵。梁渠围转厅堂,跨步行走间,全然多出几分六品大官的威势来!“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大早起来没去找蛇妖爆宝贝,就碰上这么件大好消息,实在令人高兴。让龙女收好官服。梁渠趁热打铁,去西厢房找老和尚,再得到两枚昨日预定的小令。先前去大泽上观摩异象,和怪鱼打架剩下一枚,加上今天的两个又有三枚。宗师炼有神通傍身。老和尚制作的小令,必为自身某项神通的具象化,联想到《降龙伏虎金刚功》的特性,不消多说。梁渠同修法门,甚至是上位的龙虎金身,催发起来,相性合适,效果肯定更好,足以让他面对蛇妖时立于不败之地!一切准备妥当。“该去与蛇妖见上一面了。”上一头蛇妖爆率如此之高,眼下可足足有四头!梁渠不换官服,带着新官上任的风火,一路乘坐舫舟来到大泽之上。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八十四章 手足兄弟,挚爱亲朋 梁渠泛舟湖上,一溜烟跑入大泽深处,待周遭无人,下杆垂钓,静静等候。江潮涌动,舫舟悬于一点,纹丝不动。约莫一刻钟。远方波浪破碎,荡漾出不同涛涛江潮连绵的异样水纹。赤鳞携三妖前来,一眼望见梁渠身上点缀的新官服。灵鹿踏水,白浪涌动,似有涛涛江潮囚于衣中,延绵不绝,却非都水郎的锦鱼祥云服。“灵鹿踏浪……升官了?”“升官?”左侧黄鳞大蛇闻言诧异,“不会是因为杀了碧虺吧?”“……”众蛇沉默。常年居于水下,对人族了解不多,但升官要功劳,是普适的,且年龄越小,要立的功劳越大。四月到六月,中间没隔多久,没听义兴镇渔民说过,梁渠有立什么大功。再算算时日……蓝虺大怒:“这是什么意思?杀鸡儆猴?耀武扬威?”“蓝虺!又急!”赤鳞猛瞪一眼蓝虺,实在到了忍耐极限。经受网大人炼体、淬体,成功后固然实力大增,犹如浑身穿甲。中间的痛、痒,却如蚂蚁噬心,绝非常蛇能忍受,加上蓝虺本就脾性暴躁,太容易冲动。思来想去。赤鳞淡淡道:“蓝虺,去放风!”“我?”蓝虺竖瞳收缩,“放风?和蛇怪?”“要我说第二遍么?”赤鳞此刻支开,无疑让蓝虺失去了同梁渠谈判,赚得白猿踪迹功劳的机会!然黄鳞,橙鳞拱卫赤鳞左右,默默注视。蓝虺强忍怒火。“你会后悔的!”“我才是队长!”“哼!”蓝虺脾性再大,亦知晓蛟龙钦点分量,更打不过三蛇联手,冷哼一声,甩身离去,阻止周遭船、人经过。耳畔终于清静。舒坦~赤鳞浑身鳞片松张,体会到了久违的祥和,望向黄鳞,橙鳞。“蓝虺太蠢,你们不必理会。人族常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对方知晓自己同蛇族结仇,仍敢单独前来,必然猜到个中缘由。但他依旧来了,定是有出卖之念,现今身穿官服,无非想卖个好价,多赚好处,贿赂精怪和贿赂大妖,可不是一个代价。”“赤大人说的是。”黄鳞,橙鳞恍然,心中涌起无限敬畏。二蛇同赤鳞两月相处,已然为其智慧深深折服。无愧乎能当队长。哪怕此行寸功未立,赤鳞今后于龙宫有自己的一所偏殿也仅是时间问题。不过多半是能成的。从香邑县来到平阳府,再到河神祭献礼,一切尽在赤鳞计划之中,无有差池!想到蛟龙为抓住白猿,先召集妖王,后又派遣手下无数的重视。而到头来,这泼天的大功终究是掉到了自己头上,两蛇忍不住地激动。“走吧。”停滞的怪异水纹继续靠拢,划出绵长水线。群蛇环绕,危机四伏。梁渠颇有单刀赴会之感,臂甲黑片耸动,递出小令,偷偷捏住。双方距离拉到半里内。赤鳞,黄鳞,橙鳞破开水面,水流冲刷鳞片,汇成白沫。扫视一圈。每一条蛇妖体型全不比墨绿大蛇差。赤色,黄色两条犹有胜之,倒是祭祀上的那条蓝色大蛇消失不见。再者……铁头鱼多有异化躯体,手持武器,修行武技,蛇族少见,全保持原始模样。“体型特性么?”梁渠猜测。同等大境界,墨绿大蛇有三百余米,鲟鱼妖,铁头鱼大多六十余米。异化成人形,后者无疑要比前者省力太多,前者几乎要回炉重铸。83中文网最新地址思忖间。三头大蛇游曳向舫舟。赤鳞抬起脑袋,又觉自己体型太大,投下的阴影完全遮盖住小船,便稍稍低头,视线堪堪与梁渠持平,开口恭贺。“梁大人诞姿既丰,世胄有纪,世人常言有天人之姿,某居大泽亦有耳闻,不以为然,岂料昨日目睹,诚不我欺!今日再见,更又升任,鹏抟九天,可喜可贺!”嗯?学过?赤鳞大蛇开口第一句就让梁渠心生诧异,他甩甩鱼竿,同赤鳞竖瞳对视,淡淡道:“人、妖其族不同,我之升迁,纵使成那水河总督,又与你何干,何喜?”“话虽如此,然河泊所驱使江豚,不正为人妖协力之典范?族群不同,仍有约从连横,共处之机。”“约从连横,共处之机?”梁渠嗤笑,“我当你们是为香邑县大蛇报仇而来。”真报仇你会过来?赤鳞难得腹诽,它明知道对方出现在这,已经是一清二楚,有出卖之心,但不得不配合着演下去,维持一個“体面”。“碧虺之子毁坏鱼塘,撞毁船只,罪有应得。其为子报仇,亦无过错,一切皆求仁得仁罢,缘何为之报仇?”梁渠愈发纳闷。一条蛇妖,本以为会长话短说,没想到那么懂人情世故。这么上道?眼见对方迟迟不爆宝贝,他只好跟上。“无事献殷勤,非……”“哼,虚伪!”远处望风的蓝虺见一人一蛇攀谈许久,愈发不满。黄鳞,橙鳞伺候两侧,一样觉得装模作样。一个有意,一个想干,偏不直白说出来。幸好有赤鳞,不然二蛇真察觉不到。装吧装吧。人心比蛇心复杂一万倍!打上半天虚与委人,维持“体面”的机锋。赤鳞适时甩出一个眼色:“我知梁大人同白猿交情深厚,必然知晓其行踪……黄鳞!”黄鳞忙甩尾递出木箱。赤鳞接过,打开木箱,一片金光闪耀!梁渠微微眯眼,发现里面不是黄金,而是三条金色小鲨鱼!此前他还吃过,蛤蟆大王赠送的金锣鱼!一条五千精华!“此鱼为南海特产,名金锣宝,鱼腹中有一金黄胆囊,滋味绝美,食之飘飘欲仙,眼下只需一句话,三条大鱼全归大人!”好,好爆!嘴炮那么久,终于等到干货了!眼前三条虽不及蛤蟆大王送的大,但也不小,少说价值一万多水泽精华!梁渠心头大乐,故作冷笑。“区区三条宝鱼,就要我出卖白猿,你当我同蛇族一样冷血无情?”“何为出卖?霜露所均,不育异类,白猿与梁大人今日交好,无非是想凭借大人的权势,保全自身,各取所需……”刚才不说人、妖有约从连横,共处之机么?怎么一转眼又不育异类,各取所取了?黄鳞,橙鳞挠挠脑袋。赤鳞知道没那么好谈:“橙鳞!”橙鳞一凛,赶紧送上第二个宝箱,打开来,三朵荧蓝莲花!“此三朵宝莲,同金锣鱼价值不相上下,今日大人但开金口,三鱼三莲如数奉上,事成之后,另有厚礼!”赤鳞信誓旦旦,言辞恳切,“大人今日前来,不正为这些?”低眉扫视。金锣鱼,宝莲花。略一出手,便是三万精华!端的大气!可惜……哗啦!铁钩出水。“伱误会了。”赤鳞怔住。“白猿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金鱼闪烁宝光,鹰隼掠过天空,探出利爪,忽见江上巨蛇,振翅急飞。梁渠收拢钓竿,斜睨赤鳞。“得加钱!”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八十五章 满载而归 阳光铺洒湖面,水鸟盘翔低飞,等起伏的白浪拍卷出小鱼来。梁渠迎风背手,独立船头,白鹿踏浪服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望向无尽远方。一切未变。独舟楫吃水比先前深出数寸。“白猿行踪不定,飘忽无常,纵然我要寻它,亦要留言等候,费些功夫。三日后,老地方,我给你们答复。”三日?那么多好宝贝送出去,竟得不到一个确切位置?黄鳞,橙鳞不住吐信,目光望向赤鳞。赤鳞心中不满,却不动声色:“强必寇盗,弱则卑伏,不顾恩义,白猿天性如此。它东躲西藏,对大人都不抱有完全信任,隐瞒行踪。可见同人族交好,本为利用河泊所之权势,绝非坦诚相待!是故大人需费功夫确认其行踪,自为应有之理,三日后,仍是贵地,赤鳞恭候大人的好消息。”两个月都等了,三天又有何妨?借机拨撩一番双方关系,赤鳞大蛇携众蛇转身潜游,带起的涌流破开白浪。潮声阵阵。四周放风的蓝虺听不清双方交谈内容,却见到梁渠收下宝贝,知晓事情办妥,匆忙收拢蛇怪。一口气追上赤鳞,蓝虺浑身鳞片偾张:“快快快,白猿在哪!我要去取它猴头!”“三日后,方才知晓。”“三日后?”蓝虺冷水浇头,瞪大蛇眼,“现在不知道?”赤鳞淡淡道:“不知。”“东西没到手,你们就给他那么多好处?”赤鳞未曾理会,埋头前进。独橙鳞面露傲色,念叨一句书上所学。“舍不得金弹子,打不下金凤凰。小不忍则乱大谋,赤大人深似大泽的智慧,岂是你能企及?”黄鳞平静附和。“好好看,好好学。蓝虺你但凡能学到赤大人的一星半点……算了,你这辈子学不会一点,安心当个打手吧!”蓝虺:“?”……舫舟飘晃。水鸟飞回。“呼~”目睹赤蛇消失天际,梁渠神经松缓,吐出一口浊气。“怪会绕弯子的。”和蛤蟆族打交道惯了,赤鳞大蛇这样的水妖真是头一回见,印象深刻。可惜。“不太好骗啊……”武圣到来尚要一段时间。梁渠本想着争取短时间内连骗它两回,没想到是個机灵的。“也罢,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修行《万胜抱元》,心境多有祥和,梁渠环顾一圈,伸手入水,蔓延感知。确认没有大蛇滞留,当即打开隔板,清点加钱收获。防水隔间里,白波荡漾,金锣鱼摇曳长尾,荧蓝宝莲受阳光刺激缩合成花骨朵。另有碧灵莲子一十二枚,脸庞大的两生花一朵,脉髓玉液水四瓶,瀚海蓝金三块!加钱加出数倍不止!血赚!!金锣鱼有增加神魄之效,难得的珍品,说不得能以此去蛤蟆老大那进行以一换二。对蛤蟆老大而言,宝鱼效果为其次,好吃更胜于好用。留一条取个金黄胆囊留给老饕苏龟山打牙祭,顶头上司给的消息着实有用,该投桃报李,剩下两条也能去进行置换成四条平级宝鱼。宝莲,莲子效果不明,一个蓝如幽冰,一个碧如翡翠。83中文网最新地址但既然赤鳞大蛇说同金锣宝鱼价值相当,从水泽精华角度讲,少说两万之巨。两生花,水火双生,相似相非,修炼金身必备。脉髓玉液更是狼烟高手梦寐以求的宝液。武道修行进入狼烟,光靠资源堆积很难稳步增长,脉络的凝练,构建,尤其需要天赋、悟性、精神力。但很难,不意味着没办法!天下奇物之多,之广,无非代价高低。脉髓玉液正是辅助开脉的绝好佳品!价格贵的离谱,天舶商会有卖,但正常成交价全在万两之上!眼下足足四瓶!加上两生花,赤鳞大蛇完全是“对症下药”,“投其所好”。肯定事先打听过。“蛇族资源储备比想象的要多啊。”配合朝廷下发的凝脉大丹,开脉,凝脉,龙人一族的部分资源填充……梁渠惊诧发现,自己闭关一阵,消化近来所得,差不多能着手凝练人桥了!这才过去多久?自香邑斩蛇开始,蛇族真是一波接一波的给自己爆好东西!谁说敌人不能是投资人?投资,都可以投资!梁渠心情大好,抬手拿起最后的瀚海蓝金。诸多宝贝中唯一一件宝材,湛蓝色的表面波光流转。【水泽精华1】同老砗磲一样,瀚海蓝金放入水中,有帮助吸纳水泽精华的效用!三块拳头大的瀚海蓝金,足以匹敌一整个老砗磲,关键是能随身携带。赤鳞的品级,不该知晓水泽精华存在,能送出来,多半是因为金属本身神异。灵性金属!同极品血石,渊木弓的原材料一样!真舍得下本!“该叫徐大哥来。”龙灵绡变出口袋,梁渠把三枚蓝金随身贴放。他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榨到赤鳞大蛇的底线,但换徐岳龙来,指定能榨取更多。爽了!满载而归!梁渠控水托举舫舟,开摩艇一样风驰电掣回埠头,遇上渔夫便换成船桨。青石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两侧尽是摆摊叫卖的小贩。有的甚至在卖昨天分出去的胙肉,腌制成一条条暗色腊肉。梁渠没去管,给了吃不吃是自己的事。他抱上两个大箱子穿梭其中,前方自动分出一条行进道路,间或伴随问好。河神大典结束,不意味着河神祭的热闹结束。水上戏台连唱三天,集会连办一周,一直到月中,整个祭典余韵才算彻底消散。游廊下,藤条垂落。几只飞鸟在横木上蹦跶,啄食飞虫。苏龟山躺靠长椅上乘凉,乌龙趴在他手边摇尾巴,见梁渠兴冲冲地闪过庭院,出声喊住。“等会,骗到什么好东西了?跑那么快?”“发达了!”梁渠抬起身前箱子,“四瓶脉髓玉液!一堆宝植!小子要开人桥了!”“啧啧,全是你需要的啊。”苏龟山垂手抓抓乌龙脑袋,“蛇族倒是挺下本……不过伱那白猿到底和它们什么仇什么怨?”“管它呢!风浪越大,鱼越贵!”梁渠风风火火冲入静室。闭关闭关!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八十六章 第三大脉! 静室。龙瑶掸去浮尘,换上新蒲团。龙璃端来引燃熏香的铜制香炉,另往灯壶里添满金明油,悄悄阖门。阳光在烟雾中变化莫测,未曾因门风扰动。梁渠深吸一口浮紫长烟,顿觉神清气爽,思虑开阔,发散的思绪集中许多。这是凝神香的全面升级版,紫霄仙香。天舶商会专售,一钱香,半两金,能助人集中注意,减少过度思虑的消耗。对于狼烟高手,十分受用。缺点在于不如凝神香抽一根出来引燃方便,呈粉末状,需配合香炉,印成香篆使用。梁渠购买时问过管事。怎么不制作成方便实用的盘香和线香,莫非是香气的覆盖和分散不同?岂料得到的回答是,买得起这种香的,全是大户人家,印成香篆再麻烦也不是麻烦自己。与其抽一根线香,拉一卷盘香直接使用,不如凝望美婢摇曳身姿,巧手一点一点压实香灰,拓印上香粉,更具仪式和美感。当然,印成香篆确实香气的覆盖和分散比线香更好,燃烧充分,烟雾好看,但差别十分微小,几不可察。如果有需求,他可以特别制备一批线香,今后专门卖给梁渠。梁渠拒绝了。肯定不是为了看龙女压香。“练功的时候总是差不多、差不多,到了关键时刻才会差一点。”他向来稳健。一丝一毫都不能差。运转《万胜抱元》,《降龙伏虎金刚功》,经由冲脉荡涤的浩瀚气血流转不歇,依次进入心脉,手脉循环,蔓延入四肢百骸。狼烟境凝脉搭桥,除开旁门左道流,所有大脉、小脉皆过奔马九窍,以肉体为根基,建立脉络循环。而搭桥,必以三条大脉为主干,辅以小脉若干条。此三条大脉即为支撑桥梁的桥墩,方便气血更顺畅的通行。故一桥三脉,三桥九脉。增一条累赘,减一条虚浮。数量上与九窍相映相合,暗含天理至道,为前人摸索出的最优解。盖又因九窍为锚点,不同功法,大脉循环多有相同,主要区别在小脉与大脉的排列方式。梁渠的第一座人桥,不管是《万胜抱元》还是《金刚功》,三条搭桥脉完全相同。冲脉,心脉,通脉。冲脉贯穿上中下三丹田。通脉则贯穿夹脊关,尾闾关和玉枕关。两条虬龙大脉一前一后,相辅相成。心脉则为连通前后大龙的纽带。于此基础上,蔓延出的其他脉络,如足脉,手脉,耳脉之流皆属小脉,为效用延伸。梁渠已经凝练出冲脉和心脉,再把通脉结出,最关键的部分就已完成。要是小脉搭建出六条,甚至可以不管剩下几条,先行一步搭桥,日后再找补。修行就是这么灵活。“呼!”梁渠深吸漫吐,渐渐调整状态。龙人赠送的价值十万两白银的宝植,他只吃了一小部分,留有大半。朝廷赐予的凝脉大丹尚未使用,薅蛇族羊毛的四瓶脉髓玉液,宝植若干。有的消化。……中午。梁渠没出来吃饭。傍晚。梁渠仍没出来吃饭。一整天全不见人影。没人奇怪,武师突破,几天不吃饭不碍事。只有龙女按照定好的休息间隔,进去置换香炉。大泽里。一众大精怪抓来数头猎物,赤鳞,黄鳞等大蛇分而食之,大蓬血雾弥漫。埋伏泥土之下的阿威悄悄吸血,暗中把蛇怪数目与先前见到的相对应。过河拆桥,势必要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83中文网最新地址江豚则散布大泽,把守住几个重要路口关卡,全天寻找有无其他蛇怪踪迹,免得不知情下,双方碰头对账。一旦碰头,便不得不行雷厉之举了。翌日。李寿福再度登门。陈秀惯例引人入厅堂落座。梁渠特地吩咐过,遇上一些人登门不必问询,直接可以领进厅堂,主要是师门中人,包括部分河泊所的同僚,下属,主簿李寿福就属其中之一。龙瑶上前奉茶。李寿福局促接过,颇感惭愧。他已经二十有七,画舫上去的少,但不是没有过,总有需求,不是没钱,哪料碰上一个丫鬟,竟会脸红心跳。定力太差。调整好心态,李寿福环顾一圈:“梁大人不在家吗?”“大人正闭关修行,无要紧事不得打扰。”龙璃歉意道,“您要不介意,可以先告诉我,我换香炉时代为转告。”“倒不是要紧事。”李寿福思来想去,不好久坐,“是一个巡检命令,要求各级官员,部门统一去地方各县交替勘查……”去年华珠县溃堤,给停俸三月,吏部记过的卫麟,徐岳龙闹出了心理阴影。淮阴府位于江淮下游,河道密如羽翅。马上入梅雨期,梅雨后虽有短暂的空窗,但紧跟着就是容易碰上暴雨的八九月。全是容易犯洪涝的时间段。今天一早,两位提领就相继颁布命令,要求各级官员按指令要求,检查河道,大坝,交替覆盖,如有问题,需及早上报,一旦因疏忽发生意外,追究到個人。这种命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出事就等于没事,一出事就是大事。苏龟山中气十足的声音自游廊下传出。“小事,官越大越好做,不用进去告知梁小子,让那两个龙人去安排就好。”嗯?谁啊,这口气未免太大!事关前途安危,出了事担得起责吗?真是无知之言!李寿福眉头微蹙,快步跨过门槛,结果见到人一愣。本来想发火的,可这老人未免太仙风道骨了些。满鬓银白,看似苍老,却无皱纹,长袍掩盖下的躯体没一丝朽态。养那么好?“您是?”苏龟山瞥一眼李寿福,淡淡道:“梁小子的舅爷。”舅爷?李寿福知道梁渠有个叔叔,叫梁广田,烂人一个,脸皮厚得和城墙一样,从不往来。此外没听说有其他亲戚啊。他斟酌道:“老舅爷,话不能这么说。您虽是梁大人的长辈,却也不能插手公务啊,出了事,您老一把年纪可担不了责……”“我能。”李寿福:“……”憋半天。放弃交谈。倚老卖老,作威作福也是人家家事,李寿福重看向龙女,让她务必把话带到,郁闷离开。苏龟山哈哈大笑,从旁边的小桌上拎下茶壶。“丫头,再去给我沏壶茶,记得要梁小子藏在书房书架第二层的那罐。”中午。龙平江,龙平河领命离去,顺带叫上梁渠的其他下属。入夜。精致的锦木盒敞开,里头空空如也,徒留一个凹陷的小圆坑。两个木匣滑开,唯有袅袅幽香残留,彰示着原先里头存放的是何等宝植。梁渠结跏趺坐,吐出一口白汽,其形笔直如剑,蹿出三尺贴地流淌,如龙吐息,久久不散。沉郁的血气涛涛翻滚,尽数引导入同脊柱贴合的大龙银脉中。待席卷个干干净净,所有气血又一股脑的迸发奔涌,汇入四肢百骸,冲刷不尽。灼热的室温迅速下降。梁渠睫毛颤动,睁开熔金双目。“通脉,成了!”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八十七章 再赚二日 静室生风。药盒翻滚,反扣于地,两个空匣移出少许。熔金双目威势煌煌。微微颤动。梁渠心神下沉。冲脉,心脉,通脉。三条大脉交织出一片银白色泽,浩浩气血似蛟龙走水,流淌不歇。脉路相合,更构成一个内里气血流通大循环,犹如大江大河,澎湃无穷!以此循环为枝干,蔓延出去的手脉即为大江支流。虽不及大江宏大,却是不可或缺,润泽大地的整体。“恢复力,爆发力俱是大增!”梁渠握捏五指成拳,大臂似虬龙抬首,择人而噬。一拳打爆奔马极境不在话下,连当初威势骇人的沙河帮帮主程崇,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尾闾关、夹脊关、玉枕关,三者本为劲、势、神之关窍所在。通脉一成,三者相合。再与冲脉贯通的三丹田,意、形、力纽合。浑身核心凝练成针尖一般。轰然炸开。不知会有何等骇人威势!一时间,梁渠都想接下关从简的挑战书。可惜没空。自己要对付的全是蛇妖,大妖,乃至蛟龙,最低都得大武师级别。小小的狼烟武师。不入流。无限期往后稍。至此,人桥的三条大脉全部凝结。再往下的小脉要轻松许多,仅是数量多,凝练难度远不如大脉。“足脉、胴脉、膈脉……具为中庭气脉。”梁渠识海观想出人体图册。《万胜抱元》与《金刚功》上的脉络有相合部分,有区别之处,需细细分配。琢磨间。梁渠吐纳呼吸,体内气血搬运不歇。奇怪的是,每每血气冲刷过通脉,心中总有遗漏缺失之感。待到第三个大循环。梁渠忽有灵光一闪。背脊处,一条蜿蜒金线徐徐隐没,顺流脊骨融入通脉,旋即整条银白大脉焕发淡淡金光。一股难以言喻的飘逸出尘涌上心头,四面八方的空气变得存在感极强。抬手间,有托举之力。“竟有此等效果?”梁渠一怔,闭上煌煌金目,再沟通天吴脉。俄而。居于应龙纹下方的天吴纹,宛若恢复生命,顺遂脊椎汇入通脉,却没有停留,一路流窜,跨过心脉大桥,与冲脉相合。整条冲脉散发出更为柔和的灿烂银光。一前一后,一金一银,借由脉络循环的气血,扩散向四肢百骸。梁渠盘膝而坐,却为“棉花”包裹,涌现凫水之感。应龙纹,天吴纹二者更进一步。自己莫非能凭空在陆上“游泳”?梁渠站立起身,一头黑发照出些许银白,浑身白雾流淌如绸缎,贴着衣服褶皱滑过。随手一握,白色雾带飞舞,溃散虚空之中。仙气飘飘……尝试几番,无论速度,挪移,灵活,全有提升。特别挪移,翻转,全似有人托扶。没办法凭空飞行,但身法灵活度的确大大提升!“身法需求再次推移,狼烟境内应当不用特意追求。”喜闻乐见的意外收获!人的精力有限,能少一门特项投入发展,不止是节省资源,精力的集中,间接能促进其他特项发展!梁渠握散白色气带,心情大好。见天色不算太暗,开门走出静室。劳逸结合。房间里闷了两天,出门透透气。让龙女进屋打扫,另叫来范兴来备马。83中文网最新地址梁渠骑上赤山赶到府城陆宅,将三块瀚海蓝金交由三师兄陆刚熔炼,提纯,并做成金属长条。挂三块粗糙矿石在身上,怪膈人的,也不好看。一個简单加工,没什么困难。小等半个时辰,陆刚拿出三根金属蓝条。从凹凸不平的粗糙矿石,熔炼成金属条,瀚海蓝金的颜色更为深邃,侧对烛光,仿佛有潮水流动。大小也合适,宽两指,厚一指不到,长三寸有余,不满四寸,正好插入腰间大带当个配饰。关键时刻还能当个插板,作为防御手段。梁渠抱拳感谢:“多谢师兄,马上又有一批上好血石送到,到时师兄尽管挑选!”陆刚疑惑:“我听闻香邑县血石矿大多枯竭,你从何处得来?”血石矿无论作为主料亦或辅料,全是不错的锻器材料。但香邑县血石矿脉枯竭,人尽皆知的事情,以至于市面上的血石价格虚高,买的人少。梁渠上次送来的一批,陆刚都没怎么舍得用,大半堆积仓库。“师弟自有妙法,反正师兄不必节省,用完想要,来找师弟。”拳头挖的是“残羹冷炙”,相当于主叶脉之外的细脉。数量不多,和正常挖矿产量没法比,但供给一个炼器师绰绰有余。算是梁渠的一个额外产业,就是变现周期长了点。“师弟能耐大。”陆刚知晓小师弟天人之姿,没再客气。收好瀚海蓝金,辞别师兄,梁渠总结一番诸多水兽传递回来的消息,确认没有大事发生,再度闭关,凝练小脉。六月十日。阴雨霏霏,整片江淮大泽一派暗灰。距离梁渠收到贿赂,实打实过去三天整,三十六个时辰。蛇妖们早早到来,翘首以盼。相比于梁渠的忙碌充实。蛇妖们过得分外煎熬。泼天富贵在前却暂时不得,那默默等候的空虚焦灼感简直把三天无限拉长。然而直至卡点时分,众蛇方见一艘小船破开雨幕,不紧不慢地自天际划来。等不及对方的悠哉,赤鳞率领大蛇相向赶至,询问白猿行踪。小雨冲刷蓑衣,梁渠摘下斗笠。“后天子时三刻,我约白猿在此见面,届时你们可以行事。”“后天?为何还有两天?”赤鳞撑开眼睑,它本以为今天即可有结果,却不料要再等两天!“你在教我做事?”梁渠皱眉。赤鳞本想质疑,见状不得不舒缓语气:“只是困惑。”“我与白猿交流,向来藏信约见,收到的回信就是后天得见。”“藏信约见?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们直接于藏信之地埋伏?”梁渠斜睨一眼,不慌不忙:“狡兔尚且三窟,埋信地点足六个之多,分布周遭水域,我亦不知它会去何处取信。你们人手足够埋伏六个地点?倘若打草惊蛇,你们找不到白猿事小,我平白多出一个仇敌事大!且光凭这样的蛇妖,想让我相信你们?我更相信我自己!”梁渠指向上次未曾出现的蓝虺,雨水顺着指尖滴下。蓝虺一脸错愕。赤鳞上次出言挑拨,整得谁不会一样。上次这条蓝蛇没出现,河神祭上又只有这条蛇回头,性情必然同其他三条不太相同,有“逆反”之行。不相同就易有嫌隙。质问不成反被诘问。众蛇哑然。橙鳞更是暗瞥一眼蓝虺。蓝虺大为不满,狠狠地瞪了回去。拢共四条蛇妖,六个地方确实不够埋伏。不得不承认,能单杀碧虺的白猿,有两把刷子,一对一,哪怕二对一都不保险。言语找不出漏洞,加之如此理直气壮,不似骗人。赤鳞无奈接受。“还望梁大人信守承诺,事成之后,另有厚报!”目睹蛇妖离去。梁渠心头稍松。又拖两天!不过武圣的船队怎么还不来?说好左右几天呢?连香邑县附近都未曾出现,说明淮阴府的范围都没进入。而算算时间,蛟龙或许已经派了下属前来问询。梁渠心中生起一丝紧切。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八十八章 龙人不懂待客之道! 一次拖延,尚且能忍受。两次,三次。蛇妖必定会到忍耐极限。“舅爷不靠谱啊。”梁渠纳闷。说好左右几天。三天过去,整个淮阴府一点风声没有。威宁侯的船队肯定在更远的地方。武圣到来比预想的要慢,就没办法先将赤鳞众蛇一锅端。防止蛟龙派蛇碰头,一跃成为当务之急。几十头江豚搜罗浅水区找一条或几条蛇妖,没大泽捞针那么夸张,也决计不够用。河泊所一众手下又全跟随龙平江,龙平河去检查各地河流,堤坝……“龙璃、龙瑶!”梁渠回家,叫来龙女。“大人有何吩咐?”“蛟龙近来大抵要派遣手下过来,我需要龙人一族帮我找到它们,否则事情一旦演变,我的处境会变得十分棘手。龙平江,龙平河出去巡检,只能你们二人代我向龙长老传话。离开上饶埠往东有一条涡流水道,进去能穿梭数千里有余,对面是蛤蟆大王洞穴。不过不用怕,我会让阿肥领你们去,届时你们再去往龙人族地。”涡流水道的战略意义在此刻显得十分重要。一来一回,省却数天时间,足以让梁渠有更多的操作机会。龙瑶,龙璃闻言迟疑,她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大人,昔日蛟龙霸占龙宫,碍于自身颜面,未将龙族异种赶尽杀绝,仅是赶出龙宫。可要是龙人一族主动出手,无异给了蛇族发难借口,长老……”“放心。”梁渠一早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想过让蛙族帮忙除去蛇妖,都没想过让龙人帮忙,“龙人不必动手,仅需派遣人手替我寻找,明面上我会让河泊所发帖,请龙人助拳巡检,预防六月梅雨洪涝!”巡查河道,堤坝,非得下水不可。龙人天生水兵,近来更有部分子弟加入平阳河泊所,表明立场。梅雨当前,值此时日,河泊所请求龙人一族出手相帮,再正常不过。蛟龙敢对龙人吆五喝六,对大顺决计不敢。如此一来,浅水区出现大量龙人,且发现大蛇,是非常合理的。仅需河泊所一道“助拳贴”。蛟龙就无法借此发难。恰好。今时不同往日。梁渠已是从六品衡水使。整个平阳河泊所年轻一辈里,炙手可热的人物。河泊所同龙人合作,事关政治,从六品说不上话,旁听都不够格。但既然搭好了桥,牵好了线,梁渠办理此事,仅需向上级报备,自主权力极大!龙瑶、龙璃不再有疑问,未敢耽搁,匆匆回房换上入水不濡的莲丝裙,按计划来池塘找“阿肥”。肥鲶鱼正和老乌龟聊天打屁,诉说自己横跨一個小境界,抓住河神祭品的英勇事迹,见龙女过来,甩动长须,让她们跟上。龙女明白,这就是“阿肥”。领龙女一路来到涡流水道前。肥鲶鱼两根长须甩动。龙女上前抱住它的大胖身子,紧张环顾。芜湖!肥鲶鱼一头栽入涡流水道,墨尾扬起大片白汽。光影模糊。长发乱舞。一路火花带闪电,龙女晕晕乎乎落地。再睁眼,周围环境大变。光源从阳光替换成了各类植物荧光,山坡绵延,俨然一副核心深水区的模样!这就到了?几个呼吸?二女对视一眼,目露震撼。而跟随“阿肥”前进一段距离,又一股令人呼吸急促的压抑扑面而来。83中文网最新地址龙女惊觉远处有一座“小山”,“小山”伸出一根天柱,顶端托举一艘小船。“蛤蟆大王?”龙女素来听闻蛙族大王有天资绝顶,为大泽千年之最,却从未亲眼目睹。未曾想体型如此巨大,散发的威势厚重如山岳!然而“阿肥”没事鱼一样,甩动尾巴,熟络地上前打招呼。面对不加收敛的妖王,恐惧完全是生灵本能。“阿肥”竟然完全不怕!不愧为大人点化,与众不同。龙女心想。一番友好交流,肥鲶鱼告别老大哥,回到两女身前,鱼鳍拍拍后背,示意二女坐上。蛙族大王气势骇人。龙瑶、龙璃胸闷气短,不敢久待,赶忙爬上后背,抓住长须,指明方向。急流掀起长发和裙摆。途中。龙女更见到了蛙族族地,见到了那标志性的通天碧梗,遮海莲叶。然而整个蛙族巡逻的大蛙各忙各的,对“阿肥”的到来置若罔闻。还有两个大胖蛙在山谷里招蹼,似乎想让“阿肥”下去吃上一口。龙女敏锐察觉到“阿肥”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甩动须子,言辞拒绝,一路冲刺。“光怪陆离……”龙瑶、龙璃大开眼界。两个时辰后。肥鲶鱼游得尾巴酸,终于找到位于一处盆地,建满特殊“房屋”的龙人族地。巡逻的龙人见到龙瑶、龙璃,没有阻拦,立即放行。让“阿肥”待在原地不要乱跑,龙女跑去寻找长老。目睹龙女消失,肥鲶鱼甩甩尾巴,留在原地发呆,百无聊赖。路上龙人指指点点,好奇这是个什么鱼种,从未见过。肥鲶鱼心生不爽。龙人真没礼貌,也不知道拿出好吃好喝的招待一下。大统领和二统领每次可热情了。族地中央。龙女交代完全,忐忑等候长老回复。然而龙宗银思索片刻,并未询问更多细节,反倒询问二女在梁宅中生活如何,有没有受委屈。龙瑶,龙璃心生感动,她们自然没有受委屈,甚至过得很开心。“张大娘做的饭菜特别可口,李大娘洗的衣服也很干净,平时没多少活做。”“不离开义兴镇,行动很自由,连江獭都能大摇大摆的上街买东西。”“江獭?”龙璃点头:“梁大人点化过的江獭,比正常精怪要聪明得多!它生有几只小江獭,没有点化,但耳濡目染,要比旁的江獭聪明一大截,天天上街买酱牛肉,就是不懂找钱,老让人骗。”“前几天大人带我们看了烟花,听了小歌班唱大戏……”龙宗银只听不说,偶尔大笑几声应和。絮叨大半。龙瑶,龙璃猛然想起此行任务,拉回话题。“长老!大人一事……”龙宗银抚须道:“放心吧。”“长老答应了?”龙瑶,龙璃面露欣喜。“嗯,如梁大人所言,有河泊所担保,不会有什么大碍。”“我去安排。”龙宗银起身,“你们趁空去见一见父母,亲人吧,给他们讲讲陆上生活,莫叫大家担心。”“多谢长老!”待龙女离去,龙宗银立即派出近卫统筹,发下数条命令。一刻钟后。大量青壮龙人收到命令,集合于广场,整齐有序。龙炳麟,龙娥英清点人数,上前抱拳:“长老,五百名奔马族人全部召齐。”龙宗银点点头:“炳麟,娥英,情况你们已经知晓,切记,不可多做,不可少作,切莫怠惫,明白吗?”“是!”“好,你们去找那个……‘阿肥’吧。”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全部都稳了!(求月票) 五百龙人排好队,于涡流甬道口停滞不前。老蛤蟆脚踩巨石,蹼持木棍,蛙目炯炯。龙炳麟恭恭敬敬地奉上一个大木箱。老蛤蟆打开一看,眉开眼笑,拔走“此路不通”的木牌,蹦跳离开。“用吧用吧,回来给你们打八折!”龙人:“……”搬走拦路蛙。龙人队伍承受着远处“小山”的恐怖威压,战战兢兢,逐一行进。目视队伍有条不紊的推进,龙炳麟陷入沉思。常听族中大长老说,以往龙宫里的龙君,时常莫名其妙消失,惹得禁卫军四处寻找。然等所有人急出水泡,龙君又突然安安稳稳的出现在龙宫里……不。大不敬!龙炳麟止住发散思绪,目光重变坚定。……“你们在此地等候,莫要显露人前,免得给大人添麻烦,龙平湛!”“到!”“我们二人离开之际,你暂领队伍!”“麟大人放心!”“好!”五百龙人原地等候。龙炳麟、龙娥英随“阿肥”及龙瑶、龙璃二人穿过地下河道,小心进到开满荷花的池塘。噗通!三重宝塔乌龟受到惊吓,分作三路逃窜。梁渠收到肥鲶鱼消息,端坐凉亭正中,手一挥,几人浑身水渍卷成细流,淌入池塘。“大人!”龙炳麟,龙娥英收敛情绪,上前问好。梁渠颔首回应,望向后边的龙瑶,龙璃。“辛苦了,这月例钱翻三倍,待会再让张大娘给你们做两份冻乳。”龙瑶,龙璃欣喜回屋。梁渠收回视线,扫过龙娥英,再落向龙炳麟,对龙宗银的决断颇感诧异。“怎么是你们二位?不去食气……哦,食气的是延瑞?”“大人误会。”龙炳麟抱拳,“食气之人尚未有决断,长老派我们二人前来,是担心延瑞年纪太小,唯恐冲撞到大人。且两位大武师,更为保险,若真遇险要之事,转圜余地较大。”说不出手对付,仅需负责寻找,但龙宗银到底担心出意外。面对一群蛇妖,派来两个大武师,打不过一样能跑。至于给蛇族递上刀把……真到那时另说。梁渠心有触动,却对前半句表示不解。“尚未有决断?为何如此缓慢?”龙人一族,三大长老为首,统筹一切,权力关系异常简单。没有多层级领导,导致效率下降的问题。给谁食气,不是大人物一句话的事吗?难不成三个长老分三派?不像啊。龙平江,龙平河没少聊过族中环境。梁渠印象里的龙人族十分团结。三长老龙宗银负责大小事务。大长老,二长老武力担当,较少露面,团结一致。“大人,食气有五难……”龙炳麟特意在“五”字上发重音,无奈道,“找、收托蛙长老的福,顺利解决,可不谈最后一难,尚且有食与化两关需去克服。”“哦。”梁渠恍然。他一下忘记,食气对旁人不是個简单事。“你们如今到哪一步?”“寻找‘食’气介质,且测算其中凶吉,即‘化’之一刀步。当前最高几项,是我配万年玄冰,娥英配玄珠,延瑞配枯水莲根,分别有中吉,中平,中平之数。长老们正想办法,看能否寻找到其他合适介质,尽量往上再拔高一到二成,上上不敢奢求,升到大吉,乃至上吉为妙。”“上上九成,中吉六成,中平五成?”83中文网最新地址“次一等,八成已是上上等,可遇不可求,其后中吉五成,中平四成,中下三成,下下基本为不适配。”一万水泽精华生成的灵鱼,是几成适配?上上?亦或更高?梁渠收拢思绪,他从怀中抽出一张皮质地图,铺到凉亭中的石桌上。“言归正传,当务之急是为寻找蛇妖耳目,此地图为平阳府及南北两县水域地形图。我标记出了蛇妖栖身之所,伱们根据此图,派人布防,巡逻,切记不可外传,忘记问了,你们带有多少人手?”“五百奔马。”“五百奔马?”梁渠抬头。龙炳麟面露惭愧。“大人若觉不够,我再回去找长老商议商议?”“不不不,够了够了。”靠!龙长老这么给力?两人巡查一里,五百龙人能围出一道二百五十里的防线!蛇妖位置是固定的,不需要布满整个平阳府周围,只需要围绕蛇妖中心范围,呈圆环扩张出去即可。何况奔马耳聪目明,可以再拉长,蛇妖会被一张无形的大网包围,所有的信息出不去,也进不来!稳了!全部都稳了!没有耳目,蛟龙拿什么对账?收割完赤鳞这批,日后还能继续骗!梁渠思忖一阵。“此事结束,你们回到族地不必着急‘食气’,等我来想想办法,或能帮助提升至上上。”上上?龙炳麟,龙娥英豁然抬头。“大人真有办法……”“一个想法,成与不成尚且不知。”梁渠话不说满,免得打脸。然对龙人而言,已是天大的好消息!“是!”……龙炳麟,龙娥英领命离开。梁渠驻足原地,神飞天外。良久。梁渠跑去东厢房找苏龟山。“舅爷,武圣船队到底什么时候来?快四天了,怎么淮阴府里一点风声没有?”苏龟山把茶罐子塞进抽屉。“我又不是武圣肚子里的蛔虫,消息获取也有滞后。澜州挖运河一事听过没?”梁渠点头。当年头一回交税,收税官吏挥舞鞭子,嚷嚷的就是交不齐秋税,会被抓去澜州挖运河。何止是听过,简直记忆犹新。“澜州运河路段挖的差不太多,年初三月正式通船,威宁侯不走老路,带船队走了这条新路,中途又遇上些意外,耽搁了一阵。不过你小子把心放肚子里就是,威宁侯座驾是圣皇特赐的流光舟,速度远非寻常船只可比,整个淮阴府由北到南要不了三天。”梁渠闻言重放下心。澜州与平阳府西北面贴壤,进入澜州运河阶段,下一步就要汇入江淮河。真是不远。舅爷没骗人。这下是真稳了。蛟龙耳目在抓。蛇妖死兆星在闪。齐头并进!修行修行!梁渠一头栽进静室。继通脉之后。足脉和胴脉也即将凝炼!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九十章 大师的变化(求月票) “吱嘎!”木箱启开。梁渠挑挑拣拣,凑到鼻子前用《鼻识法》闻上一闻,依次配合分辨。拿出一瓶脉髓玉液,五颗莲子,一荧蓝莲花,两根不知名碧根。这几样,算是没有什么药性冲突,能短期内接连服用的宝贝。宝鱼尚且好说。宝植,宝药此类,诸多药性并非全部相合。实力强,吃低等宝植消化快不碍事。实力差,残留药性没吸收,紧接再服另外一剂相冲之物。药力冲突溃散,浪费事小。两相生毒,吐血事大。可谓头孢就酒……当初服用枯荣并蒂莲和麒麟丹,梁渠特意隔开半个月服用,就是担心药性相冲问题。好在龙人,蛇妖送的宝植,全为水属,相冲概率小。且有玄奇的《鼻识法》,以脉髓玉液为主,排列组合一下,挨个嗅味道,一样能选出最佳服用方式。效率大大提升!吃吃吃!莲子当豆子。苦涩的清香弥漫,不留丝毫渣滓,嘴里仿佛含住一口微苦的香草汁。【水泽精华1526】【水泽精华1678】【水泽精华1612】再用脉髓玉液漱个口。拔开瓶塞。咕嘟咕嘟~“呼!”梁渠抹去唇边水渍,起身打起猿拳,激发气血,腹内宝植,玉液快速消化。双腿、脊背发热。气血循环不断,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狼烟凝脉,此脉非经脉,而属体内生造循环,以此打破人体上限。生造气脉,需意志先行,从无到有,勾连九窍,约束气血。天资差劲者,纵使神疲精尽亦难寸进,费劲功夫难凝一脉。然脉髓玉液的效果,好似精神意志上坠有一块大铁砣,冲刷时格外有劲,非常轻松。意志稍稍一动,气血便受约束,稳定流淌。淡淡银白光芒流转,呈脉络状。渐渐的。梁渠额头见汗,周身气血仿若燃烧,升腾出大片白雾。箱边木桶水流飞出,贴身流转,吸纳热气。胴脉过尾闾、夹脊。足脉过尾闾、阴窍,再至涌泉。两者可顺势而为。自肩胛夹脊始,冲向腰椎尾闾,成胴脉,胴脉成,躯干钢浇铁铸,不动如山。一路不歇,再汇合至脚底涌泉,成足脉,足脉成,奔袭千里不疲,身轻如燕。砰!衣衫倒卷,凭空炸响。五指捏合,迸发尖啸。呼!只这一下,绕身的水液蒸发成白汽,腾空飘散。滚烫的血热自脚底生起,经膝过胯,连腰椎,至肩胛!气血虬龙抬首,又于夹脊关猛然调首,俯冲直下。所过之处,两条银白脉络交缠生成,跨过腰椎中枢,自裆部分叉成两足。行进至底,虬龙长尾一甩,胴脉,足脉,相继汇入冲脉,心脉,通脉大循环!生生不息!又成了!……梁渠踱步出门,没有催发任何功法、武学,脚底板下却似有力道托举,飘飘然,恨不得发足狂奔,绕上义兴镇狂跑三圈。“好小子。”适才突破,气血未定,熊熊如炽烈火炉。苏龟山一眼瞧出梁渠进展,心中生出几分无端思绪。他当年怎么就没一群敌人,上赶着来送修行资粮呢?什么道理?敌人太蠢,还是这小子会忽悠?鬼母教能不能这样骗上一骗?苏龟山陷入沉思。83中文网最新地址“舅爷!”梁渠穿过游廊打招呼,“今個晚饭晚点吃,宵夜就算了,成不?”“你要请客?”“对,想着晚点吃,多备些菜,再弄夜宵得到凌晨,张大娘不好休息。”龙炳麟,龙娥英千里迢迢率五百龙人赶来,到来后匆匆出去干活,不能不懂待客之道。晚上需宴请一顿,笼络笼络感情。苏龟山摆摆手。梁渠道一声谢,跑去灶房另行吩咐。“张大娘,今晚多做些菜式,摆上一桌,我去酒楼给你请两个帮厨打荷。”张大娘围裙上擦擦手:“东家浪费那钱作甚,我喊自家人过来帮忙就成!家里就有两个懒汉!”“要做些点心,另请吧。”梁渠想了想,觉得不太靠谱,不差那点。“兴来!去隔壁陈叔家借辆板车,到我师父家拉半车冰来!”“好嘞!”梁渠自己家没冰窖。每回用冰,要么出去买,要么直接去师父家里拉。杨东雄从来不管事,师娘从不说不,大门敞开,要多少尽管拿。“龙瑶,龙璃,收拾一下你们屋子,腾一个空床位出来,再去池塘旁的小屋里打扫打扫,再铺一床。”“好的,大人。”大泽上。龙炳麟,龙娥英按照地图上的标注,将五百龙人全部安排好,围成一个三分之二圆。一众蛇妖完全不知自己已被“人为”隔开,一张断绝交流的大网无声覆盖。有十多头江豚不再活动,化作专门信使,等比例分布在圆弧节点上。但凡蛇妖有异动,无论往哪个方向前进,阿威传信给梁渠,梁渠再传给江豚,对应“圆弧”会先蛇妖一步撤开,隐藏自身。主打一个偷偷摸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没有电话通信的时代,除非来的是武圣和玄兵。否则梁渠依靠一手精神链接,无延迟传送消息,完全立于不败之地!夜晚。梁渠花一个下午,把沸腾的气血收拢大半,变得内敛。龙炳麟,龙娥英适时受邀赴宴。在两位帮厨辅佐下,张大娘十八般武艺尽出,一桌丰盛菜式,着实震惊到两位龙人。平日同人族不是完全没有交流,偶尔有身材“矮小”的龙人从陆上带桂花糕之类的小吃之类回来。这……人族食谱发展那么快?觥筹交错,甜点上桌。“来来来,尝尝冻乳!”张大娘端一个大瓷碟上桌,里头是一座淡黄色的乳酪小山,大热天冒有森森冷气。酥山?“炳麟大哥,娥英姐,快来尝尝这个特制酥山,晚了就化了!”龙瑶,龙璃最为开心。两位龙女特别喜欢吃冻乳。说来奇怪,师娘、师姐都特别喜欢这类玩意,不知是不是巧合。梁渠拿上小碗,亲自给龙炳麟,龙娥英挖上一碗。如此“礼贤下士”,二人受宠若惊,忙呼不可。品尝一番。甜丝丝的细腻口感蔓延,冰冷的刺激感让人精神一振。怪特别的点心,从未尝过!和酥山类似,但大有区别,酥山是调制的果浆乳酪混合碎冰,这个口感更为绵软柔顺,入口即化……龙瑶欣喜道:“好吃吧!是大人琢磨出来的点心,做法太复杂了,要用牛乳,白糖,鸡蛋,奶油,打得起泡沫,先加热,再冷冻,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做一份,不是天天能吃到的,几天才有一次。”几天才有一次,很少么……龙炳麟,龙娥英无言。两丫头真来享福了。“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苏龟山哈哈大笑,递出空碗。梁渠给舅爷再盛一碗,再看老和尚,发现大师仍在默默品尝,还没吃完。说起来,最近大师有些奇怪……老和尚嘴上说不避讳吃肉,实际上仍是吃素的。但最近不知怎么的,渐渐开始吃肉了!连冰激凌这种明显用来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也时有尝试。改天得问问。梁渠向来关爱“老人”。尽管按照臻象年纪,老和尚正当年。宴罢。乌龙甩着尾巴满地找骨头。龙炳麟,龙娥英万谢拜别。“天色已晚,不妨在此住下吧。”梁渠望一眼星空,提议道。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九十一章 蛇妖再来(求月票) 铁青色的星辰高悬,夜空分外澄净。乌龙爪子扒拉骨头,歪着毛脖子啃咬,翘尾巴甩出残影。万籁俱静。河狸一家蹲坐池边,爪子捻出大刺,埋头啃鱼。龙炳麟眺望星空,生出几分激动澎湃。梁渠邀请留宿,无异是对龙人极大的礼遇!今夜何眠?环顾一圈塘边灵性十足的精怪们,龙炳麟赤裸上身,从园子里的池塘中打起一木桶水,当头浇下。哗啦!冷水冲刷隆起的肌肉,如同山岩中奔流的小溪。清水一路到底,挤进塘石缝隙流回水池,卷起白沫。夜风吹过,凉意弥漫,消散了些许兴奋。后院东厢房。水雾蒙蒙,烛火摇曳。三个浴桶呈“品”字排放。波光流淌,裸露出水的肩膀有象牙般的质感,青丝瀑布高高束起,用纯银的发环压住。龙娥英倚靠浴桶,肌肤像沁红的软玉,泛着淡淡绯色的脸庞明艳动人。伸手一掬。水从她的指缝流下,破碎倒映的烛光,漾开贴到身上的花瓣。自族中搬迁避难,难得的惬意无忧。半晌。龙娥英抓住浴桶边沿,靠向中心,挥手招龙瑶,龙璃亲近。“娥英姐?”“过来,问你俩点事。”三位龙女脑袋凑到“品”字中央,双臂交叠,磕上下巴,趴在木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来了有段日子,辛不辛苦?”“不辛苦,梁大人好说话的很。”“平时要做的活很少,单打扫几个房间,整理一下书架,和平时在家没差。”“我倒觉得比家里舒服些,像这样的热水澡,天天都能泡!”“天天能泡?”龙瑶,龙璃点头。水下可泡不到这么舒服的热水澡。龙瑶掰着指头数:“烧水的柴火一月两次,专门有人拉车送上门,用多少大人都不在意,没了就继续买,洗完又有冰台吹风,一点不热,擦干后往床上一躺,欸,待会娥英姐就知道多舒服了!”龙璃点头:“不止,张大娘做饭特别好吃,平时这个点会有宵夜,从不分大小桌,做好就坐一起吃。”龙娥英吃惊:“一块上桌吃?不分主次?”“唔……主次是要分的,大师,老舅爷坐上首,但梁大人不在乎分桌规矩,都是一张桌子,大师和老舅爷也特别开明,日后肯定是要当武圣的!”听上去真是吃好喝好,无忧无虑。龙娥英眼眸中生出几分羡慕。龙人一族自龙君消失以来,族内氛围日渐严肃沉闷。每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去达成,忙忙碌碌,片刻不得歇息。过去龙君在,龙人族过的或许就是龙瑶,龙璃这样的日子吧?龙君消失百年。龙炳麟,龙娥英全未曾亲眼目睹龙人鼎盛状貌。连龙君长什么样,都只能从图册中寻找踪影,听长老们耳濡目染。“那……”龙娥英眸光流转,从浴桶中微微起身,露出起伏曲线,凑到二人耳边。热气哈得龙女耳朵痒痒,绯红顺着升腾的水雾蔓延到脸上。“没有吧,看是会看,但全光明正大的,每次不好意思的反倒是我们……”“娥英姐比我们两個漂亮多了,大美人!说不定行!”“好!”龙娥英故作认真,“等天水朝露事完,我向龙长老请愿,好歹是大武师,应能当个一等丫鬟!到时候专门管你们两个三等丫鬟,教你们一天扫十遍庭院!理十遍书房!暖十张大床!”“噫,娥英姐好恶毒的心!”……翌日。天空阴沉,到了卯时开始下绵绵细雨。雨水冲刷瓦片,从瓦垄间淌成银色的水链。黄梅天了。梁渠坐在屋檐下,伸手接雨。整个小院的石砖颜色经由冲刷,呈一片黑灰,长满茸草的树池里几个气泡从土里钻出打转。龙炳麟,龙娥英用过早饭,上前请辞。“去吧,等忙完此事,我再给你们接风洗尘。”“多谢大人!”龙炳麟,龙娥英抱拳离去。梁渠穿过厅堂,来到二进院中。面对东西厢房,一番思忖,迈步往左。“你问这个?”苏龟山正翻看书籍,闻言夹上树叶,合上书本,“那日我跟他说,既然你要破而后立,为何不破的彻底一些?清规戒律,五戒十善,伱守了大半辈子,要能跟着破上一破,那才是大破大立。后来,大抵是听进去了……”原来如此。梁渠恍然大悟,他挠挠鬓角,总觉得这样做有些危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由奢入俭,再由俭入奢难上加难。“大师如此行为,今后会不会收不回来?”苏龟山端起巴掌大的紫砂小茶壶,品一口香茗。“人寿乃天定,鸡六,狗八,猫十年,武圣得寿八百,哪有那么容易?四关七道,宗师往下,循规蹈矩即可,该走的路,祖宗、前人全给你都走遍了,走透了。然宗师往上,路愈崎岖,非得刮着荆棘,磨出血痕,走出自己的门道不可,其中必然是要试错的。但是,不试,怎知道错?倘怕出错,那不必来修行,一辈子止步于此,当个富家翁,岂不美哉?”难怪您老一个水河巡抚,非要来我这小院挤。先看别人怎么走是吧……梁渠一时无言。倒没觉得不妥。老和尚一百来岁的人,有自己主见,境界比苏龟山更高一层,哪会被轻易忽悠。肯定是自己心里有想法,轮不到他一个小年轻说三道四。不过。苏龟山说的真有点道理。大破大立,晓喻新生。希望大师能成吧。大师成了武圣,不知道会不会也来一次大脯天下?一举天下闻名。今后梁渠金身一闪,敌人就吓得屁滚尿流,纳头便拜……咳咳。梁渠收敛思绪,回池塘进行今日份晨练。下午。紫鳞蛇妖带领数条大精怪奔袭数千里有余,绕开蛙族族地一个大圈,终于赶到平阳府附近。然而,一切都被路上巡查的龙人尽收眼底。蛇妖同样发现龙人踪迹,略有纳闷,不知为何龙人会出现在此,可一想起蛟大人吩咐,不敢有片刻停歇,匆忙向岸边靠拢。龙人遥望蛇妖背影,紧忙找到最近节点的江豚汇报状况。池塘中,入水打坐的梁渠闻声而动,钻入涡流甬道,消失不见。其后,不能动,肥鲶鱼,拳头依次跟上。 第四百九十二章 速杀 雨蒙蒙地下。大泽上一片水雾朦胧。紫鳞大蛇蜿蜒游动,其后三条大蛇分布各处,寻觅河道蛇踪。“一条蛇妖,三条大精怪。”梁渠目光扫视,心中有数。龙君已逝,然曾经妖不上岸,大妖不靠岸的规矩威慑犹在。故蛟龙无法派遣大妖,只能寄托于寻常蛇妖。可惜不全是大精怪。全是大精怪不足为惧,肥鲶鱼,圆头,拳头足够应付,都用不着梁渠出马。眼下。一条蛇妖。“不算麻烦。”梁渠掂一掂手中布包,里头三根粗矛碰撞。爆裂矛。三根!河狸六月初建好的飞鹰船模,当时因手上有一堆龙人资源,暂时没想好找蛤蟆换什么宝贝,拖了两天。岂料等六月六河神祭落幕,反倒有了兑换目标。梁渠曾用两根爆裂矛,轻松重创香邑大蛇,险些将它拦腰炸断。猜到蛟龙会派遣耳目,有对账可能,他便找蛤蟆大王新换了爆裂矛。蛤蟆倒是大气,一艘船模一口气给了三根!君子善假于物也。不过从始至终,梁渠其实有另一个办法。告诉一众蛇妖,白猿在涡流水道的另一头,进去就能找到。奈何。梁渠不是肥鲶鱼。真是也没法干。干了,蛤蟆今后多半要开始想办法撤掉那条通道了。对强者保持敬畏。有实话说实话。不能说就哈哈笑,师父,大师从不追究。对蛤蟆更不必说,秉持的此项信条,一人一蛙才会有初次见面。再者蛇妖不好骗。赤鳞大蛇,阴险十足。顶多坑杀一半。罢。斩去杂念。“三十余里……正正好,速战速决!”梁渠脑海中找到阿威,确认一番紫鳞大蛇与赤鳞妖众距离,抓住爆裂矛,让“不能动”编织神木烙印,自己借助水下掩护,逼近大蛇。紫鳞蛇妖缓游水中,等候蛇怪回信,忽地心血来潮,后背一痒,似乎被人盯上。转头一看。绝大的恐惧当头笼罩。梁渠手握渊木大弓,居高临下,三根爆裂矛齐齐疾射!紫鳞瞳孔骤缩,整条背脊鳞片贲张!轰!轻柔的水波卷动水草,飘晃不定。蓝虺猛然抬头,目露迷茫。“什么动静?”赤鳞第一时间察觉方向:“北边!”“好大的动静……”黄鳞游动靠近,“莫非有人争斗?”“察觉不到气息,对方至少在二十里开外,却偏偏闹出了此等动静……”橙鳞吐信。“会不会是白猿?”蓝虺问道,“明天子夜就是约定之时,它来附近观望?”众蛇一愣。仔细想想,倒真有可能。赤鳞思忖片刻。“走,去看看!”河泊所。窗户洞开。雨水溅射成白沫。卫麟立于顶层,环抱双臂,眉头微皱。“卫绍!”“大人!”“领一支队伍,派人到……罢,速去备船!”“是!”卫绍快步出门。对门位置,几乎同一时刻,冉仲轼从中走出。两人相视一眼,并未多言,楼梯上错身而过。书房内。徐岳龙合上册页,遥望雨幕。六月六,义兴镇大蛇献礼,闹出好大动静。其中缘由他倒是知晓,但想着巡抚大人住阿水家里,几头小小蛇妖,轮不着自己担心。现在这样,明显水中有妖争斗,还是近岸……臭小子,别乱增添公务啊。……“啊!!!”癫狂嘶吼响彻水底。整个淤泥地面炸出一个深坑,乱石林立,泥浆腾散。紫鳞疯狂扭动蛇躯,然而它挣扎地越厉害,越是有大片内脏与血雾抛飞。浓郁的血腥味翻涌扩散。三根爆裂矛没将它拦腰炸断,却震断了脊骨!紫鳞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身!痛,太痛了!被乱流吹飞的大精怪紧忙挣扎起身,然不待上前支援,拳头,圆头,肥鲶鱼接连拦下。泥土下,“不能动”双角一闪,飞出一道青色光芒。梁渠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他抛开渊木,脱去龙灵绡。獭獭开纵身一跃,接住衣袍与大弓,转身游蹿离开。“死!”紫鳞双目赤红。小小狼烟,竟敢偷袭自己,炽烈的怒火吞没一切。然而下一刻,令蛇惊惧震怖的一幕出现。无数白色绸缎自虚空涌现,将偷袭者包成一個纯白大球。顷刻间,白球溃散。一头威猛白猿咆哮出世,目如熔金,对视的刹那,蛇妖大脑宛若遭受重击!“白猿!!!”紫鳞强忍住颅骨剧痛。如今整个蛇族全部知晓,蛟大人要找的贼子就是一头白猿!赤鳞甚至为此派回黄鳞,申请诸多资源,用以贿赂人族官员!这样一头白猿,竟是人变的?人变的?怎么可能!!!纵使妖王,亦无改换种族之能!等等。白猿能杀碧虺,岂不是……糟糕!紫鳞亡魂大冒。逃!要逃!“呵!”白猿目露凶光,扔飞掌中小令,浑身毛发镀上一层金光,纵跃成风,拖曳出一条漫长汽带,眨眼间追上大蛇!双臂一合,一记十万吨柱流,悍然砸下!咚!大地龟裂,泥沙奔涌!“好熟悉的气息。”蓝虺吐信。水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越靠近争斗地点,众蛇气息感知越发敏锐。两道尤为显眼,俱为水妖大境,其中一道更带给几蛇熟悉之感。黄鳞不确定道:“很像紫鳞……”“紫鳞怎么会到这来?”众蛇远在天边,对蛟龙变化一无所知。犹豫间,黄鳞瞪大蛇眼:“不好!紫鳞那道气息在跌!”“快去!”赤鳞一声令下。宁杀错不放过,真是紫鳞就危险了!小心靠近的众蛇不敢拖延,当即摆动身躯,全速前进。轰!轰!轰!雷出山中。白猿大起大落,双臂抡出残影,爆锤蛇头。紫色鳞片与白色脑浆搅拌,掺入血水变成独特的暗色,完全砸了个稀巴烂!死的不能再死!左右两侧,拳头巨钳插入皮肉,沿着颈骨缝隙暴力撕扯,将整个蛇头拽下,扬起血雾。肥鲶鱼,圆头亦是各显神通,迅速干掉对手,旋即没有丝毫迟疑,转身逃窜。直至此刻,梁渠仍未退出【化灵】。今非昔比!心脉,通脉俱开,配合“不能动”的神木烙印,药力加持,【化灵】早已大幅延长!至少翻倍!梁渠掐算时间,不急离开,甚至特意控制水流,压下尘雾。他在等,等一众大蛇闯入感知范围!“终于来了!”“该死!”赤鳞,黄鳞远遥遥望见白猿跨下稀巴烂的紫色蛇头,目露惊骇。蓝虺难得猜对,可依旧来晚了一步!“留下它!”大好机会,顾不得生死未卜的紫鳞,众蛇一拥而上。梁渠不慌不忙,当着众蛇的面,示威般撕开蛇腹,一把揪下墨绿蛇胆,转身逃窜!“追!”蛇妖腾挪,扬起大片白流。白猿纵步游梭。双方你追我赶。梁渠感知蔓延,控制实力,确保自己速度仅比众蛇快上一线,却又不至于一下将其甩开。直至体力即将见底,赤鳞大蛇化作几个小点缀后,再吞两枚丹药,几个纵跃彻底消失!气泡幽幽,鱼虾逃窜。赤鳞一众追击半天,面对空荡荡的水底,意识到对方完全跑远,勃然大怒。两个月!足足两个月!终于见到白猿!竟然让它杀死了紫鳞,当众取下蛇胆溜之大吉!“可恶,就差一点!”蓝虺躁动不已,鳞片松果般竖立起伏。轰!碎石飞溅。一向冷静的赤鳞目光深沉,暴怒地抽碎身旁岩石。“回去!替紫鳞收尸!”然等众蛇回到事发地。河泊所旌旗猎猎。江面遍布大船,武师下水,将蛇妖尸体分成数段,搬运上船。风雨飘摇。红袍飞扬。卫麟静立船头,同赤鳞冷漠对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刻薄寡恩!(求月票) 哗~小雨冲刷朱赤鳞片,化作白色细流汇入大泽。天地间水雾蒙蒙。赤鳞凝视船头红衣人影,仿佛见到一只浑身燃烧烈焰的鹏鸟张开蔽日大翅,鹰视眈眈。目光斜向下移,又有一人独立小舟,甩动鱼竿。良久。赤鳞转身离去,隐没天际。紧张的对峙崩散。徐岳龙收起钓竿。卫麟跃下船头。甲板。卫绍快步上前:“大人,共计打捞上来一条蛇妖,三条蛇怪,蛇妖约莫妖境中层,除去蛇胆让人摘走,头颅,腰身中段受创严重,其余大半完整。”“验官何在?”一蓄着山羊胡的中年人快步登船,阐述验伤结果。“杀蛇者先是用爆裂矛行偷袭之举,约莫三根,其后疑似用棍状武器,给予重创,再与蛇妖展开近身搏杀,用一双肉拳,生生捶杀!按照伤口比例,袭击者手掌极为宽大,不似人手,应当……”卫绍催促:“应当什么?速速道来!”“应当为一猿妖……”猿妖!在场几人登时有数。论及近来有来历的水下猿妖,便只能是那河泊所里炙手可热的梁水使。徐岳龙一派的铁杆,难怪验官吞吐。卫绍望向卫麟,思绪莫名。去年梁渠用计骗了一门武学,他耿耿于怀,可经历溃堤一事,恶感反倒消散不少。依旧两看生厌,但没那么难受,没想到一晃眼,对方快和自己平级……“白猿……”卫麟冷哼,“倒是一条任劳任怨的好狗,放着妖的日子不过,非要和人牵牵扯扯!莫不成想让陛下给它封个河官当当?”众人不敢接话。另有一人自语:“三根爆裂矛……用来对付一头蛇妖未免太过奢侈,不过爆裂矛无效损耗太大,早已淘汰,库存仅在部分地方存有,一头妖兽从何得来?梁姓小子应当拿不到吧?”卫绍低头道:“甲子年前,我朝同大乾曾于江淮大泽上爆发多场水战,沉船众多。有的被打捞上岸,有的消失不见,当为水中妖兽收集自用,白猿或为其中之一。”“难怪……”……“呼,呼!”梁渠拽住蛇胆,浮出水面大口喘息,浑身乏力。良久。游蹿速度最快的圆头拍马赶到,嘴里衔着獭獭开。獭獭开后颈肉被咬住,身体弯曲,尾巴翘得剑直,牢牢抱住渊木长弓和龙灵绡。见到梁渠方松开爪子。龙灵绡卷上。梁渠穿上衣服,盘坐圆头头顶打坐回气。阿威传来蛇妖回到巢穴的信息。其后,肥鲶鱼,拳头拖着因编织神木烙印力竭的“不能动”环绕左右,未有链接的龙炳麟,龙娥英次之,二人顺着约定方向找了老半天。“大人?”“无妨,先回去!”梁渠摆摆手,抛出蛇胆。龙炳麟接住墨绿蛇胆,心有震撼,收拢思绪,不敢有片刻耽搁。一行人穿梭池塘,返回庭院。入夜。雨淅淅沥沥,未曾停止。院中石板倒映透窗烛光。龙炳麟,龙娥英受邀,依旧留宿。接近戌时。陈杰昌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从河泊所取来两份文书。正是冉仲轼起草的“助拳信”,盖上了他自己的官印,旁边还有项方素和柯文彬的。要让蛇族没有借口发难,不能是梁渠一人请愿,未免显得太刻意,得额外拉几个下水。蛇胆酒没白送。平日多打好关系,几个人官印说盖就盖。浏览一遍,确认没问题,梁渠盖上自己的衡水使官印,一式两份,交给龙人。龙炳麟贴身存放,不敢大意。梁渠遥望屋外天色,乌云中月色朦胧,将近有亥时。“五百龙人……留下五十,前去丰埠县内支援龙平江,龙平河检查河道,剩下四百余人,可以先行回去。林中驻军,飞鸟悬而不停,水中亦然,五百龙人虽说不多,但活动于浅水区,亦会影响渔民鱼获生计,不美。”龙炳麟迟疑:“大人仁义。可,万一蛟龙派有其他耳目,未曾与紫鳞大蛇同路,此刻收兵,岂不遭殃?您不是要防备两方碰头吗?”“紫鳞午时末到,眼下接近亥时,岔开大半天,真有其他蛇妖,即便不同路也早该抵达。”梁渠摇摇头,“何况我不需要瞒它天长地久,仅需一個曜日期的延迟,自有人处理赤蛇,到时万事大吉。”龙娥英眸光转动:“蛇妖一死,事情不小,若赤蛇一众察觉不妙,派蛇回去主动禀报该如何是好?”梁渠咧嘴。“它不敢!”“不敢?”“你们二人认为,蛟龙如何?”龙炳麟,龙娥英不假思索。“刻薄寡恩,特以强服之耳!”“信使战死,好处给出,然白猿未抓,寸功未立,它敢回去么?”龙炳麟,龙娥英若有所思。“此为其一,其二……它该如何回去?回去一条蛇妖?一条绝非白猿对手,多半要被半路伏杀。倘若两条,剩下两条留下又该如何自处?两条能抓住白猿?意义不大,是故赤蛇唯有全回与全不回之选!蛟龙刻薄寡恩,再死一妖,它必须硬着头皮留下来!”梁渠看的出来。赤鳞是条聪明蛇。懂得分化,懂得利用,极其罕见。然聪明往往利己,喜欢选择利益最大的做法。换个没脑子的蛟龙死忠,此事反倒难以对付。“大人智慧。”龙炳麟,龙娥英不再困惑,告辞退下。夜半。五百龙人分出五十,前往丰埠县寻找龙平江,龙平河。另外四百余人返回族地,只是没走涡流水道,选择一路游回去。那条通道,要不是看情况急,打八折都不想走。发完命令。龙炳麟,龙娥英返回梁宅。长老交代任务不止要率领龙人,更要保障梁渠安全,事情结束前,二人不会回去。花园。荷叶碧青。龙炳麟拎起一桶凉水当头浇下。对付蛇妖,以防意外,龙炳麟,龙娥英始终收敛气息,暗中护持。梁渠今日变身,同平江、平河兄弟二人一样,全没瞒着。尽管龙宗银再三强调并非龙君,亲眼见到,仍不免失落。然环顾一圈。睡梦中的獭獭开摆出一副猿拳架势,捏住爪子,嘴里嘟嘟囔囔,龇牙咧嘴。大河狸抱着半块木头垫在脑袋下方,哈喇子流一片。肥鲶鱼,圆头凑一起紧贴睡觉。龙炳麟失笑。“有点化之能,是与不是,全无差异……”东厢房。龙娥英盖上薄被,侧身睡去。翌日。“你们这些大蛇真有意思,老约人到大泽上谈话。” 第四百九十四章 先结尾款!(求月票) “梁大人应当知道昨天发生了何事。”赤鳞没有同梁渠打趣的心思,开门见山。“你是说河泊所开蛇肉宴,人人有份一事?”梁渠嗤笑,“我尝了,味道一般,又老又柴,就那些军汉,河吏喜欢吃。”“你!”蓝虺大怒,却被黄鳞,橙鳞拦住,硬生生拖下。“放开我!放开我……”大蛇的咆哮渐行渐远。梁渠置若罔闻。赤鳞未曾告歉:“今晚白猿仍会按照约定到来?”梁渠蔑视大蛇:“你猜?”死寂。半晌。“蓝虺出言不逊,多有得罪,我替它告歉,梁大人海量。”赤鳞蛇尾卷出一朵荧蓝莲花。梁渠收下莲花,捻住杯状花盘,慢悠悠道:“白猿给我留信,平阳府附近有蛇妖出没,不安全,见面一事,暂时取消,改日再议。”赤鳞强忍焦躁:“改日是何日?”“不知道。”梁渠依靠隔板,手搭膝盖,食指敲击,“十天半个月吧,或许更久说不定,什么时候白猿觉得安全了,什么时候就会露头。”十天半个月?赤鳞生出无名火。“太久了!”“久?”梁渠霍然起身,居高临下怒斥赤鳞,“你也知道久?我不知道那条紫蛇究竟怎么回事,但你们已经打草惊蛇!害得我也提心吊胆,白猿没有怀疑我,是我和它交情够深!现在你和我说久?”梁渠暴跳如雷,先声夺人,看样子恨不得跳到大蛇脸上狠跺几脚。一时间竟把赤鳞的火给压了下去。细细想来,对方的确有损失,万一处理不当,平白让白猿盯上。赤鳞憋闷。紫鳞的出现打了所有蛇一个猝不及防。它完全没想到,蛟大人两個月都等得了,会正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派蛇来催,又正正好被白猿发现。但事已至此。“半月当真太久,万望梁大人想想办法,五日内再安排一次会面!必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添任何麻烦!一举拿下白猿!”赤鳞出言作保。无论如何,蛟龙已经派蛇来催,且为白猿打杀。信使往返需要时间,等蛟大人意识到不对,再派出大蛇,中间尚有几天缓冲。五天,大致是这个缓冲的极限。期间只要杀死白猿,拎着猴头回去,紫鳞的死,资源的付出,全会变得无关紧要!“爱莫能助!”梁渠冷冷回绝,“近岸出现蛇妖,我再急切招来白猿,倘若伱们失手,我便再没了转圜余地!”“必不可能!”赤鳞发誓作保。梁渠油盐不进。“当真不行……大人尽管开价!”赤鳞逼不得已,再次加钱,“要多少,您愿意承担风险!”梁渠心中一乐。终于来了!磨蹭半天,不就为了这个?此前赤鳞所言,事成之后,另有厚报。就说明蛇妖还有东西可榨!这尾款。梁渠要提前结!可惜提价绝对不能由自己来提,甚至不能说取消交易。否则对方必定会怀疑做局。相反,交易不取消,只延后,赤鳞不仅不会怀疑,更会迫于蛟龙压力,主动提价!殊不知梁渠洞若观火。蛟龙眷顾被夺,必会发怒,派蛇催促平阳府的赤鳞再正常不过。偏偏这段加密信息,整个大泽都只有他一人能收到!梁渠站直身子,张开五指。“五瓶脉髓玉液!十条金锣鱼!二十朵莲花!一百颗莲子!”“办不到!”赤鳞一下眼红。脉髓玉液专门开脉,蛇族压根用不着这些东西,全是过去劫掠商船,小族朝贡下的积攒。这次几乎全带了出来,哪还有五瓶?其后的莲花,莲子,更是狮子大开口。“此事休要再谈!”“三瓶!只有三瓶!”“五瓶!必须五瓶!”“该死!”水下。蓝虺疯狂抽搐,大量鳞片刮蹭掉落。皮下细密的白色丝状生长,覆盖,拉近,竟使得蓝虺气势不断上涨!黄鳞,橙鳞对视一眼,浑身鳞片发痒,好像炼身的是自己。待蓝虺彻底冷静下来。赤鳞入水。三条蛇妖赶紧围上:“谈的如何?”赤鳞叹口气:“黄鳞,把带出来的东西,都给那小子,五天内,会有第二次会面。”“全给?”“全给。”黄鳞犹豫:“这,万一不认账……”“应当不会。”赤鳞沉默片刻,“今日白猿的确在近岸出现,你我亲眼所见,只是太不凑巧,碰上紫鳞,打水惊猿,但对方收了钱,有在办事。”“我听赤大人的。”黄鳞不再纠结,全身肌肉紧绷,自腹部渐渐蠕动起伏,一直递进到脖颈处,哗啦一声呕出两个宝箱,尾巴卷上浮出水面。这下。几蛇从龙宫中带出来的宝贝全给了出去。“这小子,好大胃口!不怕吃撑!若非在河泊所任职,纵然是大武师,我亦要生吞了他!”蓝虺不住吐信。前前后后的东西加起来,用来贿赂一位大武师都绰绰有余!偏叫一个狼烟小子拿捏!“冷静!”赤鳞尾巴一把卷住蓝虺的脑袋,拉到跟前,“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手!这小子的死活根本无关紧要,白猿才是大事!”“哼!”舫船上。梁渠打开宝箱。三瓶脉髓玉液,三条赤鱼,三条白鱼,一株同样大小的两生花,千年水宝参一份,宝莲三朵,莲子二十颗。尾款真丰厚啊!担心梁渠不识货,黄鳞大蛇特意解释。“红色带鬃毛的宝鱼名为赤鬃狮鱼,不及金锣鱼滋味绝美,却为锻体宝药,单论食用效果,远胜金锣鱼。奶白带彩光的名为美人鱼,效果不如金锣鱼,更不如赤鬃狮鱼。然食之有驻颜奇效,人族多以重金采买,一条价值千金不止,有市无价。赤鳞大人特意挑选,赤鬃狮鱼,美人鱼俱为绝佳之品,一手己用自强,一手外送打点,保大人官运亨通!先前蓝虺出言不逊,大人切莫放在心上,它向来缺心眼,直性子。”梁渠摆摆手。黄鳞不好多言,转身离去。东西塞进船舱。梁渠搓搓手,强忍激动。赤鳞带出来的宝物,当真精挑细选。急人之所急。好蛇啊!多拖五日不说,宝鱼宝植多到吃不完!爽!上饶埠。舫舟靠岸,梁渠摘下斗笠,一眼望见茶肆里喝茶歇脚的李立波。李立波也瞧见了梁渠,呸呸两声吐干净茶叶,上前挥手。“水哥!河泊所的大人找你有事,我去你家,听陈秀说你上大泽了,又赶紧来这等,快去一趟府衙吧!”梁渠系上船绳,跨步上岸:“有什么说法没?”“不知道,没人告诉我,我瞧着挺严肃的,不少河吏全出来喊人,说要准备迎接什么大人物,会不会是上头什么巡抚之类的大人物要来?”巡抚搁我家住着呢……梁渠大致猜到谁要来了。“行,我知道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迎圣(求月票) 梁渠让李立波跑个腿,把箱子搬回家。自己挂上腰牌,龙灵绡摇身一变化作官服,往府衙方向去。短短几里路。到处有劳工用大木槌夯土,平整道路,闹得满地灰尘,低头不见脚面。走至门前广场,又见一群不入品的衙役抱着笤帚扫地,洒水,拖地。衙前泊船的小港口尤其热闹,全是军汉拿竹竿测量水深,检查淤泥堆积程度。有地方不对,便叫来小船挖河泥,拓展水深。挖河泥的船叫“爪斗”,小阔肚舟,搦河泥时,一人摇橹,一人用“爪斗”将河泥抓提到船里。倒不用专门找个地方填埋,小船满了,往岸边一靠,自有等候已久的乡民上前哄抢。河道淤泥,好东西。晒干和泥土混在一起,不管庄稼地亦或桑树林,全是顶好的肥料。好重的既视感。整个一大扫除。梁渠腹诽。幸好自己一個从六品官,犯不着去干打扫的活。跨过府衙门槛。平时见得到,见不到的主簿忙得脚不沾地。桌案后的规整册页、文书、告示,清点仓库的算盘珠子拨成一片,书页翻得哗哗响。原先你贴一层,我贴一层,麻麻赖赖牛皮藓一样的告示板焕然一新,工工整整,一目了然。“厉害……”“阿水!”项方素依靠在三楼栏杆上招手。不走楼梯,轻轻一跃,翻身上楼。徐岳龙的书房内挤有不少人,陆凯云、白寅宾、冉璎都在。打过招呼,梁渠明知故问:“怎么个事?谁要来巡检不成?”“嘿,让你小子今个见见世面!”项方素抓住梁渠肩膀,“去年成就武圣,大脯天下的威宁侯,再过几天,要走过咱们地界了!”“武圣要来,犯不着这样兴师动众吧。”梁渠点向大堂里来回奔走的差役。“诶,这你就不懂了。”项方素倚靠栏杆,后仰脖颈,舒展脊背,“说是路过,平阳府能干看着?不邀请武圣上岸歇歇脚?县令上任,沿途驿站要备好物资、马料,地方知县会邀请上门做客,送上一份盘缠。现在那么大一个武圣从咱们平阳府经过,咱们几个府衙的人,指定要邀请上岸的,一个道理!说不得去接武圣的,就是咱们河泊所。”梁渠挑眉。“咱们邀请了,武圣就会上岸?”“一千口人,一千口厕桶。”白寅宾走出书房,“威宁侯四月发布求贤帖,船队肯定载有一大帮人。那些下人、仆从、官员,拖家带口的,不是个小数目,皆是要吃喝拉撒。但平阳府往南是池州,池州再往南就是宁江府,虽说池州是个直隶州,实际就两三个县大。大船队去那补给不到什么好物,咱们算是威宁侯到封地前的最后一个大站。”“不止。”冉仲轼抓着扶梯从楼梯走上来,“威宁侯此番是去封地就任,船队里不仅会有沿路招揽的武圣班底,更有一群帝都老臣。他们要负责威宁侯到任后的各项事宜、礼仪、交接,等过个一年半载,甚至更久才会重回帝都。这群老学究,最擅长清点府库、盘查账目,每回有封王就任,其实都带点对沿途大府‘清点’、‘检查’之意,不会查太细,但要做的太糙,容易被参上一本。”难怪。梁渠想到楼下拨算盘珠子的主簿。心想武圣到来,面子工程搞搞就算了,怎么还要搞里子。原是半个督察。白寅宾竖起大拇指。“高,仲轼哥到底搞后勤,门清啊。”冉仲轼懒得辩驳,提醒道:“威宁侯是老称呼,大家以前叫习惯了,私底下喊喊无所谓,如今成就武圣,获封宁江府,当众该称越王!切莫记错!”众人点头。担心梁渠不明白,项方素低声补充。“宁江府古属越地,故称越王,其实你要叫宁江王也无所谓,古朝旧俗,大家仍觉得一字尊贵,实际早模糊了,一个习惯罢。”梁渠只当听个趣事。他肯定随大流。任何时候,没有利益获得的特立独行都是在犯蠢。“霍,全到了?”柯文彬跳上三楼,翻过栏杆,“我没来晚吧?”“差你一个,不过不算晚。”人到齐。徐岳龙放下手中文书,让人全进书房,关上门简单说几句。东西老生常谈。无非是威宁侯要来,近几日别到处乱跑,能在“工位”,尽量待在“工位”上。附近水域要加强巡逻,切莫来的几天,闹出什么水怪食人的恶事来。柯文彬戳戳梁渠。“过几天要见武圣,紧张不?”“还行吧。”梁渠想了想道,他从苏龟山那提早好几天知道威宁侯要来,心理建设做好几天了,再者此前不是没见过蛤蟆。“真假?”柯文彬怀疑。武圣,能活八百年的神仙人物!亲眼见到不激动,紧张?梁渠耸耸肩。“柯文彬!梁渠!你们两个不要交头接耳,认真听!”柯文彬:“……”良久,言毕。众人离开。徐岳龙叫住梁渠,让他关上房门。“昨天没空问伱,死的那条紫蛇怎么回事?是你指使白猿杀的?”“算是吧。”“什么叫算是?那六月六,给你献礼的四条蛇妖呢?我都看见它们了,这几天了还没走,它们留在浅水区到底想干嘛?”梁渠思忖一番,言简意赅。“白猿和蛇妖有仇,绿了蛟龙的那种血仇,所以蛇妖想贿赂我,分裂我和白猿,杀白猿立功,于是我和白猿将计就计,准备骗他们一波,大概就是这样。”徐岳龙:“?”不是。什么和什么?“等等,那蛇妖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设的局?”“所以它只付了定钱。”梁渠得意洋洋,“不过昨天宰了紫蛇,我已经把后续的钱款全骗到了手,总之解释起来满复杂的。”徐岳龙欲言又止。他想不明白,宰了紫蛇,为什么会把剩下的钱款骗到手。但整个过程有一个巨大漏洞!“骗完蛇妖呢,四条蛇妖总该处理吧?你总不能骗它一辈子,万一它们狗急跳墙,你找谁来擦屁股?”“已经找好,咳。”梁渠咳嗽一声,“舅爷,呸,苏大人给我支好招了!全在计划之中!”舅爷?徐岳龙目露狐疑。“昨天白猿分了一半蛇胆给我,泡了两坛,徐大哥……”“喝!” 第四百九十六章 玩极限(求月票) 静室。龙瑶、龙璃把送来的两个宝箱全部整理好。宝鱼两缸,红鱼,白鱼分开放。宝植两箱,分门别类,蛇胆一颗。脉髓玉液单独放置。此前四瓶,加上今天三瓶,整个七瓶,凝练足脉,胴脉喝掉两瓶,余下五瓶。“这下真不知道怎么吃了。”梁渠感慨一句,翻出蛇胆,用青狼划开口子,切下一块,倒出胆汁,一同装进空陶罐里。出门。“兴来!”“什么事,老大?”“代我去城里跑个腿。”梁渠扔出一锭大银子,递出陶罐,“到醉仙楼买十二坛醉仙酿,让掌柜的切好蛇胆泡上。记住,三坛送给我师父,三坛送给河泊所徐提领,再三坛送给冉佐领,嘱咐让大家一起喝,去年他们来家里吃过饭,你见过的。最后三坛拿回来,忙完剩下钱留着自個花!”范兴来默念两遍,确认自己记住。“得嘞!”“记得带蓑衣!天阴得很!”“晓得!”半个时辰后。范兴来把酒坛搬进家门。梁渠拎上一坛蛇胆酒来到前院东厢房,叩响房门。“进。”推门而入。苏龟山躺在躺椅上,拿着一册书卷翻阅,目光微斜。“怎么?”梁渠提起酒坛摆到架子上:“舅爷,威宁侯真要来了!到时候咱具体怎么做?”“我道什么事。”苏龟山坐起身,拉开抽屉摸了摸,食指中指夹出两份信件。“全给你准备好了,两封信,有红戳子的,你交给徐岳龙,后续他看了知道怎么做。没红戳子的,你去翁家交给翁家老爷子。”“翁老爷子?”梁渠接过信封,不禁确认道,“舅爷您说的是散人宗师,翁立均?”“不然?”苏龟山躺上长椅,拿起书籍,“武圣驾到,你除你的蛇妖,我铲我的鬼母教,两不耽搁。”“啊……”梁渠惊了,“舅爷您要出手?”苏龟山重放下书卷。“一个多月,按理伤该养得差不多。武圣亲临是个好机会,正好让重伤的翁立均有借口出现,当个鱼饵。鬼母教能不能咬钩我不知道,但肯定是个不容错过的大好机会,运气好,同伱一块把事办了,我光明正大的走马上任。”梁渠纳闷。“鬼母教知晓武圣前来,敢露头吗?”“武圣到跟前肯定不敢,可你去迎接武圣,难不成真等人家把船开到跟前?一众百姓等候新任县令,大雨天都要站路口等个把时辰。真去迎接威宁侯,翁立均少说出门远迎,恭候等待半个时辰吧?这就是一个上好的肉饵!错过这个机会可就难了。”梁渠恍然大悟。卡时间,玩极限。拼的就是个刺激。舅爷不声不响玩那么大。“小子这就去。”才让范兴来跑过腿。一转眼,攻守易形。世界真是个巨大的回旋镖。梁渠把信揣进怀里,想了想,带上剩下两坛蛇胆酒,初次登门当个见面礼。骑上赤山,先去河泊所送带红戳子的。徐岳龙见到红戳信,拆开阅读,目光不停地在信件和梁渠脸上跳跃。半晌。“行……”多少带点意味莫名。梁渠摸摸脸颊,不敢多说,再掉头跑去城里。翁家不难找。城西位置,占地最广的一片连绵宅院就是翁家大院。背靠一座矮山,早一年前开始大兴土木。如今不算仍在建设中的,已然有六十多亩,据说耗资超过二十万两白银。而算上建设中的,整个占地面积能达到一百一十余亩!一个零头都比梁渠家大。总之非常夸张!足见翁家是一个人丁极其兴旺的大家族。策马赶到,梁渠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丈高围墙,上头可供两人并排行走,颇似城中城。“院墙”里头什么样瞧不真切,但门口清一色的栓马石。粗略一数,三十个整。足一人高,雕刻满花纹,其后竖一块挡石,刻满飞禽走兽。“卖药的就是有钱。”赤山从不用拴,梁渠下马让它自由活动。门房见来者英俊挺拔,骑的马也尽显不凡,不敢怠慢,上前问询。“不知大人姓名,可有拜帖,想要寻谁?”“梁渠!找翁少平!你就道是友人前来拜访。”五月去大泽上放风筝,梁渠和徐子帅的风筝缠到了一起,顺带拉下来的就是翁少平,翁立均的嫡孙,三人一同落水。唔,算是有点交情吧。那么个大院,找个熟悉的人,多少方便办事。“小的这就去禀报,劳烦大人歇息片刻。”只半刻钟。门房跟在翁少平后头追赶。翁少平恭敬作揖:“能当一句梁兄友人,真是少平之幸!”“初来乍到,又未下拜帖,多有叨扰。”梁渠从赤山身上拿下酒罐,“过意不去,带了两罐蛇胆酒赔礼。”“梁兄太过客气,快快请进。”翁少平颇为意外,他确实没想到梁渠会来找自己。整个平阳府里,以梁渠的威望和潜力,无论哪家哪户的谁见到,都是想要结交一番的。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真同梁渠成为朋友,于翁家院里亦是一桩有脸面,涨身份的好事。有翁少平带领,梁渠一路顺畅,进了大院,一时间见什么都新奇。他家三进院全是一层楼,但翁家大院,二层楼随处可见,有的甚至是三层。可走进来,一点不觉得大,反倒觉得“逼仄”。此逼仄不是空间,是视觉。院墙连着院墙,视线受到阻挡,能见到的压根只有自己小小的一片院子。外来人进来,跟走迷宫一样。反倒不如梁渠自个家宽敞,舒坦。不过说肯定不能这样说,梁渠满口夸奖之词,顺带好奇问询整个翁家大院到底有多少院子。翁少平笑道:“共分六个大院,内套二十个小院,三百余间房屋。我翁家人丁兴旺,光伯父,叔父就有五个,其后子孙多七八个,加上妻族,仅此三代人就有小百号,再添下人,仆役之类,四代,五代子弟……”“大族风采啊。”认真讲,梁渠没见过大族什么样。平阳府最初为平阳镇,最大的豪强是杨府,但称不上族。此前梁渠受邀去过其他家族,亦搬迁来不久,不少族人仍留在淮阴县。今天算头一回。“走,既然梁兄感兴趣,我带你去花园瞧瞧。”“好!”“少平哥怎么领生人回家?模样倒是俊俏。”梁渠顺势抬头。他一早发现有人在观察自己,只是不好乱瞟,以免冒犯女眷,这下才发现是一女子趴在墙头上问话,正要客气,却让翁少平一把拉住,直愣愣地往前走。“切~”墙头女子不屑撇嘴。“翁兄这是……”“我三表妹,莫要搭理她。”翁少平悄声道,“身为兄长虽不该如此,但其……多有轻浮,素来听闻梁兄洁身自好,少往来的好……”嘶~“她修为不错?”“狼烟人桥,天赋极佳,否则不会由她胡来还住在家中。”大门大户没新鲜事。但对梁渠来说,听到见到全头一回,大开眼界。不过刚才女子,常人会觉得颇有姿色,面容姣好。放梁渠眼里。一般。不如龙女。莫说龙娥英,龙瑶、龙璃都差得远。走到花园,二人漫步长廊,东拉西扯。寒暄的差不多,翁少平主动问道:“尚未询问梁兄,来寻我何事?”梁渠从怀中掏出那份没红戳子的信件:“有一封信想交给翁老爷子。”“这……”翁少平面露难色,“我爷爷自四月后就不再见外客。”“你能见吗?我不需要当面见翁宗师,仅需转交一份书信,再拿一份回信。”梁渠知道,翁立均重伤应该是真的,自己不亮明苏龟山身份,多半没法亲眼见到。但至少要一封回执。红戳是官印。没有红戳,显然苏龟山觉得翁立均看了就会信,双方当有长期来往,相互间认识字迹,自己拿到一份回信就可以交差。“我也不行。”翁少平摇摇头,“不过我父亲可以,我帮你去问问?”梁渠拱手:“有劳翁兄。”“小事。”兜兜转转。天空下起蒙蒙细雨。梁渠厅堂踱步,茶喝了两壶,终是拿到宗师回信。打开一看,上头只五个大字。“肏脸的老货!” 第四百九十七章 欲大伤身 “哼,矫情。”苏龟山指尖一捏,整张信纸震成粉末,随掌风飘落到博古架上的菖蒲盆栽里。新鲜的湿润黑土覆上一层薄薄的灰白纸粉,伴随水汽浸润,迅速融为一体。目光投来。梁渠面皮一紧,识趣告退。宗师相争,惹不起惹不起。池塘。连日阴雨,天气沉闷。老乌龟跑去大泽畅游广阔天地,獭獭开摆开架势,冒雨苦练桩功。独大河狸蹲坐屋檐下,以爪撑头,面对一堆形状各异的木块愁眉苦脸。脑袋上的长毛都翘了起来。拼装式船模的实践建造环节,似乎出了少许问题,致使生产进度缓慢。肥鲶鱼半探出池塘,两根须子指指点点。大河狸叹口气,摇摇头。肥鲶鱼咬咬须子,加入冥思苦想的队列。荷叶轻轻摇晃。趁本家乌沧寿不在,梁渠下水挖开淤泥,翻出埋到池塘底下,能占卜吉凶的玄龟壳,跑到灶房一番烧制。老蛤蟆第一次“投资地产”送的添头。该说不说,东西有点门道。四月份香邑县斩大蛇用过一次,学艺不精,占卜出个“大凶”的老道士还想买,梁渠没卖。带回来后一直埋着,早让水脉滋养修复,一点裂纹没有。引燃柴火。噼里啪啦一顿烤。咔咔咔~几道裂痕沿着龟壳中心崩开。“单数,凶?唔……吉?”梁渠用火钳夹出黑漆漆的玄龟壳,观摩半天,惊觉自己被同化,让老蛤蟆给误导了。这玩意貌似得专门学习,解卦。梁渠叫来龙炳麟,龙娥英。三人蹲在柴火灶前,由高到低,你看我,我看你。噼啪!木柴炸裂,火星飘散。橘光映得人面橙红。龙炳麟望向龙娥英。龙娥英撩开鬓角青丝,迟疑道:“大人,我跟随宗银长老学过一段时间人族占卜之法,略懂解卦……”“来来来,解一解!”梁渠大喜,碰个运气,有枣没枣打三竿,没想到真有收获,一把将玄龟壳塞给龙娥英。半晌。龙娥英指腹摩挲龟壳裂纹。“此卦象,应为‘曳其轮,濡其尾,无咎。’”“无咎?那就是吉喽?”龙娥英点头:“意思是大人按部就班,不急于求成,即可成功,属于吉卦。”“妥!”梁渠紧张的心舒缓三分。他占卜的不仅是几日后骗杀蛇妖一事,而是包括苏龟山伏击鬼母教在内,一并求卦。显然结果不错,令人愉悦。“等蛇妖事毕,我便着手探寻长气介质一事,助你们一臂之力!”“多谢大人!”此后整三天。梁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半闭关修行,却依旧能借一日三餐的功夫,从张大娘和李大娘口中知晓平阳府的巨大变化。面对武圣到来,整个平阳府从上到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自洁”效率。首要的,义兴镇往府城的道路无一例外,全翻新修缮,尚且是黄泥土的要铺上石块,部分大镇上有工匠选址,紧锣密鼓地搭建鼓楼。挑粪工一天需赶三趟,以免臭气弥漫,冲撞大驾。至于河泊所,穿皂服的吏员满大街跑,逐一带人清理下水道,通淤,打捞。没有河泊所的地方,乡镇的排水系统归街道司管,属城防。有河泊所的地方,一并归于河泊所,属水利。就连军汉巡街的频率都比往日翻出三倍,所到之处,一片安居乐业。这下不止义兴镇,周边几個大镇,流氓混混一样得夹紧尾巴做人了。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什么,更不清楚有顶天的大人物来,但种种变化皆为利好,肯定好事。静室。两个玉瓶空空如也,数个宝匣半敞开。“呼。”一道悠然长气吐出。“膈脉,跷脉成了!”梁渠内视己身。体内,第四,第五条小脉熠熠生辉,一并接入到脉络大循环中。三条大脉,五条小脉,气血循环往复,生生不歇,俨然有了桥梁影子。脉髓玉液尚有三瓶,再凝一小脉绰绰有余,三大六小,足以初步立桥。四月突破,六月立桥,一骑绝尘!没办法。资源太过充沛。梁渠感觉自己一下子并入快车道,一连串的人、妖给他送宝贝。不收还不行。跟你急。收敛心绪,梁渠打坐回气,收拢突破带来的气血波动。龙璃推开房门,进来置换香炉,见梁渠睁眼,低声道。“大人,半个时辰前陈河吏来过一趟,说河泊所明早上午辰时一刻有集体行动,所有人不得缺席。”梁渠眸光一闪。“麻烦你了。”龙璃弯腰告退,不带一丝微风。“好等。”梁渠目视窗外蒙蒙乌云。心心念念的威宁侯,终于有着落。白猿和蛇妖的第二次见面,该有安排了!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深青)】【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二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水泽精华:五万六千一十四点】目视水泽精华数。莲子,宝莲吃了不少,此前进化蜃虫用掉的精华全补了回来。行事前,要先给“不能动”进化一波,【神木复苏】,续航保命必备,容错率无疑会变大。傍晚。细雨蒙蒙。蓑衣人泛舟大泽。“明早辰时……”赤鳞默念两遍时间地点,牢牢记在心中。“大人可知近来有何大事,我见陆上百姓修桥补路,颇为忙碌?”梁渠食指戳起斗笠,俯视一眼:“与你们无关,有督察要来,尽快把白猿拿下,莫让它来找我麻烦,这才是伱们的要紧事!”话毕。小船离去。赤鳞目视良久,隐没水下。成败与否。在此一举!翌日。天气阴沉,黑灰色的大泽涌动,刮有大风。项方素,柯文彬穿戴整齐,汇入到嘈杂队伍中。冉仲轼清点人数,发现少一个,环顾一圈。“阿水呢?阿水怎么没来?项方素,柯文彬,你们两个见到他没?”两人摇头。“这小子,不会睡过头了吧?”项方素摩挲下巴,“此前见他就觉得气血不稳,莫不是头一回,又遇上龙女,太年轻没把持住?诶,欲大伤身啊!”“龙女?”柯文彬竖起耳朵,“什么龙女,细嗦。”“行了,不用管他。”徐岳龙穿戴好官服,从书房内跨出,“有人帮他请假了。”“请假?”冉仲轼一行人全部愣住。不是。面见武圣请假?咋地,让谁打得下不来床了?“上船吧!”徐岳龙不作解释,众人不好多问,陆续上船。载满一众官员的大船往正北方移动。大泽。四条蛇妖朝向东北,正好同大船路线错开。 第四百九十八章 秋风扫落叶 阴雨绵绵,大蛇离巢。翻涌的白沫掩不住锋利的水线,似乎有无形的刀正在切割水面。噗噜!阿威钻出淤泥,晃动脑袋,扬起小小的尘雾。尘雾消散,它半挺身子,环转一圈,确认蛇巢里的十二条大精怪一头没少,重伏入土。连日建造,长逾三百里的涡流水道前,黄沙缓缓流转,隐隐卷成一个漩涡状。“不能动”休养生息,浑身上下苍翠如繁茂古树,无处不透露出大精怪巅峰气势。獭獭开把河泊所的旗帜系作披风,蹲坐“不能动”脑门上,爪抓双角,神色肃穆。“一头没带……”梁渠摩挲下巴。不算意外。蛇眠龟息,敛气属于蛇族天赋。但白猿与大精怪差开一个大境界,蛇妖带上蛇怪参与埋伏,平白增添不必要的风险。无论贿赂水官约见会面,亦或蛟龙派出耳目催促。时间,机会,全部压到了没有丝毫容错的地步。赢了,一口气摘下猴头,除掉蛟龙心腹大患,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输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击穿目标,要么折崩箭头。正好。整整齐齐。秋风扫落叶。不知肥鲶鱼它们能不能抗住以少敌多的压力。梁渠目视天空,默数心跳,约莫候上半刻钟,确认蛇妖出巢够远,一声令下。阿威从淤泥中钻出,气息收敛到极致,贴地爬行,借助摇曳水草的掩护,爬进岩石缝隙,悄悄附上一条蛇怪腹部,张开口器,猛地咬下!蛇怪腹部一麻,其后剧痛直冲上脑,轰然爆炸!【黄水祸毒】大量喷吐,腐蚀内脏血肉,苦痛一瞬间击穿了蛇怪意识,近乎脱力般的趴倒岩石之上。异变突如其来。周遭蛇怪愣住,缓缓靠近同伴。阿威趁势钻入蛇怪体内,一路攀爬,毒腺转为【冥水祸毒】,口器扎入神经。苦痛脱力的蛇怪浑浑噩噩,双眼蒙覆上一层淡淡紫光,待一头黑色大蛇靠近,张开蛇吻,陡然暴起!倒刺利齿扎穿脖颈,蛇尸全身收缩,翻卷缠绕,死死挤压!咔咔咔!肋骨断裂声不觉入耳,猝不及防被偷袭的黑色大蛇当场翻出白眼。惊变!一众蛇怪慌忙退开。然而,一道湛白【水枪】拖曳着漫长的白色气流,划破天际,直愣愣的朝蛇群冲来!紧接着另一方向,又有一团诡异黑雾裹挟赤光,相向而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蛇怪心头。伏击!一场蓄谋已久的伏击!此刻它们才意识到发生什么,可已经来不及了!圆头率三十余头成年江豚,全力激发【首领律动】,协同一体,化作一柄巨型水枪,狠狠凿入蛇群!轰!轰!轰!接连三头蛇怪躲闪不及,为高速疾射而来的【水枪】拦腰冲断,炸成血雾!有蛇怪想逃,却为一团飘忽墨雾阻挡,墨雾中甩出一头赤色怪蟹,一钳刺入蛇怪脖颈,飙射鲜血!三死一反两重伤!十二头大精怪,眨眼间竟只剩下一半!双眼紫光的蛇怪松开奄奄一息的“同伴”,腾挪追赶,咬住另一头蛇怪长尾。圆头带领族群,独战三头,肥鲶鱼周边策应,阻拦蛇怪逃窜。包围圈内,独留“拳头”恣意发挥!通体赤红的“拳头”高高跃起,双钳插入蛇怪脖颈,猛力上扬,犹如挥舞一条蛇皮长鞭,狠狠抽向另一头蛇怪腰腹!嗡!蛇怪长尾甩出罡流。二者相碰,齐齐爆炸,血肉糜烂!拳头毫不客气,双钳力夹,反向一绞。肉鳞糜糅,筋骨寸断。血色喷洒。一颗竖瞳收缩成线的狰狞蛇头,就这么被鲜血冲着飞起,重重落地!单论个体战力,香邑县矿脉,日夜吞噬血石的拳头,是当之无愧的众兽最强!众蛇怪骇得鳞片炸起,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怪蟹,争相逃窜。拳头八足蹬地,扭动甲腰,绒毛飘扬,双钳卷起重重罡流。鲜红的血在水下涌起,像是一股股升腾的红色狼烟。巨钳绞撕下的颗颗蛇头无意识咬合,翻滚间裹上一层厚厚泥沙。蛇妖全然不知自己老巢被抄,一十二头大精怪悉数殒命。一路腾挪往北,收敛气息,埋伏到会面地点。平阳府过龙河口。河泊所船只暂时抛锚靠岸,等候其他府衙官员,一同前往。项方素趁机上岸,去脚店点上几碗葱油碎肉拌面,应付早饭。冉仲轼眉头大皱。“吃什么早饭,一会嘴里有味,冲撞大驾怎么办?你一個天桥高手,少吃一顿会饿着?”“嗨。”项方素抽出筷子拌面,不以为意,“仲轼大哥你这话说的,好像威宁侯到了,我能跟他说上话似的,想熏也得有机会不是?”“有道理啊!”柯文彬卷起官服袖子招手,“给我也上两碗!”“还有我!”白寅宾加入其中。“我觉得方素说得对。”一时间,穿着官服的几人纷纷找位置坐下。项方素大口咥面,两口干掉一碗,嘟囔道。“饿倒是不怕饿,但人生于天地有三补。晒太阳,看月亮,吹清风,谓之天补;赤足散步,踏青登山,躺床睡觉,谓之地补;吃喜欢的饭菜,交同道的好友,观窈窕的美女,谓之人补;我今个吃这碗面,不是因为饿,是为吃喜欢吃的,补阳气!养精神!道法自然!心情舒畅,破关连捷啊!”“对对对!”“是这个理!”“有意思。”徐岳龙哈哈大笑。冉仲轼无言以对。一众朝廷中层官员就这么坐在脚店里稀里哗啦吃早饭,许多过路百姓望而生畏,远远绕开。未过多久,数艘青舟从过龙河口游出,滑入大泽。“别吃了,人来了!”“唔,来了!今日算我的。”项方素干完最后一口,丢下一枚碎银,整理好官服登船,随徐岳龙上前见礼。“翁老太爷!简府主!左统领!霍统领!”“卫提领,徐提领!”众人一一作揖。历经云上仙岛异象,大家皆不陌生。此行除去三法司和缉妖司的副统领留守外,几乎原班人马。单多一个翁家老太爷,一头灰发,身材高大,面色却略显苍老。项方素瞥上两眼,隐隐觉得翁老太爷脸色不太好看。不是说气色差,当然气色确实不好,而是指脸色发“臭”,似乎不太想来。奇了怪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胆没了 “就是这里!”赤鳞遥望岸边,见到五棵排成一排的老柳树。再低头,水底三颗巨石共同围成“品”字。同梁渠说的会面地点一模一样。“黄鳞、橙鳞,你们去东北面,稍稍分开;蓝虺,你去西南面。一旦白猿选择从你们的方向突围,拼了命也要把它拦下,这是最后的机会,明白没?”“明白!”一众蛇妖面露正色。赤鳞早将话说得十分明白。龙宫里带出来的宝贝全部用光,紫鳞死不瞑目,倘若连白猿的毛都没带回去一根……死不至于,至少要脱一层皮!眼下势必要借最后的时间窗口,绝处逢生!四妖分成三列,包围见面地点。赤鳞环顾一圈,尾巴插入泥土,整个身子盘缩着后退,一点一点抖动泥沙,埋入泥地,收敛气息,与毫无生机的泥沙融为一体。其余三头紧随其后,大片泥沙飞扬。待尘雾散去。整个水底恢复平静,完全瞧不出地下藏着四头百丈蛇妖。……江风呼啸,波澜起伏,蒙蒙细雨吹成斜线。“时间差不多了。”梁渠目视乌云中影影绰绰的朦胧太阳,脱下龙灵绡,交给獭獭开保管。燃起金瞳。大群白鱼瞳孔中闪过一抹金光,奔向四面八方,化作“老花眼”,“背耳朵”。静候片刻。鱼群找到江面上的大船。“不能动”短角中积蓄已久的青光飞出,融入体内,一个淡淡的青光环映上梁渠后背,散发出勃勃生机。两万五的精华投入,“不能动”的【神木复苏】名称未变,但效用大有长进,整体回复量增加一半有余,且刷新了上次使用的“冷却”。甚至操控余地更大。原先坚持十五分钟,如今能压缩到十分钟,增大输出率,亦或拉长到二十分钟,减少输出率。【化灵】消耗,【神木复苏】补充,两者是水池一边放水,一边进水的经典问题。如今【神木复苏】清水不仅总量增加,进水管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控制口径。杀紫鳞,梁渠坚持有五到六分钟。此刻再开两脉,含几粒丹药,应当能于【神木复苏】帮助下拉满十分钟!【化灵】战术价值激增!“呼!”梁渠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无尽的白色飘带从虚空中蔓延生长,将其包裹成一個纯白巨球。顷刻间,白球溃散。白猿出世!獭獭开叠好龙灵绡,解开脖颈上的踏浪旗,交给天神。白猿抓住河泊所旗帜,一头冲入涡流甬道!几天的功夫里,除去闭关修行,梁渠一直在构建两条涡流水道。两条水道整体组成一个“L”字,只是拐点处并不相连,这正是对付蛇妖的关键!哗啦!涡流扩散。白猿从水道中钻出。埋伏在水下的蛇妖望见白影突兀出现,骇然失色。这……这是怎么出现的?赤鳞心中猛沉,它们完全不知道白猿竟有如此玄妙的挪移之法。这要怎么抓?神通?区区水妖为何会有神通?不对。上次追击白猿,并没有展现如此神通……赤鳞保持冷静,暗暗窥伺。应当不是即时神通。某种通道?赤鳞察觉到白猿出现的地方,似乎有一个无形旋涡流转。不知是白猿自己建造,还是……梁渠环视一圈。水草轻轻摇曳。小鱼受到惊吓,仓皇逃窜。整片水底静谧一片,完全瞧不出有蛇妖埋伏。若非《眼识法》察觉到四道针刺目光从不同方向投来,当真有种蛇妖慢了一步,未曾赶到的错觉。梁渠不动声色,从两道目光连线的中央走向三块巨石。赤鳞估算通道口距离白猿的位置,浑身紧绷,势要将其一举留下!然而。白猿游到一半,忽地停顿下来,位于蓝虺,赤鳞两者埋伏中央,既不进入包围圈,亦不后退到安全位置。就在边缘磨蹭。赤鳞大惊,以为自己操之过急,引起白猿警觉,忙松懈肌肉,克制心跳,收敛气息。约莫三个呼吸。白猿重新往前迈步,可没走两步,它又一次停顿,挠挠头,张望四周。横跳。来回横跳。“该死的猴子!”赤鳞痛骂,紧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反复拨撩的白猿跨出一步,彻底进入赤鳞,蓝虺埋伏线的内侧。赤鳞心中稍松,正要提气,却见白猿猛地蹬步,转身向后逃窜!“不好!”众蛇亡魂大冒。顾不得埋伏,赤鳞、蓝虺腾地扑冲!……江面上。三艘大船劈波逐浪,大浪中不见丝毫摇晃。明明未曾扬起风帆,体量如此巨大的船只偏速度快得出奇,好似水下有什么大妖托举前进。细雨冲刷甲板,反射淡淡天光。几个青年蹲在船舱屋檐下,围住一条几十斤的大草鱼,指指点点。“这条草鱼好生奇怪,先前一直跟着咱们的船走!”“真的假的,一条草鱼,跟咱们的船?”“我瞧得真真切切!”“寻常鱼跟得上咱们的船么?”“你看,这条鱼不是累够呛,好像快游死了,不正常啊。”“咱们要不要去禀报越王?”“唔,会不会太大惊小怪,说不定就是快要成精?比较反常?”抓住草鱼的青年迟疑。一条跟船的草鱼罢,特意去向越王禀报,总有些小题大做的意味在里面。万一真只是一条“疯鱼”,岂不是丢大脸?几人讨论之际,一只大手穿过,从下到上地拎起草鱼。青年视线上移,瞧清楚后,蹭得站起。“越王!”……轰!泥沙冲天。蓝虺张开蛇吻,一道毒箭飙射而出,擦过白猿手肘,带起一支血箭。白猿一个“踉跄”,蛇猿距离猛地拉近。赤鳞几乎爆发了此生极限,鳞片间隐隐有血丝崩裂。白猿捂住伤口,面色“大怒”,然见到身后四条蛇妖追赶,不敢停留,掉头再跑。似乎是蓝虺的毒素起了作用,白猿速度远没有那日逃窜来得快!双方距离不断拉近,就在赤鳞即将追上之际,白猿一头栽入水道,消失不见!气泡幽幽上浮。落在后方的黄鳞,橙鳞浑身一僵,竖瞳缩成细线,机会流失所带来的无尽空虚翻涌。“该死!”棋差一着。赤鳞鳞片倒竖,喷涌的怒火挣脱了束缚。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已经是唯一一次机会!赤鳞毫无迟疑,紧跟白猿,一头栽入!蓝虺接力。黄鳞,橙鳞为之裹挟,没有太多思考,相继支援!涡流水道内天旋地转。梁渠紧忙甩开准备好的河泊所旗帜,披到身上,适才冲出甬道,恐怖如山岳的压力当头砸下,惊得他寒毛直立,从头冷到脚,仿佛末日降临。“咦?”压力来得快,去得也快。梁渠头晕目眩,匆匆一瞥巨大船只,不敢多看,摸准方向跨出几步,再卷入另一侧的涡流甬道,消失不见。“奇妙的神通……”船头。越王指骨叩击船栏。一头白猿竟披着河泊所的旗帜?编外妖员?但紧接着,同一所通道里,又蹿出来一条赤鳞大蛇砸到在地。其后蓝色,黄色,橙色……四条大蛇齐齐相撞。最前头的赤鳞脑袋几乎磕上船肋。“蛇妖……倒是聪明。”赤鳞耳畔响起低语,睁开眼,惊觉寒芒闪动,小腹微凉。低头一看。蛇胆没了。 第五百章 平阳府热情好客 “成了?”梁渠撤去涡流水道,确保不会有任何人追来,紧张地探出脑袋。獭獭开也钻出水面,一起张望。天地灰雾茫茫。起伏的水浪拍打身上,绵密的小雨模糊视线。除却天地之声,再无杂音,莫说大船,连陆地的影子都看不着。这条涡流水道的长度超过三百余里,梁渠费老鼻子劲,搭有十几条才完成,为的就是拉开足够距离。印象里自己钻进水道前,蛇妖是有全部跟上的……梁渠金目控制鱼群四散,确认周遭没有人、蛇跟来,保留部分体力,主动解除【化灵】。白猿溃散。獭獭开收好旗帜,为梁渠披上龙灵绡。“应该没事……”梁渠穿上龙灵绡,默念两句,他认为自己节点选得非常好。威宁侯素有威望,不会同徐岳龙一样,干出大部队先靠岸,自己跑江上钓鱼,晾着旁人的事来。其料理好蛇妖,大概率不会有空来找自己,而是先去与迎接他的知府、提领等人汇合。何况自己身披河泊所的旗帜,对方肯定有认出来,找一头“白猿”有什么意义,要找该找苏龟山。念头通达。梁渠手掌划水,一时间不知道要去哪。径直去找徐岳龙他们肯定不行。不安全。苏龟山钓大鱼呢,殃及池鱼不好。独自一人去迎接武圣,又太过冒昧。梁渠一个从六品衡水使,去接封王,中间差着十多个品阶呢,赶不上趟。思来想去。先上岸!……轰!血气如潮,罡风似海。骇人的血光染红整个近岸,惊人的杀意在大泽上沸腾起伏。仅仅是一個照面,长逾十丈的大船破碎成满江木屑,两道人影于江面上纠缠不断。翁立均口吐鲜血,硬顶鬼母教宗师攻势保全自身,衣衫下的玄金软甲破破烂烂,几块插板都裂成两半,若非几块木制小令发挥奇效,真要雪上加霜。“苏龟山,我日你八辈祖宗!快出来!”罡风一滞。“苏龟山?!”“来来来,老夫陪你玩一玩!”话音未落,一道模糊身影自岸边林中蹿出,踏浪而行,衣衫与长发狂舞,人尚未赶至,已是提臂甩膀,遥隔数十丈一掌轰下!袭击者大惊。竟然是真的!此前一换一,老王八竟毫发无损?明明……该死,又上当了!短短几句模糊在风中的暴喝信息量极大。转瞬间。两道模糊人影化作三道。剑光,龙吟,掌风响彻天空,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将整片大泽震碎,无数水花溅跃跳动,滚滚泥浆倾泻入水。绵密的碰撞声层层叠叠,完全分不清到底是碰有一下还是两下。徐岳龙,卫麟裹挟一众手下远远撤开,回到岸上暂避锋芒,浩浩威势下,只觉得自身好似大泽上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鬼母教宗师知晓武圣在侧,匆忙应付两招,不欲纠缠,转身就撤。苏龟山大笑,一步跨出,崩出百丈大浪,卷作一头水龙,贴江而行。“来都来了,急着走作甚?肚子饿了赶回去吃奶?!”骤起狂风吹地,压迫千层江浪倒卷而回。水面犹如清晨晾晒抖动的床单,无数死鱼炸出水面,为罡风绞成一团血雾,混杂在雨水之中。惊人的血腥煞气扑面而来。岸边。除去知晓内幕,有预料的几大统领尚且镇定自若,其余人等脸色苍白,惊魂未定。说好接驾,怎么没人提这茬?苏龟山,不是死亡的前淮阴府府主吗?仰卧起坐了?项方素念头急转,突然明白翁立均脸色为什么不好了。……大泽上。锁链晃动。三条船只速度猛提一截,倘若原先是漂行,那现在几乎是在低飞!片刻。越王失笑。一旁老臣作揖:“大王何故发笑?可是有何喜事?”越王指向蒙蒙远方。“我由北往南,沿途府主悉数邀请,尽地主之谊,故磨磨蹭蹭,走有小两个月,可谓吃遍地方特色,见惯地方风俗。唯独这平阳府的招待,别开生面,适才送四条蛇妖给我开开胃,眼下担心我吃不够,又送上一个余孽宗师。”余孽宗师?几位老臣面面相觑。他们实力低微,不清楚越王何出此言,却猜到前方必有要事发生。朝廷册封威宁侯为越王,本就两个目的。威慑蛟龙,镇压鬼母。莫非……越王挥挥手,未多做解释,身侧一道银光飞窜,如剑挑帘,刺破茫茫雨幕。……“呼呼呼!”梁渠攀爬上近岸,全身酸软无力,跟泡在醋坛子里似的。借助残存体力,他一连施展数次水行,连不能动和獭獭开都没带,力竭前终于赶回岸边。岸上。赤山甩甩尾巴,等候已久。梁渠喘两口气,攀爬上背,踩住马镫,一道烈烈赤风卷向天边。数刻钟后。梁渠端坐马背,暗暗吃惊。一片狼藉。水岸交界处,江面搅成浑浊的泥浆色,断裂的巨木漂浮水面。不足手指长的木刺混入褐色浪花起伏倒卷,零星能见到几块有手臂长的完整木板。揭开木板,下头掩着残缺翻肚的小鱼。前方小树林,一众官员脱帽的脱帽,拧干衣服的拧干衣服,抖落展平再匆匆穿上。徐岳龙眼尖,望见纵马赶来的梁渠,颇显意外。“事情办完了?”“办完了。”徐岳龙神色稍松。办完就好。一群蛇妖久留不去,总让他这个提领提心吊胆。打量两眼。“官服呢?不穿官服接驾,成何体统?”“不用那么麻烦。”梁渠拍拍胸膛,整件龙灵绡自行变色,重组。上衣、中单、下裳、蔽膝……一整套的繁琐正服,眨眼穿整,梁渠再从马鞍一侧取出梁冠和佩玉挂戴。齐活。其余人一脸羡慕。这一整套,他们光穿就要个把时间,有件龙灵绡忒过方便,比软甲都值!冉仲轼披上衣衫,系上腰带:“阿水你不是请假?”“请假去办事,办完我看有剩时间,就赶了过来。”“我们以为你让谁打得下不来床,迎接武圣都敢请假,结果,还是你小子机灵,妈的,早知道我也不来!”柯文彬悔不当初。狗屁的迎接武圣。一船的饵料!谁来谁傻。“你丫是不是早知道?”项方素上下打量,面露怀疑。“啊?什么?哦对,发生什么事了?咱们的船呢?”众人:“……”“少废话,船来了,快收拾收拾!”徐岳龙低喝一句。众人望向远方。数个黑点自天边浮现,逐渐放大。离得稍近。却见四条头顶银色纹路的蛇妖脖颈穿刺锁链,流淌鲜血,拖拽大船,飞速靠近。徐岳龙瞳孔放大。“伱说解决蛇妖,就是这样解决?”梁渠一怔:“信上没写?”“屁!”冉仲轼几人听闻对话,尽皆侧目。不是。几个意思?武圣船前蛇妖。阿水干的?大泽上。苏龟山喘动粗气,见此情景,突然明白为何武圣支援来得那么及时。按照预先,本以为要靠自己一人解决,没想打到一半,玄兵出现。感情是蛇妖添了一把火。 第五百零一章 是为栋梁 “阴差阳错!”苏龟山哈哈大笑。鬼母教知晓武圣到来,必然算准行进距离,给自己留出宽裕的袭击时间。谁曾想梁渠骗蛇,让武圣碰上一群蛇妖,抓来当牛马驱策。本就神速的流光舟如虎添翼。倒是省却个把力气。“肏脸的老货!憋半天才出来,我看你是存心谋我翁家家产!”翁立均抱住浮木,纵然武圣大驾在即,亦要喝骂几句。“你看,又急!”苏龟山不愠不恼,“行了行了,矫情,改日给你申要一瓶地瑞液,接下半年,河泊所的药材、丹药开支用度,多采你翁家半成!”“一年!”“五个月,爱要不要。”“行行行,半年半年。”……岸上,阴雨绵绵,杨柳依依。一派烟雨水乡之景。徐岳龙正襟危立,目睹前些日子浅水区对峙的蛇妖们狗一样打上穿骨锁,拖拽大船,心绪起伏。武圣之威,深不可测。束手无策的四条蛇妖,说擒就擒!同猪狗何异?再转头看梁渠,狠瞪一眼。这小子。胆越来越肥!那日红戳书信上,单说诱导鬼母教宗师的计划,以及捎带提一嘴给梁渠请假,用以处理蛇妖手尾。全然没说这样子处理!感情来擦屁股的人是武圣!梁渠忙低下头,躲进队列。徐岳龙叹口气,让身后众人理好服饰,同卫麟站立一旁。百丈蛇妖拖动百丈大船,威势无穷,其未靠岸,离开一段距离,停于江面。浮桥抛下,连接到岸。“走!”苏龟山招招手,与翁老爷子先行。知府简中义次之,其后卫麟,徐岳龙跟上。浮桥承重有限,人群缓慢移动,面对船头的四条百丈蛇妖,心惊不已。这群蛇妖,前些日子不少人见到过,在江上和两位提领对峙。怎么会跑到这来?倒霉撞上?冉仲轼等人目光更是不加掩饰,在蛇妖和梁渠两者间来回跳跃。听先前对话,蛇妖被擒,明显是梁渠干的好事。梁渠体会诸多目光,深藏功与名,走上浮桥大胆观摩。青灰锁链囚住蛇妖,雨中泛着清冷银光。三艘船,中间一艘两条拖拽,其余两艘各轮一条。铁链一端固定于龙骨,另一端呈弹簧模样,足九圈,刺入皮肉,环绕住蛇头往下的三丈脊骨,彻底缩住蛇头转向。蛇妖转向,需从三丈脊骨往下的位置发力,显然会吃力许多。此外每条大蛇头顶,皆附有一道银纹印记,注视时双目有轻微刺痛感。梁渠清楚记得,他化身白猿勾引蛇妖冲入水道前,蛇妖头顶没有这玩意。武圣打的?无论如何,对账一事算是解决。双方互不知情,是故对账本就需一定巧合。而眼前四条蛇妖,怎么都不可能回去见蛟龙。双重保险。舒坦!吃到拿到,盆满钵满!云中电光闪烁。几乎能跑马的甲板上,侍女排成一列,手持巨大伞盖来甲板给众人遮雨。淅淅沥沥的雨水汇成珠帘,顺着甲板滚入大泽。宗师,武圣谈话。无论知府亦或统领,全眼观鼻,鼻观心,站直不动。静静无声。越王为大臣簇拥,一副中年人的模样,身材高大,衣着纹金黑袍,比想象的要年轻得多,一样是两只手,两条腿,两只眼睛一只鼻子。没什么不一样嘛。梁渠心想。雨水漫过鞋底,顺着毛细缓缓蔓延,浸润鞋袜。苏龟山、翁立均大战不久,越王寒暄几句,便让侍女领下换衣歇息。诸多提领、统领这才寻到露脸机会。“下官卫麟……”“卫家小子?不错,凌日天罡诀修到了几日?”“第三日。”“好,此等年纪,比你父亲要强!”“下官徐岳龙……”“你是……徐家人?”“家父冠英伯。”“文烛啊,怪不得。”越王露出几分追忆,“伱和你父亲不太像,倒和徐公年轻时的样貌有七成相似。”“唯愿有我祖父七成本领。”“哈哈,缁缁鸣雁,旭日始旦,该有更高的志气啊!”“你是……”“家父……”梁渠充当背景板,听得无聊。从提领开始,一个一個的自我介绍,跟认亲大会没差,挨个拉关系。倒是。越王并非突然成武圣,此前便是威宁侯,不认识其他贵胄及贵胄子弟反倒稀奇。船头。四条蛇妖如丧考妣。连向来暴躁的蓝虺都没了脾气,平日为了缓解炼身酸,痒,它拼命的撞击岩石,大地,以痛楚缓解。现在好了。穿骨锁一打,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脊骨上传来的剧痛,完全体会不到炼体的酸痒。还被打上了烙印,完全不用别人动手,武圣念头一动,它们脑子就得炸开。甚至连胆囊都让切走。早知如此,不如硬着头皮回去,顶天被扒一层皮,也好过被当狗使。黄鳞,橙鳞斜眼看赤鳞,眼神示意对方有没有主意。赤鳞沉默不语,任由雨水冲刷,混着伤口鲜血,淌入大泽。……“大丈夫当如是……”甲板上,项方素遥望越王背影,生出一句感慨。四条蛇妖,说当狗就当狗。一众五六品的武官,上跟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威风八面!此等风光,连梁渠如何哄骗蛇妖一事,项方素的探究心思都变淡许多。知晓再多,不如武道跨上一境。“别发愣!”徐岳龙提醒。越王后头还有一众老臣。按照品阶,这下才算是轮到梁渠等人说话。众人全正经神色,排好队,按次序一一上前见礼。诸位老臣来自天南地北,却无交流障碍,连口音都听不大出。大顺南直隶发家,官话自然是江淮话。这点上梁渠占便宜,老家就在江淮,不像中原,西北,南疆之人,出远门与人交流,需多学一门语言。而一众能科举出头的文官,学个语言,完全手拿把掐。“梁渠……拼音法出自你手?”梁渠面色恭敬:“正是下官,大人有何指教?”一名老臣抚摸胡须,笑道:“谈不上指教,六皇子借你之法,半年功夫,简单识字读书无碍。如今满一年有余,俨然和上过书院三五年的学子没两样,好法啊!”六皇子?梁渠眉头一挑。六皇子尚在启蒙?“搭桥梁,筑水渠,梁水使今后当为栋梁。”另有老臣开口。“实乃下官之幸,不过拼音法能有所成,离不开书院一众先生的帮助和匡正。”几位老臣点头,未再多言。……河泊所府衙前的港口。三艘流光舟泊停。军汉放下指挥旗,战战兢兢的绕过大蛇,回头远望,发现竟然没船了,略显纳闷。早上出门两艘船呢?怎么没回来?衙门里。诸多下级官员恭敬候立,等待众多大人下船。李寿福同样位列其中,他稍稍抬头一瞥,忽地愣住。流光舟上最先下来的几人中,有一人他分外眼熟。那不是……梁渠的舅爷吗? 第五百零二章 汗流浃背 烛火熊熊。照亮憧憧人影。数张书案一字排开,案上文本堆砌成方山。整个河泊所无人敢随意走动,每个书房,楼梯拐角,皆有军汉把守,伫立。主簿们搬运账目,册页,文书到一楼大厅,供一众老臣翻阅,检查。李寿福忙地脚不沾地,期间总忍不住瞥向上首位置坐着的白发老人。不会有错。干!从二品的水河巡抚,大宗师,是梁渠舅爷!听闻梁渠年少孤独,怎么母族势力如此之大?“今年一月六日,账上言你们拨款……”“是为华珠县丘公堤的拨款修缮,去年华珠县溃堤,紧急修建,有许多不完善处,冬修水利,夏保安澜,为防今年梅雨和暴雨季出意外,提前进行二次加固。”卫麟,徐岳龙恭敬候立。每有一处赏罚有疑问,他们二人便要上前作辩,详细解释。答不出来,或有不合规矩之处,一个红圈圈画上。一会功夫。卫麟,徐岳龙各自得了三個红圈圈。三法司,缉妖司统领暗暗发笑。所谓巡查,绝非真要寻出问题。大臣再能耐,左右停留几天功夫,补给一番,找得出什么大问题?本质为敲打。谁没有便宜行事之时?权力一大,做事总会有不合规矩之处,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是要敲打之地。好鸡蛋一样给你挑骨头。越王到来,本该几大部门一同承担压力。奈何今日雨大,一众老臣靠了岸,满地潮泞,不便走动。原先会分到府衙,三法司,缉妖司,河泊所四个地方巡检的大臣,现在全就近集中,让河泊所独自承受,没问题也看出问题了。眼见卫麟再添一圈。左珩心头大乐,忍不住发笑。堂中人影闪过。军汉从门外跑来,单膝跪地。“大人,雨停了!”糟!左珩抬头。屋外水滴经流叶梢,零星滴落,打进水泊中漾起涟漪。午时的金光从乌云正中撕开了一个口子,从口子开始,铅灰色的云层一片一片地坍塌。天晴了!徐岳龙猛松一口气,心头卸下万斤重担。大厅中十多位大臣窃窃私语,当即有人起身,言语间要去其他府衙及乡镇上看看。苏龟山暗指屋外,给卫麟、徐岳龙使个眼色。卫麟一愣。徐岳龙上前作揖。“诸位大人舟车劳顿,不妨用过昼食再走?”几位老臣稍加思索,同意下来,拐去公厨。卫麟无言。反倒是边上的卫绍咂摸过味来,悄悄凑上。“大人,鸡蛋里挑骨头固然难受,却不能着急赶人。一顿饭后,诸位大臣依旧会走,咱们既无损失,又能表明无心虚之意,不惧检查。”“原来是这么回事。”柯文彬摩挲下巴。冉仲轼翻个白眼。项方素撸起袖子:“吃饭吃饭!我要好好问问阿水,怎么骗的蛇妖!”“险些忘记。”柯文彬猛拍脑袋,“高人在我身边啊!”二人一唱一和,众人调转目光。没错。足足四头蛇妖,阿水到底怎么治的?“不关我事啊,主意不是我想的!”梁渠矢口否认。“不是你想的,还不是你做的?梁水使好大能耐,有如此本领,藏着掖着,是非君子之道,不如开上一课,教大家伙学几招?”徐岳龙冷笑。“好好好,阿水,不,梁水使!梁大人!我想学这个!”“上次水下寻宝之法就没教,夜夜辗转反侧,求梁师收徒!”“水下寻宝,跨境治妖,梁师两大神通,得一可安天下!”白寅宾振振有词。“……”饭罢。大臣叫来几位统领带路,去往各自府衙。适才出门。“何不见鼓楼?简知府,你可知朝廷为何要撤淮阴府,改立平阳县?”“知晓,平阳县濒临江淮大泽,当为阻拦鬼母教的桥头堡。”“鼓楼作何用?”“置放巨鼓,击之报警……”简中义额头肉眼可见的淌出汗来,“然平阳府内流民众多,许多镇乡仍不断涌入人口扩张,未曾固定,难以定址……”“荒唐!马临险崖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岂不闻防微杜渐?纵使选址有错,再建一处同亡羊补牢比,损失何大?”简中义忙低首作歉。刚出门就挑出毛病。兔死狐悲。左珩心有戚戚。……雨过天晴,江边行动者渐多。周遭乡民远远观望,虽对流光舟前的巨蛇感到畏惧,不敢靠近,却不妨碍他们议论。“这……河神大人的使者,几日不见,怎让官家人拘了当牛马?”“陈义,你知晓不?”陈义挠挠头:“我啷个晓得……”“伱不是义兴镇上人么?六月六,河神赠礼,又是龟,又是鹤,你们镇上人牛皮吹得震天响,半个平阳县的人都知道,怎么这会不吱声?”陈义臊得慌,食指绕住河边杂草,勒出青色汁液,无话争辩。他弄不明白。好端端的河神使,怎么会变成牛马呢?“倒忘记这茬……”府衙门口,梁渠好不容易从盘问中抽身,本欲告辞回家,听得几句乡人议论,觉察不妙,转身挥手。查清抱拳上前:“大人?”“李立波、陈杰昌、林松宝三人在哪?”“近日带人清理下水道,不过今个雨大,应当在家中或武馆吧。”“叫他们过来。”“是!”河岸处,瞧热闹的乡民越聚越多。蓝虺略显躁动,每一次瞪眼,唬得百姓四散,片刻后却又如闻到蜜饯的蚂蚁围拢上来。李立波,陈杰昌喘动粗气,赶至二楼书房。“水哥!松宝出门早,带队清下水道去了,有啥事,要不我去找找?”“无妨。”偌大一个府,下水道四通八达,不知具体位置不好找,梁渠开门见山,“路上听到什么没有?”“路上?”陈杰昌面露思索,“貌似全在说什么大蛇?”李立波想起港口之景,面露恍然。“那几条大蛇是河神祭上献礼的吧,我说怎么觉得眼熟,让抓住了?”“它们意图贿赂于我,图谋不轨,但百姓不懂,加之数日发酵,不少人已经信了它们是河神使者,情况反倒对我不妙。”梁渠言简意赅。此一时彼一时。先前蛇妖威风凛凛,百姓相信其是使者会助长威望。如今一转头让武圣抓住,若不加以引导,反倒于名声有损。背景板的底色很关键。万不能让牛马蛇妖祸害到自己。李立波建议:“要不传点消息出去?就说神使是河神授意派遣,来帮助大顺治理江淮水域,话本故事里不全这样说吗?谁谁谁派谴侍臣,凿通什么山,引得水患平复。”陈杰昌点头:“前些日子咱河泊所不是好多人去看什么云上仙岛么?正好日子挨得近,就说那时候派下来的。”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很快把蛇妖变成牛马的逻辑链拼凑完整,且有云上仙岛异象支撑。诸如献礼是感怀义兴镇乡民虔诚,当牛马是遇上大贤人越王,心甘情愿。编得有模有样。梁渠问:“你们打算怎么传?”李立波不假思索:“找个说书先生编个顺口溜,说故事的时候唱两段,再去武馆告诉咱镇上来学武的几个小子。这群小子每天练完就回去找朋友吹牛,有大几十个,十四五岁,最会犟嘴,嘚瑟,知道什么都要拿出来晾一晾。晚上家里饭桌上一聊,肯定要说,两三天就能传遍整个镇。”陈杰昌补充道:“松宝那边可以搭把手,渔栏人流大,且多是渔民,买卖时候让人嘴碎两句就成。”梁渠深感认同,他特意叫两人来,就是本乡人身份加持,办事方便。“你们两个,三关了吧?”李立波嘿笑:“上次给的蛇骨丹效果好。”三关骨关,骨生血,两人到四关不会太远。“今年十月前能到四关,我找个机会,节前把你俩提成河长!”李立波,陈杰昌大喜。再小的官,同吏也是天壤之别! 告假一天 .la昨天说了,今天发个假条。临时有事。八号请假一天。《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五百零三章 出场费 梁渠立于窗口。雨后初霁,虹桥接天,参差的绿芦随江风摇曳。李立波,陈杰昌二人分作两路,一个向府城,一个往渔栏。视线放远。流光舟上,军汉手缠麻绳,拎桶泼水,冲刷甲板上残留的脚印与渣土。大量厕桶、床铺、换洗衣物运送下来清洗,晾晒。蛇妖目睹粗使婆子走出不到半里地,将厕桶沉入水中刷洗。红木桶起伏掀带的水浪向四面八方荡漾,惊得几蛇鳞片倒竖!蓝虺大怒,猛力前冲。砰!青灰色的铁链绷得笔直,震如雷鸣,残留其上的少许雨珠弹成白汽,纷纷扬扬。浣洗婆子吓一跳,瞥上两眼,手里毛刷刷得更加卖力。“需要冰块、新鲜蔬菜、鲜肉、绿豆、冰糖……哦对,六月中,西瓜上市了吧?”“上市了,红心、黄心俱有。”“素闻北瓜南甜,来……五千斤吧,太多容易放坏。”“好,五千斤西瓜。”李寿福手捧册页,提腕记录,“不知越王宝驾于府内停留几天?下官好教人准备。”“三天是要的,你们后天备齐即可,我们按市场价算钱。”越王的下属张煦提出需求,河泊所的人负责记录与当地采购。“张先生,听闻过去淮阴府水蜜桃远近闻名,不如收点蜜桃路上尝尝?”几个青年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凑上来。张煦转头:“李主簿,正如他们所言,水蜜桃有么?”船上年轻人大多来自越王本家,亦或路上为求贤贴吸引,通过比试上的船,有真本事傍身,几個桃子的简单要求无疑是能满足的。李寿福摇摇头,面带歉意。“水蜜桃大量采摘要每年八月,最早也得六月中下。如今个别地方或许会有毛桃,哦,忘记一茬,蜜桃没有,黄桃有,早熟的上市有半个月。”“那来些黄桃吧。”再添两个补给需求,确认没有遗漏,张煦谈及来平阳府最为重要一事。“越王欲在平阳府设立擂台、文馆,共分武试和文试两项,无论何等境界,实力,但凡通过越王设下的考验、考题,即可登船,同我们一道前往宁江府,到了地方,皆有安排。”越王获封宁江府,有开府之权,需大量人手填充运转,发求贤贴是广为人知的事。李寿福不无意外,舔墨记录。“不知越王对场地有何要求?”“文试最好能在某处书院内举行,请书院先生们初步筛选文章,武试安排一个够大的演武场即可,有一技之长者,都可来试一试,劳烦你们派人外传一下。”武试和文试……梁渠将几人的对话尽收入耳,听上一阵,转身下楼。武圣求贤,放旁人身上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此生难得一遇的绝佳机会。但对他而言,没什么吸引力。已经过了什么机会都要抢的阶段了。大厅里,人员往来。徐岳龙、卫麟两人仍在“答辩”,烛火下一脑门子的汗。瞅一眼,一下子都不能辨不出两人到底得了几个红圈圈,连环锁似的。先回家。拷打的是正副提领,和一个小小衡水使无关。梁渠拍拍龙灵绡,变作一件黑色常服,混入忙碌的文官群体,从侧门出去。小路水洼遍地,沾上半靴烂泥。“梁渠!”梁渠抬头,一道人影蹲在屋檐角上,遮蔽了刺眼的阳光。眯眼细看。“关从简?”“等你好久了,我中饭都没去吃。”关从简臂弯里搭着件官服,从河泊所二楼屋檐上纵身跳下,“六月份向你邀战,我派人特意送帖到你宅上的,不会没看到吧?”邀战?张煦身边的年轻人触发关键词,尽皆投来目光,打量二人,惊奇发现,自己竟完全看不透两人实力,更隐隐感到一股压迫感。怎么会?几人面露惊诧。张煦观察入微,明白年轻人心思。无他,争强好胜也。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见识见识天地广大,过个简单武试,登上武圣大船,尾巴真能翘到天上去。正好趁机敲打。“翟云骕,边元冲……你们几人虽经过选拔登船,当得起才俊二字,可切莫小觑天下英雄,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平阳府乃圣皇特设,三法司、缉妖司、河泊所皆为空降,专来啃鬼母教这块硬骨头。我对平阳府的俊杰了解不多,却能瞧出眼前二人气血雄浑,远非同境界之人所能比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恐怕伱们几个里没人能打过!”边元冲斜睨两眼,不卑不亢:“张大人此言未免太过夸张,长他人志气。”“未必,许是我不曾说清。”张煦食指环上一圈,脸上挂笑,“我说的打不过,是指你们一起上!”“?”苇叶起伏。绵密的白潮推涌上岸,冲翻沾水落叶。“看到了,没兴趣。”梁渠撂下半句,跨步往前。“五百两!”关从简迈步跟上,倒退而行,张开五指,“咱们切磋一下,无论输赢,我都给你五百两现银!把咱们师父叫上,不会伤筋动骨,你大可放心。”梁渠脚步不停。关从简把官服甩到肩上,张开双手十指。“一千两!一千两总行了吧,再两日天舶拍卖会,说不得你看上什么好物,单差这一千两呢!”梁渠脚步一顿,笑道:“你去弄一株相似相非特性的宝植来,我考虑考虑。”“相似相非?”关从简怔住,“听说你换过两生花,就那样的?”“对。”“嘶,开玩笑,品相差点的两生花少说一个大功起步,我上哪去给你弄?不干不干!”“不干?那就没得打,梅雨季来,我身为衡水使,圣皇钦点大顺栋梁,很忙的。”梁渠翻身上赤山,不给关从简说话机会,纵马离去。关从简想追,又觉得人去追马太丢份,郁闷地站在原地。乘风顿悟尚且能接受,个人心境不同。可明明一起观摩的异象,这小子竟生出了云上仙岛!烦躁!不打架,念头不通达啊!张煦远眺赤色背影离去,再看关从简,心念一动,上前作揖。“先前那位小郎君,可是说要一株两生花?”关从简抬眼,瞧见腰牌,纵是面对越王下属,苦闷之余亦没好气。“怎么,你要送我?”张煦回望一眼身后几位小年轻,笑道:“未尝不可。”关从简眼前一亮。 第五百零四章 越王独家赞助 江淮大泽中央。龙宫偏殿。幽幽气泡上浮。苍青大蛇盘身吐信,昂扬蛇首。“紫鳞仍未归族?”“回鳞大人话,未曾……许是到了关键之处,为赤鳞留下帮忙?”蛇妖匍匐不动。“赤鳞离开多久?”“赤鳞离开两月有余,黄鳞回族取用宝植亦有一月,距离蛟大人再传调令,足有十日……”沉默。蛇妖心生不安。时间拖延如此之久,派出的信使亦无回信。恐怕生出什么变故。临近真龙现世之际,蛟大人的脾气是越来越差…………龙瑶擦拭桌椅,在楠木桌上呵气,熏出一片小小的水雾,几笔画出一只小狗。乌龙蹭着光洁小腿,摇摇毛尾。“平江,平河?事情忙完了?”赤山自回马厩,梁渠跨过门槛,摘下腰牌,交由龙璃挂好。坐在厅堂右侧的龙平江、龙平河兄弟立即起身。龙炳麟,龙娥英闻声从屋中走出。龙平江搬出一本厚实的文书册页,双手奉上。“如大人所言,丰埠县内水域全部梳理完成,接下来我和平河要去江陵县,路过平阳府,正好给大人先行查验,察看有无错漏。”翻开硬板页,一条手绘河流图映入眼帘,边上诸多小字注释。包括不限于各处河道及支流对应时间段的水位,水深,近日降雨量,包括河堤的完善度,附近居民分布,夏种情况,大致地形图……大大小小,记录详细。与要求的一样,甚至要更细节。得亏是龙人,能干那么快。一个县的具体情况,不到半月,摸索得清清楚楚。“没问题。”梁渠浏览一遍,合上册页,“江陵县按上面的做就好,两县全部查完,咱们大功告成。”此次巡查为交替覆盖,梁渠负责的就两个县,丰埠县和江陵县,办完工作就算完成。龙平江,龙平河得到认可,未作停留,匆匆离去。官越大越好当。坐享其成啊。梁渠不免想到舅爷言语,生出几分体会。“大人,浅水区蛇妖……”目送族人离去,龙炳麟关切上前。“蛇妖啊。”梁渠靠上椅背,了却一事,浑身轻松,“放心,解决了,今后找不了我麻烦。”龙炳麟心生震撼。四条蛇妖!出去一个上午,轻描淡写的解决了!自己和娥英加起来都费劲的事!“立非常之事,必俟非常之人!”龙炳麟恭敬作揖,心悦诚服,“梁大人拔犀擢象,奔逸绝尘!”怪不好意思。梁渠先前说过,忙完蛇妖就处理长气介质之事,结果眼下来看,未来几天全没空。“天舶拍卖会在即,越王大驾到来,河泊所下属官员如无要事,不得随意离开,需随叫随到。这两件事情全部忙完,恐怕得四五天,我才能同你们去往龙人族地。”“大人无需介怀,龙人一族此行前来,本不是为介质而来。”“娥英说的无错,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大人愿意出手,我等已感激不尽。”龙炳麟,龙娥英全没意见。宗师食气准备按月计算,找不到合适的介质,拖個一年半载十分正常。龙人族为计保万全,本就把食气一事当做长久任务。“对了,炳麟、娥英,今日料理蛇妖,我有一疑问。”“大人请说。”“蛇族里有几头大妖?”龙炳麟道:“大妖之数,龙人一族并不完全清楚,不过,明面上至少该有三位,且这三位不是普通大妖,实力比寻常大妖要强得多。属蛇族仅次于蛟龙的平级统领,各自统御一个小族群,分别为虺大人、鳞大人、蚺大人。其中虺大人代表虺蛇族,下属多为毒蛇,姓名里往往带个虺字。蚺族数量稀少,几乎不怎么遇上,一年仅需吃喝两顿,多数时间自然沉睡,负责驻守龙宫,拱卫蛟龙,大抵同过去的龙人族相同。其后鳞族数量最多,大多无毒亦或有微毒,但单论身体素质比虺族,蚺族更为优秀,耐力好,爆发强,速度迅猛,占据整个蛇族数量约莫六成。这三位统领里,蚺大人常年沉睡,活跃最多的是鳞大人和虺大人。只是,近几十年来,听闻蛇族多出一个‘网大人’,为第四统领……颇为奇怪。”“奇怪?怎么说?”龙炳麟正色道:“东蛇入主中庭龙宫,大半东水域给了北鱼,仅余下不足三分之一的东域地盘。这部分水域,正是由那‘网大人’接手,但我们龙人一族,从未见过‘网大人’的手下!按理说,蛇族头领见不到十分正常,大妖神龙见首不见尾,也较少远行,但几十年来,连下属都不曾见过,多多少少带些蹊跷。”网大人。梁渠想到平江、平河兄弟过去说过,东域有不知名大妖。连生活在水下的龙人一族都了解不多,岸上河泊所更不必说。正和两人说话的功夫,大门兀得敲响。嘭嘭嘭!“梁渠!快开门!”梁渠听到声音,皱起眉头,拦住龙璃和乌龙,亲自上前开门。“关从简?怎么又是你?”“怎么不能是我?”关从简咧嘴,露出白牙,从腰间抽出一个宝匣。拉开一看。淡淡的红蓝光芒涌现,一朵莲花似的植物静静地躺落,动人心魄。“你要的两生花!我给你搞来了!时间,地点,任你挑,不管输赢,东西全给你,成了吧?不过最好时间是在三天内。”梁渠接过宝匣,目瞪口呆。质感,气息……一次兑换,两次蛇妖相送,梁渠接触过多次。不会有错。两生花!修炼龙虎金身的上好资粮!不是,哥们。伱打个架,是真舍得下血本啊。此两生花单手掌大,不如梁渠此前用大功兑换的品相好,却也弥足珍贵。而且怎么那么快?“你要求的,我已经做到了,再不答应,别怪我来硬的……”梁渠打断关从简:“你用大功换的?”关从简摇头:“大功换哪有那么快,水河巡抚才来,所有大功置换物,至少从南直隶出发,少说要一个月。”“那你哪来的?”“越王给的。”“越王?”梁渠没转过弯来,他想到师父之前用大功帮自己换武学,间接实现大功转移一事,“你用大功向越王换了一朵两生花?”“啥呀,我哪舍得用大功,越王有个下属,叫张什么来着,白送我的!只说咱俩切磋时间定下来,告诉他就成,而且最好是三日之内,越王离开之前,我答应他了。”梁渠听得糊涂。“你意思是,越王下属送给你一株两生花,就想要你和我切磋?”“对!” 第五百零五章 再探仙岛 “奇怪,平白无故,掏一朵宝植出来……”梁渠百思不得其解。摩挲掌中宝匣。罢。事已至此,不拿白不拿。“后天拍卖会,傍晚,我师父家演武场,地方够大。”“成!”关从简没有二话,宝匣往梁渠怀里一推,潇洒离去,“东西送到,后天等你!”梁渠跨出门槛,喊道。“喂,不怕我拿了反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关从简背对梁渠挥手,“你一个衡水使,我怕鸡毛?”“倒是。”梁渠回到院中,让龙瑶将宝匣收进静室,“炳麟,找两个河泊所挂职龙人,帮我到府衙里打听打听,看看怎么回事。”“是!”两刻钟一晃而过。“赠予关从简宝植之人名为张煦,为越王家宰,实力狩虎初境,负责本次平阳县采购补给,组织文试与武试相关事宜,赠予宝植一事,意为敲打。”“敲打?”梁渠挺直腰背,“敲打谁?”“流光舟上通过武试,即将前往宁江府的年轻人,好教他们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探得消息的龙人清清嗓子,旋即同另外一位一唱一和,复述起张煦所言。龙炳麟吃惊:“你们上哪打听的,如此详尽?”短短两刻钟,说什么话摸得一清二楚。自己族人有那么能干?龙人面露尴尬。“此话为李寿福李主簿亲口复述,张煦谈话时,他正好在旁边记录采购事项,听得一字不落,见我们二人上岸便猜到来意,主动告知原委。”梁渠全部理解。赛事赞助商!“难怪关从简要将时间地点告知外人,且尽量三日之内……”张煦身为家宰,越王内臣,有帮忙治理义务。听到自己和关从简邀战,正好借此之机,让一群心高气傲的年轻人见识见识乾坤广大,踏实做事。若能再借此激发胜负欲,更好不过。倒是看得起自己。眼光毒辣!懂行!不愧为武圣家宰!“要少了!”梁渠捏住扶手,大为遗憾。自己得圣皇口谕,身价飙升。早知有武圣赞助,该把两生花换成更好的枯荣并蒂莲之类。关从简搞不定,越王财大气粗啊。大宗师苏龟山见面礼起手一件水火藤,对越王来说,一株两生花洒洒水。赞助翻个三四倍不成问题。遗憾话已出口。“辛苦你们。”梁渠给上龙人几两赏银,独自来到花园。池塘荷花盛开,碧梗摇曳,边上一圈塘石缝隙里挤满蒲公英,個别枝头上挂有白绒球。“梁卿!”“蛙公!”老蛤蟆躺靠圆石,四肢垂落,白肚皮里陷有一个大陶罐,嘴边叼根芦管,猛吸鲜榨的冰镇西瓜汁,挥挥爪蹼算打过招呼。圆石旁边,肥鲶鱼半浮出水,墨色鱼鳍飘晃。它也有一缸。平时用来装宝鱼,眼下盛满鲜红色的西瓜汁,可惜芦管曲折,延伸下来吸得略显困难。西瓜汁不会自然生长,全是龙女鲜榨。龙瑶,龙璃来到家中,水兽们的生活品质有明显提高,拳头去往香邑县挖矿都显得依依不舍。该找个机会问老蛤蟆收服务费。宝鱼只扩池塘,服务费得另算。念头一生。老蛤蟆抱住陶罐起身,狐疑地打量四周。“狸总工劳逸结合啊。”梁渠止住心绪,招呼顶着烈日干活的河狸一家,示意它们一起来喝上几口,消消暑气。小河狸闻言竖起脑袋,放下手中木块。大河狸犹豫片刻,没有拒绝,从家中找出几根新鲜芦杆,分给几兽。小河狸欢呼雀跃,跑到缸边插管吸果汁。恰在此刻,江獭一家从外头冲进来,带起小股旋风,几个小的背有一个小布兜,里头塞满油纸包,打开来,新鲜的甜糯米糕!排排坐,排排分。一口甘甜西瓜汁,一口拉丝甜米糕。肥鲶鱼咬上两块,黏地须子打结。蜃虫觉察动静,从池底腾浮出水,游到塘边,正要加入吃喝大军,让梁渠一把捞起。今天六月十六,河神祭六月六,蜃虫又进化在河神祭前。意味着距离上次喷吐白雾,过去有十多天,接应仙岛的特殊物质早该恢复。梁渠担心探索仙岛出什么意外,于对付蛇妖不利,故暂时搁置。正好。关从简邀战,能在此前再受灵机冲刷,提升一波真罡强度甚妙。蜃虫望着缸里快速下降的西瓜汁大为遗憾。静室。通体白玉甲的蜃虫鼓动腹部,白色旋风飘转,旋涡中央催生白雾,亭台楼阁浮现,旋涡往下,云层漂浮,展露仙山一角。梁渠正襟危坐,为白色旋风裹缠,深吸慢吐。汹涌困意袭上心头。天旋地转。光影流转。忽有微风吹拂体表,夏日的酷热消失不见,带出丝丝凉意。蒙蒙灵机环绕四周,默默流淌入真罡之中。梁渠感受到变化,心头震撼。有!真有灵机!但……无论质量亦或数量,全不如观摩云上仙岛时高,粗略比较,仅有十几分之一。怎么回事?因为没有“风”,或者说“风”太小么?有“风”起“浪”,“浪”大,异象浮现。所以不是异象有灵机,是灵机大的地方有异象?梁渠闪过几道思绪,睁开双眼。柔和的白光映入眼帘,满地白玉方砖,犹如清水打磨过的铜镜,光可鉴人。周遭天地蒙蒙,白雾笼罩,唯广场中央一条白玉阶梯明晰确凿,通往云层顶端的楼阁。这比蜃虫语言描述要壮丽得多!云上仙岛有那么大?梁渠生出几分疑惑,他走到悬崖边缘,蒙蒙的灰雾笼罩,瞧不真切。转头回望白玉阶梯。蜃龙。会不会在山顶?梁渠眺望漫长的白玉阶梯,一时间不大敢往上走。按苏龟山所言,蜃龙同大离太祖争斗。濒死。到底死没死?濒死。重伤是能抢救的,将整个云上仙岛拉入梦境,并非蜃龙一妖之力,是联合了其他蜃族大妖。大妖们既然出手帮忙,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蜃龙死。决定族群未来的,是无数的蜃族个体。决定族群地位的,永远是那个最高个。大妖不会眼睁睁让高个的死。万一真有蜃龙居住山顶,鼻孔喷个气就能把自己喷死。蜃虫于台阶下晃动身子。“你上次离开,就在这里。”蜃虫点点头。莫非每回进出,全是梦境结束前停留的点?思虑至此。整座仙岛兀得朦胧,破碎。 第五百零六章 让世人看看我的绝顶天资 静室内。脉髓玉液空瓶倾倒弹地,碰出致密声响。梁渠五心朝天,淡淡的青白罡气流转,冲刷肉身。体内。银白光辉闪耀不歇,三条大脉,五条小脉构成的循环往复不止。而于这条循环体系之外,却又有一条崭新小脉缓缓凝结,位于三田冲脉的上半部分!第六条小脉。剑突脉!整条小脉自凝结到运转气血,几乎一气呵成!“成了!”梁渠睁开双眼。云上仙岛不到半刻钟的灵机冲刷是一个契机,一根最后的稻草,加上一瓶脉髓玉液,顺理成章!最值得庆贺的,无疑是三条大脉,六条小脉,可以尝试凝结人桥!一座完整脉桥,需三大脉,九条小脉结合,但三大脉,六小脉时,数量相合,已然可以初步凝聚,其后补票!神速!梁渠心神一动,真罡展露。青龙盘身低首。白猿长毛飞扬。进入梦境前,太清龙罡为四丈八,白猿真罡为三丈八。如今灵机冲刷,一个逼近五丈,一个逼近四丈,俱有明显提升!不过比起观摩异象那次,猛地翻出三倍体量的恐怖提升要差得远。“梦境中停留半刻钟差一些,而五月末,云上仙岛异象持续有一刻钟。”“蜃虫八到九天恢复一次,梦境中的仙岛灵机厚度大概十五分之一?”“如此算下来,相当于我小三百天,接受一次完整的异象洗礼?”梁渠浮出笑意。不差。稳定的两年三次洗礼,说出去能让人嫉妒到发疯。日积月累。追上卫麟的赤魔大鹏指日可待!“蜃虫再往后进化,应当能缩短进入间隔、增加停留时间……”倍率。间隔。滞留时间。三者之间是乘法,任何一個数字缩小,乘出来的时间数字都会大幅下降。“精华不够啊。”梁渠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深青)】【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二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一层;天吴:一层】【水泽精华:三万一千点】蜃虫再进化要两万五千点水泽精华,目前来看数量是够的。人却要为将来考虑。川主帝君再升华一重,需两缕长气,配套两万水泽精华,生成灵鱼。进入狼烟后。梁渠有时是能感受到凝脉难度的,尤其凝聚大脉,和以前破关没有丝毫阻碍的感觉不太相同。龙人要食气,一切顺利,估摸又要花费一万。三条长气相加需三万。“龙人的宝贝剩下一半,蛇妖送的亦剩许多,有的消化。”全在碗里,慢慢来。……一日后。武圣招贤的消息扩散至整个平阳府,各县才俊紧赶慢赶,只为求得一个发展机会。连平阳府最北面的香邑县都有人赶来参加考试。越王沿岸行船,应当是派人通知到地方,再有人紧跟上来。两类考试。文试为写文章。地点位于上湖书院,由越王本人出题,书院和武圣下属筛选分级。最后呈交上去,越王估计不大会看,应当是几个心腹下属交叉评选。这项求的是治理型人才,不要求武力,要求策论,民生,诗赋等才能。武试则非常简单,且相当有趣。梁渠的一众师兄师姐全跑来凑热闹,府城和镇上的武馆都放了假。偌大的黄土演武场内人山人海,到处是嘈杂的交谈、欢呼。不搞打擂台,两两比斗那套,太过繁琐,且容易见血,越王总共才停留几天。单三根雕刻有奇珍异兽的汉白玉高柱擎立场地中央。凹陷的纹路中,淡淡银芒闪烁,同蛇妖脑袋上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凡有登船意愿的,就上前一试。把手撑上,坚持四分之一刻钟不松手,算作通过考验,得到一块铜牌。坚持半刻钟,得银牌。坚持一刻钟,得金牌,纯金,巴掌大,至少有几十两,相当几百两白银!不消说。三种牌子,代表的是登船后,到宁江府的安排高低。陆刚指向白玉柱,给刚来的梁渠解释。“三根白玉柱,里头俱有武圣意志留存,不同境界的人,对应不同境界的预演对决。说简单些,先考你的实力,实力高于武圣制定的标准线,游刃有余,自然能坚持够久。实力不行,意志力够强一样能硬撑,两者全不够,就没有登船资格。”“如此说来,普通百姓亦能上前测试?”陆刚点头:“不错,普通人里亦有毅力绝强之辈,不是所有人都能攒出钱来学武的。”“难怪。”梁渠视力好,攒动的人头里,不少是义兴镇上的本地乡民,印象里全是普通人。手按到柱子上,触电似的翻个白眼,再让人死狗一样拖下。但后面的同乡依旧乐此不疲。试一试不花钱,撑死缓个半天。好事。普通人全参与进来,知晓武圣的强大和神秘。李立波、陈杰昌那套河神派下使者,辅佐贤人的说辞越会有市场。至少路上梁渠听到过人议论,据说府衙门前还有人专门去给蛇妖上香。“有普通人通过吗?”“没有。”“至今有几个通过?”“十四铜,六银,暂且无金。”徐子帅突发奇想:“能不能光拿金牌,不登船?”梁渠侧目:“师兄你想钱想疯了?这便宜也敢占?”“开个玩笑。”徐子帅耸耸肩。“不登船,无妨上去玩玩。”项方素,柯文彬等人从后头走上来,“越王说了,咱们要感兴趣,都可以试上一试,不过不登船,不发金牌,说怕咱们的人全是金牌,一下坑他几十万。”“越王风趣。”陆刚恭敬道。明显是和小辈的玩笑话。天下人才大多集中在朝廷不假,尤其是平阳府这种风云汇聚,有政治意义的特殊地方,但也不可能有几百个金牌天才。“阿水,上不上,去试一试?”柯文彬怂恿。梁渠摇头:“不去,万一是个铜牌,我不是丢人丢大发?”“真不去?”“没兴趣。”冉仲轼笑道:“先前天舶商会的管事来邀请越王参加明天的拍卖,越王有答应。管事便承诺明日天舶商会拍卖,持有金牌者或通过考验者,竞拍价上一律打九五折,我们现在过来,就是要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这下不得不让人看看我的绝顶天资了!”梁渠撸起袖子,大步上前。 第五百零七章 玉牌(4k) 武试地点位于河泊所府衙后清出来的小树林,由军汉半个时辰夯出来的数亩黄土平地。瞧见梁渠从府衙屋檐阴影里走出,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小路。义兴镇乡民胆子大:“梁爷,您也要登王船?”“不登,上来玩玩。”梁渠卷上衣袖,露出左手血石臂甲,他今日没穿官服,龙灵绡变作一件黑底红纹劲装,器宇轩昂。纵使旁县人不认识梁渠,光看姿态,样貌,亦能知晓来了个有分量的大人物。“快快,梁爷要出手!机灵的给腾个位置啊!”“对啊,哪能让梁爷排队!”演武场里的义兴镇人听闻梁渠要摸柱,群情热烈,喊人让出位置。武试进行大半天,三根汉白玉柱前的队伍于酷暑下,盘绕出半里有余。前头倒得快,后头排得紧,基本动态平衡。“不必。”梁渠摆手,“我排队就好。”“梁爷!这儿有位置让您!”东侧柱子前,一個黝黑青年跳起招呼,他身前就排三个人。“不太好吧……”“好得很,小子昨日到今个上午第三回排,不差这一次!”“第三回?”梁渠愣住,上下打量,“我见过你,陈家人吧,来这么多次干什么?晚上失眠?”众人听出调侃,大肆哄笑。“陈明超,我叫陈明超,跟陈乡老是本家!”陈明超被认出略显激动,听得后半句不由脸红,挠挠头,“我捉摸着,多摸两次,摸习惯能多捱一阵,指不定就登上船,光宗耀祖去。”“阿水挺受欢迎啊。”柯文彬抱臂打趣。“土生土长的本乡人,吃香的。”“好!”梁渠兜里掏掏,甩出一钱碎银,挥挥手。陈明超面色欣喜,侧步一退,让出位置。有人眼中闪过几抹异色。冉仲轼招来演武场外围军汉:“去天舶商会买些蓝血染料,给摸过柱子的人画一笔,不得二测。”“是!”演武场内目光聚集。梁渠人高马大,一米八八逼近一米九的挺拔身材笼下阴影,队伍前三人压力山大,手没摸上柱子,提前打上摆子,额头淌出热汗,油亮泛光。“过了!过了!有人过了,四分之一刻钟,铜牌!铜牌!”场上忽有欢呼。众人闻声望去。毗邻一侧的汉白玉柱,消瘦的青年嘴唇灰白,热汗淌得跟从水里捞上来似的,仍死死按住汉白玉柱不松手,每一条肌肉都在打颤,扭动,仿佛经历某种难言酷刑。“普通人?”陆刚望出对方气血强度。未入皮关,普通人无疑,衣有补丁,亦不似有功名在身。徐子帅惊诧:“武试以来头一个啊,难得。”“这小子哪里人?”项方素生出几分好奇,他招来军汉,“去问问附近有没有熟人认识。”“打听到是南浔镇的。”军汉抱拳回话。场中青年手一松,全身瘫软。堪堪超过四分之一刻钟半个呼吸。铜牌是极限。白玉柱下军汉前跨一步,托住青年,一路拖到椅子上,盛一碗冰镇绿豆汤,得到冉仲轼等人同意,再塞一块铜制腰牌,上头一个龙飞凤舞的“越”字。青年手掌颤抖,绿豆汤大量外撒,却死死捏住铜牌不松手。机会难得。毅力绝大者,放到哪都能有个下限保底。至今没有功名,没有破关,只能是个苦命人。要么家中有重病父母,要么有一票弟弟妹妹要养,或者遇上什么不公之事。梁渠念头稍动,收回目光,提醒一句,让军汉记录时刻,确认无误,伸手按上汉白玉柱。“梁爷摸了!摸上去了!”一句高喝,惊诧兴奋的乡民收回目光。嗡!银光大盛,梁渠未曾有反应,顿觉全身一轻,精神上浮,投进某处蒙蒙天地。天上地下波光如潮。刹那间。万千凌厉锋芒剐上肉身!吼!龙虎二气盘旋而出,主动护主。金银光芒如水流淌,争相碾压!树林里蝉玩命地叫。府衙屋檐下,柯文彬蹲坐小板凳,用勺子擓西瓜,吐出黑瓜子。“来来来,猜一猜猜一猜,阿水能拿个什么牌子?金银铜?哪一样?”“不同境界,对应不同难度。”项方素摩挲下巴,“阿水的话,怎么着该有个银牌吧。”冉璎认同点头:“银牌保底。”“金、银七三开。”大家不是傻子。梁渠修行从来不藏着掖着,境界突破如吃饭喝水,从未从他嘴里听到过“卡”字。一骑绝尘,快得飞起。加之凝聚两大真罡,乘风顿悟,头一次观摩异象即领悟灵相。担得上天资绝伦。越王设立武试,本不是要找什么绝世天才。绝顶天才稍崭头角,早让高人收徒,遗落民间的少之又少,一路上挑那么两三个登船,没有意义。猫狗三两只,搭个框架都不够。真正挑的,是有希望成为中坚力量的才俊,间或掺进两个宗师种子再好不过。冉仲轼望向一侧的陆刚、徐子帅:“诸位身为梁渠师兄,觉得阿水能拿什么牌子?”“金牌!”“金牌!”陆刚、徐子帅、胡奇等人异口同声,言之凿凿。冉仲轼泛笑:“到底是一个师门,比咱们几个同僚要信任得多啊。”徐子帅仰头望天:“你们亲眼见到师父收的最小弟子,一路赶超师兄,两年内从老九爬到老五位置,也不会有片刻犹豫。”陆刚补充:“我觉得有老四,老三也说不一定。”徐子帅心头插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铜牌!铜牌了!”黄土演武场上惊呼阵阵。其余两道柱子全慢下测试,投来关注。日晷上,长杆阴影清晰地移过四分之一刻钟,标志着梁渠达到铜牌水准。汉白玉柱上闪烁的银纹添出两道。然梁渠额上没出一滴汗,同先前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游刃有余。本乡人气定神闲,且对惊呼的外乡人表示不屑。“梁爷亲眼见过圣上,区区一块铜牌算什么?”“甭说梁爷,我话撂这,就是梁爷家的江獭来了,也能摸出一块铜牌!”见过圣上?“嗯?”冉仲轼托举下巴,“阿水,什么时候去过帝都?”“以讹传讹。”徐子帅不屑撇嘴,“臭小子去年治水回来,天天抱着圣皇口谕嘚瑟。乡下人哪里懂?传着、转着就变成面见过圣上,当面给的口谕。”虚无天地。凌厉锋芒激增,翻出一倍有余。金光范围被迫收缩。“铜牌么?”梁渠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却能体会到银光威力的翻倍加强,应当进入某个新的对抗阶段。单靠金身极难抵抗,银芒刮到身上有刺骨的疼痛,不得不使出青龙真罡抗衡。金银光芒争斗,中间添出一抹苍青。金青绞合,重新占据过半,稳住身形。“我就说银牌保底。”项方素眼尖。梁渠额头上渗出少许汗丝,却远没有凝结成汗珠。仍属发力阶段,距离力竭差得远。熬过半刻钟,获得银牌板上钉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蝉叫得凶。柯文彬手里的半个西瓜吃得只剩一层浅色红皮。“银牌了!银牌了!”有人大喊。整根汉白玉柱上银芒大盛,亮了一半之多!第三阶段!捱过去就是金牌!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站住脚了!今天要出金了!”有老头大喊。吃瓜吃那么久,热闹看那么多,乡民们自己琢磨出来一套规律。摸这柱子,每跨过一个阶段,三个呼吸内没有立即倒下,便算站住脚,有较大希望挺过去!武圣来那么久,没出过金牌呢!整个演武场议论纷纷,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凑热闹,不止乡民,诸多大家族的子弟亦然。“梁兄果真厉害。”翁少平合上纸扇。“如此厉害,哥哥不如介绍妹妹我认识认识?”少女躺靠长椅,翘起脚尖,露出白袜。翁少平懒得理会。翟云骕同边元冲对视,心中微惊。张煦说的有几分道理,河泊所的人才出场一个,竟然就有夺金希望!难不成……“彦江,快去上湖书院,把张先生叫来,就说武试要出金!”林彦江面对翟云骕的吩咐颇有微词。全是登船人,偏有人颐指气使。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个铜牌,人家是响当当的银牌。船上有单人间,据说到了宁江府,会安排独门独院,至少二进!“这就去。”“呼!”银光艳艳如潮。龙虎金身,青龙真罡,白猿真罡齐出!金,青,白三光交织,硬生生抗住意志碾压。梁渠毫不怀疑,自己一旦撤去真罡,将会面临千刀万剐般的苦痛!精神意志受到摧残,身体可没法去抑制痛楚,几乎没有上限。“拿到金牌应当不难……”梁渠感受强度,他已经站稳脚跟,再坚持半刻钟不是难事。不知一刻钟后,会有什么变化?两大真罡,龙虎金身。没到梁渠极限!云上仙岛未现,且《万胜抱元》尚有【存神】一技,为《万胜抱元》第三境界自生。【存神】存的是【川主斩蛟】。梁渠鲜少使用。因为需要【存神】透支之前,【化灵】往往能先一步解决掉困难。【化灵】解决不来的困难,【存神】用了也无济于事,还会因为透支体力,提前结束【化灵】。“梁水使摸多久了?”张煦骑上绝影马,穿过林中小道,见到人山人海的演武场,拦住一位军汉。军汉认出来者,答道:“马上一刻钟。”话音刚落。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从演武场中传来,人潮涌动如海。“金!金!金!”“出金!出金!”“一刻钟,金牌!”“果真!”躺靠长椅上,尚未缓过神来的青年捏住手中铜牌,目露艳羡。毅力绝强,终究无法和真正的天才相比。“真有金牌!”边元冲、翟云骕爬到树上观望,心头狂震。金牌!上船待遇远非银牌可比。旁的不说。铜牌,银牌俱无带人之权,金牌却能挑选一位仆从相随!船上就有金牌者携家养美婢同住,身姿窈窕,羡煞外人!“不知最后一步,能否跨出……”张煦注视梁渠,穿过人群,来到场地中央,一手深入怀中,摸摸小牌。整个府,鲜少出金。越王由南向北,沿路停留多地,最多一次不过六位金牌,其中登船者二位,一般不会超过一手之数。停留三日,不敢说测试完全,无有漏缺,却能窥出一二。然金牌之后,另有变化,所有人全当退出试炼的不可抗力。唯有身为越王的几位心腹明白。不止!“这就……结束了?”虚无天地蒙蒙一片,梁渠喘动粗气。本以为金牌之后另有考验,不曾想戛然而止。遗憾间。轰!雷暴之音翻滚咆哮,狂风骤起,淡白色的虚无天地骤然转灰,乌云盖顶!嗯?梁渠站立狂风之中,衣衫猎猎,旋即感受到一股凌厉杀机于混沌之中不断翻涌。没有发愣。悍然催发【存神】!青龙化作盘龙大柱,白猿合抱,云上仙岛白云倾泻流淌!继而又有雷声炸响,一根银白长枪乍现天空,裹缠无尽电光,贯穿天际,暴射而来!银芒划过,天空中云层一分为二,奔流溃散。刺骨寒意从天而落!梁渠怡然不惧,猛跨一步,掌心虚握,隐隐有长枪浮现。高逾三丈的白猿抱住龙柱,目如炬火,全身毛发如水流动,飘逸不止。明明一头白猿,偏偏展露出几分神将风采,其后一道模糊身影浮生,暗暗相合。寒意刺入眉心。白猿挥舞巨柱!霎时。虚影清晰,神将抬手。天地闪跃为黑白二色!电射而来的长枪,恍惚间好似变成两根黑色线条构成的儿童简笔画……盘龙大柱悍然砸下,犹如橡皮擦过,自两条黑色线上抹除部分。构建长枪的线条断裂,顿时如蚯蚓扭曲。顷刻。崩成万块碎片!树林繁茂,蝉被人群的欢呼裹挟,惊得不敢吱声。外人眼中,整根汉白玉柱上流动的银纹全部亮起,骤发光芒!却又在最为灿烂之际,偃旗息鼓,戛然而止。从顶端一直消退到末端,再无半分光芒。汉白玉柱仿佛退化成一根普普通通的立柱。梁渠睁眼,虚弱松手,后边军汉及时托扶。奇怪。边元冲、翟云骕对视一眼,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金牌之后,不应该把人直接弹开么?有那么“温柔”?“贺喜梁大人通过武试。”张煦走出人群,抬手作揖。“张先生!”边元冲、翟云骕从树杈上跳下问好。银牌、铜牌发放由河泊所代为负责,金牌则需要张煦亲自发放。百姓们伸长脖子,翘首以盼。不说见金牌,几十两的金子一生罕见,亦是值得一观的。“等等,阿水不登船,没牌子拿啊。”柯文彬突然出声。“擦,差点忘记。”徐子帅猛拍额头。“不!梁水使不上船,仍是有牌子的。”张煦从怀中掏出一枚小方牌,展于人前。不同于金银铜闪烁金属光芒,方牌整体莹润内敛。一块……玉牌?边元冲、翟云骕愣住。边元冲猜测:“莫非是不上船,不发金牌,改发玉牌?”“是这样么?”“此言差矣,不登船无牌不假。”张煦打断二人,“然金牌之上,便为玉牌,无论登船与否,俱会给予,这是越王一早吩咐过的。”金牌之上?怎么会有金牌之上?边元冲、翟云骕大惊。铜银金玉四层?梁渠摩挲玉牌。羊脂白玉,同龙女肌肤一般。“张先生,这玉牌,去天舶商会能打几折。”张煦怔住。少顷。张煦笑道。“我去找商会管事问问。” 第五百零八章 什么意境,比武圣更强?(4k) “怎么总能整出新花样?”三楼书房,槛窗洞开。徐岳龙纳闷地叩击飘窗,不知道越王家宰搞块玉牌出来是为何意。铜、银、金三种牌子,昨日遣人挖坑,打下玉柱时亲口所言。莫名其妙冒个玉牌出来。既然有玉牌,先前为何要故意隐瞒?大大方方说出来不好么?“玉牌……代表什么?”演武场山呼海啸,盖过林中虫鸣鸟叫。“玉牌!梁爷拿的玉牌!”“金牌上面有玉牌!玉牌比金牌厉害!”“怪怪,一块金牌几十两沉,等于几百两白银,一块白玉,怎么着不会更差吧?”“肯定有上千两,独一无二的玩意啊!先前没人拿过!”“梁爷当前,别镇的爷不算爷!”百姓搞不懂里头弯弯绕绕,他们只用知道,玉牌比金牌厉害!劲啊!义兴镇乡民与有荣焉,纷纷化身自来水。使得梁渠通过武试,获得玉牌的消息插上翅膀一般,自演武场往外层层扩散。张煦吩咐军汉去找来天舶商会主管事,亲自为梁渠介绍玉牌不凡。“此玉材质并无特殊,为天山下玉河里的上等白玉,放市面上,大抵能值个大千两白银。唯一特殊之处在于,里头有越王大人的一击之力,存贮年限为五年。是越王大人自帝都启程时亲手所制,迄今为止过去不到两月,历经多州,多府,从未给出,故梁水使大致可认为是五年整。”越王一击之力?梁渠翻转油润玉牌。玉牌后头有一条淡淡银纹闪跃,时隐时现,十分神异。蛇妖头顶,汉白玉柱皆有类似纹路。懂了。老和尚的小令!梁渠门清。大师的金身神通,用过的全说好。“干!”一石激起千层浪。项方素、柯文彬盯住玉牌,双目放光,嘴巴发酸。武圣一击!单此一项,价值不知比白玉高到哪里去!碰上蹩脚些的宗师,恐怕都有自保之能!何况玉牌作用远不止如此,随身揣个武圣一击,犯谁谁不怵?宗师往下的阿猫阿狗,哪個敢靠近?完全没必要兑现,即能起到极大价值。冉仲轼目睹梁渠喜不自禁地收好玉牌,上前一步,拢手作揖。“张先生,有一事,冉某实在好奇得紧,不知能否请张先生解惑?”“解惑不敢当,冉佐领请问。”“既然铜,银,金之上,另设有第四等玉牌,缘何不事先告诉大家,非要等玉牌获得者出现,方有所闻?”边元冲、翟云骕竖起耳朵。他们一样好奇。沿途经过那么多府地,金牌获得者见过不少,当真头一回知晓有玉牌之说。“这……”张煦迟疑。冉仲轼劝慰:“不能说无妨。”“非是不能说,张某汗颜,越王如此吩咐,缘由如何,在下亦不知晓……”张煦没摸过柱子,不清楚门道,越王如何说,他便如何做,“或许个别金牌拥有者,有所眉目?”冉仲轼若有所思。为何有四等,说三等,瞒一等。除非……越王本人不认为有人能通过第四等!无法通过的考验,自然没必要当做萝卜,挂出来让大家能看不能吃。至于为何要设。越王觉得不太可能的同时,却又心存一份希冀?冉仲轼望向梁渠。梁渠抬头望天。“你小子!”徐子帅从土坡上纵身跃起,骑上梁渠腰腹,“快说!你后头经历了什么!把过关思路给师兄透露点啊!”梁渠尚未从虚弱状态中恢复,一时被压得直不起腰,咳嗽两声。“过关思路说了你也学不会啊!”“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学不会?”消息飞入流光舟。一片震动。“出玉?”“玉牌?越王一击?此言当真?”“千真万确!”铜牌获得者林彦江单膝跪地,“那水河官员摸有一刻钟,其后汉白玉柱银光全失,平平无奇,张先生上前,亲手赠予一块羊脂白玉,玉质顶好,油得很,卖就得卖大几千两!”几个打牌吹水的金牌拥有者放下手牌,愣神之后眉头大皱。他们当然不会认为有人走狗屎运。越王亲自设下的考验,狗屎运能解释?真要狗屎运。捱过前一刻钟的自己算什么?“玉牌……金牌上面怎么会有玉牌?”马少白捏皱纸牌,匪夷所思。乍一听说有人拿玉牌,就好比金銮宝殿上,圣皇钦点今年科举状元之余,额外点出一人,说这人才华比状元更甚。其后发旨,命令户部捏造一个新名头出来,代表其凌驾状元之上!这状元还是状元么?前一刻欢欣鼓舞,后一刻立金銮殿上尬得抠脚。“汉白玉柱银光凭空消失?正常而言,不该有杆神枪浮现,将人击出么?银光也不会消失啊。”解雁环顾一圈,“你们全是如此吧?”几人点头。捱过一刻钟,神枪浮现,击出武试者。摸上汉白玉柱的人,皆会被轻轻弹开。念及此处。众人心中浮出一个恐怖念头。马少白稍稍抬眼,吞吞吐吐:“难不成……这小子打碎了银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解雁厉声否决,“我感受得清清楚楚,神枪制式为越王玄兵!那日镇压鬼母教宗师,你我亲眼所见,上头必定附有微末的武圣意志。纯粹的意境,根本不是实力强就能破解的!除非洞开玄光,熔炼百经的狩虎来,或许有机会能以量取胜,硬撑过去!”有人赞同:“白玉柱遇强则强,狼烟境入,奔马境入,四关入皆有不同体会,唯独最后一式,无有差别,设立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让人通过!”“何况,什么武学意境……比当世武圣更高?”“……”“嗤。”牌桌旁,青年扔下手牌嗤笑。马少白羞恼道:“裴云坤!伱笑什么?”裴云坤面色淡淡。“吾曾闻海外有鸟,遇伏则埋首于沙,以避敌患,汝等行径,与之何异?”沉默。“坤哥言之有理。”另有一人出声,“天下武学浩如烟海,武圣传下来的并不少见,学出一二分意境,不无可能,但那至少要到狩虎上境,熔炼百经时方有机会,为何一介狼烟能使用出来?”“事实如此,你能想到其他玉牌获得借口?想到越王隐瞒第四层的缘由?”“多说无益,不妨去见上一见。”裴云坤扶膝起身。带来消息的林彦江忽然出声:“拍卖会后,玉牌拥有者会有一场比斗!是张先生推波助澜的。”“比斗?”车轮碾过黄土,扬起少许烟尘。天舶商会管事朱炳灿掀开帘幕,翻身下车,来到梁渠和张煦面前,恭敬行礼。“梁大人既为独一无二的玉牌,本次拍卖,梁大人持有玉牌,所有拍品,任意三件不计抽成。此外十件拍品,九折,超过此十三件,同金牌一般,九五折。”梁渠面色欣喜。不少!天舶商会的拍品,大部分不是商会本身拥有,仅仅作为一个平台代为销售,其后从中抽水。折扣本质是间接降低自身抽水。例如梁渠的鲛人泪,属于名贵珠宝,抽成达到惊人的二成五。免去抽成,等同于珠宝品类打七五折。其余天材地宝,灵器宝物抽成不如名贵珠宝类多,但大多在一成半左右,至少为八五折。“好赚啊!”徐子帅眼睛发亮。足十三个折扣名额,梁渠自己肯定用不掉,完全可以内部消化!“走!”梁渠挂上腰牌,“咱们去把好消息告诉师父。”“走走走!”“大丈夫当如是也。”躺椅上,青年目露艳羡。他喝干绿豆汤,撑住扶手起身,捏住来之不易的铜牌,摇摇晃晃地回家。张煦未加阻拦,目睹梁渠离去,叫上人抬走失去灵光的汉白玉柱,登上流光舟寻找越王。顶层舱室。“老爷……”“其人品性如何?”“来得匆忙,未尝有太多了解。”“去查。”“是!”汉白玉柱沐浴阳光,通体浑白。关从简见乡民堵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跳上树干几个纵跃,扫视一圈没找到梁渠,大失所望。正欲离去,忽见一女子行为轻佻,坐于长椅,半脱白袜,足趾轻勾绣鞋,露出大腿,当即跳下树来。“荡妇!”骂完。关从简离开。“?”翁少平哈哈大笑。除去关从简,鲜少有人敢当面喝骂自己表妹。实不相瞒。他想这么干很久了。……场上三根白玉柱撤去一根,三条队伍不得已并做两条。半里的队伍,在热闹愈演愈烈的境地下,弯弯绕绕排出小一里。不泛有人排着排着中暑晕倒,被人拖到树荫下喂食绿豆汤。直至中午,第三根柱子回到中央,拥堵的人群有所缓解。上饶埠。獭獭开兜里揣着铜钱,大摇大摆的来到脚店,环顾一圈,意外发现今天没什么人。“獭爷!”小二见是獭獭开,当即请上座,毛巾一甩,按惯例去安排四菜一汤。上好菜。獭獭开爪子勾住小二,环指一圈。小二稍加思索,恍然大悟:“您问为什么没人?”獭獭开点头。“昨天下午到今天,人全去河泊所府衙那,去摸什么玉柱子,谁摸的时间久,谁就是这个!”小二竖起大拇指,“对了,獭爷您主子,梁爷,他就是这个,最大的这个!上午摸了个玉牌!说是值几万两!”摸得久。最强?獭獭开眼神大亮,对后半句充耳未闻,扒拉完饭菜,拍下铜板往河泊所府衙去。到了地方。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獭獭开竖直身子,探头探脑地观望人群,不在乎旁人诧异惊恐的目光,主动排到队伍后头,等待摸柱。外乡人没见过那么大的江獭,退出一个圆圈,期望军汉们出手赶走。靠水人,知晓江狼凶。岂料军汉没一个有反应,视若无睹。朝廷官员尸位素餐至此?精怪怼到脸上了都!有外乡武师见不惯,正要出手,后头急忙有人拉住。“梁爷家的獭!会开船,会上街买东西,从不找零,大方得很!人人都叫它獭子爷,你不惹它,它不伤你!”“梁爷?”武师迟疑,“摸出玉牌来的梁爷?”“就是那位爷!”“怪怪,人神异,养的江獭也不差!”“宰相门前七品官呗。”没见识过的外乡人闻言胆战心惊,一点一点往前挪动。排上半天。獭獭开来到汉白玉柱前头,左右看看,学着旁人的模样,搓搓毛发,搭爪上去,登时全身炸毛,呲牙裂嘴,露出满嘴尖牙,却是没像普通人一样倒头就睡。“呦!阿水家的獭!”屋檐下的柯文彬挑眉。武者多能坚持数个呼吸,普通人基本一摸即倒,安详入睡。小小江獭,坚持得住?柯文彬喊人来看热闹。白玉柱下,獭獭开面容扭曲变化,一会苦大仇深,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惶恐害怕,愣是不把爪子从玉柱上拿下来。一个呼吸,两个呼吸,三个呼吸……日晷长影缓缓推移,乡民心惊肉跳。这……“不会真让一头江獭得了牌子吧,我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似乎一语成谶。四分之一刻钟仅差一两个呼吸,旁边军汉几乎要伸手去拿铜牌。恰于此时,獭獭开浑身一颤,晕晕乎乎地瘫倒在地。呼~现场响起低低的呼气。幸好。铜牌者捏捏腰间沉甸甸的,依旧分量十足。让一头愚蒙野兽竞比过去,不如转身跳江。军汉抓起獭獭开的后颈,拖进树荫。画蓝血印记的主薄掌托砚台,手持毛笔,面对长满黑毛的江獭束手无措,琢磨片刻,往它鼻头上轻轻一点。不得二测。“居然坚持那么久,怪厉害啊,咱们河泊所能不能训练一支江獭部队?”柯文彬侧头。江豚规模一旦起来,跨境对敌,水下巡逻,全是一等一的好手。但那是水下,人仍得生活在岸上,许多事情多有不便。正好江獭有爪子,能上岸做许多江豚做不了的技术活。“不大行,朝廷早试过,江獭太凶,收服是能收服,得精怪里比较聪明的,单阿水这样一个或一家,勉强能指挥着办点事。”冉仲轼指向獭獭开道,“往后繁育出来的下一代,逮着机会就逃。两窝凑一起,第二天起来,必定惨死一窝,根本无法集成规模。再者,普通精怪训练起来非常费劲,根本做不到阿水那样,轻松指挥江獭开船的地步。”“阿水到底怎么养的……”六月一十八。辰时。天舶商会门前车马骈阗。梁渠递上请帖,领龙炳麟,龙娥英进入天舶楼。 第五百零九章 亲传(4k) “诶诶诶,牛别站路上拉屎啊!捡起来,把牛屎捡起来!”天舶楼前。汉子裤脚裹满黑泥,见马车驶往,牵上老水牛快步赶过,哪知老牛半道上发神经,定住不动,分开后蹄,半撅屁股,屙上一泡牛粪。河泊所的小吏人都看傻了,攥紧手上鞭子,越王要来,当街拉上一泡牛粪?梁渠闻声回头。“快快快,捡干净,捡干净!”“是是是。”上官当面,小吏不好挥鞭发作,连声催促,捏着鼻子让汉子清理干净完事。梁渠收回目光,迈步向里,龙炳麟,龙娥英分列左右,落后半个身位。“大人这边请。”管事于右前方领路。甫进门。无数目光投来。无他。身高七尺二,超过两米四的龙炳麟存在感太强,鹤立鸡群。“空旷”的余光里,陡然塞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小巨人”进来,任谁都忍不住聚焦。聚焦后更不得了,目光完全移不开。三个人,没一個普通。梁渠不必说,素有威名,炙手可热。昨日刚从越王手里摘得玉牌,独一无二,轰动全府。思量身份。听闻河泊所同龙人有联系,更有入府衙当差者,想必“巨人”是传说中的龙人?右侧……龙女?有客人咋舌:“龙女……尽皆如此貌美?”肤如软玉,真是顶顶漂亮,像看见一块浸在清水中温养的翡翠。相伴一侧,宁静端庄。一楼到底男人居多。梁渠,龙炳麟再优秀不凡,不及龙娥英半分瞩目。奈何龙女跟随梁渠左右,摆明关系,纵使好奇,众人亦不敢太明目张胆,招惹祸端,多借余光蹭上几眼,挠心之余艳羡万分。领路管事侧身。“距离拍卖会开始仍有两刻钟,大人要在一楼逛览一番么?”“上二楼。”一楼多为租赁场地,二楼方为天舶商会自营,品质相较于一楼有保证。管事稍稍鞠躬,继续引路。梁渠看向左右:“喜欢什么不必客气,拿上便是,我会帮你们结账。”龙炳麟,龙娥英点头道谢。登至二楼。喧嚣的议价声消失大半,商铺与商铺之间井然有序。“这块玉,多少钱?”梁渠在一处玉铺前停下脚步,从黑绒布上抓起一块白玉石问价。羊脂白玉籽料,没经过加工,附有一层浅黄色石皮,体积对比越王给的玉牌稍大,品质有差,但不拿在手里把玩对比,基本瞧不出来。“梁大人喜欢这块天山玉河白玉籽料?四千二百两白银。”玉贩认出问价人身份。“如此之贵?”龙炳麟吃了一惊。换做一条宝鱼,一株宝植,几千两都能理解。可这仅是一块白玉,不能吃,不能用,凭什么?“黄金有价玉无价,天山玉河里的玉料,唯有每年夏秋季融化的雪水汇成滚滚洪流,将深山峻岭中的玉石冲入河中方能打捞。等秋末洪水退去,河水变得清澈,正是下河采玉的最好季节,却端是冰冷刺骨,不知得冻坏多少条采玉人的腿,方能挖出一块这般品质的羊脂玉,不算贵了。大人找个好些的玉工,雕个喜欢的模样,时时佩戴,常常欢喜,此等舒心,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玉贩毕恭毕敬,“孙管事是珠宝行家,不妨道上两句?”引路管事抬手作揖:“王师傅同我天舶商会签有五年合约,的确是公道价。”梁渠摩挲玉石,没有怀疑天舶商会信誉。“包上!”玉贩转身去拿木盒。梁渠抬手拦住。“你是玉工?”玉贩点头:“大人是要做工?私以为,如此好料不必着急琢磨,需带回家好生温养,认真地想好模样,否则,琢磨后再反悔就难了。”“不反悔。”梁渠伸手入怀,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羊脂玉牌,“照这个做。”玉贩接过玉牌,联想昨日传闻,暗暗吃惊:“大人这……”“替我做块一模一样的。”梁渠不假思索,“昨日领上玉牌报喜,师娘爱不释手,却不好留作她用,便想着做个一模一样的,放在师娘身边作个念想,大致要多久?”玉贩觉得这是托辞,却没多问,打量预估。“梁大人来参加拍卖会的吧?”“对。”“二十两,拍卖会后即可。”玉牌形制不算复杂,方牌圆角,正面一个“越”字,反面祥云花纹。玉贩用红漆拓印正反侧面,确认尺寸,清洗干净,交还回来,拿上价值四千多两的玉石籽料,琢磨加工。师娘自然是个借口,雕块一模一样的玉牌,指不定哪天用得上。越王一击,需灌注气血使用。张煦亲口说过,用完一击,玉牌会裂。但有赝品,只要没人亲眼见过梁渠使用,越王一击就始终“存在”!“有看上的么?不必客气。”龙炳麟,龙娥英摇头。天舶商会虽对龙人充满新奇,吸引力却没那么强,依托植物建造的房屋,水下不算少见。得到否认回答,梁渠登至三楼。“乙柒……”扫视一圈包厢标号,梁渠往里面走。今日带上龙炳麟,龙娥英,不是找保镖,铺排场,而是河泊所给龙人一族单独安排有包厢。龙人是有钱的,从龙宫搬出来时,带有不少宝贝,只是现银不多。故今日带两人一道过来。整个三楼同上次稍显不同,三楼二层中央的包厢,从门框到门扉,全经过改造。外头瞧至少百余平米,路过门口,淡淡的熏香味从屋里飘散。不用说,核心位置,给越王留的。管事打开房门。“梁大人,炳麟哥,娥英姐!”包厢里,龙子建,龙子和埋头猛啃西瓜,见三人进来,放下瓜皮起身问好。龙炳麟讶然:“你们也在?”龙子建挠挠头,嘿笑道:“平江、平河在河泊所任职,跑去江陵县去勘查水道,附近龙人没几个,我就带子和来凑个热闹。”龙炳麟无奈摇头。寒暄几句,安顿好龙人,梁渠前往师父的乙叁号包厢。推开门。徐子帅猛拍大腿:“呦,正主来了!”“阿水你摸完柱子拍拍屁股走人,昨个差点累死我和胡师兄!”一见梁渠,向长松忍不住大倒吐苦水。梁渠对二人的反应莫名其妙。“我摸柱子……怎么会累着两位师兄?”胡奇揉捏眉心。“你昨天摸出块玉牌,当真好大名声,下午来武馆学武的学徒猛增!我和向师弟一整天什么没干,什么没教,光顾着安顿新学徒。到傍晚一数才知道,招了一百三十六个!武馆里都安排不下,就这样,吃完晚饭还有人来!算上今天的,来学武的新学徒有两百一十六位!里头一半多是外乡人,今天趁着有拍卖会才请假休息半天,估计现在还有人去报名。”向长松笑问:“师弟你猜猜,他们来报名问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梁渠故作不知:“猜不出来。”“哈。”向长松清清嗓子,拿腔捏调,“请问,给梁水使启蒙的杨氏武馆,是不是这家?”徐子帅哈哈大笑。梁渠挠挠脸颊。越王到来,整个平阳府里罕见盛事,加上义兴镇乡民自来水,自己无形中给师父猛猛打了一波广告。甚至不局限平阳府城和周边数镇,包括离得近的大县。隔开县域,虽说距离有些远,但出得起钱,是能住宿武馆的,三个月不回家,不是什么大事。“多出来的学徒怎么安排?”“能怎么安排,师父找庞馆主商量一番,安排了一部分住过去,实在待不下的,就排到下个月。咱们武馆继续扩张,师父叫了一大批工匠,准备再建两亩的长排屋,修第三个演武场。伱不是有个同乡林松宝吗?他如今是二关武者,和李立波,陈杰昌一样,河吏和武馆里两头跑。”“那我回去找我镇上的武馆主商量商量,应该能安置一部分。”梁渠道。义兴镇上有三家武馆,肯定有不少空房。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赚一份住宿钱,三位武馆主应当不会拒绝。“行。”胡奇没有拒绝。说到武馆招人,梁渠想到一茬。“师兄,此前我说过的,和书院一起合办的事,做的怎么样了?”越王到来属于意外状况,此前没人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诸多大族进入平阳府,两位师兄曾为武馆如何与其他“包分配”的武馆竞争而愁眉苦脸。梁渠给的建议就是先同上湖书院合作,教识字,暂时提升竞争力,稳住发展。其后等自己的种田计划发展起来,续上“工作安排”,为万全之策。奸钱日繁,正钱日亡。美妇常伴痴汉眠。大家族底下的武馆本质是为“筛选”。相当于百姓自己出钱,接受“职工培训”。里头连个正儿八经的老师都没有,全是学了几个月的老学徒,以老带新,一片混乱。单挑部分有成果的人,安排工作,至于练错,练岔的人,压根没人关心。教习质量远不如正常武馆。架不住明面上有工作安排的武馆,比单纯学东西的更有吸引力。向长松道:“赵山长答应了,按正常价格给先生开月俸就好,比想象的简单,应该是看你整了拼音法的面子上。说起来,这招是挺管用,越王来之前,来咱们武馆学武的人,要比往常多不少,尤其是交不起太多钱的人。”“有武馆模仿吗?”“有,刘家的,李家的两家,皆有模仿。”向长松如数家珍,“不过效果没咱们的好,上湖书院单和咱们一家搞,其他武馆全部遭拒,有先生去教,仅能代表个人,不能代表书院,书院里的图册,全不能借用。”“改天得去谢谢赵山长。”“可不是。”“可不是什么?”“陆师兄,卓师姐!”又几位师兄师姐进房,包厢里愈发热闹。“上回拍品一百余件,这次足有三百之巨,翻出一倍有余啊,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拍出百万?”“会吧,有越王,有宗师,指定要有更好的东西。”“你们说,越王会拍东西吗?”“不太会……越王一出手,谁敢提价啊?商会的单子肯定事先给越王看过,有什么喜欢的,直接挑走,不然和咱们竞争,太跌份。”“可不敢乱猜。”“几时了,还不开始?”徐子帅推开窗户,眺望平阳府城。车填马隘的热闹从街道上传来,宽阔的大道上挤满一个又一个小方块。衣冠杂沓的大人物乘骑马车,自道路尽头浮现。河泊所提领、缉妖司统领、简知府等高官早早赶来,无人上楼,恭敬地候于一楼大厅。杨东雄跟俞墩位列其中。师父,二师兄站堂,其余弟子不好坐三楼吃吃喝喝,只得跟着下去,迎接越王到来。纯苦差事。话轮不着说,队站得一个不少。说起来没见到苏龟山。梁渠探头探脑。自打越王来平阳府,苏龟山没到西厢房出现过,乌沧寿跟着销声匿迹,倒是池塘里的小乌龟一个没少。不知走马上任的苏龟山,还会不会回来住……舅爷不在的第三天。想他。“参见越王!”思维发散,梁渠忽得听见喊声,却被人堵在中央。人头攒动,他根本看不清前面状况,亦步亦趋地作揖拜伏。“昨日获得玉牌之人,可有来参加?”此言一出。众人齐齐回头,四下扫视,视线迅速落到后排的梁渠身上。旋即默契无比,纷纷撤步,退出一条人墙通道,让越王无比清楚地见到了玉牌拥有者。梁渠:“……”《眼识法》感受到一抹独特目光。与以往全不相同,体会不出任何情绪含义,却仿佛有实质重量,压上肩背。没时间思考,梁渠低下头颅,快步上前,合手作揖。“下官梁渠,拜见越王!”“不必多礼。”越王抬手虚扶,目视众人,“时候不早,大家上楼,你跟我来。”话毕。越王迈步登楼,前头朱炳灿拉起蔽膝,快步引路。怎么跟被教导主任叫住似的?梁渠纳闷,不敢有片刻停顿,于越王后头诸多金牌拥有者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疾步跟上。“诸君……”“今日第一件……”紫铜铸的香炉里,几缕轻烟笔直地上升。包厢外,商会主管朱炳灿的开场词清晰可闻。越王端坐罗汉床,倚靠冰玉凉垫,张煦俯身递上一本册页。翻看两页,越王合上册页,压入手下。“武试最后一关,我本以为无人能过,未尝有教大家知晓之意。然天下之大,到底有奇才,怪才。那日接船,你身上沾有白猿气息,我懒得理会。知晓我行踪,路线,多半为苏龟山的主意。既然你过了武试,轶类超群,我不会追究你用得何种手段,仅问一件事。可愿做我亲传?” 晚一点 .la今天更新会比较晚……大家可以先睡。《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抱歉,真的很累。 朋友都叫我冷处理。编辑也叫我冷处理。读者也叫我冷处理。我想着那就冷处理。大家都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大家为了我好。冷处理才是利益最大的做法。但看着一个一个加我QQ的跑来骂我的人,一个一個在评论区带我节奏的人,我从四点忍到凌晨,看着始终写不下去的文章。我忍不了。我第一本书,均订个位数,几乎没有任何订阅收益,照样写了五十万字。第二本书追订到后面,只有一两百,写过书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低的成绩,可以说后面没有人看了,完全看不到起来希望,一样写了一年多。我从来不是一个因为成绩不好,就随便切书的人。我是经常因为这样那样或者单纯卡文的原因请假,但绝对会尽最大可能的保持作品的完整度。我可以保证。不管多难写,剧情多难推进,一定会给一个大差不差的结尾。事实上这本书快一百二十万字的,但整体构架依旧非常稳。因为每一个剧情分叉,我都在认真的琢磨,处理,尽可能的让前后事件有所关联,减少路上捡到钱这样的巧合,让它变得顺滑,自然。好比蛇妖出现送宝,从前到后,再到武圣到来。其实是主角自己祭祀获得眷顾度,故事背景下,自我行为引发的蝴蝶效应。你在许多书里,是看不到如此顺滑的,合理的推进的。或许没有什么大高潮,但水猴子就是这样一本娓娓道来,轻松向的玄幻小说。并且是主角有一票强力师父,高人看护下,依旧能成为故事中心,不会被喧宾夺主的原因。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不会写任何恶心人的桥段。这是我作为作者,也是读者的承诺。并且因为不换地图的方向发展缘故,诸多人物基本不变。即便你养了一段时间,许多东西和记忆有些模糊,也能很快,很轻松的捡起来。靠着这样的风格,才让我在卷如牛马的玄幻赛道吃上了一口饭。许多人觉得我懒。成绩那么好,还不努力更新。其实恰恰相反。就是因为这本书成绩太好了,好到让我患得患失,以至于我每次下笔,都要认真琢磨,一千字就足以让我写上小两个钟头。哪怕是发出去,后续发现有可以改进的地方,添上大几百字都是十分正常的。当然剧情肯定不会变,这个和落子无悔的道理一样,是对看过读者的极不负责,但转场,文字润色,我时常会做。有时候你们看到楼层一下消失几十层,其实不是删除,而是没有及时刷新段落,导致评论在了原来有评论的地方。所以不管你们往下看后,会有什么看法。会不会弃书。哪怕因为这件事,导致我成绩下滑,或者停止上升。我都要说出来。因为我实在憋得难受,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四月一十四。书友群有书友陆续发投票截图,某人在群里跳出来带节奏,说写得太水,不投,投其他书。我看到了。心里有些烦闷。几张月票,你觉得水,不投就不投,别人投票关你什么事?要挑读者投票发截图的时候故意出来说?为何说是故意,因为四月十四,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月底才是双倍,我,运营,管理,没有任何求票行为,群里当时聊的全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是在有人晒截图之后,特地跳出来说的。那时候是半夜,夜深人静。我苦于卡文,心情不好,本就烦躁,突然间被这么难堪了一下,索性踢了。眼下一群人喷我,说我说水就踢,完全是避重就轻,省却中间前因后果,春秋笔法。群里经常有那么两个读者出来说水,我什么时候踢过???整个书友群,我记忆里一共只踢过他这一个人,至多不会有两个!而这个时候,我只踢了人。没有进行任何额外处理。没有对起点账号进行禁言。没有任何口角纷争。然后呢?第二天还是第三天,对方突然发现自己被踢出群了,不服气,跑到书评区来阴阳怪气。因为是四月份十多号的事,说了什么我完全记不得了,也没有截图保留证据,这是我最大的不利之处,只模糊记得是说我如何,格局小之类,连续几个质问和问号,然后放言不看。或许我踢人是因为心情原因做的过分了,但这个时候,看到阴阳怪气和质问,我肯定不会低头认错,甚至火气蹿了上来,非常恼火。我他妈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又不是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凭什么惯着伱?想着反正你也不看了,直接永封。但我没有管理好自己情绪,想到对方故意跳出来带节奏的行为,在QQ面板里找到了对方,骂了一句“你是傻逼吗?”甚至当时有着想加上好友,和对方好好辩驳到底哪里水的想法。但这个就是灾难的开始。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不该骂人。骂人就是原罪,没有可以辩驳的。我不会标榜自己是白莲花,错就是错了。我的情绪当时就是失控了。因为每天熬夜,醒来看到一条质问,肝火往往非常大。结果发出去了。没有回应。到有回应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这个时候我完全没有头绪了,只记得我踢过这个人,加上好友,对方就是三句起手式。“老子艹你妈。”“出生东西”“你也配?”于是对线就这样开始了。接连骂了一大段,我删了对方好友。本以为此事到此结束。有个作者忽然私聊找到我,说我完了,然后发了一串聊天记录给我看。原来是对方截图对线内容,发在了那个作者的书友群。紧接着噩耗连连。凡是我知道的,我认识的作者,全部都有,消息传的比闪电都快。我的书友群也转进来了,许多读者上来就问我怎么回事。不停的有人加我QQ,骂脏话。我已经气傻,气懵了,感觉事态完全脱离控制。有书友群里问我是谁在搞我,我就直接发了,说,就是这个人。时间先后证据在段评论。谁知群里有战地记者,又一次转发出去了,聊天记录几乎是下一刻就又光速一样飞了出去。这下瓜完整了。消息转遍各大群的前提下,最不希望事态扩大的我成了网暴发起人。“说水就禁言,追着上去骂。”“不投月票就追着骂。”“下等盟。”“万订作者召集粉丝网暴。”你们可以看到,我热搜第一。书评区一分钟能跳出来十条类似上面的评论,在书评区骂,在章评里骂。我六神无主。我找朋友,找编辑,找书友。他们告诉我冷处理,提到的就删,让我保持沉默,不要说话,不要回应。还打电话安慰我,说这种热度只要不理会,几天就过去。我非常感谢朋友的支持。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一边删评,一边忍不住想要辩驳,可怎么都辩不过来。吃饭吃了两筷子,几乎是白饭一样塞了进去。于是。十四号没有更新。凌晨的时候,我看着写了五百字的章节,想继续往下动笔,但神经一直在跳动,整个肺腔都像是泡在了水里。非常抱歉。我的情绪管理很糟糕,影响了其他读者的阅读体验。但我今天真的很累。抱歉。 第五百一十章 义子?徒弟?师父! “鬼狸虎幼崽!此精怪形似狸猫,聪明伶俐,身姿夭矫,成年体长不足三尺,出其不意足可袭杀奔马初境乃至中境武师!适宜看家护院,逗乐取宠,起拍价,三百两白银!每次加价不低于五十两!”柚木搭建的平台上金光流转。朱炳灿抱起一只形似虎斑猫的幼崽,展于左右。幼崽拼命挣扎,尾巴抽动空气,带出呼呼风声,然无济于事。“三百五十两。”“四百两。”二层包厢无人回话,单一层排座客人有零星喊价。鬼狸虎实力下等,作为拍品,胜在形貌优秀,讨得女性欢喜,场内竞价者不多。再者。今日拍卖,大家全心不在焉,目光频频落向二楼中央包厢。梁渠获得玉牌一事,不是闭关修行者,多有耳闻。越王无缘无故,哪会叫上一个狼烟武师?压根不用去想其中关窍。故朱炳灿临时调整前几样拍品顺序。起初本该是一件不错的天材地宝暖场,活络氛围,现今改为一只无关紧要的宠物猫,教人有时间思虑。排座里,熟悉的小家族族长围成一个小圆圈。“几位家主,有何想法?”中年人手掌盘动狮子头,斜瞥一眼二层高台。“曾听几位金牌获得者说,武试捱过一刻钟,会有一杆擎天神枪浮现,从天而降,内含微末的武圣意境,击人而出,故有猜测,获得玉牌,需击碎或顶住这杆神枪!”“击碎或顶住神枪?”旁人仿佛听得什么天方夜谭,“岂不是要对抗武圣意志?”“不错。”“换大武师来,或许有机会,以量取胜,小小狼烟……凭何?”“觉得不可能?”“不可能!”“要不人家的玉牌独一无二?”狮子头咔咔作响。众人哑然,无从辩驳。“何等武学,真术能修出武圣意志?武圣绝学?亦或更高?”“修行武学的是人,难不成获得真术,寻常武者能一步登天?修不成,修得成,到底看人。”言语至此,几位族长不再纠结。“古铜释文水……起拍价,五百两……”“诸位以为,越王喊那小子进包房,意欲何为?”“收徒吧。”有山羊胡族长摩挲扶手,“收徒、联姻、拜干亲……笼络俊才最常见之法。未曾听闻越王有适龄婚配之女之孙,联姻必从旁支挑选。此等天才,旁支联姻,关系脉络终究浅了些,然拜干亲又显太过亲密,唯有拜师,不偏不倚,正正好。”“不大可能。”八字胡族长摇头否认,“梁姓小子贪名,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父、君唯一,多半不会另投他人。”“好名如何?名利相互,有利自然生名,有名自然生利。”“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我倒觉得未必不能拜上一位干亲,你们单知道拿玉牌者的天赋高,却知这天赋究竟有多高么?”“这……”山羊胡,八字胡面面相觑。是啊。武圣距离几人太过遥远,以至于,虽知晓击碎武圣意志之人必定天赋绝伦,轶类超群,却不清楚究竟高到何种地步,仅是自身模糊猜测。交头接耳间,余光里阴影一闪。甲壹号包厢房门打开。梁渠环视一圈,未曾理会,在无数道探究目光中走向乙叁号包厢。拍客窃窃私语。诸多金,银,铜牌获得者混杂其中,目光炯炯。金银铜,三者待遇各不相同,差距极大。玉牌该当如何?乙叁包厢。徐子帅心不在焉地听朱炳灿唱价,透过窗户栏栅,瞥见梁渠,赶转身开门,推师弟坐到罗汉床上。“快快快,阿水!越王叫你前去何事?是不是要收你为徒?”几个小族长能猜到的事,师兄师姐如何猜不到,全紧张梁渠决定。梁渠嘿嘿一笑,起身向杨东雄作揖,再面向诸位师兄、师姐。“起初越王想收弟子为徒!”向长松伸长脖子:“然后呢,你是答应还是拒绝?”“弟子自然拒绝。”梁渠转向杨东雄,恭敬一拜,“师父对弟子有再造之恩,如何能因利害关系,抛弃恩师,转投他人?”昔日老和尚要收他为徒,梁渠不过四关境界,中间差出四個大境界,仍是拒绝。狼烟到夭龙武圣,比起曾经差距,更减少一个,仅有三境之差,没有当初拒绝,现在答应的道理。杨东雄乍闻直言,心绪莫名。既有感动,亦有耽误弟子锦绣前程之遗憾。武圣。国之柱石啊。“师父不必为弟子抱憾,昔日没有师父教导,渠必不会有今日境遇。弟子摸得玉牌之前,曾见一南浔子弟摸得铜牌,其衣着补丁,浆洗发白,必多有窘迫。倘若家住香邑大县,困顿于车马,又岂能有翻身之机?”梁渠言辞真切。依靠杨东雄,他平稳度过发育期,此后顺势进入到河泊所,同顶头上司徐岳龙攀上关系,至此平步青云。没有杨师打的底子,许多事情无从谈起。至少五月异象,轮不着梁渠吃肉。杨东雄微微点头,理解梁渠话语,老怀甚慰。徐子帅迫不及待往下问。“然后呢,拒绝,就没了?”“其后越王转而要收弟子为义子。”义子!众人一惊。这关系比师徒亲近多了啊。“你答应了?”梁渠又是摇头。“啊?”众人大惊。徐子帅惊诧:“弟子,义子全不当?”“不当。”不收弟子,成义子。梁渠起初是心动的。人养只猫,身上都有猫骚味,越王却未追究蛇妖一事,端是宽宏大量。怎奈时机不同。自己义兴镇辛辛苦苦发展那么久。到宁江府,多半要住到府城中心。年年河神祭祀有没有份尚且两说,离水泽距离绝对没有平阳府那么近。且蛤蟆大王的通道消失,香邑县的血石矿距离更远,自己打下的根基朝夕间化为乌有。想要南北连通,非得连接大段的涡流水道不可,平日维护是个极大负荷。许一两天就得抽空一次,频率太高,身体受不了。“你什么都不当,岂不是什么好处没捞着?单拿一个玉牌?”“那倒不至于,越王大度,感我忠义,孝悌,依旧收我为座下记名弟子,今后玉牌就是我腰牌,随时可去宁江府找越王,不必通传,且……”梁渠故作停顿。“哎呦喂,伱丫大闺女上轿啊,急死我了,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徐子帅抓住梁渠肩膀摇晃。“越王明明找我,怎么徐师兄比我都急?”“快说快说!”梁渠咧嘴:“且越王让弟子九到十年后,去往宁江府,教他如今四岁小孙子武艺!让我做他师父!”“啊?”武圣孙子的师父? 第五百一十一章 满载而归 不当义子,不当弟子。当师父?师兄师姐面面相觑。闻所未闻!徐子帅认真数数。“十年后,阿水二十八九?武圣孙子十四五?倒正合适,以阿水修行进度,多半已经狩虎大武师,给武圣孙子武道启蒙,不算差劲。”武道启蒙。不管武圣来,大武师来,差别不会太大,顶多细枝末节。若是成宗师,更不得了,足以和大顺记纪录比拼,乃至超越!大顺最为年轻的武圣是张龙象,一十五始修行,四十有八入武圣。不过最年轻的宗师却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人,柏光毅。年仅三十一岁即入宗师,时年七十有二,仍未入武圣,属于赢在起跑,输在半道。“可以啊,你小子混的!”徐子帅大喜。越王记名弟子。世孙师父。哪一个都身份不凡。后者或许暂时没什么突出,但有了这个约定,身为记名弟子的梁渠肯定是同其他人地位不一样的!陆刚问:“十年后教,什么时候拜师,当下?亦或九,十年后?”“当下!”梁渠回道,“越王算准时日,说明天为黄道吉日,定在明天办,让世孙给我奉茶!”先收一个四岁小屁孩为徒,双方把关系定下,十年后再去教。此种感觉相当奇妙。令人眼界大开。联姻,师徒,拜干亲外,竟有第四……唔,不对,依旧算师徒,不过顺序颠倒过来。“小心是個混世魔王!”“师兄你是嫉妒?”“是来自师兄的劝诫!”“第一十二件拍品,鲛人泪……起拍价八百两白银,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两!”“我东西来了!”梁渠听得朱炳灿唱价,甩开徐子帅膀子,趴上窗阑。自他从包厢内出来,神游天外的拍客纷纷回神喊价,整个拍卖现场渐入佳境。“一千二!”“一千四!”“两千!”拍者繁多,去年商会一百多件拍品,今年物品数目足足翻有一倍,整体拍卖节奏要快上不少,以免拖沓。片刻功夫,五颗全出!“第一颗,五千三百两。”“第二颗,五千一百两。”“五千三,四千六,四千二。”简简单单,不算抽成,两万五千两到手!算抽成,除去一颗比直卖略有亏损,其余全赚!买拍品能任意三件免抽成,不知道卖能不能免?那日朱炳灿来得匆忙,估计不太清楚,梁渠有寄存拍品。徐子帅听闻价格,哈喇子都快流出来,双目赤红。“四师兄别这样看我,你现在样子跟刘家得癔症的小孙子一模一样。”“咳咳。”徐子帅让口水呛到,抬手抹两下,左右环顾,低声询问,“师弟,跟师兄透个底,你如今到底存有多少银两?”梁渠伸出三根手指。“我天,三万!”梁渠目露鄙夷。“三十万!唔,小差两万吧。”二十八万!徐子帅瞳孔地震,结结巴巴。“你,这,怎么赚的?”几位师兄大为不解。梁渠没什么固定产业,唯一搞的种田仍在投入,没有产出,哪来如此多余财?“上回咱们去大泽上观摩异象,徐提领不是收船票么?你们没交,我和他七三分,拿了二十。”梁渠摆摆手,“全是浮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二十……”徐子帅小心翼翼,“伱七?”“格局大点,我要拿大头怎会只有二十个?七成是人家的!”“干!徐提领七?!那他赚四十多个?”徐子帅直眉楞眼。同样姓徐。财力怎么差那么多?唱价不停。“第二十一件,斑驳石……”“招财猫眼花……”“气血调和丹,缓和药性冲突,乃至有激发药力之效,起拍价,一千两!”气血调和。家里一堆宝植碍于药性冲突没吃。梁渠正好需要。四千七,拿下!“枯荣姊妹莲,枯荣并蒂莲的畸变种,效果略微逊色,胜在年份极大,起拍价五千两!”枯荣姊妹莲?梁渠稍加观望。比自己以前吃过的要大不少。相似相非的宝植不容错过。【龙虎金身】七大阶段。涌金光,现金人,凝五肢,浮五相,披宝衣,活似人,端宝相!梁渠如今卡在第四阶段【浮五相】,加上家里两生花,应该能一口气跨到第五步,【披宝衣】!金身披上“宝衣”,俨然能透体半寸,强度增长不言而喻。三万一,拿下!“翡翠碧水三钱,水属性宝液,温养内脏……”六千两,拿下!“脉髓玉液,帮助狼烟武师开脉。”两瓶。五万六千两,拿下!徐子帅、向长松等师兄双目失去焦距,浑浑噩噩。旁的狼烟武师不知要攒多少年,小师弟完全是挥金如土的作派。半个时辰不到,十万两白银流水支出。赶拍卖会进货来的么?该说不说。修行快有快的道理……拍品数目来到一百件,整体成交价格来到一万到三万区间,两百件往后,全三万以上。杨师仅出手拍下一件,五万五千两。可惜。等半天,梁渠没等到同上次一般的奇特金睛,亦或其他有感触的生物残骸。柚木台上,一件精美白衣置于托盘捧送上来。“第二百六十三件,龙灵绡!采用鲛人腰腹彩鳞所制,唯有五千鲛人以上的大部落方可制作!入水不濡,千变万化,形色万千,一件衣抵百件装,起拍价一万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三百两!”龙灵绡?包厢内,俞墩,陆刚尽皆投来目光。梁渠有一件龙灵绡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感情一件衣裳那么贵!徐子帅嘴巴发酸,他老早羡慕这件不用替换,每天想穿什么款式都有的衣服。如今亲眼见到另外一件,苦于家资不丰。只恨财力不足!“一万五千两!”起拍一万,眨眼跳到一万五。听声音,貌似是柯文彬。论及谁对龙灵绡最为眼热,自然是天天见梁渠穿的河泊所人。一开场,几人唱价就把价格飙到三万。最终依旧是徐岳龙以五万八的高昂价格拍下。“怪值钱的。”梁渠摩挲龙灵绡,好似银票披身。三百件拍品往后,基本为家族购买。基本干看。没有合适的。多狩虎大武师用,乃至有部分矿石,妖兽核心给宗师打造灵兵都够格,每一件价格往六位数上走。而比起去年一件的延寿宝材,今年足有两件。一件被简中义拿下,一件被翁家拿下,价格全喊到四十万两以上。至延寿宝材拍出,今年的拍卖会就此落幕,拍客陆续离开座位。“简府主对延寿宝材真是情有独钟。”徐子帅道上一句。梁渠不禁点头,去年加今年,花八十多万延寿,离谱。“我以为会有什么特别宝贝呢,拍出百万高价那种!”“不大可能,拍卖会准备之前,平阳府仅有翁家一位宗师,估计光准备数量,质量略缺。”梁渠穿过廊道,来到后台交易处,抽出大把银票,检查拍品,兑现折扣。按照价值和抽成比例最高的三件免税。一瓶脉髓玉液,一株枯荣姊妹莲,杨东雄的一份宝植,三件免税,八五折。剩下来的份额,包括几位师兄不用白不用,一律九折。几位师兄没教梁渠吃亏,全按零点五折的价格补贴回来。相当于梁渠给他们打九五折,自己吃一部分回扣。零零碎碎加起来,总花费不到七万六千两白银。“可惜,今年没白嫖到功法。”梁渠环视一圈,没发现卫绍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吃一堑长一智。好在白嫖到了宝植。关从简的身影自脑海中浮现。 第五百一十二章 孰美? 日光渐橙,荷叶飘晃。獭獭开立足塘石,顶颗蓝鼻头,竖起一根爪趾,环转一周,向水兽大将展现自己的英勇事迹。一个呼吸,就差一个呼吸。铜牌到手。小江獭双爪合十,目露崇拜,将獭獭开的蓝鼻头视作强大象征。大河狸对獭獭开拿什么牌子不感兴趣,金银铜的,以前大泽里时常捡到,收集一堆,它拍拍尾巴,抱住方木块上下打量,琢磨从哪开啃。肥鲶鱼双目放光,大为心动,欲争夺最强之名。暗瞥一眼爬出围墙阴影,追晒太阳的“不能动”。此獠大奸似忠,满嘴谗言,比内侍阿威更为可恶!竟再一次领先自己,接受天神点化!若是自己夺得最强名号,必能领先,教天神另眼相看!奈何无手无脚,无法上岸摸柱。错失好大机缘!肥鲶鱼唉声叹气,须子卷出塘石缝隙间的蒲公英,吹成秃秆。忧愁淡淡。随风飘散。“摸一摸柱子,拿玉牌子?”老蛤蟆蹲坐圆石,挤出圆肚,陷入沉思。“玉牌子,价值几何?”獭獭开愣住,爪子揪住胡须使劲回忆。排队时,记得村民们有言语讨论。貌似。几万两?“几万两!”老蛤蟆大惊,忙掰动爪蹼。“梁卿说,一条宝鱼小一千两,一块玉牌几万两,价值几十条宝鱼?”自己抓得好几天!“柱子在哪?速速领路!”……江淮河畔,流光舟上。“时间差不多了。”张煦遥望天色。比斗相约傍晚时分,眼下大约申时末,酉时初,该去提前拜访。下人前去传话。三艘流光舟上,陆续有人从舱室中走出,集合甲板,金银铜牌者皆有。马少白,解雁,裴云坤……金牌。边元冲、翟云骕……银牌。林彦江……铜牌。林林总总大几十号人!一府之地,个别金牌,少数银牌,十数乃至数十铜牌。汇总下来其实是一個不小数字,在场的甚至远非全部,仅是对比斗相对感兴趣的那部分。张煦振臂一挥。“走!”杨府。张煦,杨东雄,两位大武师相聚厅堂,闲聊攀谈,交流心得。许氏早作准备,派人去打捞井中凉冻过的西瓜,切好招待客人,让众人不必拘束。花园,演武场,庭院,随意闲逛。别院。陆刚,徐子帅帮忙规整演武场黄土地,撒入固化剂,用木槌大力夯实。“怎么来那么多人?”徐子帅拭去汗水,手拄锤柄,抬眼望进进出出的人群,他没想到师弟的一场比斗会吸引到那么多人来。陆刚淡定道:“宗师种子常有,而宗师不常有,即便以一府一宗师算,按越王路线,沿途州府不少,上船人自然比咱们想象的要多得多。”“金牌是宗师种子,玉牌岂不是武圣种子?”陆刚不置可否。从越王态度上推测,自己小师弟保宗师,望武圣不会有假。世孙师父不是谁都能当的。“我早说阿水有武圣之姿。”徐子帅洋洋得意,“日后说不得能封个江淮王?”“快些干活吧,张大武师来,阿水和关从简不会太慢。”陆刚抓起锤柄,转手挥锤。日光渐红。边元冲等人花园,演武场全逛过一遍,闲得无聊。比斗正主一个没来,倒是他们这群凑热闹的早早到齐。正啃西瓜。一只乳毛未脱,躲在墙角后的小黑狗探出半个脑袋,眼珠子直勾勾地盯住脚下瓜皮。边元冲玩心大起,右手招招。“嘬嘬嘬~”不叫不得了,一叫一群小奶狗全甩着尾巴,争先恐后地冲进厅堂,围至脚下。所有人全投来目光,边元冲大为尴尬,憋出半句:“这黑狗真黑啊!”杨东雄大笑:“喜欢可以抱走。”“抱走?”此话一出,不止边元冲,马少白,解雁全生出几分兴趣。到宁江府住新家,养条壮实的看门犬着实不错。大家花园里瞧见过黑齿,同小精怪无异,血脉子嗣生养得好,不会太差。“会不会太过唐突?”张煦道。“无妨。”杨东雄摆手,“每年皆有几窝,除去留下育种的,剩下全要送人,无非送给谁的事,我的弟子人手皆有。”“我要这只!”边元冲眼疾手快,抱起开头那只胆大的,其余人反应过来,相继下手,片刻功夫,十数只小狗瓜分完毕。恰在此时,老门房领人进来。“张兄,杨兄,素闻大名,今日初次登门,多有叨扰啊。”赫连念慈龙行虎步,抬手作揖。赫连念慈名字温雅,甚至像女性,实则是个彪形大汉,身高超过五尺四,豹头环眼,脸颊下方一溜黑短须。其魁梧身形后,又跟随一男一女。关从简,宗丽婵!二人相随而来,一副神仙眷侣模样。“两人真有关系啊。”徐子帅摩挲下巴,此前去看异象,见过关从简,宗丽婵,不算陌生,知晓二人有暧昧传言,没想到是真的。同几位长辈问过好,关从简率先来演武场观察地况,熟悉环境。“来,吃瓜。”陆刚递上西瓜。关从简蹲坐板凳,抱住半囊西瓜,左右寻找:“梁渠没来?”“拍卖会结束就回家了,应该快了。”陆刚回道,“不知关兄要如何比斗,械斗,赤膊?”“赤膊。”关从简道,“十八岁前有过械斗,有一次误伤,把对面整残了,我师父此后全让我打赤膊,免得收不住。”“输赢何论?”“一方倒地不起或开口认输。”徐子帅笑嘻嘻问:“若是你输了如何?”“输赢全一样。”关从简语出惊人,“我就想打,赢了,他不如我,我念头通达;输了,我不如他,我念头也通达,不然就憋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难受!”“高足好澄澈的武道之心!”厅堂里的张煦听闻谈话,出口夸赞。赫连念慈面露得色。“能让赫连兄高足视为对手,杨兄弟子亦有风采也。”张煦转头再夸,雨露均沾。杨东雄默默点头。近两天梁渠摸出玉牌,到处有人吹嘘自己徒弟,已经不太有情绪波动。裴云坤,解雁等人生出几分钦佩之心,暗暗打量关从简和宗丽婵。武者修行,跨过奔马九窍,得势,得力,气质普遍出众,就没有长得特别丑的,的确是俊男靓女。“两个天生武骨,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也是?”“不是没可能。”“该死,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有婆娘,我赌梁渠必赢!”马少白愤愤不平。“这是为何?”边元冲不解。“男儿就该专心修行,大好年华贪图美色,如何能一往无前?真是可惜天生武骨,此等资质生错了人!”话音刚落。门房再报。“老爷,九少爷来了。”垂花门下。梁渠跨过门槛,携龙娥英,龙瑶,龙璃登门,竟使人生出惊艳之色。“???”“我赌关从简赢!”马少白咬牙切齿。 第五百一十三章 视线之外 “没来晚吧?”梁渠跨过门槛,携龙女匆匆赶到。尽管浑身气息于《万胜抱元》帮助下收敛得不错,细微的起伏波动仍逃不过狩虎大武师的感知。突破了?人桥?杨东雄抚摸胡须,瞳孔稍稍放大。越王钦点过的武圣种子,凝脉搭桥本不该惊讶,然亲眼见证,到底不同。太快。梁渠为小弟子不假,却非关门弟子,自小九之后,武馆里并非没有其他品性天赋兼俱的好学徒,甚至不少。因为平阳镇跃升到如今的平阳府,人口不断增加,武馆弟子翻倍不止。然杨东雄一个没收。珠玉当前,每每有收徒之心,最后总会变得寥寥。罢。九为极数,天意如此,就当是关门弟子。顾不得旁人复杂目光,梁渠上前行礼。“师父!赫连大师,张先生。”厅堂东南角,许氏拉住宗丽婵的手,面带笑意,朝龙女挥挥。男人的事归男人,女人的事归女人。六女相聚。许氏左拉龙娥英,右拉宗丽婵。南娣、龙璃、龙瑶落后半步,齐齐走向演武场花窗后头,隔栏观望。马少白目视窈窕背影,牙齿咬得嘎嘎作响。裴云坤按住马少白锁骨,用力捏动。“嘶,痛痛痛,坤哥你干什么?”马少白痛得瘫下半个肩膀。裴云坤冷笑:“盯着人家女眷看,未免太过失礼,真想要,过龙河口有的是画舫。”“花点,花不了多少。”解雁笑呵呵,“没钱就把你的金牌抵当在那,我想是绰绰有余的。”其余人窃笑。马少白脸色涨红:“我没那个意思!”“瓜田李下!”“行行行,看比斗,看比斗!”马少白不作辩解,抱住小奶狗,随众人走出厅堂,来到演武场外围。落日桐阴转,微风栀子香。浓郁的花香气似能飘出两里地。陆刚,徐子帅努力夯过的演武场平整光滑,渗入固化水的地面硬如金刚,于夕阳下泛有一层橙红流光,卷着战场的铁血黄沙气味。“戚洪源琉璃骨,夜晚修行,如有神助,故平日作息同正常人完全相反,昼伏夜出。我知晓你龙筋虎骨,力大无穷,却多胜在恢复,虽没比较过,不过我得告诉你。我关某人出生时,产婆吓一大跳,失手摔我于地,但我愣是自己爬了起来!”关从简脱去上衣,甩飞至兰锜左侧。场外哗然。裸露出来的躯干异常坚实,一丝丝肌肉像是铁绳一般紧紧地拧结。沐浴斜阳,仿佛失了人皮,渗透血水,端是恐怖。四象虬筋骨!力大无穷!没有废话,梁渠并排卸衣。价值数万两的龙灵绡轻飘飘落向兰锜右侧。全身肌肉线条流水般舒畅写意,仿佛海潮冲刷出来的屹立礁石。狼烟人桥的气势不加遮掩的爆发!拍卖会回去,一整個下午,依靠气血调和丹,吞下诸多莲子,成功搭桥!关从简,亦为狼烟人桥。二人境界上几乎没有差距!夕阳血光愈发沉郁,杀气混杂于栀子花香。双方肌肉全部绞紧,骨骼发出咔嚓嚓的暴响,活似两头伏击猎物的猛虎!“来!”梁渠弹舌吐字。轰!话音与轰鸣同时响彻。陆刚,徐子帅辛辛苦苦夯实的演武场刹那龟裂,骤起的狂风吹得花园草木翻飞。梁渠,关从简化作两道血色龙卷,纠缠碰撞。血脉偾张,力量如脱闸的狂龙,肆虐的罡气将空气中飘飞的落叶绞成粉末。没有花里胡哨。硬碰硬!拳对拳!“好快的速度。”马少白瞳仁颤动。场内狼烟,奔马基本对半开,少数四关。不少人视线完全跟不上二人腾挪闪烁的身影,只听得一声声厚重的闷响,像是有人挥舞巨锤,砸在了一块坚韧厚实,叠有数层的牛皮上。且每一次的闷响,二人脚下都会带出一个个龟裂的凹坑,引得整个花园轻轻颤动。而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试探,两人连自身真罡都未曾放出!铜牌者目露敬畏。张煦轻轻颔首。“好大的力气。”梁渠未曾使用周游六虚,硬生生承受住关从简拳脚厉害。对方每一拳都好似数百人齐齐推动的攻城巨锤,打的人气血翻涌。四象虬筋骨当真威猛!加之极具穿透力的劲力特性,狂暴十足!换做华珠县,沙河帮帮主程崇来,怕是一拳就得跪地吐血,重创内脏。真是令人……心头大动!踏步,转身。出拳!扭身,反冲!仅数下,搏杀的刺激感涌上心头,两人打出真火,不再留手,青白二光大盛!青龙,白虎相争!龟裂的演武场再坚持不住,发生碎裂,扬起低低尘埃。气流呼啸,拳锋三寸。以拳碰拳,以快打快!碰撞出的雷鸣声响,同金铁无异!小狗的尖叫起伏,场外修行较弱者不得已后退数步,免为罡风所伤,凝视二人搏杀,心头大跳。此等厮杀,纵然地桥高手猛地扑近,亦要脱下一层肉皮!梁渠为玉牌,关从简必为金牌!哄哄,轰!夕阳之下,罡风如潮涌动,荡出无形涟漪。遥遥望去,就好似两头巨兽拼杀,所过之处,皆碾为尘烟。“再来!”碰撞空隙,关从简已然摸清梁渠拳脚路数与劲力特性,长啸提醒,再度欺身。“好!”梁渠眸光炽烈,他不好斗,然关从简的韧性与强大,真真切切激发出了他的胜负欲。吼!白光浮生!遮蔽半个天空的青光之下,一头凶戾大猿横空出世,如困龙升天,长臂舒展,其张开五指,一把握抓向苍青大龙!触及刹那。猛一回拉。苍青大龙犹如被抓住七寸的毒蛇,漫天青光尽皆收束,握于白猿掌中!第二真罡!裴云坤,解雁等人再退一步,震撼之余却无惊讶。个别金牌者亦有第二真罡,玉牌没有,反倒奇怪。不过,那苍青大龙竟有变化,让人始料未及。而接下来一幕。咚!梵音响彻。一口金灿灿的巨钟笼罩白虎,为其镀上灿烂金辉,坚不可摧!沉没夕阳仿佛再度从西边升起!又是第二真罡。关从简也有第二真罡!梁渠挑眉,生出几分诧异。“惊讶什么?”关从简面对梁渠诧异,不觉欣喜,反觉恼火。梁渠有第二真罡,他知道。自己有第二真罡,梁渠却面露讶然。根因在于。五月观摩异象,梁渠排首位!反之,关从简根本没进入梁渠视线!!!“相!”关从简暴喝!他知道,梁渠真罡有灵相!梁渠几个思绪想通关键,明白自己未曾尊重对手,亦清晰无比的感知到关从简心意。呼!场中忽有大风,烟尘四散一空。梁渠跨风踏步,宽裤猎猎,犹如山岳推移,血液滚动如惊涛大江。白猿真罡后,白云顿生,仙岛浮世。其后。金光迸现!白猿手持龙柱,仰天咆哮,每一根飘逸毛发纤毫毕现,尽皆烧上熊熊金焰!裴云坤,马少白愣神。又是金光?且金光气息,颇似那关从简的第二真罡?杨东雄瞧出几分端倪,侧头望去。赫连念慈瞳孔缩放,心中大惊。这小子也学了悬空寺真术绝学金钟罩?不。不对!倘若金钟罩,未及圆满,不该如此圆融如意,内外一体。是……不传之秘!“不坏金身!”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不传之秘 炽热的血气犹如熔炉,烘得围观者须发飞扬。仙岛浮金,祥云飘散。整个演武场上,酷似生起两道煌煌烈日!“赫连兄认识此法?”杨东雄侧目,他知晓梁渠金身来历,臻象宗师所传,住家中西厢房。然天下武学浩如烟海,不曾亲眼见过,少有人能辨认一门功法来历。赫连念慈不断打量,确认无误,正色道。“我本为悬空寺俗家弟子,历经木人巷、十八罗汉阵,学艺有成下山。《金钟十二关》乃我看家本领,长期修持,筋骨增生,密如编钟,大成之后更可化虚为实,如金钟倒扣,然它主为硬功。不坏金身外在特征相似,内在却同金钟罩截然不同!修行大成,不仅有不朽不坏之能,更有佛陀掷象之力!传闻有大德祖师达摩,坐化悬空寺后山洞穴,历经三千年不朽,不坏,不败!”宗门威名不能总靠庙里和尚,多仰赖行走世间的俗家弟子。《金钟十二关》,俗名金钟罩,唯有寺中优秀弟子方可传授。自然,朝廷里有备份。五大道统里绝大部分武学、功法,朝廷藏经宫中皆有备份,但有那么几种,为道统独有,亦为朝廷留下的尊重。不坏金身正是其一!唯有高僧大德,方可参悟修行。所谓高僧大德,或治经研学上有杰出成就,或实力踔绝,弸中彪外。“不知杨兄弟子,从何处习来不坏金身?”“赫连兄有意,不妨切磋过后,亲自问他?”事关臻象宗师行踪,杨东雄作为外人,点到即止。赫连念慈不好刨根问底。学法,传法是两个概念。有资格学,不意味有资格传。自己若是仅过木人巷,不过铜人阵,亦无资格传授关从简《金钟十二关》。赫连念慈不认为梁渠的《不坏金身》是偷学来的。梁渠从小长于平阳府内,悬空寺山门往哪开估计都不清楚。莫说其仅为狼烟。杨东雄出手,此法门都偷学不来。狩虎大武师能偷学到悬空寺不传之秘,五大道统混个什么劲?必是有传法资格的高僧自愿相授。愿不愿透露来历,赫连念慈这位狩虎大武师,真得看梁渠脸色。到底谁传的?赫连念慈低下眉眼,默默回想会来平阳府的是哪位祖师爷。呼,呼!夜色迸发毫光。红日再现,热浪拍岸。炽热的风拔地而起,漫卷长空,苍翠青叶自灌木上剥离,飘飞墙外。金虎咆哮,利爪留痕,鞭尾抽出罡风,在大地上割裂出一道道狰狞裂痕。白猿浑身裹缠熊熊金焰,犬牙暴突,抱住龙柱,携无穷威势,轰击灿烂金钟。咚!梵音震天,涟漪阵阵。耳畔嗡嗡得响。马少白捏住小狗耳朵,五官挤压,牙根泛酸。全有第二真罡,全有真术绝学,且二人皆练到一定程度,简直是神仙打架。边元冲、翟云骕两相对视。二人终于明白梁渠、关从简强悍之处,金牌的含量扎扎实实,没有任何疑问。张家宰说得对。他们几個银牌,铜牌一起上,真非对手……“平阳府,人才济济……”张煦笼袖含笑,敲打成功,一朵两生花的付出便是有价值的。相较银牌、铜牌者的震撼。裴云坤直面罡风,眯眼细看。“此等实力,金牌不假,如何能拿到玉牌?”解雁神色肃穆:“必有其他后手,就是不知这天生武骨的关从简,能不能逼他出来!”天生武骨,第二真罡,真术绝学大成。单此三重,关从简绝不输于场下任何一个金牌拥有者,犹有胜之。倘若他逼不出来,没人有办法逼。此趟平阳府之行,真是好大遗憾!嗡!龙柱轰击金钟。澎湃的反震力顺沿手臂传递,却似泥牛入海,仅仅掀得梁渠微微后仰。关从简大吃一惊,《金钟十二关》不仅防御绝强,更该有反伤之能,偏偏打到梁渠身上,犹如拂面清风。反倒是自己,生生受下一柱,雄浑至极的力道险些让他岔气。强行平复翻涌气血。关从简知晓自己招式落入下风,再度蹬地前扑,贴身搏杀,完全不顾自身伤势。金钟光芒笼罩,一拳一脚间,皆如煌煌山岳,势不可挡。此时此刻,莫说四关,奔马,连部分初入狼烟者,都有些看不清动作。“好强的韧性。”梁渠暗暗心惊,对方硬功绝对不差,从表现上几乎同金身不落下风,同四象虬筋骨配合,相得益彰,奈何功能性上略逊色金身。换对方得仙岛异象,双方真有的厮杀。“盛名之下无虚士。”陆刚默默赞叹。关从简同等境界,竟然能和小师弟纠缠成这般模样。足以自傲。徐子帅郁闷不已。自己真到老三了?金光纵横,交辉不断。两轮大日炙烤大地,整座演武场震颤不歇。“要输了……”圆窗后。宗丽婵面露担忧,作为两情相悦的心上人,她对关从简最了解不过。四象虬筋骨,力大无穷,犹胜于龙筋虎骨,然后续回力却远不及龙筋虎骨。长于爆发,短于恢复。一旦落入下风,越往后,赢的希望越渺茫。拳风密织如网,大地松软成沙。关从简伤势渐重,战意却愈发蓬勃,脸侧肌肉横跳,像是被绞紧的帆揽,全身上下泛出赤红,隐隐有白汽流转。好一尊恶神煞星!梁渠不免动容,他本想按部就班,体面的让对方认输。但这恐怕不是对方想要的。“输赢勿论,就是想打……”砰!巨猿砸飞白虎。关从简倒飞空档,一抹蒙蒙气机流转酝生。“嗯?”此刻莫说观战者,便是关从简都为之愣神。“这……”裴云坤瞳孔颤动,吞咽唾沫。明明没有正面对抗威势,偏偏此刻,直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马少白手上忽有湿热,低下头来。小狗尿了。“玉牌之能?”张煦转动头颅,脖颈摩挲领口,作为大武师,竟生出几分不自在。“呼!”梁渠哈出一口白汽,收回架势,挺直腰背,张开五指,其身后白猿行动一致。乾坤倒转,杀机四溢。白猿变了,兽形真罡,单手抓柱,竟隐隐展露出几分人的姿态!这是什么招数?关从简瞳孔剧烈扩张。不待思考。梁渠单手虚抓,风云尽握掌中,跨出一步,挥出半轮残月。斜斜劈下!龙柱从仙岛浮云间挥出,撞散祥云,寸寸推进,没有罡风,没有涟漪,好似划过虚空。关从简站立不动,黑发狂舞,因为他发现自己哪里都去不了。所有的躲避都是无用之举,所有的抵抗都是无用之功。天上地下,无处不危机,只得眼睁睁望着龙柱撞上金钟!两相对碰。金钟剧烈颤动,坚不可摧的表面,竟是如水波般剧烈颤动!太阳彻底落山。黑暗破闸漫灌。一抹刺目光芒重新照亮庭院,树影婆娑交织,快速拉长,仿佛一轮耀阳在几个瞬间,自天际线拉升到了最高点。砰!金钟碎成漫天金光,随之而来的,是那雷霆滚滚的碰撞之音。狂流纷飞。杀机溃散。赫连念慈跨出半步,半道而止。呼!金猿翻手。翻滚的尘烟为罡气压下,关从简愣站原地,双目失去焦距,摇摇晃晃。梁渠后撤半步,撑住自身,大口喘气。“如何!”关从简怔立许久,抬头。“我输了。”话罢。关从简仰天栽下。淡淡烟尘腾起。 第五百一十五章 辈分未定 偌大的演武场化作沙场。薄薄的黄雾随夜风飘晃。余音绕梁。回味无穷。关从简双目失神,盯住夜空朦胧白月。四象虬筋骨,师从悬空寺俗家弟子赫连念慈,《金钟十二关》修行至第七关,凝练两尊真罡,相辅相成,淮阴府同境界中无有敌手。纵使戚洪源,若非仗着岁数年长,境界更高,也绝非对手。可真罡让人打崩,元气大伤,少说十天半个月方能彻底恢复,毫无疑问是输的。夜风萧萧。龙瑶、龙璃搬来凳子。龙娥英扶梁渠坐下,揉捏太阳穴,准备上前帮忙的向长松,胡奇止住脚步,抿抿嘴。马少白洗过手,咬咬牙,把手里的小狗搓扁揉圆。宗丽婵默默蹲至关从简身旁,将其脑袋枕靠于大腿,掏出怀中药瓶。张煦上前两步,摊开手掌。“姑娘不妨用此药。”宗丽婵扒开药塞,闻一闻,讶然道:“全元丹?”回气丹,补气丹,增元丹,分别对应四关,奔马,狼烟境使用。全元丹,毫无疑问,对应狩虎大武师,且属于上品恢复类丹药,价格较为昂贵。“今日比斗,由我促成,自然该由我收场。”张煦解释一句,转身给梁渠递出另外一瓶。梁渠握于掌心,交给龙璃。不吃。使用【存神】,体力抽空不说,对精神是一个极大负荷,但全能自己缓,犯不着吃药。宗丽婵则无犹豫,赫连念慈,杨东雄从旁照看,不担心张煦有邪心,碾碎丹药,混入温水,喂服给关从简。半晌。关从简呼吸放缓,双目回神,力量重新从体内涌现,捏捏宗丽婵脸颊,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那一招叫什么?”梁渠从椅背上抬头。“斩蛟。”“斩蛟……”关从简咀嚼片刻,生出几分凛然,“好大的名头!”给梁渠按摩的龙娥英心中一惊,手下意识往下滑动,改为捏肩。外人不曾知晓。她可清楚得很。【斩蛟】,恐怕真是奔着字面意义上去的。“你赢了,从小到大,同龄人里没输过,我不会再纠缠你。”“无妨。”梁渠挺直腰背,咧嘴笑笑,“有宝植,我随时欢迎你来。”“你要的价太高。”关从简哈哈大笑,“得看张先生下次愿不愿意帮我出钱。”“日后有机会,两位小英雄来宁江府做客,张某必然是愿意的。”“好!”关从简大叫一声,旋即闭目盘膝,结印于地,顷刻间,浑身气势不断攀升。梁渠睁大眼睛。这……突破?场内众人尽皆呆愣。杨东雄指向场中:“赫连兄……”赫连念慈故作叹息。“诶,从简这孩子,修行同旁人不同,平日里难以突破,偏每回遇上值得一战的对手,对战过后,念头通达,就易突破,我本来以为,非得赢了不可,现在看来,输了也行,只要打得痛快。”???世上竟有此怪胎?裴云坤,解雁等人嘴巴微张。梁渠眸光一闪。怪不得关从简自费一千两也要和他打,感情和服用宝植一個道理。张煦指向场内二人。“全看到了吧,金河一去路千千,欲到天边更有天啊。”众人凛然。裴云坤恭敬作揖:“于高山之巅,方见大河奔涌;于群峰之上,更觉长风浩浩。”“多谢张先生教导。”“俺也一样。”金银铜陆续有人行礼。今日一战,收获实丰。梁渠获得一朵两生花,关从简了结念头顺势突破。越王麾下各路英才开阔眼界,收起骄纵之心,今后必能踏实办事。张煦心满意足。“天色已晚,张某不作打扰,杨兄,赫连兄,来日再叙,告辞!”“慢走。”热闹的演武场陆续离开几十号人,空旷安静。赫连念慈寻到机会,向梁渠拱手:“不知小兄弟金身,是从何处习来?”“赫连大师为何……”“不敢当大师。”赫连念慈诚惶诚恐地打断,“你我二人辈分尚未明了,暂以姓名相称吧。”梁渠望着面前的苍髯大汉,一时间不知要开口喊念慈还是赫连。杨东雄解围道:“赫连兄是悬空寺俗家弟子,故十分好奇。”悬空寺?梁渠想到关从简的金钟,若有所思。金钟,悬空寺,老和尚……最后。闭口不言。无论说回去问问,亦或其他什么,皆有暴露老和尚行踪之可能。自己师父说说无所谓,关从简的师父。抱歉,不熟……赫连念慈见状知晓状况,没有强求,补充道:“俗家弟子在外见到祖师爷,于情于理该去拜访,未有其他意思,不能说也无妨。”梁渠点点头,运功回气。半个时辰后。关从简气息平复,真罡破碎的萎靡消散大半,同梁渠道声再见,拉着宗丽婵的手跟自己师父离开。“师父,弟子明日要收越王世孙为徒。”“嗯,早些回去休息吧,莫要失礼。”“师父,师娘,师兄,师姐再会。”三两告别,曲终人散。梁渠心满意足,穿上衣服,携龙女离去。几个下人拿上木锤,重新夯实演武场。……江淮河畔,月朗星稀。起伏的水波反射粼粼月光,一片荷叶顺遂水流,缓缓浮动。哗啦。两只大眼睛顶着荷叶探出,警惕地观望四周。每有路人经过,急忙趴下,伪装不动。河泊所府衙,站立窗边品茶的苏龟山眉头一挑。“好高的敛气水平。”若非正好站在窗边,自己一个大宗师,真觉察不到老蛤蟆的到来。乌沧寿闻言伸长脖子,见到大泽上飘晃的荷叶:“小蛙?它来做什么?”不用询问,一人一龟马上知道。老蛤蟆顶着荷叶,招招爪蹼。没多久,一只江獭从水中钻出,爬行上岸,前头领路。一獭一蛙钻进芦苇荡,绕开巡逻军汉,悄悄摸摸向府衙后头的汉白玉柱靠近。苏龟山摸摸胡须,生出几分趣味。“它想去宁江府?”乌沧寿撇撇嘴:“老扣货,多半听到梁小子拿块玉牌,觉得是什么值钱玩意,自己想来要讨一块。”苏龟山哈哈一笑,摸摸肚子。“有几天没回去,五脏庙怪想念的。”“老扣货呢?”“传令下去,让人当没看见吧,小心伤着它。”苏龟山道。老蛤蟆,蛤蟆王之间的关系,略有耳闻。多宝蟾蜍固然能力强悍,后头的武圣之怒可不好承受。……西厢房。书页翻动,烛火摇曳。“大师,事情就是这样。”梁渠讲完今天的来龙去脉,“赫连念慈是关从简的师父,从以前的淮阴府里搬来的,我不太清楚,他是不是有其他目的,当时什么都没说。”“俗家弟子……”老和尚放下手中书卷,稍加琢磨,“无妨,下次见到,你让他来吧。”梁渠没有离开。“又有何事?”梁渠嘿嘿一笑,转身出去,搬进来一尊布满金丝纹路的半人高坐莲佛像。正是当初藏有《唯识论》的那尊冥木根佛像!冥木价比黄金,呈琥珀色,能平和人心,助长思维,开慧启蒙。雕成木坠,食指大的一块,孺子常年佩戴,会比旁的小孩更加聪慧,便是武者,亦能助长开悟。其中,有金色纹路的即为冥木根,效果数倍于寻常冥木!梁渠昔日特意送出去少许,剩下来的一直放在床头,相伴睡眠。“小子明日要收徒,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正好有用,劳烦大师再切一片莲叶下来,好让小子当个见面礼。” 第五百一十六章 收世孙徒,得拜师礼。 清晨。锦鸡躲开乌龙,飞上屋檐,足踏屋脊,仰天报晓。整个梁宅陷入忙碌。龙瑶,龙璃步履不停,清理内外。大河狸暂停施工,蹲坐树池,带老婆孩子来庭院修剪枣树枝杈。树叶,细枝簌簌落下。獭獭开,疤脸抱住笤帚扫地。一个前院,一个后院,垃圾铲入簸箕,埋入土下,愣是两不相见。几只小江獭也没有闲着,爬上屋顶帮忙换瓦。六月初有几块瓦片莫名其妙掉了下来,始终没换。偌大家园一派欣欣向荣之景。哗啦。温水浇过黑发,溅起泡沫。梁渠躺靠长椅,长发散浮水中。龙女拢过鬓角,指腹揉开发丝,打上皂荚,从发根往发梢梳理。浣洗两遍。再接过青狼匕首刮干净脖颈,鬓角,耳畔多余发丝。神清气爽。梁渠摸了摸光滑的后颈和耳畔,没有多余发丝剐蹭,舒服得很。不愧为大武师,手巧。“多谢。”“大人客气,举手之劳。”龙娥英放下青狼。龙瑶,龙璃忙碌家务,此事梁渠本想自己来,没想到打好水,龙娥英主动请缨。怪不好意思。“阿水!我们来了!”人未到,声先至。陈秀领师门众人绕过影墙。“师父,师兄,师姐!”梁渠从躺椅上站起,叫龙璃去沏茶,“收徒要到辰时末,怎么一大早就来了?”今日收徒,师门几人无甚要事,自然赶来捧场。马上有個世孙师侄,谁不迷糊?“非得要卡点到吗,不能早来做做客?”徐子帅跨过门槛,一屁股坐下,“怎么,不欢迎?”梁渠请杨东雄坐到左上首,笑道:“师兄师姐赶着给我徒儿送礼,师弟高兴还不及。”徐子帅翻个白眼。“说来就烦,你收这么个徒弟,我昨天思来想去,愣是想不着送什么东西,太好,太差全不行。总不能像你当年一样,送护臂,护腕,大氅,武器。人家堂堂武圣嫡孙,用得上吗?何况四五岁的小娃娃,身子骨完全没长开,送也用不上,用不久。”“那师兄准备了什么?”“最后我们几个一合计,各自做些小孩玩具。”徐子帅拿出自己准备的不倒翁,“告诉师侄,等师伯们十年后有了大能耐,再给他补上!”俞墩,陆刚,卓绍琴,曹让,胡奇,向长松全是如此,一票小孩玩具。杨东雄准备的亦是一副棋盘,棋子用黑玉、白玉制作,不算昂贵的礼物。梁渠恍惚间似回到数年前,恭敬长拜。“谢师父,师兄,师姐!”“说那么多作甚,你弟子不就是我师侄?”徐子帅摸摸茶杯,“热茶烫口,有没有西瓜,冰水,大早上起来连口水都没喝,渴的不行了。”“有!”梁渠望向屋外。扫地的獭獭开扔下笤帚,三步并作两步,一头跳入井中,抱住大西瓜上岸。辰时五刻。夏日热火渐渐升腾,远处空气氤氲出热浪。乌龙趴伏树荫打个哈欠,甩甩尾巴。马蹄践踏石板。一架灰篷马车自青石街面上驶来,停靠梁宅门口。马车周围一圈健仆相随,个个实力不凡,目光锐利,引得无数人投来目光,议论纷纷。“世子妃,到了。”张煦恭敬候立。素手拢上车帘,绣鞋跨出车架,落到晒得热烫发白的青石板上。美妇人衣着橙锦华服,抱住孩童下车,没等路人瞧个真切便进入庭院。垂花门下。梁渠打量两眼,收回目光,恭敬作揖。“下官见过世子妃。”世子妃是极漂亮的,雍容华贵,走到面前花香扑面。奈何龙瑶,龙璃天天眼前晃,更有个重量级的龙娥英,梁渠对美女习以为常,未曾失礼。“梁先生不必多礼,能教越王相中,作小石头的师父,必是极有本事的,今日一看,果真年轻有为。”世子妃欠身回礼,拍拍怀里小男孩后背,“来,石头,叫师父。”“师父。”梁渠趁机打量小世孙。年纪比陈叔家的小顺子还小一些。白白胖胖,两只眼睛雪亮。到底富贵人家,从小生养得好,顺子天天院子里头和泥巴,比温世孙要黑至少两个色度。小世孙让看得不好意思,抓住衣服,转头埋入世子妃怀中。梁渠笑问:“尚不知世孙大名?”“温石韵。”“好名字!”梁渠压根不知道这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但说好肯定没错。几番客套。世子妃进入厅堂,同众人一一见礼。温石韵也喊上一圈师爷,师伯,没有普通小孩那么怯生。越王世子沿途未曾靠岸耽搁,一路南下,先行一步去宁江府处理各项事宜。故今日到场的,唯有世子妃和越王家宰张煦。人员到齐,正式进入拜师流程。厅堂。杨东雄坐左上首,梁渠坐右上首。世子妃左一,张煦站立。其余师兄师姐则坐于两侧,端是有几分肃穆。温石韵跪上蒲团,绷住小脸。梁渠环视众人,再看杨东雄,心中生出几分不真切。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时光荏苒啊。杨东雄提醒道:“开始吧。”梁渠轻吐口气,目落下方。“温石韵,你天资聪明,为人良善,我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温石韵回头看一眼世子妃,见世子妃颔首,小手撑地,恭敬磕头。“弟子愿意。”“入我门下,须虚怀若谷,逊志时敏,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不得同门相残,忤逆不孝,不得为非作歹,恃强凌弱,伱可记住?”“弟子谨记。”梁渠心中生出打趣之意。“你且重复一遍。”重复一遍?温石韵惊诧抬头。俄而。一张小脸肉眼可见的红温,回头看世子妃,世子妃却无反应,忙磕头认错。“师父,弟子,弟子记不太清了……”“哈哈哈。”场内氛围肉眼可见的活络。龙女,师兄,师姐全部含笑。徐子帅笑得最为大声。世子妃亦忍不住捂嘴。“莫怕。”眼见小世孙眼眶泛红,梁渠忙道,“我念一句,你跟一句。”温石韵惭愧点头:“请师父说。”“须虚怀若谷,逊志时敏。”“须虚怀若谷,逊志时敏……”温石韵跟得磕磕绊绊,却是不敢有差错。等念完,额头都泛出汗来。梁渠大为满意。蛮聪明的嘛!“好!上茶。”龙璃端上漆红托盘。“奉一碗敬师茶,师徒之礼即成,今后,你便是我梁渠的大弟子!”温石韵恭恭敬敬地捧起茶碗,双膝跪地上前,低头平举。梁渠双手接过,温茶一饮而尽,弯腰将温石韵抱入怀中,掏出昨日准备好的冥木根莲花瓣,挂到小世孙脖子上。温石韵抱住莲花瓣,面露欣喜。旋即。杨东雄,俞墩,陆刚相继送上自己准备的小玩意。小马车,不倒翁,棋盘,木马……多得拿不下。温石韵嘴都咧开了,一个劲往怀里塞。世子妃挥挥手。张煦后退出门。“越王也给梁先生准备了一份拜师礼。”世子妃笑道。 第五百一十七章 玄黄! 越王给的拜师礼!师兄师姐翘首以盼,全想乘机开开眼界。梁渠当年拜师杨东雄,仅仅送些点心,价值不过三两白银。当时穷酸,全身上下凑不出百枚铜板,三两还是问向师兄借的。越王是谁?武圣!必不会寒酸啊。梁渠放下温石韵,转头吩咐:“龙瑶,去灶房看看冻乳做好没有,拿出来给大家尝尝。”“是。”待龙瑶端出盛满冰激凌的水晶盆,张煦正好回来,双手捧举一个三层紫檀木箱。温石韵对所谓拜师礼不感兴趣,拿起小勺子擓一口冒冷气的“冻乳”,瞳孔放大,浑身打个冷激灵,伸长脖子大口猛干。龙瑶赶紧分个小碗出来,免得小孩吃太多闹肚子。张煦收回目光,拉开紫檀抽屉。“梁水使请看。”第一层,堆满琳琅六样。肉干,芹菜,红豆。枣子,莲子,干桂圆。束脩六礼齐全。礼数周到。世子妃道:“六礼准备匆忙,故仅是些常见宝植,梁水使勿怪。”“不敢。”梁渠弯腰,“我收世孙为徒,越王亦收我为记名弟子,何有弟子责怪师傅之言?”世子妃望向张煦。张煦稍稍侧身,拉开第二层抽屉。缝隙中有金光透出,待匣中宝物完全展露。一朵五瓣金莲映入眼帘。金莲荡漾金色清光,倒映盒上,犹如水波流动,神异非常。“五品魂金莲!”梁渠瞳孔微缩。他认得此物。魂金莲!类似延寿蟠桃,全天下唯有大顺朝廷方有稳定产出手段,用以奖励有功之臣。一叶两大功,然魂金莲保底三叶三品,即品相最为糟糕的金莲,亦需六個大功方可置换。眼前五瓣即五品,换言之,放他面前的是一朵价值十大功的奇花!效用简单粗暴。提升神魄强度!狼烟,本质是意志与肉身结合之阶段,引导“本”发生演化与改变。脉髓玉液对开脉有奇效,属于临时给了意志神魄一个增持,凝脉时如挂铅坠。金莲则为永久的根本提升!效果或许不及临时增持那么夸张,有没有一半犹未可知,然光永久提升一点,弥足珍贵!徐子帅后撤半步,以手遮眼。明明金莲光芒如此柔和,他偏觉得是那么璀璨,不可直视!其余师兄,师姐皆有震惊。豪气啊!武圣出手,非同凡响。收徒与养儿颇类,师弟这儿子没长大成人呢,竟就有了回报!“张家宰,继续吧。”世子妃挥挥衣袖,轻声提醒。徐子帅咽口唾沫,想起来紫檀箱足有三层。第二层即为价值十个大功的魂金莲。第三层会是什么?众人愈发好奇。张煦没卖关子,拉开抽屉。阳光涌入木匣,驱散阴影。一块似残月弯曲,似金非金,似铜非铜的金属牌静躺其中,伴随抽屉的拉动,轻轻摇晃。上头龙飞凤舞两个大字。“玄黄。”这……梁渠和师兄,师姐面面相觑,没看明白是个什么东西。唯有众人身后的杨东雄心头大颤。张煦作揖笑道:“此乃半份玄黄长气,越王特意嘱咐于我,赠送给梁水使。”半份……玄黄长气?胡奇,向长松两人境界浅,不知玄黄长气为何物。徐子帅几乎站立不稳,平白后撤两步。向长松悄悄询问:“徐师兄,玄黄长气为何物?”“晋升宗师之物。”徐子帅言简意赅。晋升宗师之物?向长松瞠目结舌:“咱师父要成宗师了?”徐子帅摇摇头:“晋升宗师有数步要走,咱师父差上一些,但,不是没希望。”场内师兄弟呼吸齐齐加深。好大手笔!俞墩,陆刚两相对视,两人知晓更多,心中生出几分猜测。这礼,恐怕不是送给小师弟的。玄黄长气乃天下第一中正平和长气,然其仅仅是中等气。以小师弟狼烟境就展露出保底宗师,武圣有望的资质,越王特意送份中等气来,反有些“打压”。倒是师父来用,正正好!无论从节点,亦或境界,全说得过去。梁渠平复心中翻涌思绪,注意到张煦口中言辞,恭敬询问:“张先生,何谓……半份玄黄长气?”张煦道:“朝廷许多特殊物品无法用大功衡量,或者说,不能全凭大功兑换。天下万规万法,不敢说没有不让人钻空子的,朝廷仅能尽量设限,找补,多半会以两个方式。一,特设兑换人群,如梁水使去年得圣皇口谕,今年进的吏部贤才名单,某些宝物即设立为,唯有上贤才名单者,方可用大功置换,魂金莲就是此等宝物。二,独立成册,此事有便于圣皇进行特例嘉奖,例如择功权,获得对应品级的择功权,可进入藏经宫,任选一门对应功法。天地长气,两样都沾。寻常人兑换,殊为不易,困难重重,然越王成圣之际,朝廷一口气发出五份玄黄牌。一块玄黄牌加十个大功,即可从朝廷手中置换出一份玄黄气。今日仅送给梁水使玄黄牌,他日仍需梁水使自行凑出十个大功,方能换出一缕完整的玄黄长气。”难怪说是半份!众人恍然。颇似服用长气需要的特殊介质。没有介质,再好的气吃不了,白瞎。倘若真按半份来算。玄黄牌的这“一半”,必然比十个大功的“一半”价值要高得多!后者能攒,前者可攒不出来!梁渠快步跨出门槛,面向流光舟靠岸方向躬身一拜。“此礼太过贵重,渠诚惶诚恐。”“梁水使不必如此。”世子妃宽慰道,“梁水使想必看得出来,此气名义上赠予的是你,实则给的是杨掌故。梁水使今年狼烟人桥初立,离立宗师仍差出两个大境界,谈论服气为时尚早,杨掌故狩虎到顶,可算是站到门前了。”杨东雄不得不站立起身道谢:“老夫汗颜……”世子妃抬手止住杨东雄的话语。“倘若杨掌故不得突破,那这缕玄黄长气留给梁水使今后服气当个介质,那也是值当的。”梁渠愣住:“玄黄长气,当介质?”食天地长气需要介质。怎么长气本身能当介质?套娃?张煦作揖解释:“换做其他长气,自无作介质可能,然玄黄长气乃天下第一中正平和之气,天生与人相适应,被誉为人道正气。绝大多数人服食玄黄长气,无需介质引导,仍能达到上上等,即八成服食率,甚至不止。只因上上为顶,依照朝廷搜罗论证,该是九成往上,服气失败根基亦无太大创伤。是故玄黄长气凭此特性,反能充当其余长气服食介质,且质量远胜寻常介质。”竟然如此!俞墩,陆刚两人头一回知道如此秘闻。世子妃补充:“一缕玄黄长气,大致能分作三份介质,许多天才纵然本身不去服用,亦对玄黄长气充满渴望。”小碗空空。温石韵吃得满嘴乳油,见没人看自己,从椅子上跳下,偷偷跑去水晶盆里再盛一碗。龙瑶要去阻止,转眼却见小世孙抱上碗递给世子妃。世子妃笑笑,捏捏温石韵脸颊,接过小碗细细品尝。许久。梁渠正朝流光舟方向,作揖长拜。“弟子,谢过越王。” 第五百一十八章 奇人也 张煦拉开车帘。“那拜托梁先生好好照顾小石头了。”“请世子妃放心。”世子妃欠身一礼,承诺下午再来,登上马车,告辞离去。越王船队明日即走,适才拜师,自然尽可能先让师徒二人熟络感情。让龙女看顾好温石韵,别跑到院外头。梁渠和师兄师姐脑袋凑出圆圈,共同围观难得一见的玄黄牌。玄黄牌非常轻,暗金色。整体呈方形,两侧弯曲,像块弧度没那么大的圆瓦片。向长松用力一捏,坚硬无比,指头发白没一点印子。卓绍琴一掌拍下爪子:“小心捏坏,换不出玄黄气怎么办?”向长松:“……”欲言又止,其后放弃。卓绍琴是师姐,没得反驳。曹让问:“三师兄,玄黄牌用什么材质做的?”陆刚拿起瞧一瞧,观摩色泽,轻敲两下,凑到耳畔听音色。“大概是逍遥金,轻且硬,常用来造贵人马车车轴,单这一块要小千两白银,价值不菲。”“奢侈。”天下第一中正平和气,晋升宗师,得寿三百的关键就赤裸裸的放在眼前。无价之宝!“玄黄牌加十个大功……师父有十个大功么?”徐子帅抬出头问。“劳你关心。”杨东雄没好气,“过去参军回来,留有几个备用着,前年抵抗鬼母教,朝廷记我一功,去年参与对付鬼母教宗师,我拿四個。”徐子帅讪笑两声:“忘记师父是沙场老将。”俞墩道:“如此说来,十个大功是小事,一缕玄黄长气板上钉钉。”“师父何时去置换玄黄气,教弟子们开开眼界!”“确实,没见过长气什么样。”“五月龙人收天水朝露,我忙着消化灵机,真没看清楚长气什么样。”“龙人那日收的是长气?”向长松惊道。“……”向长松挠挠头:“我单以为是收什么天材地宝……”“不急。”杨东雄摇摇头,“为师仍需洞开玄光,熔炼百经,完成之前,拿到长气亦无用处,反有遭劫风险。”“倒是……”“师父谨慎。”玄黄牌没人偷,没人抢。朝廷设立玄黄牌的目的,本意是严格把控玄黄长气流通渠道。每块玄黄牌流向皆有标记,且大功不得转赠。与记录流向不相符,单靠块牌子和大功换不出长气,劫到手就是块价值小千两的逍遥金。变作玄黄气可不一定。价值足够,总有胆大的。说不得会有北庭密探,南疆恶师,海外贼人之流出手。“越王好大气度,拜师送上如此大礼。”“师弟修行本就迅捷,用上魂金莲,岂不是如虎添翼?”“今年内不会地桥吧?”“等等,想到一件事。”徐子帅挺直腰板,“阿水收世孙为徒,师父不是和越王一个辈分?”“呿!”杨东雄当即喝断,“别出去瞎说。”“哈哈,弟子心里有数,想着玩玩。”“来来来,吃冻乳,吃冻乳,快化了!”后院。清风徐来,庭中阴凉。老蛤蟆蹲坐池塘,头顶莲叶倒扣遮阳,爪蹼撑头,唉声叹气。微风拂过,叶边轻晃。肥鲶鱼从塘石缝隙间拔出两根蒲公英,举到跟前。老蛤蟆鼓嘴吹飞,无数小白伞飞落水面。忧愁淡淡。随风飘散。温石韵骑着乌龙到处闲逛,对池塘景色大为新奇。家里池塘,院子比师父家大得多,别人家里的院子过年过节也去得不少,造景,山水各有特点,但从来没有那么多好玩的事。一转头。乌龙吃痛。脸上带凶疤的大江獭站立背后,吓温石韵一跳,不自觉地揪住乌龙脑袋毛。黄袍疤脸自觉冒昧,后退两步,放下笤帚,双爪合十。温石韵不知所措,从乌龙背上翻身下来,擦擦手,正要合十回礼。地面阴影急速放大。砰!一声巨响,锦鸡飞窜。疤脸倒飞而出,贴地翻滚,撞上大柱。獭獭开飞身一脚踹开疤脸,原地三个后空翻,两个前空翻,单膝跪地,向温石韵抱拳。少主!温石韵不明所以,看两眼蓝鼻江獭双爪,合十的双掌忙改为抱拳。疤脸撑地而起,拭去嘴角血迹,一把扯下半身黄袍。佛有三分火,不是泥菩萨!觉察杀气,獭獭开一个纵跃将温石韵护到身后,张开五爪,摆出猿拳架势。蹬地相冲!歘歘歘。利爪寒芒,断毛纷飞。砰!砰!两个暴栗。龙瑶揪住江獭后颈,一手一个丢进池塘。小江獭呲牙大笑,一个不慎,从屋檐翻滚掉下,摔得七荤八素。肥鲶鱼捧腹甩须。温石韵抱住乌龙狗头,盛阳下露出笑脸。下午。天空下过场短暂小雨,酷热的天转为闷热。世子妃牵上温石韵的手出门,意外发觉自己儿子竟是依依不舍。怪事。四五岁小孩到陌生人家,竟半点不怕?“师父家有什么宝贝,让小石头不舍得走呀?”世子妃抱起温石韵,“不要难过,娘亲到宁江府,让爹爹给你置办!办一个百亩的大园子!大池塘!”温石韵精神大振,掰起小手指头数。“能骑的大黑狗!”“能骑大黑狗?养!”“会打架的蓝鼻子江獭!会念经的黄袍江獭!”“办……嗯?”“一人高,会叹气的大蛤蟆!好几丈,会吹蒲公英的大鱼!头上长树桩的绿龙!会造大船的河狸!凫水的江豚!好多好多!”温石韵一口气不带停,说出七八种水兽。世子妃:“?”梁水使家,是万牲园么?半晌。“以后逢年过节小石头就回平阳府来看师父啦!”“哦。”温石韵美梦破碎,磕上世子妃肩头,闷闷不乐,但游玩大半天,颇为疲惫,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张煦笑道:“早传梁水使有一手不俗的驯兽本领,名不虚传呐。”世子妃问:“有办法做个差不多的园子吗?找些驯兽好手?”张煦想了想:“难,梁水使训练水兽,充满灵性,就是那天性残暴凶悍的江獭,亦会时常上街采买东西,念佛诵经。寻常驯兽人,多专精一类兽,难以五花八门,倘若换作精怪,又需培养至大精怪方有充足灵智,成本未免太大了些。且知人知面不知心,遑论是兽?不会说话,谁知是否伪装?当小孩玩伴,多有危险啊。”世子妃感慨:“梁先生真乃奇人也……”张煦恭敬道:“若非奇人,岂能入王爷的眼?”世子妃默默点头。越王为武圣,眼光总比常人要好,吩咐什么,照做便是。池塘。老蛤蟆抱住水晶盆,猛猛炫冻乳,甜品带来的愉悦感驱散摸柱失败的遗憾。肥鲶鱼,不能动,圆头张大嘴,等投喂。大河狸一家捧好木碗,用小勺品尝。梁渠特意让龙瑶、龙璃给水兽加甜品冻乳作奖励。陈叔家的小顺子经常从后门来花园玩,偶尔给大河狸搭个下手,麾下水兽哄小孩的本领一流。有功就奖。顺带给水兽上课,普及师徒含义。肥鲶鱼听后大为沮丧,嘴里冻乳没有半分甜味。如此说来,从今往后,天神之下是少主,然后再是自己?“当然,师徒关系,肯定比不过你们和我的关系。阿肥,阿不,阿圆,阿威,阿獭,阿狸,阿蜃,还有血石县挖矿,今天没来的阿拳。你们全是我的心腹,同根相连,远不是师徒关系所能比拟的!”梁渠言之凿凿。肥鲶鱼鱼目大亮,双须挥舞,大口吞吃冻乳。獭獭开手捧木碗,摩挲下巴。原来,该是少主向我抱拳! 第五百一十九章 辈分打崩了 天气阴沉,下起小雨。灰白石板映出斑斑点点,潮土油的气味蒙散开来。昨日与今朝,破天荒晴朗一天半,险些让人忘记六月仍未出梅。肥鲶鱼两三口吞下冻乳,潜水消失。江獭堆叠木碗,收拾狼藉。梁渠静立观雨,良久迈步西厢房,准备在晚饭前,处理好赫连念慈拜见大师一事。温石韵离开,梁渠便生出让范兴来去叫人的打算。明天越王拔锚,自己动身去往龙人族地,得先把家事处理完。穿过游廊。鹤发童颜的高大老头负过双手,站立屋檐之下,银色水珠冲刷黑瓦,落成帘幕。“舅爷?”梁渠止住脚步,颇感意外,苏龟山一连三四天没回来过,乍一出现怪不适应,“舅爷啥时候回来的?近两日在哪落脚?”雨水淅沥,流进水槽。乌沧寿从井口爬出,顶个大西瓜上前。“能住哪?自然是府衙里办公,府衙里休憩,假死两月,越王亲临,不少事等我决议。今日回来吃顿晚饭就得离开,顺道问你,几时带船队去深水区捕捞宝鱼?四月份船队建好大半,仅出去过一趟。五月,六月,看异象,接王驾,几件大事凑一块,全没动。”苏龟山掸掸衣袖,接过西瓜扭成两半。掌心往瓜底一拍,黑子齐齐跳出,勺子一刮,弹跳地上,徒留干干净净的红瓜肉。好一个无子西瓜。梁渠推开乌沧寿伸长出来的脖子,自觉接过另外半个,坐下陪舅爷一块吃。“出船得过两天,小子近两天有事,估摸得下一趟,七月份。”带队出船,去深水区捕捞宝鱼,带队武师皆有分红和大量小功,老早定下来的事。清江船厂就是这么来的,老木匠刘全福至今和弟子在船厂里头学习深造,准备出来一鸣惊人。奈何龙人的事优先级更高。小功,分红往后稍稍。“我看你小子怎么天天有事,忙得很。”梁渠嘿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瞎忙活。”梁渠话锋一转:“舅爷啥时候回来住?我好让人晾晒床铺,睡得舒坦。”“你家太寒酸,住得不舒坦。”苏龟山无情打脸,“我听说,你的三进小院,是以前乡人帮忙建的?”“乡人一番好意,小子以前住的祖宅土屋,变成三进大院,很不错了。”梁渠没有否认,他不是没去过杨府,翁家,见过好的。乡人建的,没那么多钱财。大是够大,唯独细节不够。许多地方比起正规大户确实粗糙,雕梁画栋什么的没必要说。单论整個东西厢房,中间没有任何隔断。大几十,近百平的屋子是一整个房间,里头摆张架子床,两扇屏风隔断,齐活。对寻常人家日子过得蛮精致,换大宗师苏龟山住真差几分意思。“正好我六月有的忙,好几天不会回来,你抽空找天舶商会的工匠改一改,他们全有配套工活,动作麻利。”“小子没吃过好猪肉,舅爷您说怎么改?”“一个厢房,少说要隔两扇门吧?屏风是房间里用的,不是隔开当房间的,隔出三个房间,靠南一个书房,中间一个小茶厅,北边一个打坐静室。”“卧房呢?”“卧房放二楼,做个斜楼梯,小围栏,起床开门就能看到茶厅,两侧要有盆栽架子,香炉架,地上整个铺一层绒毯,要马毛的,冰台要最新款,夏天来,一台不够用。”“厢房没二楼……”梁渠话说半道,瞧见苏龟山斜睨过来,“修修修,二楼再来一个阳台,采光好。”老人家的要求,小辈能满足尽量满足。整个一套下来,小几百两绰绰有余,无非多花时间功夫。指望宗师老爷,上司长官手里掉两份宝植呢。苏龟山抚须:“孺子可教!”“舅爷您还要啥?”“暂时就这些吧,我没那么挑,是你厢房太差劲,伱齐活,我隔三差五回来住一趟。”“成,舅爷您日理万机,难得休息,我去安排。”梁渠将房屋大改造提上日程,去书房简单记录下来要求。苏龟山的要建,老和尚的也要,不能厚此薄彼。二院扩建出二楼,后院得跟着扩,否则前高后低,不雅观。日后逢年过节,自己的小弟子说不得要住上一两天,多几个客房方便,总不能去花园和龙人挤。索性来个大改造,大院变豪院,真正过上老爷生活!“兴来!”“诶,来了!”梁渠递出册页,一串铜板。“替我跑个腿,先去府城里头喊赫连大师到我家中来,就说大师同意见面。其后去天舶商会找管事,说我要修建房屋,把这份册页交给他,先拿个章程出来。”龙女,陈秀来后,家里事用不着范兴来干,就专门养马和跑腿。“得嘞。”范兴来穿上蓑衣,斗笠,冒雨出门。半个时辰后。赫连念慈携关从简匆匆赶到。关从简脸上犹显郁闷。输赢本来是不在乎的。输就是输,赢就是赢。知晓高下,心里没有不服,痛快就成。岂料打完一场,辈分有可能要跟着变低,改口叫叔伯,多少有些不舒服……“梁水使。”赫连念慈抱拳问候。暂不明确对方辈分,只好先以官职相称。“跟我来吧。”师徒二人跟上步伐,前往西厢房。推开门。房间里一众江獭齐刷刷转头。疤脸起身,让出蒲团。“大师,昨日说好的,悬空寺俗家弟子。”赫连念慈见老和尚扮相,不觉梁渠会骗他,按住关从简脑袋,并排跪上蒲团磕头。“悬空寺俗家弟子,赫连念慈,携徒子关从简,拜见大师。”“嗯。”老和尚点点头,并无他话。沉默。这就算。拜见过了?赫连念慈见大师久无动静,稍稍起身。说起来。乍一进门,没认出来是山门里的哪位大德。余光多瞅两眼。俄而。梁渠见到了赫连念慈脸上极为丰富多变的表情。先是犹豫,其后震惊,最后长久沉默。“大人,商会管事来了。”范兴来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梁渠挠挠头:“你们先聊,我还有事。”傍晚。木轮碾过石板,挤出水沫。家家户户高升炊烟,隐没在铅灰色的天空里。管事携改进好的章程,乘车离去。留下梁宅一大家子人围坐桌前,碰动碗筷。“师爷,你家饭真香!”关从简大口扒饭,完全不懂什么叫客气。 第五百二十章 天才的烦恼 下午叫人登门,自然得留人吃饭。基本礼数。是故梁渠特意让张大娘做一桌丰盛菜肴,招待师徒二人。香气四溢,着实令人大动食指。诸多菜式里,关从简尤爱水煮肉片。不知道厨子是怎么做的。红油润亮,肉片爽嫩,表面带一层薄薄辣椒碎,底下白菜鲜美香辣。拿来下饭,好不开胃!用饭碗吃完全不过瘾,吃两碗,径直改成盛汤用的厚实大白瓷!什么辈分问题,全抛到九霄云外去。认个师爷正好。日后常来,长辈能赶小辈不成?改天再让丽婵来学一学手艺,偷师回去。关从简吃得大开大合,额角冒汗。赫连念慈外表粗犷,反不如徒弟放得开,筷子开合,目光聚拢,仅夹面前几道饭菜。一顿晚饭,如坐针毡,含金量高得多少有些吓人。老和尚不必说,属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赫连念慈狩虎巅峰大武师,放悬空寺山门里绝不算弱,辈分颇高。俗家弟子里,只有叫他师兄,难得有叫他师弟的。本以为梁渠至多和自己平辈,两人该以师兄弟相称。岂料登门一拜,竟是天人宗师金刚明王当面!自己得喊梁渠师叔!金刚明王情况特殊,常年不待山门,亲眼见过的人少之又少。若非赫连念慈记性好,下山前那段日子,认真观摩过寺中师祖画像,真不一定认得出来。此外,金刚明王同画像上的形象多有差别。老,瘦。远不及画像上的气色好,似有伤势在身。大名鼎鼎的师祖当面,赫连念慈肯定放不开啊。且……暗瞥一眼长桌右上首位置的白首白须老者。这人不是河泊所水河巡抚,大宗师苏龟山么……怎么一块来梁宅吃饭?瞧那熟门熟路的盛饭姿态,绝不是第一次。一张饭桌,两位宗师。赫连念慈此时此刻,真想和自己弟子一样天生有个大心脏。“师父,吃啊,好多菜呢,可口得很。”关从简筷子不停。“好好好。”“碗都空了,光吃菜啊?我给你盛饭?”“不了不了,为师自己来,自己来。”赫连念慈连连摆手,抱住关从简递来的饭桶。吃到后半程。许多人出于礼数没有离开。关从简环顾左右,问上一圈,确认大家不吃,把剩饭剩菜全倒自个碗里,扫個精光。赫连念慈顿感尴尬,想说几句替自己徒弟找补。“无妨。”苏龟山抬手打断,笑呵呵道,“能吃是福,年轻人吃得多才好,气力涨得快,修行劲头足,梁小子研究的菜式,我也是非常满意的。”“苏大人幕天席地。”赫连念慈恭敬道。“你是悬空寺的俗家弟子?”“苏大人慧眼。”“过了几关下的山?”“木人巷,铜人阵两关。”赫连念慈道,“故能传法于弟子,今年或者明年,准备让从简去悬空寺,跟着闯一闯,延续传法。”“延续传法?”梁渠不解。“俗家弟子传法仅能传一代。”赫连念慈答道,“若是要传徒孙,需得法弟子本人去闯过两关,且上山修行三月,通常进了狼烟,就可尝试闯关。”梁渠明白了。悬空寺培养感情,防止功法滥传的手段。想传可以。先回来留个根,防止感情疏远。“悬空寺是在大同府吧?距离黄州远不远?”“黄州往北,不算太远。”“那从简今年去的话,倒是可以同路。”赫连念慈一怔:“此话怎讲?”梁渠稍稍讲一遍经过:“若是有意,可以同路,相互间好有个照应。”出门在外,有熟人搭伴肯定是好事。何况平阳府到黄州路途遥远,两个顶级大武师同行,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赫连念慈若有所思:“容我回去考虑考虑。”饭罢。啃两块瓜。师徒二人告辞离去。梁渠乘机相送。跨过门槛。“赫连大师。”“不敢当大师。”赫连念慈当即打断,“师叔有事?”“是有些事想问上一问。”“师叔请问。”梁渠没有太纠结称呼。井淘三遍吃甜水,人从三师武艺高。如今他的确算是有一个师父,两个师傅。老和尚教他龙虎金身,总不见得一个老师身份都不愿承认。“想询问些大师的过往事迹,我未曾去过悬空寺,当面问长辈多有尴尬,今日难得,正好借此机会,来请教……师侄。”“无妨。”赫连念慈不觉得有什么,人之常情,“不过我知道的亦不算太多。”梁渠侧开半步,示意请讲。关从简凑上脑袋,对师爷的师父充满探究欲。“大师真名我不知晓,法号亦不明朗,仅从师门长辈的只言片语里,了解些过往经历,例如大师本是前朝举人,天下大乱之时进入过楼观台修行,当过道士,此后再进入的悬空寺。”梁渠生出几分困惑。“进了楼观台,能再进悬空寺?”楼观台会放?悬空寺会收?“好几十年前的事,具体缘由,我不明白。”赫连念慈坦言,“听闻是下山时立下道心誓言,承诺本派绝学永不外传。亦曾听闻是楼观台修行,没有涉及到太深层的地步,仅相当于是一个外门弟子,转投无碍。”梁渠暗暗点头。说起来,大师确实和楼观台的关系的确不错。初来淮阴府,说的便是楼观台道长帮忙推算。大师左右逢源啊。“其后呢?”“其后,我仅知大师常年在外游历,偶尔回寺研学,悬空寺从不约束,且祖师墙上,大师的排名相当靠前,有金刚明王的绰号,一身实力强悍非常。尤其金身修行,据悉有推陈出新,我师父介绍时,多有推崇,常言金刚明王有晋武圣之机。”有晋武圣之机……梁渠听闻此言,眸光闪烁,对老和尚的处境有所领悟。强者的特权总是多的。莫说强者,尚未兑现的天才特权也不少。古往今来,遇到天才崭露头角,第一步是什么?榜下捉婿啊!先抢到自己家里,生米煮成熟饭!文科状元尚且如此,遑论武道天才,联姻,收徒,拜干亲……先把人才团结到自己身边来,加入自己集团队伍,拉一手关系派系,壮大己方势力。等培养起来,狠狠攻击敌对势力,消灭后吃更大的蛋糕。期间有要求,不过分,尽量满足。老和尚真有武圣之机,换梁渠是楼观台的道长,悬空寺的主持,必定少不了便宜行事,特事特办。大师经历怪丰富的。目送赫连师徒乘坐马车离开,梁渠站立屋檐下,思绪飘飞。然转念一想。自己不遑多让。杨东雄亲传,悬空寺祖师记名弟子,越王记名弟子,徐国公亲孙手下干事。天才的烦恼吧。哎。理解。 第五百二十一章 龙人族地 “师父再见!”“石头再见!”江风浩浩,裹着牛毛般的雨丝侵袭衣襟。府衙前的河岸口,世子妃披帛飘扬,抱住温石韵挥手告别。梁渠抬手回应,浮现笑意。柯文彬踢一脚项方素脚后跟,身体前倾。“世子妃?”“应该是。”“世子妃抱的世孙?”“不然?”“世孙叫阿水师父?”“嗯哼。”“死人啊,给点反应啊!”项方素不忿:“我该有啥反应?你教我?啊,哦,额,咦?”柯文彬语塞。“你觉得……啥时候的事?”“前天拍卖会呗,阿水让越王叫进包厢,指定那时候。”项方素不假思索,“拍卖会结束,光顾着拿东西,忘记问阿水,之后一天没见着人影,压根没想起来这茬。”知晓拍卖会包厢里,越王同梁渠谈了什么的人,唯有越王心腹及事后梁渠师门数人。双方全不是爱传闲话的人,以至河泊所同僚尚不知晓梁渠收世孙为徒一事。“不声不响,阿水又憋个大的。”白寅宾忍不住插话。“好徒弟,旺三代,收徒这么大事,该教他请客!”“等等。”柯文彬突发奇想,“昨日没看见阿水,所以没想起来,是不是说阿水点卯没来?”“对,记他一笔!”“记记记!”“该罚!”不止河泊所同僚,其余衙门官员神色各异。“玉牌恐怖如斯?让越王世孙拜师?”有人震惊。“关系原来能这么拉?”有人学习。“姜是老的辣的啊。”有人感慨。“世子妃真漂亮。”有人大不敬。原以为越王一走,巡查的老臣跟着离去,浑身轻松,再不会因事生出波澜。年轻了。目睹越王座驾消失于水天交界。“好你个梁阿水!能耐啊!是不是当了世孙师父?是不是当了世孙师父?”项方素几人围住梁渠。热热闹闹,好通喧嚣。本想来攀关系的官员亦无从插话,等候片刻,找不到机会甩袖离去。最后,柯文彬几位同僚,硬生生从梁渠口中敲出两顿宴席来,满意放人。雨水冲刷石板。乌龙踏着水花,甩动尾巴。獭獭开背靠墙角,倒立支撑,锤炼臂力。“大人。”龙炳麟抱拳问候。“回来了?”梁渠翻身下马,拨开乌龙凑近乱舔的脑袋。龙炳麟代表龙人族,拍卖会上购置了数件拍品,用了梁渠的九折名额。其后先行一步回族,以至近来两三天没见人影。“与您前后脚,托大人洪福,走的水道,顺利无虞,已经送到族中。”龙炳麟面露恭敬。涡流水道越用,越是觉得奇妙无穷。数千里的距离,倏尔跨过,实乃战略利器。可惜。水道口盘踞个老蛤蟆。個人走走无碍,老蛤蟆没空成天盯着,人数一多,过路费实乃心痛杀器。梁渠点点头,没有废话:“收拾收拾,吃过晚饭,咱们就走。”“走?”龙炳麟不解。他刚回来,去哪?梁渠顿住脚步,笑道:“越王离岸,近来无甚要事,不得去龙人族地帮你们食气,莫非你们已经食完了?”龙炳麟狂喜。蛇妖到来,小半个月过去,事情接踵而至,突然来那么一下,真没想到这茬!“有劳大人挂念!我这就去准备!”傍晚。饭罢。梁渠,龙炳麟,龙娥英三人,外加肥鲶鱼,不能动,圆头三兽,齐聚池塘。老蛤蟆见这架势,精神一振,掰动爪蹼,思索自己收多少过路费合适。梁渠甩肥鲶鱼一个眼色。无足蛙挺身怒斥。老蛤蟆缩缩头,叹口气,无奈挥蹼,放人、鱼离去。“蛙公!”入水前,梁渠喊上一声。老蛤蟆心头一颤,下意识捂住腰间,两只蛙眼乱转:“梁卿何事啊?”“近来房屋扩建,蛙公有无兴趣。”“池塘是我的,屋子是你的,没有没有。”老蛤蟆使劲摆蹼。“可惜。”梁渠故作遗憾,“有蛙公参与,后院西厢房的栈桥必能扩建出二楼。日后蛙公上二楼登高眺望,眼前一片荷花大湖,岂不美哉?且盛夏来临,荷花盛开,建材便宜,错过今年,可就得等到明年方有此盛景,机不可失啊。”老蛤蟆脸皱成一团,满目纠结。梁渠言尽于此,投没水中。龙炳麟,龙娥英暗暗佩服。从来只有蛙公掏别人钱包的份,哪有别人掏蛙公的份。上一次能办到这件事的,似乎是蛤蟆大王?此外再没听说有谁能办到。蛤蟆大王,梁渠……龙炳麟,龙娥英陷入沉思。众人众兽来到涡流水道口。肥鲶鱼一头栽入,先去找老大哥叙旧。梁渠浮于水中,打量龙人身上服饰。印象里见过的所有龙人,全穿白衣,素服。“伱们穿的是龙绡,鲛绡?”龙炳麟摇摇头:“回大人的话,族里龙绡,鲛绡是有,但穿的龙人少,我和娥英身上服饰俱为大王莲的藕丝制作。”“大王莲?”“大人去往过蛙族族地,应当见过一株通天大莲,此莲即名大王莲,其茎秆内抽拉出的莲丝同鲛绡相似,入水不濡。缺点是太过光滑,极难染色,同鲛人鳞片融解时可掺入各种颜色不同,莲丝仅能作素衣,强行染色,反会失去入水不濡的特性。蛙族那柱大王莲,常年受蛙粪施肥,长得极为夸张,浮水莲叶能让蛤蟆大妖蹦跳,几乎和再造陆地无异,扎根太深,周围反倒长不出其他王莲。待得大人去往龙人族地,就能看到成片的莲群了。”“原来如此,那你们龙人族和鲛人族如何,平时有联系么?”“有。”龙炳麟未曾隐瞒,“每年皆有鲛人商队来往,互通有无,以往一年数次,如今……一年一次也无法保证了。”“为何?”“根因在龙君。”龙娥英道,“大量鲛人搬离大泽,随时间推移,江淮大泽于它们而言愈发陌生,我龙人一族亦渐渐衰落、封闭,交流往来至此连年减少。”哗啦。肥鲶鱼从水道中钻出,挥舞须子招呼几人进去。龙炳麟道:“今时今日,我族有龙人上岸任职,假以时日,仰仗大人洪福,必能再造盛况!”“希望吧。”梁渠不置可否。他对鲛人的鲛人泪非常稀罕。上回探索香邑县附近的鲛人部落遗迹,是仅次于异象收船票的一笔庞大收入。如此丰厚的收获,对方究竟是逃窜避难,亦或有计划的撤退,变得扑朔迷离。但哪怕是逃窜,来不及收拾,依旧能证明鲛人“富得流油”。三人穿过水道。同蛤蟆大王打过招呼。梁渠端坐肥鲶鱼头顶,一路往西。越过水下山脉,峡谷裂缝,一片开阔盆地浮现眼前。泽鼎震颤。【汲龙种气息二缕】 第五百二十二章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大王莲叶逐水摇晃,依山生长,延绵的根系半裸隆起,宛若山丘生出静脉。龙女游梭碧梗之中,用钩刀采摘莲藕,大半赤足,少有穿了白靴的,夕阳穿透足趾,蒙散出半透明的橘光,转身时,裙纱飘扬,像是一只只漂亮的大白水母。宁静瑰丽。“娥英,你陪大人逛逛,我去禀告长老。”“好。”龙炳麟游蹿先行。梁渠收回目光。“大人跟我来。”龙娥英落至地面,招手牵引肥鲶鱼,进入大王莲叶构成的小路。梁渠端坐鲶鱼脑袋,“不能动”、圆头拱卫左右。纵深自由,一路畅通。龙人族三大长老,抛开其余年迈龙人不谈,年富力壮的龙炳麟,龙娥英几乎属于事实上的第二梯队,拥有相当大的调度权力。单单领个外人,无人敢拦。水泡幽幽,擦身而过。莲叶碧梗宛若剥皮树干,蔓生的莲叶便是树冠。穿过“莲叶树荫”,梁渠打量龙人房屋。充满“异域风情”。龙人房屋将近六成为石头垒建,墙角栽种上爬山虎般的藤蔓植物固定。仅有少部分建筑采用青色木头榫卯,浸没水中,不腐,不朽。虽整体外观上同人族建筑几乎无异,仅少许细节有差,但石制房屋陆上已经较为少见。没钱的三合土,有钱的用青砖。龙娥英道:“听长老说,过去族人多住洞穴,直至龙宫落成,整体样式仿照人族殿宇而建。龙人便开始按照龙宫样式建造自己的房屋,哪怕如今被赶出中庭,依旧保留曾经习惯。若非青水木较为少见,大人今日看到的,该是一排排木质别院。”梁渠默默点头。不难理解。楚王好细腰。上头什么爱好,下头跟着什么爱好。刚好。龙君建造龙宫,唯一能参考的对象,没有别家,仅有人族。其他地方,上哪去找象征身份与奢侈的“宫殿”?奢华到极致,任何一处改动都显多余,与其照猫画虎,不如原封照搬。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琉。文化同实力挂钩。谁强。谁的文化就是强势文化。辐射天下,无不来朝。闲逛空隙,太阳落山。山丘上采摘莲藕的瑰丽水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青年龙人,手携长枪往返巡逻,间或有白鲟骑士分布。梁渠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一心二用,沟通泽鼎。【汲两缕龙种气息,可升华应龙纹。】犹记得上次收获龙种气息,是吞吃吸收一整块龙骨的鲟鱼妖龙筋获得,此后再无他获。没想到自己仅仅靠近龙人族地,就有所获,不过进入族地后,反倒没了动静。两缕龙种气息……梁渠暗暗思量,隐隐觉得这个数和龙人族大长老,二长老脱不开关系。一位宗师一缕?“梁大人!许久未见,风采更胜往昔兮。”龙宗银振开衣袖,从白鲟上飘飘落下。龙炳麟,龙延瑞二人落后半步相随。龙娥英想了想,依旧跟在梁渠身后,未曾上前,免得梁渠有被包围孤立之嫌。“宗银长老。”梁渠跳下肥鲶鱼脑袋,抬手行礼,“宗银长老应当知晓我此行目的,对付蛇妖,龙人一族助益良多,今日投桃报李,特来解决龙人食气介质一事,如若信得过我,请暂时将长气交付予我。”龙宗银就等这话。“梁大人雷厉风行,龙人族自交洽无嫌,求之不得,延瑞!”龙延瑞上前三步,怀中掏出一颗蔚蓝冰球。整颗冰球散发森森寒意,乃至于水下,四周水波都似要冻结出冰碴。拧开来。一缕天蓝色长气流转不定,长气气息同泽鼎里的一般无二。天水朝露,荡涤除秽。“给我一间静室。”“炳麟!”“大人请随我来。”事关重大。得知消息之日起,龙宗银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目送梁渠离开。沉稳的心难得紧张。静立片刻,龙宗银正欲离去,忽见留在原地的肥鲶鱼,不能动,圆头三兽。想了想。“延瑞,去为梁大人的坐骑供些吃食,把采到的鲜藕切片,加进去。”肥鲶鱼精神大振,长须弯弯绕绕,比出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轮廓。圆头双鳍合十拜谢,“不能动”甩甩尾巴,打個哈欠。龙宗银不觉为奇,抚须露笑。神人点化,到底不凡。静室。裁剪过的石块两相拼合,瞧不出丝毫缝隙。梁渠剥开冰球,整缕长气骤然消失,瞧不出任何踪迹。泽鼎内。一赤,一灰青,两宝蓝。赤气,枯木逢春,天水朝露,足四缕长气交相流转!越王恐怕都拿不出如此高质量的四缕长气!长气往下。水泽精华汇成的蓝海碰撞鼎壁,焕发潮声。【鼎主:梁渠】【水泽精华:四万八千六百点】进化“不能动”后,梁渠吞吃宝植不停。水泽精华从三万一涨到四万八,拿出一万,不算太心痛。“羊毛出在羊身……不对,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一念既定。泽鼎绽放光华,缥缈蓝气倏然融入高涨的水泽精华,卷起千堆雪。旋涡横生。荧蓝水位一眼一个下降,速度之快触目惊心。光芒消散。通体蔚蓝,拇指大的蓝眼小鱼出现鼎中,欢快畅游。【水泽精华:三万八千六百点】一万精华蒸发消失。“上次是赤眼,这次是蓝眼?”梁渠盯住灵鱼,觉察不同。去年生出灵鱼,水泽精华几乎掏空,以至小鱼无法游动,在鼎底打扑棱,如今精华犹剩三万,来回游蹿,颇为灵动。念头幻化出大手,出手一捞,灵鱼竟逃窜两下,第三次方才捏住。睁开双眼。久握冰球的手掌微微泛紫,一条灵鱼静躺其中。“不知道能不能用……”取出来无碍,关键要能用。用不了。面前灵鱼只好自个留着,把鼎里的长气置换给龙人。房门开合。龙宗银,龙炳麟,龙娥英和其余年迈龙人像是在产房门外,焦急等待的丈夫,团团包围。“大人,如何?”梁渠递出冰球:“用你们测算食气率的法子试一试,看看有几成。”“快!”龙宗银瞅一眼冰球中的灵鱼,转头叫人。半个时辰一晃而过。龙炳麟率先出门,单膝跪地,眼眶通红。“长老,是……是上上!”“上上!是上上!”龙宗银血涌上脸。不自觉踱步出一个圆圈,紧紧握拳。竟是可遇不可求的上上等!即便龙娥英,龙延瑞尚未出来,仅龙炳麟一人上上,也已经稳了!三位宗师留存,面对当今变化莫测,充满未知的水下局势,总算是有一定话语权!龙宗银遏住澎湃心绪。“梁大人,真乃神人也!”梁渠轻轻颔首,波澜不惊。他认为。八成不该是水泽精华的极限,而是龙人测算的极限!昨日越王家宰张煦就曾说过,玄黄气的食气率,实际比上上的八成要高!哗啦。门扉卷出白汽。龙娥英第二个出门。还是上上!此后龙延瑞。不消说。龙炳麟,龙娥英,龙延瑞,三人俱是上上!梁渠所言不虚!“诚此危急存亡之秋,得之上上,梁大人于我族有大恩!”龙宗银双手微颤,深吸慢吐,高举过首,长揖拜下。“三长老何必如此?”梁渠侧开半步,拒不受礼。“不,您该受。”龙宗银神色肃穆,“大人所用之法,恐怕代价颇高吧?”未等梁渠说话,龙宗银言之凿凿:“大人之前,其实江淮大泽并非没有能提升食气率,且拔高到一个恐怖程度的宝物。”梁渠挑眉:“玄黄气?”“不,龙君精血!”龙宗银语出惊人,“长气与龙君精血混合,即可让龙人食气率拔高至上上!”骤闻此言。龙炳麟,龙娥英双目瞪圆,透出浓浓关切。精血一物,对任何人而言皆宝贵万分,代价焉能不重?梁渠化身白猿,实难同龙君转世联系上,却或许是江淮河孕育出的另一奇种!奇葩!龙宗银认为,自己想法多少带些大不敬。然从目前表现上来看,白猿血脉厉害程度,似乎要比龙君更高一等……肥鲶鱼,“不能动”,圆头三兽。无论状貌,亦或表现,完全是从本源深处进行成长,同龙君血液点化,粗暴的扭变为龙种,不太相同……龙宗银言语让梁渠沉默。一万水泽精华高不高?算高吧。以前累死累活方能攒够。如今……龙人当初买冰,事后徐岳龙分给他价值十万两白银的物资,保底贡献就有三万……不过龙君精血有用,梁渠头一回听说。莫不是水泽精华含量太高,畸变出相似变化?他没忘记苏龟山说的,龙君可能是宝鱼一事……“不谈此事,既为上上,不妨速速决定谁来食气,以免夜长梦多。”梁渠把话题拉扯回来。周遭年迈龙人默默点头。的确。既为上上,该早日食气。然环绕一圈。龙人犯难。龙炳麟,龙娥英,龙延瑞三人已然优中择优,无论血脉,实力,亦或境界,无可挑剔。此前想的是,谁食气率高,让谁尝试,完全没想到会俱为上上。“一对一,打三场?”“无用。”有年迈龙人否认提议,“境界提升,同战力有关,却不是绝对相关,道的追求同护道之术不同,战力择的是护道术优,而非道优。”“抽签吧。”龙宗银的方法简单粗暴,从边上撕下三根纤细水藻。两长一短,合于掌中揉搓,让三人依次上前抽取。“抽到短者食气。”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一发入魂 “抽签!”龙宗银合手作揖,叠住藻叶。水藻耷拉。瞧不出哪根长,哪根短。年迈龙人窃窃私语,巡逻的青年不敢靠近,尽心巡逻,驱散闲杂人等。“三长老,族人食气此等大事,抽签决定,是否太过草率?”满头灰发的高瘦龙人站出,语气怀疑。有人甘当出头鸟,剩下老龙人纷纷响应,劝阻。“是啊,不妨先找大长老,二长老商议?”“抽签太马虎。”“三长老,三思啊!”宗师人选,焉能用抽签决定?何其草率。“不能抽签,你来想个章程,挑人食这天水朝露?”龙宗银盯住率先出声的灰发龙人。“这……”灰发老龙人低下头颅,不再作声。眼下决定谁来食气,绝非什么长老权力的彰显,将来万一出现什么状况,可是要担责的。族群未来的大责。且不出意外,二十年内必有判决。无人应答。龙宗银收回目光,凝视手中三根水藻,微微叹气。倒非觉得族人有什么夺权的坏心思。实乃龙君离去,让龙人失去了信心,像是失去父母扶持的孩子。拿着父母仅剩的遗产,要做这个,要做那个,总想做得尽善尽美,每一步棋都要小心地下,反复的考量,恨不得一個子落下去,能看得到后头五十步,一百步。哪有那个可能呢?龙君对弈,尚且三弈两输。思虑太多,徒增烦恼耳。龙宗银挺立脊柱,朗声道:“大长老,二长老已将此事全权委托于我,我自然有做决定的权力!炳麟,娥英,延瑞,三个都是好孩子,龙君在上,交给天意吧!”“不错!”“说得对!”人声横贯水域,响彻耳畔。一男一女两位龙人自黑夜中横掠而来,衣袂起伏,不带半分水波,安安静静地站到众人身后。“大长老!二长老!”场内老龙人见到二人,小半躬身,大半单膝跪地,恭敬问候。“起来吧。”水流化作飘带,托扶众人站起。大长老,二长老……梁渠目视来者。从身位来看,为首者当属大长老,身高七尺五,即两米五,放龙人族里亦属身材高大的类型。落后半步者为龙女,该为二长老,六尺二三左右,即两米出头,矮上不少。二人皆裹素色大氅,浮动时像两道闪烁的波光。同龙宗银的满头银发不同,两位长老外貌上反倒更显年轻,说中年人更为合适。龙人族的两位宗师么……“梁大人?”大长老望向梁渠,他不用分辨,仅从身高即可轻松寻到,和龙女相似,甚至略有不如。梁渠作揖躬身:“宗师当前,不敢称大人。”“梁大人龙姿凤表,江淮大泽里早晚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距离成为庭柱,仅仅是时间问题,我们二位万不敢倚老卖老。”大长老合手回礼。周遭老龙人目露惊诧。他们光知道梁渠特殊,有功劳,龙人族要善待,却不知特殊至此。庭柱啊!大长老何出此言?“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不如好好把握当下。”梁渠指向龙宗银手中水藻。“梁大人妙言要道。”二长老亦觉食气要紧,“既然如此,抽签吧。”大长老,二长老无有不同意见,龙宗银不敢耽搁。“等等。”大长老指尖划出半个圆弧,“不若让它们来。”谁?肥鲶鱼左顾右盼,发现龙人长老指的正是自己等兽,须子挠头。龙宗银恍然。三人,三兽,正好配对。双方未曾提前交流沟通,三兽实力也低,杜绝抽签舞弊可能。目光落来,梁渠退开两步,侧抬手掌。“也好。”龙宗银望向三人,“自己挑吧。”龙延瑞本想主动放弃竞争,反正大家食气率相同。然转念一想,又觉对炳麟哥,娥英姐不公。年纪小绝非逃避责任的借口。思来想去。龙延瑞选中居中的肥鲶鱼,肥肥胖胖,望之颇有福气。龙炳麟选江豚圆头。龙娥英选大鳄“不能动”。“梁大人,谁先来?”梁渠瞧出肥鲶鱼跃跃欲试,给它当排头兵的机会。“阿肥出列!”肥鲶鱼搓动长须,得意地撞开圆头,甩动尾巴来到龙宗银面前,望着为手掌挡住,重叠到一起的三根水藻,长须点来点去,却是犹豫不决。搭上,不抽。跳到另外一根。反反复复。每每见长须落下,卷绕,龙延瑞一颗心就提到嗓子眼。龙人不好催促,任由肥鲶鱼纠结。梁渠颇为尴尬。“莫挑!”收到催促,肥鲶鱼心一横,挑中居中一根,用力抽拉。揪。一根两寸长的细水藻!龙延瑞紧张问询:“三长老,这两寸……是短,是长?”龙宗银默默无言,摊开手掌。余下两根,皆为三寸……肥鲶鱼一发入魂!中了!龙延瑞:“?”圆头鱼鳍晃晃,大为失望,本以为有自己登场机会。不能动甩甩尾巴,混入大王莲下,伪装成一根碧色茎秆,风雨不动。龙炳麟,龙娥英静静站着,心绪莫名,生出几分遗憾,几分怅然,几分轻松。或许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喜是悲。肥鲶鱼须子卷动水藻,不觉悲伤,兴高采烈地递给龙延瑞,鱼鳍拍拍肩膀。龙延瑞怔怔望向手中短藻,见肥鲶鱼须子甩出残影,看不太懂。“大人,它说什么?”梁渠道:“它让你苟富贵,勿相忘,日后成了宗师,别忘记它。”肥鲶鱼大点脑袋。龙延瑞苦笑两声:“大人放心,必不会亏待。”言罢。龙延瑞调整心绪,面容露出几分坚毅,抓住冰球抱拳。“请长老为延瑞安排!必不辜负族人厚望!”“好。”二长老拍拍龙延瑞肩膀,“压力无需太大,梁大人为你求得上上签,抽签即中,你有天命加身,必无失败可能,随我来吧。”“是!”“全下去吧。”大长老目送二人离开,遣散其余老迈龙人。场内唯剩下清楚梁渠真实身份之人。大长老躬身再拜。梁渠侧开身位,不明所以。“大长老缘何又拜?”“老儿有一不情之请。”不情之请?“大长老可以说,能不能做到,我不能保证。”梁渠的回答模棱两可。“唯愿请梁大人做我龙人族第四长老!” 第五百二十四章 找到下家 “四长老,这边请。”龙炳麟莲叶下游梭,前排领路。梁渠紧随其后,心情愉悦。来一趟龙人族地,半个夜晚未过,自己摇身一变,成了龙人族第四长老!实权的!上回调动五百奔马龙人,阻拦蛇妖之事,今后完全不用通报,商议,派人传令下去即可!大长老的提议绝非心血来潮,事先必经过考量,因为龙宗银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三长老知情。思来想去,梁渠没有理由拒绝。团结该团结的,打击该打击的。龙人一族无明显外敌、仇敌针对,同蛟龙虽有嫌隙,却碍于老龙君颜面,得被抓到把柄方能动手。明显。双方关系里,最容易成为那个把柄的,反倒是窃取眷顾度的“白猿”。梁渠自己不给蛇族,铁头鱼族递出刀把,龙人族绝不会自个上头,硬碰蛟龙打出团灭。唯一要求便是应承下身份后,避免到处宣扬。高层及熟悉龙人知晓无碍。底层龙人個个清楚,一旦走漏消息,容易让有心蛇推演出蹊跷。“大人,族内准备匆忙,不及您陆上家宅宽敞,待日后有机会,必定再起大院。”龙炳麟领梁渠来到一栋青木大屋前,荧光藤蔓缠绕,是个一进小院,颇感惭愧。“无妨,一个睡觉地方罢。”龙人一族生活在矮山围绕的盆地当中,四周山丘种满大王莲,可供开垦的地方本就不多。能额外腾出一间木屋殊为不易。此外。梁渠肯定不会长久居住。水下潮湿,哪有陆上毛毛糙糙的干床铺、软被单躺着舒服,补精气。“娥英去采摘莲子,稍后便来,如无要事,炳麟……”“等等,问你件事。”“大人请问。”“正常食气需要多久?”初来乍到,梁渠收获两缕龙种气息,数字上和龙人族宗师数目相合。倘若猜想为真。龙延瑞突破,该会出现第三缕龙种气息,用以进化应龙纹。“严格来讲,介质合适,单食气用不了多久,上上签,三日内必成,关键在于使用天地长气构建出自身神通,统筹为体系。好比建造房屋,所有材料全部备齐,剩下来需依赖泥瓦匠,木匠通力合作,此事非一朝一日之功,需看个人手艺,延瑞一切顺利,许要半个月乃至一个月。”龙炳麟作为候选者之一,早对流程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不算太久。梁渠默数日期。“大人。”龙娥英跨过门槛,臂弯挎一竹编小篮,里头满是去壳的碧青莲子,用白瓷盘装盛能堆成一座小山。“这是大王莲的莲子,补脾益肾,养心安神,大补,个别今年适才长开,特意采了头茬,给长老您补补身子。”“有劳。”有《鼻识法》,梁渠不担心下毒,摸上两颗塞进嘴里,青涩的苦味弥散开来。【水泽精华22】【水泽精华24】粗略扫视。一百余个。两千余精华到手。“龙人族种大王莲,是不是和人族年年种小麦,水稻类似?”梁渠手撑木桌,半倚身子,“我来那时,见好多龙女逐水,在山丘上用钩刀切割莲藕,搬运下山。”“大人所料不差,龙人族口粮多半来源于此,大王莲无论春夏秋冬,皆可采摘,等同人族稻米。”龙炳麟道。“怪清淡的。”梁渠难以想象一年四季藕当主食的日子。嘴里不淡出鸟来?“从小便吃,大王莲藕多有清甜。”龙娥英笑道,“听闻北方吃面,南方吃米,想必道理是相通的。”“修行修行,就是该吃吃该喝喝。”梁渠抓起一把莲子塞进嘴里。【水泽精华624】蛙族的大王莲子,该有多少水泽精华?思绪飘飞。夜晚。万籁俱寂。荧蓝藤蔓焕发微光。“诶,该把蜃虫带来。”梁渠辗转反侧。龙人族睡觉不睡床,专门种一种类似猪笼草的阔肚植物,钻入其中,半躺半站,盖子一盖,世界安静。然磨蹭半夜。梁渠仍不习惯,出门叫来巡逻龙人,给自己摘一片莲叶铺到地上,打坐修行。【汲龙种气息两缕,可生应龙纹一条。】同升华川主垂青,需要长气与水泽精华的昂贵代价不同,提升应龙纹数量,仅仅需要汲取不同的龙种气息。“川主一重没有任何消耗,垂青降临,二重需一条天地长气一万精华,三重需两条,两万。应龙纹一层即一缕,二层要两缕,三层……有利有弊。一分价钱一分货啊。”梁渠摩挲下巴,他身处龙人族地,没有冒然行动,仅仅是思考。川主提升永久天赋,悟性。应龙纹周游六虚。两者重要性没得比。“应龙纹提升到一定境界,能不能换来应龙垂青?”“应龙垂青,会有何等效果?”“天吴纹,上哪提升?”神神明明,不得而知。梁渠斩断思绪,以冥想运功代替睡眠。此后两天。以给长老进补为由,龙娥英早晚各送一筐新鲜采摘的大王莲子。水泽精华太诱人,梁渠照单全收,吃得嘴巴干涩发苦,满嘴莲子味。莲子数量多且密,不占肚子,且不似大药,药性过于充沛,算是目前能快速补充精华的有效手段之一。仅仅五顿莲子大餐,就把亏损的一万精华弥补回来。“莲子是不是没长熟啊?”梁渠捻起一颗,对准阳光。今天送来的莲子,近半个头偏小,颜色偏浅,苦涩非常。水泽精华有的仅提供个位数,像是没熟透就挖了出来。“大王莲藕一年四季皆有,莲子却仅七八月份成熟,六月早熟的几株,大致采空。”七八月成熟。梁渠暗暗记在心上,一口吞下莲子。“明日不必来送莲子,我已恢复完全。”“恢复是恢复,亏损的补偿回来是应有之理,梁长老帮助龙人族,当有回报。”“龙人当真淳朴。”梁渠咳嗽两声,“我两日未曾归家,已然准备回去,等七八月成熟再来做客便是,那时延瑞也该有结果。”龙娥英恍然。“梁长老为第四长老,何来做客之说,想来便来。您稍等,我去告知几位长老。”目送龙女出门。梁渠散步屋外。无论他走到何处,皆有龙人,龙女问好。第四长老之事,龙人不知,但梁渠帮有大忙,龙人是清楚的,皆给了十足的尊敬。水波流动。不燥不热。不闷不郁。真有桃花源的味道。站立屋檐,目睹正午阳光下的龙女忙碌,偶尔能看到几位侧坐到肥鲶鱼头顶,游龙般起伏。来到龙人族地,肥鲶鱼最欢快。天蒙蒙亮就出门,傍晚回来,每天载着龙女,从一个山头,游蹿到另一个山头。如此一来,每每有莲藕挖出,候在旁边的肥鲶鱼总能得到些许莲藕片作奖励。“不会自己攒满吧?”肥鲶鱼前阵子天天去蛙族蹭饭,吃海鱼妖,回来再向“不能动”,“圆头”炫耀,春风得意。有时还想连吃带拿,带回来给天神吃。然梁渠清楚记得探索鬼母教岛屿时,项方素、柯文彬告诫的话。大锅饭,自己胃口大没关系,带回来给家人、朋友,就易遭人记恨,故始终婉拒。心血来潮。梁渠探查肥鲶鱼进化所需精华数目。【可消耗一万四千六百三十七点水泽精华……】第五次进化需水泽精华足两万五千点,仅剩一万四千多的空缺,与圆头,拳头积攒的一两千相比,一骑绝尘!阿肥自个攒了一小半!肥鲶鱼左右逢源的交际能力,让人暗暗心惊。“算是找到下家了。”目光飘远。龙女立足山坡,投喂莲藕。肥鲶鱼挺身拍动鱼肚。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一啄一饮,皆有定数 “三位长老,实不相瞒,渠亦有一不情之请。”“四长老但说无妨。”辞别之际。梁渠拉三位龙人长老到角落。四人窃窃私语,共谋大事。“唔。”龙宗银沉思,“这……这样做,有何好处么?”“对你们来说没有,对我来说,大抵会有。”“试一试啊,不试怎么知道不行?”“谁说没人,炳麟,娥英见过啊!平江,平河也见过!这不是就有四个人,够了。”“尽量不留痕迹,偷偷地进村。”“不错,越隐蔽越好,免得让妖瞧出痕迹,对龙人族不利。”良久。龙宗银点头:“此事由老夫亲自操办,必不会授妖以柄。”“宗银长老虑周藻密,渠自是放心。”商议完,梁渠跳上肥鲶鱼的阔脑袋,准备去蛙族族地钻水道,大长老临时喊住,望向站立一侧的龙炳麟、龙娥英。“炳麟,娥英,今后你们二人长随四长老左右,做护道人罢,龙人族可无我,不可无四长老。四长老孤身一人陆上发展,势单力薄,有你们二人帮衬,许多事情做起来多有方便。”“是!”*2孤身一人,势单力薄……梁渠挠挠鬓角,不否认。宗师朋友很多,武圣老师有一个,却各有自己的事要忙碌。“炳麟,娥英跟我走,那雕塑一事……”“大人过几日派遣平江,平河来即可,左右耽搁几天,不碍事吧?”“不碍事。”于是乎。来时如何,去时依旧如何。从蛙族族地游过,莲叶巨比陆地的大王莲通天摇曳。无数只小蛙趴伏茎秆,有的吸食汁液,有的眯眼小憩。这株大王莲的莲子,该有多大?梁渠从下望到上,收回目光,眼见蛤蟆大王鼾声震天,不作打扰,一头钻入水道。蛙族聚落。老蛤蟆冲出房门,惊疑环顾。俄而。巡逻大蛙肩扛大锚,数目倍增。阴雨蒙蒙。大泽上涟漪扩散。三人三兽破开水面。“炳麟,娥英,你们先回家,天舶商会的工匠应当在施工,帮忙照看一番,我去河泊所点卯。”“大人放心。”几句交代,梁渠踏上青石路,冒雨赶往府衙。雾气朦胧。“诶诶诶,站住,你谁啊,来河泊所府衙莫不是想行刺……呦呦呦,是梁渠啊!”府衙二楼窗台,柯文彬探出半个身子,故意拖长個声调。项方素,白寅宾等人接连开窗。冉仲轼转身抽出本册页。“从六品衡水使,梁渠,越王世孙师父,多日未见,真是有些陌生了,让我翻翻看。六月十八日,梁大人点卯未至,十九日,梁大人亦未至,五日一休沐,二十日不算,二十一至二十三,梁大人也未曾告假,真是好大的官威啊!”柯文彬举手:“该罚!”“对,该罚!”项方素头个响应。梁渠故作惶恐,连连作揖。“诸位大人要如何找治罚下官?”“哼!”冉仲轼面色冷酷,“啪”一声合上册页,“你这月薪俸没有了!稍加惩戒,以儆效尤!”“青天大老爷,万万不可呀!下官自诩廉洁,分文不取额外之财,仅靠微薄薪俸度日,上有年逾八旬舅爷要养,下有四岁弟子要喂,失了薪俸,如何糊口啊?”“诶诶,聊什么呢!闹闹腾腾。”苏龟山捕捉到关键词,叩击窗台。水河巡抚一来,众人作鸟兽散。梁渠咳嗽两声,正经神色。屋檐流淌雨链。苏龟山盯住下方,招招手,阖上窗叶。梁渠乐呵呵登楼。半个时辰过去。处理掉多项事务,得到七月中上旬带队起程,深入大泽捕捞宝鱼的命令,点卯完毕。青苔蔓生墙角缝隙。石板颤动,青皮小蛙跳动爬墙。官吏头戴斗笠,冒雨粉刷浆糊,张贴告示,朝行人大喊。“七月十二日起,实行宵禁,酉时七刻至寅时七刻,为期一月!”“七月十二日起……”“比去年晚了几天……”路人立足屋檐,低声议论。夜晚。烛火幽幽,人影烁烁。梁渠盘膝而坐,无数光纹闪烁交织于识海泽鼎。脊背痛得像被烙铁烙,一切特征同先前无二,持续足有一刻钟。痛楚消散。第二条金色纹路浮现后背,同第一条金纹交相缠绕,隐隐似龙的轮廓。【纹生应龙,周游六虚,层数:二】【共得河流眷顾0.03】睁开双目。静室内条条静滞气流浮生,宛若波光流动。身躯前倾,整个人未曾发力,轻松立起。虚踏几步,直似化作一缕清烟,漫游上天。天吴吐雾,室内充斥白雾,畅意感觉尤甚。武圣有踏虚行走之能。“待得三层应龙纹,配合天吴吐雾,不会真能飞吧?”梁渠目露精光,启开房门。无垠大泽,残月悬垂。涌起的波涛闪烁粼粼白光。独一人背朝残月,踏浪而行。潮声阵阵。梁渠足踏水面,静立不动,江水堪堪淹没鞋边,不足一指宽。暂无虚空飞行之能,一苇渡江已为现实。乃至一苇不用。“腾水驾浪做不到如此程度。”梁渠默默比较,“应龙纹全方位提升了我在流体中的移动能力,水与雾与气,三者皆不相同。”猜想为真。天吴纹加应龙纹,遨游天地非白日做梦。层层加码,凭空飞行亦无不可,说不得连气都不用借。真正的周游六虚!“龙种宗师靠近既有,鲟鱼妖差一个层次,所以吃了才能汲取?”龙娥英和龙炳麟的身影浮现脑海。梁渠打个恶寒。不吃不吃。……连日阴雨不歇。龙平江,龙平河兄弟彻查江陵县水域归来,详细汇报。“江陵县毗邻黑水河,问题比之丰埠县稍多,我们二人已督促修缮,且派遣官员驻守,巡查……”“所有问题区域,册页上尽皆标注……”“好,巡查之事,伱们暂且交给旁人,先过水道,回一趟龙人族地,宗银长老有要事。”龙平江,龙平河未有迟疑。七月八日。龙平江,龙平河回归,阐述结果。“不行么。”梁渠没收到任何眷顾提升。六月下旬,他让龙宗银派人去近岸找些因各种原因,破败,废弃的水神庙,置换白猿雕塑进去。沧海桑田,世事多变,破败庙宇到处都有。十天整,置换有三家。然半点水花不见。小聪明无用。梁渠起初其实是想让龙人操持,族内办上一场祭礼,反复斟酌,没做。龙人少没效果,龙人多藏不住行踪。蛟龙本就视龙君“残留”为眼中钉肉中刺,稍有不慎,觉察状况,对龙人族是灭顶之灾。龙人跟梁渠玩,是因为梁渠极有可能是族群未来的希望,而不是毁灭族群的元凶。太过冒险。让龙人撤掉白猿雕塑,一切恢复如初,梁渠掐指算日。“今年得看华珠县了。”平阳府内,大半县城六月六祭祀江淮,独香邑县和华珠县情况特殊。香邑县四月大办过,故六月六小办,挨不着。华珠县是去年溃堤,六月六小办,八月末大办,悼念灾情,灾民。不同于先前村民自办,提供的眷顾度扣扣搜搜。本次为官府组织承担,用以提振民心,规模不可同日而语,少说有数万人之巨,且就在前几日,新任县令特地邀请梁渠去主持大祭。正好赶趟。丘公堤溃堤,华珠县汪洋泛滥。值此天灾。梁渠对华珠县治灾贡献了不可磨灭的作用,至今他是池王爷转世的传闻仍在华珠县域内流传。一啄一饮,皆有定数。七月一十二日。宵禁当天。平阳府内出梅,梁宅大兴土木。室内早早切割好的板材成车成车的运来,将东西厢房拆分,重建,完善。龙女不动,后院东厢房舒服住着。老和尚和疤脸江獭为避喧扰,搬去后院。梁渠则和龙炳麟挤一挤,住池塘小屋。正吃着龙宗银派人送来的新鲜莲子,柯文彬,项方素叩响大门。“阿水,咱们抓鱼去喽!” 第五百二十六章 狠狠打窝 “好热。”梁渠斜挎长弓,背负长枪,被灼目的白光刺得睁不开眼。平阳府出梅,天上灰气已散,没人敢抬头看太阳在哪里,到处是白茫茫的闪光。青石晒得掉灰,墙角苔藓萎黄,淡淡焦糊味从缝隙里蒸发出来。“别发愣,走了!”项方素拍拍刀鞘,嚷嚷催促,“寅宾船上等着,七月份咱们几个领队,早去早回。”“咱们出一趟船要多久?”梁渠随二人出门,鞋底踏上石板没几步,炽热的火隔着软鞋底烘烤到脚底板。“半个月、二十天吧,怎么?你有事?”“八月下旬我得去趟华珠县,年初新任的柳文年柳县令邀请我去当主祭,请帖里还附赠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说作车马费。”“当主祭!?还有车马费?”项方素大惊。“不然我凭什么费功夫跑一趟?”“……”梁渠的理所当然让项方素陷入沉默。怎么他当司祭就得倒贴?“看鱼获,看补给,看天气,鱼获拉满早回,补给不足早回,天气恶劣早回,总之不会超过一个月。”柯文彬扯开衣襟,半裸胸膛,“倒霉催的,一年里最晒的日子让咱们轮上,早知道四月份那趟我应该抢一抢的。”“谁想到五月、六月那么忙,过两天出两個太阳,那日子更难受。”“喂!你们三个,叨叨什么呢,老娘们上炕啊,快点成不成?”白寅宾站立船头大喊。“来了来了!”“阿水,你的龙人下属到齐了没?两个狼烟,下水好手,得带上啊。”“喊上了,你们敲门我就吩咐下去了。”梁渠几个纵步跳上甲板。粗略一扫。长逾十丈的大船总计二十一艘,其中十艘赶缯船,六艘阔肚方舟,五艘战船。赶缯船是种大型福船,和梁渠座驾相似,可作战船、捕鱼和运输木料,用途灵活多变,平均配水手、船夫二十余名,水兵五十。阔肚方舟体量最大,专门用来运输和存储宝鱼,然船员人数对比赶缯船基本减半。战船不必说,梁渠等人活动主船,水夫加水兵增加至足有百人。江淮大泽危机四伏,一捆一捆的玄水长矛往战船上送,寒光朔朔。除此二十一艘大船外,另有百余艘网梭船蜂聚蚁附,填补船只间的空隙,随水波逐流,碰撞,检查完毕后,一一拖拽上甲板。一个规模不小的捕鱼船队。项方素清点物资,柯文彬检查船只,白寅宾审阅武器,梁渠负责点卯。小两刻钟。龙平江、龙平河汇总人数。多方面确认无误,军汉挥舞令旗,大船滑出船坞。船队冲开水浪,浩浩荡荡地驶离船坞,向广阔大泽进发。梁渠踏步甲板,属实乡下人进城,头一回见如此大规模宝鱼捕捞,见什么都新奇,特地叫来外勤主薄给自己讲讲里头门道。官府捕捉宝鱼,能有何奇招?衡水使有要求,外勤主薄热情万分,打开木箱,捧饲料一样捧出里面的红色小药丸,散发浓浓腥味。“大人您瞧,这是冷血雄鸡丸,用飞龙血三晒三研,掺和诸多配料制成,专门吸引肉食宝鱼。人眼珠大的一枚,即价值大几十个铜板!找到鱼群踪迹,得成百颗成百颗的往下倾倒,一场下来得费十好几两银子!”“还有这个。”外勤主薄再开一箱,里头满是黄色药丸,“这个叫……”整个舱室,木箱堆垒,全盛满“打窝”饲料。价值不菲。梁渠纳闷:“一千四百多号人,里面有大半是武者,吃喝拉撒,加上那么多饲料,出来十天半个月,能带回匹配收获么?”外勤主薄巴不得梁渠多问。如今河泊所里谁不知道,不讨好徐岳龙,那也得讨好梁阿水!世孙是弟子,巡抚是舅爷。徐国公再能耐,远在帝都,八竿子打不着,能比现管的水河巡抚强,比隔壁的越王强?稍稍沉吟,打个腹稿,外勤主薄侃侃而谈。“平阳河泊所成立不过一年有余,大人有所不知实属正常,寻常百姓捕捞宝鱼困难在于三点,一,没有手段;二,没有好网;三,不成规模。手段大人您看得到,一颗药要几十铜板,百颗打底,普通人下不来这个本,好网不必多说。许多时候,不是抓不到,而是宝鱼进了网,又仗着气力大,钻了出去。”梁渠默默点头。渔民渔网,粗布加麻。麻纤维吸水易膨胀,潮湿时易腐烂,所以渔网得用三天,晒两天,以延长寿命。“第三呢?”“第三规模嘛,下官私以为是最为重要一点,既指捕鱼者,亦指被捕宝鱼,甚至同府城规模息息相关。”“何解?”“真正高价值宝鱼,一条要几百两,几千两,乃至上万,赚是大赚,却不好赚。一趟下来,万两不奢望,能抓个两三条几千两的得烧高香。所以咱们目标从来不是它们,而是集群类宝鱼!不知大人听过南海磷虾吗?”“听过。”“集群类宝鱼出没泽野深处,百头打底,有的有千头之数。然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它们数量多,繁育快,质量普遍差劲,连浅水区最为常见的红血鲈、虎头斑都比不过!但好比海中磷虾,单个一只瞧不上眼,数量一大,鼓浪成雷,喷沫成雨的鲸鲵亦能吃个肚饱!缺点是到了奔马中境的武师,大多瞧不太上此类宝鱼,收益太低。且寻常宝鱼灵性充足,困于一地,尚能坚持个二三月,此后缓慢流失灵性。集群宝鱼本就性微命弱,不足一月便会开始流失,十天内会蜕成凡鱼,食用效果聊胜于无。捕捞本费时费力,动辄半月,待宝鱼拉回岸上,只得就近贩卖,倘若府城不大,武者数量不够,自然消化不掉。梁大人,不知下官讲明白没有?”外勤主簿微微躬身,小心观察。“讲得不错。”梁渠抛出一个小锞。外勤主簿欣喜收下:“大人还有何要事吩咐?”“没了。”主薄顿了顿,望向周边木箱,门口守卫的军汉。“梁大人,舱室里……”“我懂,需三人以上在场,否则不得独自逗留。”梁渠迈出大门。两日晃过。船队一路顺风,凫水能手一路入水,探查鱼群踪迹,不到半日便有收获。十艘赶缯船依次散开,放下百余艘网梭船,连成一个大圈。网梭船船形如梭,竹桅、木帆,三人并立其中,吃水仅七八寸深,两船分拉一网。哗啦啦。大量红色药丸倾倒入水,漾出绵密泡沫。腥味弥散。梁渠探手入水,清楚感知到诸多大鱼化作龙卷风暴,游蹿而来!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丙火方驰,再召四柱! 哗啦!成群结队的宝鱼游蹿而来,争相觅食血丸,等候已久的军汉齐齐拉绳。青色丝线绷得笔直,整张渔网跳出泥沙,急速上浮,将觅食的宝鱼团团包围!噼里啪啦。鱼身剧烈挣扎,碰撞,纷纷的水沫四溅开来。梁渠从未见过那么多宝鱼上网的场景,尽管知道这上百条宝鱼提供的精华或许不如半条金锣鱼,视觉感官依然震撼。梭舟互相拉动,快速靠拢,让宝鱼坠入网带,无法逃脱。黑鱼、鲳鱼,一条接一条的凡鱼甩出网外,徒留小臂长,长得像个棒槌似的“锤头鱼”。锤头鱼,江淮大泽常见的集群宝鱼之一。同等大小,二到三条方能比拟一条虎头斑,比牛角鲳更是差出许多。“银沙!”军汉从网里捞出一条银光闪闪的大宝鱼,神色振奋。外勤主薄高喝:“好!上船找我称重,有五斤,记你们四人一功!”银沙品质比锤头鱼好得多,一斤鱼少说能卖八两,不小心随着鱼群混入其中。其余军汉羡慕对方好运,找鱼动作愈发热烈,企图从自己的渔网中找出混杂着的好宝鱼。真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梁渠忆往昔峥嵘岁月,当年能抓到一条银沙,他亦会高兴许久。那大抵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唔。梁渠脑海里闪过宅院,闪过佳肴,闪过水兽,闪过龙女……一下子不那么肯定起来。“看!太阳!”“丙火!丙火!”军汉抬手斜指天际。人们仿佛得到指引,纷纷抬头。耀眼的光芒闪耀天空。硕大的日轮像是融化的蜡烛,滴下大团蜡油,蜡油几番颤动,又团作一轮圆融烈日,光耀四方。人间茫茫纯白。梁渠眯上眼,盯住比平常太阳小一大圈的小烈日,撑住栏栅,心情振奋。“终于来了!”有没有大保底,即见分晓!“小心,有精怪!”“我来!”梁渠燃烧金目,张弓搭箭,顷刻间,一道寂静冷光划破长空。噗嗤。鲜血蓬散翻涌。贯穿前后脑颅的精怪坠向水底。“一条狼鱼,捞起来,今天给兄弟们加餐!”“好!”“梁大人威武!”江淮大泽深处。河泊所捕鱼船队大获丰收,龙宫中庭愁容惨淡。苍青大蛇吐信:“你说,赤鳞它们叫人族武圣抓去了?”蛇妖匍匐在地,战战兢兢。“回鳞大人的话,小的从平阳府打探到消息,为查虚实,一路往南,去到了宁江府,找了几天方在一处港口里发现武圣座驾。应当停泊有好几日,船上独一些仆从清理打扫,当时没敢靠近,只远远观望几眼。港口里,赤鳞它们四个全让铁链穿了脊椎,栓到前头,当牛马使唤……”“真是武圣?”鳞大人不愿相信。“当真,人族称其为越王。”“越王……”沉默。长久沉默。“不靠近是对的。”蛇妖紧绷的心神稍稍松懈。“白猿呢?”“看样子……是没抓住。”“中间缘由可曾知晓?哪一步出了问题?”“这……亦不清楚。”一问三不知。蛇妖浑身战栗。整件事的亲历者,唯有越王,苏龟山,梁渠,蛇妖及大精怪。十几头大精怪身首异处,四条蛇妖为武圣拘拿,莫说去问话,连靠近都做不到。蛇妖苦思冥想:“哦,有一条!小的打听到,赤鳞四蛇,是自己撞上武圣座驾,才被拘拿的!乡民们全说,是河神大人见越王贤能,特意派遣使者前来辅助越王!”“……”蛇妖说完即后悔,恨不得用尾巴抽自己。自己为什么要多说半句,狗屁河神。一声轻叹。“下去吧。”蛇妖一凛,连忙道是,磨蹭地面,退出大殿。鳞大人沉思片刻,转身往龙宫去。短短一刻钟。大地震颤,绿鳞弹动,沉眠许久的蚺大人抬首,无数蛇妖惊骇游蹿。俄而。四条大蛇奔向四方。蛟龙再召四柱!洞穴。蛤蟆坐起身子,挠挠屁股。“真烦。”哗啦。蛙足蹬地,狂流呼啸。报信大蛇猝不及防,为水流带倒砸地。老蛤蟆站在大胖头顶,上蹿下跳,大声叫好,待大蛇离去,它扒住大胖脑袋,用力后拉。“长虫真是亡我蛙族之心不死,无怪乎前阵我居住家中,心神不宁,似被妖窥伺,如今终于知晓缘由,定是那长虫要使什么阴谋诡计,坑害我蛙族大王!”大胖被迫后仰蛙头和长老对视,神色大惊。“竟然如此?”二胖目露凶光,爪蹼往自己短胖的脖颈上比划。“长老,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蛙族先下手为强!做掉蛟龙!”“蠢货,万万不可!”老蛤蟆从大胖脑袋跳到二胖头上,连锤数下。二胖缩缩大头,不解道:“长老,为何不可?”老蛤蟆蛙眼中闪过精芒:“时机未至!大王潜蛙在渊,虽天赋绝伦,却仍差那蛟龙半筹!”大胖二胖对视。时机未至?“蛙长老,您以前不是常说,时机已至,今日起兵,是大王一直不同意……”老蛤蟆背负爪蹼,四十五度角仰望莲叶,长声叹气。“谁没有年轻冲动的时候呢。”二胖挠挠头。明明去年铸造神兵时还说过要爪刃蛟龙,一年不到呢。长老衰老的那么快么?大胖虚心询问:“长老,您说,我们该等到什么时候?”“哼,饱经风霜的智慧告诉我,蛙族称霸大泽之日,不会太远!”……二日凌空。热浪和水浪混合,分不清两者边界。“冰水呢,还有没有,救一救啊?”梁渠倒倒水壶,空空如也。“腾出来装鱼,冻鱼了,你要喝?泡开来一股子鱼腥味,咱们出来十多天了,哪有那么多冰水给你喝。”柯文彬单穿一条裤衩坐在阴影里,对着冰台吹。反正船上都是男人,无所谓。“十多天了么……”梁渠默默算数,发现出发距今,已过一十三天,丙火日第二日出现。十一天,泽鼎一点动静没有。不知整个丙火日结束前会不会有动静。“大人,船上硝石剩有不少,厨房里亦有绿豆,要不让厨子做些绿豆凉汤?”外勤主簿作揖问道。“速去!此乃军令!”“是!”噗通。梁渠脚踩栏杆,跳入水中。岂料大泽表面一层晒得发烫,一连下潜十数米方感觉到凉爽,浑身痛快,毛孔大张。值此时刻。肥鲶鱼忽有传讯。“蛟龙又叫四柱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悬赏猴头! 蛤蟆洞穴。蓝色兽皮铺张,释放清凉。大群蛤蟆排排蹲坐,蛙头攒动,呱呱乱叫。肥鲶鱼探头探脑,望不真切,甩甩尾巴从两头大蛙的腰腹间用力挤出,游蹿至前排。见是天生残缺无足蛙,蛙游击挠挠肚子,抱紧锚杆,不予理会。“长虫要割地抓猴?”“虫族东边还有地盘吗?不是全让给铁头鱼了吗?”“说是留了一部分。”“白猿长什么样?”“蠢蛙,白猿当然长白猿样。”“你才是蠢蛙!万一大泽里有好多白猿怎么办?”两只大蛙吵吵闹闹,几句口角,互掐脖子,满地打滚。“大王大王,咱们要不要去寻那白猿?”蛙游击避开掐架二蛙,举蹼压下烟尘。不待大王作出回应,老蛤蟆猛然高跳,爪蹼攥住蛙游击下巴皮,暴力拖拽,拉到眼前,蛙目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笨!亏鱼买卖,你做不做?”蛙游击被揪住下巴皮,趴倒在地,慌忙甩头:“不做,不做,可是,好大一块地……”“呱,蛙明白了!”大胖以拳击掌,吸引众蛙目光,“长老意思是,白猿比地盘值鱼!”蛙游击略作思忖,蛙目大亮。老蛤蟆对大胖投以赞许眼神,松开蛙游击,背负双蹼,众蛙面前踱步。“有利可图!长虫才会做给地买卖,咱们让它赚到了,蛙族不就亏了?”嘶!“长老英明!”蛙游击五体投地。老蛤蟆高扬蛙首:“我们蛙族,不要局限于一角一地之得失,而要着眼于整片大泽!乃至大泽之外!”“出现了,长老的惊世智慧口瓜!”“有长老带领,以大王神勇,蛙族何愁不兴!”“长虫赚不到,蛙族大赚,此消彼长,爪刃长虫,锚砸铁头,江淮大泽,尽收囊中!蛙生,易如反掌!”二胖翻动爪蹼。“蒸蒸日上!”蛙游击高举大锚,顷刻间山呼海啸。肥鲶鱼混杂其中,长须卷拔水藻,欢呼甩动。蛤蟆蹭蹭蓝兽皮,往下滑动半截,蛙目凝视洞顶。长老的分析是万不能听的,但给出的结果是要慎重考量的。白猿它没见过,唯独见过梁渠。梁渠是白猿?妖怎么能变人呢?蛤蟆沉思。……风帆鼓胀,船腹撞开大浪,白沫向两侧翻涌。梁渠抓住揽绳,绕过肩背,缀在船队后头,温热的水溅在赤裸的胸口上。“擒杀猿者为江淮小庭柱?东边再割让一块地盘?”好大手笔!四大族群,附庸不少,跟大顺周边有大票朝贡小国似的。五月份异象大战,即见过攀附铁头鱼的灯笼鱼族、刺豚族……显然,相比于上次喊口号,蛟龙这次拿出了切实利益,且是重利,誓要动员整个江淮大泽的中小族群,寻找白猿踪迹!“梁大人,冰镇绿豆汤好了。”军汉到船尾招呼。梁渠大臂一拉,飞身落至甲板。一碗冷汤下肚,浑身毛孔收缩,些许的愁绪释放出去。眺望大泽,心胸顿阔。无所谓。知晓内幕的要么不会说,要么不能说。蛟龙把大泽翻个底朝天,照样找不到一根猿毛!至于自己……鬼母教不安分,龙君消失将满二甲子。值此风雨变化之际,大顺逐渐重视起曾经赖以发家的江淮大泽,频繁抽调人手维稳。无论设立平阳府亦或分封武圣宁江府,乃至修建运河,全是针对性举措。没有不借力打力的道理。“找到鱼踪了!像是珍珠鱼!”“珍珠鱼?白珍珠,银珍珠?”“应该是银珍珠!”“快快,下网下网!”“小心,又有精怪!”“我来!”梁渠抽出箭矢,张弓搭箭。入夜。军汉探出长杆,明亮的橘红色光芒闪耀船头。无数鱼群争相游蹿,网梭船成网成网的捕捞,由武师拉动绳索,吊上甲板。哗啦。鱼虾滑动摊散,铺满甲板,个個活蹦乱跳。水夫们挑选宝鱼,剩下的杂鱼用铁铲一铲一铲地往水里扔。宝鱼捕捞,日夜不歇。晚上成本甚至要低些。找到宝鱼行踪,无需下大料,引燃火棒,小半饵料,散个味即可,利用部分宝鱼的趋光性捕捞。“很赚啊。”梁渠轮岗守夜,靠坐躺椅,见此收获,不免叫人找来纸笔,稍加计算。船队捕捞,一天十二时辰轮流不歇,有经验丰富者带队,能捕捞好几场,且越进入大泽深处,集群宝鱼品质越高。初涉深水的锤头鱼,三条方能比拟一条虎斑或者红血鲈,今天所处位置的“白珍珠”,基本一条半到两条即可,品质大大提升,有的“银珍珠”品质比红血鲈还高些!一网下去,小几百条!红血鲈一斤肉一两银出头,大量出货就按一两银算,一天几场,加上零零碎碎闯进来的好宝鱼,少说几百两入账,多的时候能上千!“不能光算收入。”梁渠手腕挪动,炭笔圈画,往下另列一行。打窝消耗,火棒消耗,进出深水的行程时间,给人的工钱,船只回去后的维护,修缮,折旧。一千五百人,里头将近千人是二关以上武者,几百个铜板可打发不掉。“河泊所暂定一成分红,四个人分,一趟下来,四五百两,几十个小功该有吧。”梁渠粗略估算。出来小一个月,入账四五百两,外加小功几十不等。对比腰包里的二十万两存款,看似不多,毛毛雨,实则豪赚。梁渠的财产大头来自售卖异象船票,寻找鲛人遗迹两波,全是横财、浮财,哪能次次这么赚?算上月俸、年禄……勤快些,自己一个清廉的从六官员,俨然能稳定月入大几百,接近千两!“诶诶诶,大虾别扔,挑几斤送去厨房,趁新鲜做份虾滑汤,我饿了。”同为守夜人的项方素从对面船上跳来,吩咐水夫几句,凑上前来,“干什么呢?写写画画,记仇呢?”“算算出来一趟能分多少钱。”“算出来多少?”“四五百两,一些小功?”“四五百两?哈哈,不止的。”项方素搬来凳子,一屁股坐下。“不止?”“你觉得,一条宝鱼该怎么卖?”“按斤称……难不成按尾卖?”“肯定按斤称,但和你平时买宝鱼不一样。咱们船到岸,收到消息的大商户早早到场,一次性买空,你是不是觉得,大宗采购,会便宜些?”“不是?”“不是,就正常平价买卖,因为他们的赚头不在差价。”项方素掰手指头算,“一条宝鱼,鱼肉卖给武者;鱼骨、鱼鳍打碎做成江豚饲料或做成丹药;鱼鳃、鱼肠、鱼血可以晒干,搅碎,再制成打窝药丸,折价抵给咱们,因为别人买了无用,组建不起那么大的船队,咱们能压价压得非常低。所以懂了吧,四月份只出一趟船,没循环起来,等咱们这趟之后,流程起来,打窝药丸的成本能下降小半!挤破头的好差事,多少狼烟想来,没这门路呢!”“当官真好。”梁渠靠上躺椅,摇摇晃晃。当年自己捕鱼。如今带队捕鱼。船多了。人也多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大保底 二日凌空,烘得人燥水热。出船二十三天,七月迈进八月,船队收获满满,调转方向,正式回程。桅杆阴影缩得不足一人长,密密麻麻的青丝渔网挂靠船沿,间或沾几片发白鱼鳞,散发难闻鱼腥。回望一圈。修为高的尚且还好,修为低的,基本换了个“脸色”。“哈哈,黑寅宾!”“别整,真有那么黑?”白寅宾吓得到处找镜子。“逗你玩的,稍稍红了点,不黑。”项方素哈哈大笑。“一年一个丙火日,就二十来天。”柯文彬躺在长椅上,神色恹恹,“咱们运气好,晒满了。”“幸好没出事,几次有大精怪经过,我以为丙火日,万物躁动,会有恶战呢,结果就只是经过,像是找什么东西。”白寅宾放下铜镜,摩挲下巴,“是不是江淮大泽有啥动静,咱们不知道啊?”“有可能。”“你们就是闲的,没事不爽吗?没大精怪,没鬼母教,就两场暴雨,多爽。”想到后天上岸,脱离苦海,柯文彬就忍不住唱曲哼哼。梁渠默默无言。他大抵知晓原因。一片广袤的,得到龙宫承认的“合法”深水发展地,对中小族群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不过,梁渠当下心思全不在此。目视曜日。“二十天了。”出行二十三天,丙火日第三日出现,今天是第二十天。三日凌空,十天一缕……待项方素等人回去吹冰台,梁渠滞留甲板,良久方离。桅杆阴影缩至顶点,徐徐拉长。天空飞鸟渐多,密布在橙红的晚霞里,化作黑色弧线。泽鼎毫无动静。傍晚,靠窗吃饭的梁渠有些惆怅,烤鱼入口无味。“阿水,最后一块鱼肚,你不吃我吃了。”项方素夹动筷子。“你吃吧。”项方素没有客气,边吐大刺边问:“今天怎么了,一百多两的宝鱼都没胃口?”每天捕捞宝鱼,时常会钻进来几条价值不菲的“大货”,上千两的罕见,一二百两的不少。出来捕鱼,不可避免的有“损耗”,吃个几条无所谓,如同打扫战场时的默认“福利”。柯文彬嘲笑:“不会是出来二十多天,想家了吧?”“阿水好像没出过那么远的远门。”白寅宾说道。“瞎说,去年华珠县治水,咱们不是去了两個多月?你转眼就忘?”“哦,对,那不太一样吧,洪灾天天忙,没心思多想,离得也近。”白寅宾说着说着叹起气来,“一年多没回去见我家老头子了。”“想回去就请个长假嘛,徐老大当头,怕什么?少你一个狼烟,鬼母教哪天打过来我们就抵抗不住了?阿水不是九月还是十月,请长假要去黄州么?”“算了吧,我大哥去边军,一连四年没回去过,单写信,我这有点矫情了,不过要是我娘哪天给我个惊喜,跑来看看我就好了。”白寅宾手托下巴,目光穿过窗户,望向大泽,思绪莫名翻涌。“嘿,甭说,真有可能,运河修成了,从帝都出发,顺流南下,再进大泽,坐宝船,比咱们当年要快得多,也安全。说不得后天到岸,伱就见到你娘了,还给咱们带一堆好吃的。”柯文彬大胆猜想。白寅宾哈哈大笑,主动转移话题。“方素哥,你修为咱们几个里最高,来时就有天桥,什么时候进狩虎?”“尽量今年内吧。”“???”三人面面相觑。“这么快,没听你提过啊?”“没破为啥要提,破了再提也不迟啊。”项方素理所当然。“坏,先仲轼,后方素,怎么开始上强度了。”项方素筷子夹出细鱼刺,嗤笑两声:“来时就给你上强度了好吧,第三桥到底立没立啊。”“妈的,去年就立了,故意找茬是吧?”“我说没立,鱼头留给你呢,既然立了,留给我破狩虎吧。”项方素动作迅疾,快速夹起鱼头,一口咬断颅骨,猛嘬鱼脑。柯文彬:“?”饭罢。落日余晖。长桌流淌血一般的红光,又在某个交替的刹那,覆上一层郁黑。夜幕降临。【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泽鼎内,宝蓝,青灰,赤红外,额外添出一条赤红长气!四气流转!“呼~”峰回路转,梁渠长舒一气,向后靠倒,仰望逐渐明亮的月亮,伸个懒腰,安心落意。迄今获得的第三缕赤气!患得患失十余日,终于能确定。丙火三日凌空,十日一缕。二日凌空,二十日一缕。年年有的大保底!爽!!!项方素挑眉:“诶诶,什么情况,又是舒气,又是伸懒腰,心情又变好了?”梁渠笑容大盛:“想通了一些事情。”“想通了一些事情。”柯文彬目露警惕,“你又要顿悟?”“那倒没有。”梁渠摸摸肚子,胃口大开,见桌上空空,再要两份饭,大快朵颐。“顿悟多不是好事。”离开伙房前,柯文彬语重心长的告诫,“你会失去很多修行路上的风光,那是只有一步一个脚印,付出辛勤劳动后才收获丰收果实的喜悦。”梁渠连连道是,转头回舱室,迫不及待地关上房门,让阿威四下警戒。沟通泽鼎,没有犹豫,两万精华骤然投入。光华闪过。鼎内长气,精华各少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两条赤眼小鱼,游梭交缠!【消耗灵鱼二条,可升华垂青:武道通神第二重】升!泽鼎纹路勾连,光明暴溅。须臾间。满耳水声。睁开眼,一滴水从高空中落下,打中额心,冰凉入骨。天地间广阔无垠,怅然无物的空虚倒灌。一如先前。荧蓝水面流光闪烁,两条赤眼光鱼交相环游,瞳目烈如耀阳。瞳目对视,光鱼纵跃,撞入鼎壁。梁渠静静等待。目睹涟漪荡漾,勾勒伟光。目睹天地齐高,巍耸入云的神将从鼎壁上走出,串起周天星辰。神将大步流星,整片荧海宛若被神枪劈开,分作两边,久久不落。直至。神人合一。轰!蓝海倒卷,淹没一切。正准备入睡的柯文彬猛然坐起,瞪大双目。“丫还说没顿悟!”“凿船!”“方素醒醒,马上凿船!” 第五百三十章 天赋改易 “呼!”舱室内热气环流。周身上下宛若烈火灼烤,从脊骨处引燃,往外卷动,焚烧寸血寸肉。第三次天赋改易!许是经历次数太多,梁渠眉头微蹙,没有预料中的那般痛苦,反倒有些享受,享受肉体如投入熔炉的精铁,不断锤炼成钢的过程。阿威背甲张合,收拢翅膀,窗户缝,门缝前来回爬动,仔细收集空气中散逸的信息。“好厉害的威压,莫非梁大人武道又有精进?”“我是做饭的伙夫,梁大人今天晚饭说自己一念通达要顿悟,果不其然!”“真是顿悟么?”“不会有假,天才顿悟,吃饭喝水啊。”甲板上水夫忙碌,收拢渔网,清扫甲板,准备最后一晚的夜捕,觉察威势浩浩,不免凑近闲聊。往上一层。柯文彬穿个大裤衩,抓住栏杆,迎风猎猎。“天色已晚,柯大人不去休息吗?”外勤主薄记得今晚应当不是柯文彬守夜。“太吵,睡不着。”太吵?主薄茫然。今夜风平浪静,明明比前几日要安静得多。舱室。天赋更易进入尾声。炽热的高温烘得地板发灰,豆大的汗珠滴落缝隙。梁渠深吸慢吐,深知还有关键一步,放空心神。少顷。视线忽有恍惚。天地晦暗,铅灰色的江面起伏。巨浪如幕,前一波尚未扑下便被后一波撞得粉碎,水沫四溅。来了!梁渠定神,向下俯视。大到惊悚的黑影在水下游动,汹涌的江面暴突隆起,头生鹿角的可怖生物破开水面,洪流溃散。两轮烈日升空,煌煌不可直视!回到了川主视角?三次经历相同场面,梁渠熟门熟路,很快锁定自身位置,是川主,而非蛟龙!幸好!第一次境界太低,川主视角单觉得震撼,实则未曾学到分毫。第二次境界依旧不高,蛟龙视角下,勉强凭借《万胜抱元》第三层【存神】,模仿到些许微末神韵。如今第三次,算是熟能生巧,梁渠终于把握些许诀窍,放空思维,发散意识。来吧!俄而。神将挥枪。天地失声。潮声,风声,吼声消失不见。一切闪作黑白二色,扭曲、跳跃的线条充斥天地。有形之物,无形之物,全似脆弱的简笔画,三尖两刃所过之处,线条无不断裂,贯彻而过!梁渠眉心跳动,脑仁剧痛。数千米深的江面开裂下陷,蛟龙颅骨开裂,两轮曜日扯着血线从颅眶中挤出,仅发出半声哀嚎,全身筋骨血肉刹那粉碎,炸成大片血雾!血海千里!无数大鱼在原始欲望的驱使下,克服畏惧,拼命上游。它们彼此撕咬,彼此吞噬。消化不掉的龙血让先来者膨胀爆裂,转眼又被赶来的后来者吞噬分食。血海愈发鲜红……【升华川主帝君垂青,得武道通神第三重,武道天赋增三倍,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三成。】【汲取少许川主帝君神韵,存神蜕为神君印。】【消耗灵鱼三条,可升华垂青:武道通神第三重。】“嗬,嗬。”梁渠睁开双眼,汗如雨下,嘴唇发白干裂,大口喘息,双目瞳孔久久失去焦距。一刻钟后。呼吸渐缓。然梁渠的思绪依旧凝滞,对外界变化几乎做不出任何反应。二刻钟。手指轻颤。半个时辰。梁渠瞳孔聚焦,从半僵直的状态中回神,肌肉稍稍颤动,却提供不了任何支撑,反倒破坏打坐平衡,摔倒在地。累。极度的累。精神、肉体,无一样不被透支。阿威张开翅膀,落到地面,口钳咬住衣领,六叶翅膀急速颤动,拖拽梁渠上床。再飞去桌面,拉开抽屉,翻出水壶,咬掉瓶塞,落到梁渠胸膛上,用身体顶着水壶,一点一点喂服。足一个时辰。梁渠方恢复少许行动力,但依旧做不了大动作,像大病初愈的患者,走两步就喘得厉害。“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剩下半壶水,梁渠越喝越渴,大脑昏沉。如今涡窍容量飞速扩张不假,偏里面的液体无法分层,全混有【黄水祸毒】,喝了要胃穿孔的。吱嘎。阿威闪去推门。“平江!”梁渠扶墙而出,准备让龙人去给自己找点水。哪料龙人没喊来,柯文彬,项方素,白寅宾三人闻着声率先跑来。二话没说。项方素擒住双手,白寅宾,柯文彬一人抱住一条腿,将梁渠从地上抬起,一溜烟穿过狭窄的过道,将人带出。“喂喂喂!”梁渠唇焦口燥呼不得,完全没力气反抗,只得眼睁睁望着三人将自己抬上甲板。夜晚的江风带着些许凉意,船尾漾开的白沫里藏着几尾小鱼。“一二三!”“走你!”抓人,投江。一气呵成。人影月影重叠,耳畔风声呼啸,升至最高点,梁渠迟钝的思维方才反应过来,强烈的失重感袭上心头。“艹!”噗通!水花四溅。……“阿水还没醒?”“没醒,睡一天一夜了,他这次顿悟很消耗精神的样子。”“是不是绝学方面的领悟?”“阿水不是修有瞳术吗?我听说修炼瞳术非常消耗精神。”“妈的,真该死啊!昨天晚上就不该下水捞他!沉江喂鱼!”三人吃着午饭,放出狠话。伙房大门让人一把撞开,正午的光明暴射进来,瞧不真切是谁。梁渠箭步冲到桌上,就近夺过柯文彬的饭菜,抓出里头的牛肋条大口吞咽,连骨头都没放过,嘎嘣嘎嘣嚼碎吞咽。“干,我的铁山牛肉!二十两一斤啊!”“铁山牛肉?你这牛肉怎么一股子鱼腥味啊?”梁渠边吃边嫌弃,“真难吃。”“我藏在冻鱼船里的存货,准备上岸前一天庆祝吃的……”柯文彬生无可恋。“下次吃不掉早点拿出来,串味了都,这不糟践好东西么?”梁渠大口吞咽。柯文彬:“……”空盘层层堆叠。“呼!活过来了。”最后两块骨头扔出窗外喂鱼,梁渠打個饱嗝。睡了半天一夜,饱餐一顿,终于从川主斩蛟的后遗症里缓过劲来。“你这次顿悟消耗够狠的,搞出什么名堂来了?”项方素上下打量。梁渠抱臂压桌,张张嘴。众人前倾身子。“算了,不说了,怕你们想不开投江。”“?” 第五百三十一章 熔炼百经 “大获丰收!”梁渠端坐中央桅杆顶端的望斗之中,吃饱饭,吹江风,眺望整个船队,心情怎能不好?【鼎主:梁渠】【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三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二层;天吴:一层】武道通神第三重,武道天赋增三倍,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三成。后者无需多言,高贵二字足矣。天赋,悟性的增强,让梁渠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通透。从“三”到“四”,仿佛突破某个瓶颈,让他进入到了另一个层级,另一個世界。《万胜抱元》,《降龙伏虎金刚功》,两者脉络的重合与搭建如掌上观纹。相互间配合的奥妙一一迸发,铺设出一条万里坦途!此外,枪术,箭术,拳术……明明没有进行修行,结合过往记忆、经历,亦有新的念头和体会不断冒出。“可以给獭獭开专门编一套猿爪了……”梁渠觉得凭借自己如今体会,完全能改编些低层次的武学,使其变得更契合使用者本身,哪怕他的武学阅历和理论不算丰富,甚至能说少得可怜。整个杨氏武馆里,许多学徒就盼着杨师的每月专门指点,因为其他师兄全做不到。如今梁渠一样可以!不过。“师父靠的怕是武学阅历……”杨师摸爬滚打半生,武学阅历不是盖的。落星箭,七杀枪,梁渠一半的招数来源于师父。除去天赋改易。“存神有所改变……”【汲取少许川主帝君神韵,存神蜕为神君印。】梁渠运转《万胜抱元》,体会【存神】,使其生而不发。一抹独特神韵流转酝生。【存神】为《万胜抱元》自带法门,好比《降龙伏虎》的【金身】。其本意是进行神思观想,让修行者主动去靠拢某个存在。人、兽、自然天灾皆可,从而迸发威能。好比“傩面”,带上面具,幻想自己有神明的力量,以此变得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据说楼观台修行此法者,皆存神老君,有延年益寿奇效。“谛念老君真形,身长九尺、黄色、鸟喙、隆鼻、秀眉长五寸,耳长七寸,额有三理上下彻,足有八卦……见老君则年命廷长,心如日月,无事不知也。”自己存川主斩蛟,却真的得到一抹神韵……“肯定是好事。”【存神】今后变【神君印】,不用亦知威力绝伦。代价嘛……梁渠能模糊感觉到。原先透支,好歹能有些许行动力残留,不至于动弹不得。威力更猛,透支代价自然更大,恐怕会和昨天观摩川主斩蛟后的状态差不太多……“呼!”梁渠扶住桅杆,站立起身。望斗为斗手瞭望之所,是建于主桅杆顶部的一个小平台,用以观测航路,视野开阔无比。“川主帝君垂青,每一重升华需要的灵鱼不是翻倍,赤气属于年年一缕的大保底,尽情挥霍有余……”爽了!柯文彬以手遮阳:“那小子,又在傻乐。”“乐吧乐吧,晚上连人带床给他掀水里去。”……天明。大群水鸟闻到鱼腥,停留桅杆嘶鸣争斗。绵延的陆地轮廓出现在水天交界处。军汉站立船首,打出三色信号旗。对过暗号,陆上府衙确认自己人,迅速动员,报信,待得船队靠岸,各路商队的携车马齐至。主薄,掌柜的算盘珠子声拨成一片,连水鸟的叫声都压了下去。活鱼,冻鱼,新鲜的死鱼……统统登记造册,成车成车拉走。“呦,黑寅宾!”冉仲轼开口。“仲轼哥别搞我行吧。”“哈哈哈,开个玩笑。”冉仲轼拍拍肩膀,“出去二十多天,辛苦了,放你们三天假,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冉佐领官大,别贪没我们分红啊!都是血汗钱。”项方素嚷嚷。“真贪你点怎么了。”冉仲轼作势欲踹,“你船上好宝鱼少吃了?”“你看见我吃了?”“我贪了你能看见?”“你果然贪了!”埠头上热热闹闹,喧嚣不止。梁渠告别同僚,背上家伙事回家。仅仅出去小一个月,义兴镇又有变化。青石街中央,六月初建的鼓楼已经设立完全,颇为壮观,距离梁宅只有半里距离。“义兴镇也有地标建筑了。”穿过鼓楼,几步到家,老早闻着味的乌龙跳出院墙,兴奋甩尾。梁渠摸摸狗头,闻到空气泛着淡淡的朱漆味,抬眼审视。不出意外。整座梁宅焕然一新!出发前,天舶商会的工匠前来施工,一个月过去,完美竣工。大门口多出一个脚踏祥云的石板纹路,其他无有区别。一院左右两个放杂物的小屋不变。进到二院。两侧厢房大变模样,整体高有一小半,厢房二楼更多个小阳台,和本来高建的厅堂快齐平。观望两圈,苏龟山不在。梁渠跑去西厢房,两边改造是一样的。甫进门,首样感觉是采光变好,比以前要亮堂。前后两侧虽用木门和墙壁隔开成书房和静室,却不显逼仄,因为厢房本来足够宽大,有近百平,如此一隔,反显得有空间错落的层次感。尤其北静室墙壁外侧,一层楼梯斜通往二层卧房,把上下空间一并切割开来,卧房外的廊道靠墙两侧放两个绿植架,相当有生活度。舅爷年轻时没白玩啊。随口两句,改造的相当有品味。“大师!”梁渠稍加环顾,收回目光,放下长枪、大弓,向书房里看书的老和尚躬身行礼。侍立一旁的疤脸双爪合十,搬来凳子。老和尚放下书卷,翻翻案上书页,取出一份稿纸。梁渠心有所动,恭敬接过:“某一识法?”老和尚道:“《身识法》,伱可先行誊抄,送你师父那去。”梁渠不觉得老和尚在说反话,他做事向来细心,送师父和师兄法门,一早和老和尚通过气的。“莫非有何裨益?”“狩虎入臻象,有一步名为熔炼百经,指将自身武学贯通熔炼,即使十年不练,不用,亦不会退步半分,《身识法》另辟蹊径,按部就班修行大成,可达此境界。”嘶!梁渠心头大跳。 第五百三十二章 望师成象 狩虎入臻象需三步。洞开玄光,熔炼百经,服食天地长气!《身识法》既有熔炼百经之效……如此说来,杨东雄仅需努力完成第一步洞开玄光,后头两步梯子完全搭好了啊!?平阳府明面上第三位臻象宗师,触手可及!届时会有何等风光?“龙瑶、龙璃,铺纸,研墨!”梁渠拜谢大师,穿过厅堂,一嗓子惊动整个后院。龙女这才知晓长老出船归来,披上半袖裳衣,步出东厢房。趁龙女忙碌功夫,梁渠踱步游廊。后院变化同样巨大。东厢房规格参照二院,分作双层,三位龙女活动空间大增。厢房如此,大屋亦然,中央正门进去,顶部吊高,左右两侧书房,静室,卧房皆有吊高。独西厢房照旧不设房间,墙壁。原先西厢房位置仅有一个屋檐轮廓,底下铺设木板,形成通往池塘的栈道,人立于三院庭院,能一眼望见池塘盛景,苏龟山常支一张小圆桌,来此处吃宵夜。如今屋顶多出一个二层小亭,带二尺围栏,坐躺其中,眺望池塘,颇有韵味。毫无疑问,老蛤蟆给鱼了,两条宝鱼。然,勉强回本。梁渠七月初拿到的账单,没想到花销会如此之大。房屋扩建,修缮,家具的添置……林林总总五百余两,属于小头。关键在冰台。死贵。一個得二百余两。按照苏龟山的配置,一个厢房需放两个……“大人,墨研好了。”龙璃印好香篆,用火折引燃,端放至香炉架。桌案规整,砚屏挡风。素白纸张压底铺展,鎏金铜卧狮镇平,山峰笔架两侧搁两支狼毫。“辛苦。”梁渠径直坐下,翻开手稿,抬手蘸墨,舔墨,抄写。见是誊抄,龙瑶靠近道:“大人远航一月,舟车劳顿,不妨由我们代劳?”“不必,第一份由我来抄,后面再让你们来。”事关重大,初版誊抄不敢假于人手。梁渠须亲自确认无缺,无漏,顺带过一遍《身识法》内容。有耳,鼻,眼三识法为基础,加之悟性提升,整篇《身识法》不难看懂。内容上和老和尚所言大致相同。极致的洞察自身,统筹自身信息。倘若说“眼识”,“鼻识”是收集与统合外界信息,“耳识”是外界,内在信息兼而合之,那“身识”就是对自身内在信息的绝对掌握!“好生厉害,此法诞生,岂不意味天下困顿狩虎不前者,省去一关?”梁渠暗暗吃惊。“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对手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此话本意说的舞台技艺,用到武道上道理相通。一个耽于玩乐的奔马,狼烟武师,境界不会倒退,然各项武学技艺,疏于练习,无疑会大幅衰退。即使再上手要比旁人从头修炼快得多,中间的退步却是不争的事实。熔炼百经则逆反了整个衰退过程,达到洗尽铅华呈素姿,炼即不退的玄奇境界。是故苏龟山成天吃吃喝喝,晒太阳,鬼母教宗师一来,照样提刀上马,抓人就揍,毫无凝滞。《身识法》修行大成,同熔炼百经效果几乎无差,触类旁通下有何难?三步并作两步半乃至两步。含金量高到离谱啊!大师真是回家就给惊喜。完整誊抄一遍手稿,确认没有问题。梁渠放下狼毫,叫来龙女。“按我这份,再抄九份,字、页间距,包括行列,排列全不要改。”九份?龙瑶、龙璃微怔。“大人稍等。”少顷。龙女并排挨坐,伏案抄写。半个时辰一晃而过。梁渠检查数遍,交回大师手稿,骑上赤山,快马赶去杨府。……杨东雄花园里撒饵料喂鱼:“一通远航小一个月,不回家睡觉歇息,来我这里作何?”“师父,大好事,您看这个。”梁渠奉上册页。“《身识法》?”杨东雄接过册页,扫一眼封面字样,心头微惊。此前的耳,鼻,眼三法,妙用无穷,既有第四法门,不敢怠慢,回到厅堂逐字研读。书页翻动。杨东雄震撼之色愈浓。梁渠咧嘴:“师父,如何?”“此法,似能达熔炼百经之境?”杨东雄翻到最后一页,合上册页,手指抚过《身识法》三字,微微颤动。“不错,大师亲口所言!”梁渠神色振奋,给予回应,“师父,玄黄牌已有,熔炼百经亦有,您透个底,洞开玄光开始没有,多久能成?咱平阳府以后第三宗师能不能姓杨?您一成宗师,弟子先前也不必替武馆想那么多盘外招,赶府城学徒去别家武馆还不愿意呢!”杨东雄正欲回答,忽然记忆复苏:“此话你先前是不是问过一番?”梁渠挠挠头:“有么?”“去年大抵年尾时分?”杨东雄越想越清晰,“你问为师走到哪一步,让我多……”“咳咳,此事无关紧要。”梁渠赶紧打断,“师父您快些说说,给弟子透个底。”“正打磨。”杨东雄彻底回忆起来,没去纠结,“今年年初我便有思绪,倘若向朝廷借些天宝物华,年内或许能成……”“借天宝物华?”梁渠挠头,“师父您身为老臣特权?”“嗯,我参军数十载,今日有把握成就宗师,可凭此资历,向朝廷预借修行资粮,手册,以成就宗师。一如每年夏种,百姓向朝廷借粮,丰收再还,为师要能三年内原物奉还,不会有额外利息。再者……为师收到玄黄牌那日,心中难免有想法,想向国公府的文烛将军写信求助。奈何把握不足,担心浪费资粮,信件压入箱底,始终未发,今日得你此法,稍后我再书一封,发个急件。”好家伙,借贷!梁渠大开眼界。大顺笼络人心,维持上升通道方面做的当真不赖,无怪乎南北两开花,内部照样安稳。加上国公府。师父也是借力使力的一把好手啊!如此双管齐下,梁渠决定再给师父打个鸡血。“师父,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讲!”“师娘下半年回黄州祝寿,师父若能成就臻象宗师,弟子做出再多成就,不及您老半分风光啊!”“你小子!” 第五百三十三章 再得龙气 “师娘,饱了饱了,真的饱了!吃不下了。”梁渠碗里垒成小山,婉拒许氏好意。太热情。每回来师父家吃饭,许氏使劲夹菜,根本吃不下。偷偷塞两支鸡腿给桌下的黑齿,三两口干完午饭,梁渠挺着圆肚子骑上赤山,摇摇晃晃,在马背上畅想起今后的美好生活。大师破而后立。师父万事俱备。自己前程似锦。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啊!推开宅门。“长老!”“额,娥英和炳麟啊,今天上午没看见你们,出去了么?”梁渠拍拍马背,让赤山自己回马厩。龙娥英欠身行礼:“有劳长老挂念,延瑞八月初成就宗师,族中有诸多事务忙碌。您出船捕鱼,我们二人无甚要事,每日回去帮衬半日,听些宗师心得,又赶下午回来,以免长老找不到人。”梁渠竖起耳朵:“宗师心得?有没有笔记?”“有,大人您需要?”龙炳麟摸摸衣襟,抽出一沓稿纸。龙娥英亦然。两份笔记,一份遒劲,一份清丽,内容上大差不差。“有劳去书房誊抄一份给我。”龙人族和人族总该有相似之处,说不得触类旁通,比寻常心得更有用。自己真是为师父成就臻象宗师操碎了心。长老吩咐,龙炳麟自去书房抄录。龙娥英捧出一个小篮,里头盛满未剥壳的莲子。“大人,七月莲子全在此篮,我去剥壳?”“不用全剥,小吃一百颗,吃多了腹胀。”梁渠贵为龙人族第四长老,拥有自己的大王莲子份额配给。不多。此前一天两趟,两百余颗,属于“伤员”待遇,早熟的全让梁渠吃空。如今莲子进入生长期,整个龙人族皆要采用。作为四长老,每月份额仅有七百颗,获水泽精华一万六千有余。七八两月份额相加,获取到的水泽精华数能稳过三万。嗑起来比鸡冠果爽得多。……此后三天,河泊所给假。梁渠忙碌不停,几乎没多少时间停留在家,去往香邑县的涡流水道需重新搭建。出行一月,期间没有进行维护,贯通平阳南北的涡流水道轰然溃散。今后万一出事,如蛇妖那样需对付大量精怪,没有涡流水道,拳头来不及回援。三天时间,边修边用,足矣。此外,抄录的延瑞心得,梁渠跑府城一趟,亲自送给师父,再把蛇妖六月送的美人鱼带上,择一条送给师娘,被师娘抱住脑袋好一阵揉。比起送砗磲珍珠和鲛人泪,肉眼可见的欢喜。翌日梁渠和师兄师姐们结伴再去,许氏端坐上首,容光焕发,容貌上说二十七八乃至二十五六绝对有人信!“师娘十月回娘家,不会没人认识吧。”徐子帅抱臂,手托下巴。“师娘回去,许家年轻一辈女子都要让比下去了。”向长松笑道。“师娘真真漂亮。”五师姐卓绍琴目露艳羡,“师弟哪得的美人鱼?”梁渠觉出心思:“师姐想要?”“师弟作价几何?”卓绍琴不是没关注过,美人鱼武者服用效果一般,然胜有养颜驻颜奇效,少说万两一条,有市无价。“犯不着。”梁渠摆摆手,“师姐想要回头去拿便是,我是觉得师姐年轻,天赋又好,没必要用。”“好啊,你说师娘有必要是吧?”徐子帅煽风点火。梁渠面露不屑:“徐师兄莫要挑拨,师娘肯定是向着我的。”“小四,莫要找事。”许氏眉头微蹙,挥挥衣袖,“小九分明是一片好意。”“?”卓绍琴心有不安:“那怎好意思?”“全是别人送我的,一分钱没掏。”“送?好你个梁阿水,贪污受贿是吧?”徐子帅又从椅子上跳起。二师兄俞墩训诫:“别胡说,小师弟不是这样的人。”“你们,诶诶诶。”徐子帅仰天长叹,瘫坐长椅。一条美人鱼来回推辞,五师姐不好白拿,然财力有限,故给了梁渠三千两,承诺日后有机会必不会让小师弟吃亏。历经拍卖会采购,鲛人泪拍卖种种支出,收入,梁渠总财富回到二十二万两之巨。至于剩下一条。梁渠本打算卖掉,回家后念头稍转。“炳麟,娥英!”“长老这……”龙炳麟,龙娥英目视面前的赤鬃狮鱼和美人鱼,面露不解。“今后多有辛劳,收下吧!”两位大武师,不能老是白打工,适时该送点好处。花蛇妖的钱,收自己的人心。十月黄州行,指望二人一道去呢。“长老使不得!”龙炳麟单膝跪地,“您贵为龙人族四长老,我们二人为您护道,本是应有之理,若缺资源,自有族中供给。”“族里给是族里的事,我给是我的事。”“万万不可。”龙炳麟,龙娥英反复推辞。然居于中间的赤鬃狮鱼和美人鱼拼命甩身,水珠子左右溅射,鱼腥渐浓。不得已,二人只好收下。“多谢长老!”*2龙娥英望着手里的美人鱼,再看龙炳麟手上的赤鬃狮鱼,反复三次,保持沉默。梁渠瞧出状况:“怎么了么?”龙娥英迟疑道:“想和炳麟大哥换一条。”“啊?”“美人鱼……我用不上。”梁渠不禁抬眼打量,龙娥英折过鬓角青丝,微微偏头。唔。怪有道理的。是没什么增长空间。屋里仍有两条赤鬃狮鱼,奈何剩下来的,梁渠自己想吃。“要不……你俩一人一半?”龙炳麟神色显出几分古怪,却没拒绝。“尊长老令!”“记得内脏骨头留着,喂给圆头,不能动,别浪费。”梁渠嘱咐道。“是!”傍晚。池塘莲花晃动,金色涟漪泛涌。蛤蟆再抓海妖,肥鲶鱼乐不思蜀,留宿蛙族,独圆头,不能动,阿威三兽大快朵颐内脏,碎骨。半条美人鱼下肚。莫说龙娥英。龙炳麟都没什么水花。龙人族肤如白玉,天生站在顶端。血亏。第三天。肥鲶鱼甩甩尾巴,大王莲下游曳。【汲龙种气息一缕】【消耗三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梁渠乘坐肥鲶鱼,龙人族地东晃晃西逛逛,以“回家看看”,“视察今年夏收”名义晃悠一圈,成功把龙延瑞宗师的龙气带走。应龙纹的生成和川主帝君的增长曲线别无二致,一层多一缕。“果真一位宗师一缕,如此说来,蛟龙也有?”梁渠脑洞大开。龙种宗师有一缕。蛟龙作为武圣,龙种属性比龙人浓郁得多,层级更高,龙气按理只会多,不会少。可惜,梁渠缺点作死精神。与其从蛟龙身上得,不如指望龙人族自己多搞点长气,多出几位宗师。摘完龙气回家。梁渠再度闭关。越王师傅送的魂金莲,启动! 第五百三十四章 拼装船模 五品魂金莲洋溢金彩微光,从宝匣中拿出,轻若无物,金光花瓣静静徜徉。越王出手,不同凡响。仅从卖相比较,魂金莲比梁渠吃过的宝植全要出彩。连盛放金莲的宝匣都布满流线纹路,贵气逼人。“改天找机会去天舶商会卖掉,回回血。”梁渠握住空盒。墙角堆积的空宝匣,和灶房里劈好堆摞的木柴没区别。宝匣材质有青木,有寒玉,有软石,俱能长久储存采摘下来的宝植、宝物。一个不便宜,少说能卖小几十两,眼前大堆,怎么着该值个几百两吧?思绪闪过。梁渠手握魂金莲,张口一吸,整朵金莲微微摇曳,无实物般顺滑入喉。喉咙仿佛滑过一团果冻,骨碌碌滚入胃袋。顷刻。浸泡温泉般的舒适从神魄深处涌现,紧接着向四肢百骸蔓延,整个人飘飘乎乎。困。眼皮沉如坠铅。梁渠止不住地打哈欠,他从蒲团上站起,躺到靠墙的罗汉床上,脑后垫個靠枕,沉沉睡去。午后静谧,朦胧的光穿透窗叶。哗啦!水花溅落。巨木荡开莲叶,翻转起伏。獭獭开抱住清江船厂拉来的免费木料腾浮而出,江獭们排成一排,跳下池塘打捞。大河狸爪握草图,后退两步,清点场上部件数目。龙炳麟蹲坐板凳,生出几分趣味,他愣是从几只河狸的毛脸上瞧出肃穆之色。从六月中旬来,到今天八月中。池塘小屋住了有段日子,眼界大开。江獭、河狸两家,每天从日出干到日落,忙忙碌碌少说两个月,各类木头啃得东一块,西一块,奇形怪状,不知道造些什么东西。积木?龙炳麟走到场边,拾起一块木头翻转打量。小河狸疾速冲来,抓住裤腿攀爬而上,劈手夺过,扭头跳到地上,狠挠两下跑开。龙炳麟:“……”怪凶的。摸不得,碰不得,龙炳麟无奈坐回板凳,飘飞思绪。“梁长老点化龙人,会生出何等变化?”居住两月,仅从表现上看,梁渠点化的精怪明显要比旁的聪明一大截。作为精怪,连画图纸都会。本就智慧龙人该当如何?血脉问题是龙人种群延续最为紧要的困境,失去源头的泉水早晚枯竭。族里长老早想试试梁渠点化能否作为新的源头,奈何始终寻不到机会。梁渠亦未主动提及过……“绑绑绑!”大河狸绕场三周,清点散件完毕,卷上图纸夹到腋下,敲击木棒。河狸一家收到命令,齐齐跑动,拼装起零散木块。江獭插不上手,啃着西瓜蹲坐观望,它们只会干体力活,技术活方面一窍不通。池塘里的肥鲶鱼观望许久,顶片莲叶从池塘里钻出,趁无狸注意,两根长须搂下就近一堆零件,自己跑池塘底下拼装。“福船?”观望一刻多钟,龙炳麟终于从各个完成的部件里,瞅出少许关窍。弧度,结构,无一不朝着福船靠拢。造拼装船做什么?龙炳麟不懂造船,却明白结构越多,造物越脆弱的道理,听闻真正的好船,是锯下一整颗参天宝树,由天工匠人一体雕刻。哪有这样做成散件造船的?小半个时辰,二十个完整部件完整摆列,龙骨,两肋,甲板……大河狸扫视一圈,蹬蹬蹬后退三步,大惊失色。少了一块!船头呢?船头哪去了?哗啦!肥鲶鱼顶着半个船头从池塘钻出,面露得色。呼……虚惊一场。以为自己漏啃的大河狸夺过船头,忍住砸下冲动,亲自放到所有部件前头,开始最为艰难的一步。完整拼装!成败与否,在此一举!……红蒙蒙的光投射眼敛,梁渠迷迷糊糊从睡梦中苏醒。启开窗户。红霞漫天。没有下午久睡后的头疼,精神无比充沛,体内人桥前所未有的明晰。对比一番精神链接整体占比,明显缩小,几乎谈不上有占据份额。运转功法,开脉感充盈。该是第四条大脉……六月末到整个七月份出船捕鱼,梁渠没有闲着,始终坚持服用宝植。其中最值得一道的,是他把拍卖会拍到的两瓶,蛇妖余下的两瓶,总共四瓶脉髓玉液全部用掉,三大脉,九小脉的人桥彻底完整!加上诸多宝植投入,几乎开出来没多久就能完成蕴脉,充沛气血。遗憾的是,最后一瓶没开出第四条大脉。眼下一朵魂金莲下肚,久违的开脉感再度浮生。不谈战力,仅从境界层次上,梁渠俨然赶上去年狼烟的四师兄徐子帅,距离三师兄陆刚的地桥亦不算太远。各个师兄天赋绝对不算差,否则焉能做上师兄弟?加上收徒间隔,整体实力几乎是按照名次顺序,平滑往下,偶有例外会向前反超一名。唯独梁渠,何止向前反超一名。身处末尾,力争上游。若非听闻二师兄俞墩着手突破狩虎,梁渠觉得自己今年内能成为大师兄下第一人。“润物细无声。”梁渠起身活动,通体舒泰。服用那么多宝植,没有一样比魂金莲更为轻松,舒适。唯一的缺憾,价值十个大功的五品魂金莲不是水属宝植,单能增加神魄强度,没提供水泽精华。打开宝箱,清点留存宝植,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吃光,剩下全是大货。梁渠特地制定一份服用计划表,八月下旬去华珠前,尚能服用一回。药性不同要间隔十天,药性相同的同类宝植却能一起吃,只要能承受得住。“两条赤鬃狮鱼。”敲定计划。梁渠闻到晚饭香味,踱步出门,余光忽被庞然大物挤入,惊觉池塘里热火朝天的氛围。獭獭开双肩顶着大河狸,帮其占据高位视野,调度指挥,一个个大部件相互卯合。不同于榫卯。船模拼装,每一块安装下去都得连接得上,而非两三组合卡位,否则多少有考验蛤蟆木匠技术的意味。目前看来,整艘福船前后两半全部搭建完成。唯独中间位置,似乎存在少许问题,迟迟无法对接,整体像是一艘从中间开裂的战毁大船。梁渠心头大动,询问狸总工工期。大河狸骑着獭獭开四下检查对接口,寻找问题的关键,面对天神询问,呲出牙花,展露出十二分的自信。三日内,必成!“好,很有精神!”梁渠竖起拇指鼓励。时隔两月半,第一艘拼装船模终将大功告成!流程上比一月一艘的完整船只慢上许多,然拼装船模蛤蟆期待许久,亲口所言可以一换二。一旦有过建造经验,今后大河狸熟能生巧,建造时间必定能慢慢压缩到两月内,比寻常船模赚得多!“三条金锣鱼,一条留下,剩下的两条需要找蛤蟆置换,三日后一并进行。”梁渠对本次置换宝物有诸多想法。福船座驾跟不上了,归根结底不过一堆普通木材,总造价一百余两,便宜货,航行速度有限。诸多宝植需要加快消化,气血调和类的宝鱼、宝植需求颇大。类似瀚海蓝金般能吸收水泽精华的宝金,多多益善。一天几十点精华,堪比过去天天服用的鸡冠果。日积月累,绝不比任何宝植,宝鱼差,犹有胜之! 第五百三十五章 换宝 八月一十六日。夜。月朗星稀。肥鲶鱼带队,獭獭开家族托举拆分开来的几大块船模零件,跨过芦苇荡,破碎月光,悄悄入水,总工程师大河狸抱着个小箱子尾随其后。穿越涡流水道。梁渠观察大船,确认没有散架,心头稍松。狸总工的技术水平愈发高超,初次出手,质量就有保证。一声令下,三块合一,完整的五丈大船跃入眼帘,江獭回家,由肥鲶鱼接力,托举大船往蛤蟆洞去。蛤蟆洞鼾声震天。不待肥鲶鱼上前叫醒,蛤蟆似有所察,睁开双眼坐起。“小老弟?”肥鲶鱼甩动长须,放下大船。庞大的角蛙脑袋靠近。蛤蟆一眼望见新船的特殊接合纹路,察觉不同,伸爪接过,稍稍捣鼓两下,大船拆分成数个大部件,对应的凹处、凸处拼合,又重新卯接,颇为牢固。蛙目肉眼可见的明亮。从未体验过的全新版本!梁渠给大河狸、肥鲶鱼使个眼色,两兽主动上前演示。大河狸负责指挥,肥鲶鱼负责拆卸,轻松拆分整艘福船。拼装式福船总计二十一個大部件,每个部件能再拆成七到八个小零件,合计一百五十三个小散件。梁渠从怀中掏出二十二份超大版防水图纸,水下不变形,不变色,线条清晰,分别画有每个配件的组装方式和整体拼装样式。蛤蟆浅玩两下,爱不释手。五丈船模,拆分出的零件大小正好和蛤蟆配套,直接将梁渠晾在一旁。小拼半个时辰,蛤蟆组出三个部件,突然想到一旁的梁渠,意犹未尽地收手。“这就是你说过的拼装大船?”“正是,大王以为如何?”“以后都要这个!”蛤蟆吃了好的,再看以前的大船,糠咽菜般难以下咽。梁渠恭敬道:“拼装大船颇费心力,是故这次比先前要拖延的久了一些……”“一艘拼装大船,换两样!”得嘞。目的达到。不打扰蛤蟆玩船,梁渠和阿肥默默进洞寻宝。守家藤蔓散开。一人一鱼东找找,西翻翻。最后选定两样。一块半个人头大,布满棱角的瀚海蓝金。此金熔成圆柱插到池塘,能回去做个“聚灵阵”。老砗磲的聚精华能力和瀚海蓝金不冲突。两相重叠,池塘待半天,一天保底一百点精华,一年即有三万六千点水泽精华。血赚。第二样。梁渠选了一根巨大无比的青水木。横躺水底,泛着流光,像是长满青苔的古树。五月份去大泽的青云舟龙骨材料就是它,不知是不是受到蛤蟆影响,木质比一般青水木更为致密,品相上佳。“大王,这两样……”蛤蟆抬眼,对瀚海蓝金毫不在意,然看到梁渠拖拽出来的青水木,竟面露几分不舍。梁渠心头一跳,以为自己认错了木头,不小心拖出来什么稀世珍宝。结果就在下一秒,蛤蟆挥挥爪蹼。这木头。它挖来当枕头用的。高度正正好,完美贴合蛙头,但答应的事,总不好拒绝。怎么每次都挑蛙睡觉的东西拿。蛤蟆想到此前蜃虫,微微叹气。梁渠不得其解,望着阿肥拖动的古木,反复观摩。没认错啊,是青水木。值钱不假,但对蛤蟆这等咖位,不应该啊。迟疑少许。“大王,我还有一事……”“何事?”被拿走枕头的蛤蟆颇为郁闷。梁渠不敢耽搁,让大河狸打开箱子,两条金光宝鱼游蹿出来。蛤蟆眼前一亮,爪蹼一捞就将宝鱼囚禁掌中。“金锣鱼?”“金锣鱼味道鲜美,知晓大王喜爱,斗胆向大王置换两条。”蛤蟆明白意思,翻出大贝壳,指着里头数十条游梭宝光:“你要什么宝鱼?”“在下见识短浅,不知大王有没有同金锣鱼一般,增强神魄的?亦或能调节中和药性的宝鱼?”“增强神魄的少见,暂时没什么好货,只有一条天灵鱼,比金锣鱼强半分。”“强半分足矣。”蛤蟆闻言探入贝壳,捏出一白一青两条宝鱼。“天灵鱼,松柏鱼,白色的天灵鱼,能增强神魄,比金锣鱼强,但不多,二三成的模样;青色的松柏鱼,能混着好多东西一起吃,苦滋滋的,应该是你说的调和气血、药性。”梁渠抓住鱼尾。天灵鱼通体纯白,眼睛亦不例外。松柏鱼则略显怪异,通体青绿,没有鱼腥,鱼鳍像树叶,有股子松树味。“多谢大王!”蛤蟆甩甩蹼。梁渠得偿所愿,叫上肥鲶鱼,大河狸,快速告退。天色渐亮。蛤蟆根据图纸描述,终于将完整船模拼凑完成,爱不释手。单此一船,胜过万千收藏!反复翻转,品味,蛤蟆喜不胜收,正欲拆开重来,脑海中忽有一事闪过。“唔,忘记让阿肥老大展示一下人怎么变白猿了……”“算了,不如拼船……”噼里啪啦。船模散成一堆,蛤蟆收好图纸,二次拼装,乐此不疲。……青水木拖到清江船厂,天亮,零零散散有工匠前来做工。梁渠特意多候一阵。等义兴镇老木匠刘全福和其弟子过来干活。“梁大人!”刘全福望见梁渠,不敢怠慢,领弟子小跑上前。“福叔!好久不见!专门等你呢!”一句福叔,直喊的刘全福脚底发软,飘飘欲仙,麻掉半边身子。梁渠半年一个样,真是回回见到都有不同心态,单依这半句话,船厂里的大师傅都得高看他一眼!顶着学徒们敬畏的目光,刘全福忙问梁渠有何要求。梁渠拍拍青木。“用这根青水木帮我造艘福船呗?该多少价是多少价,最好九月底,十月之前能交付。”刘全福打量着木头大小,非常庞大,少说能打一根六丈乃至七丈的大龙骨,余下边角料亦能做好些船板,大半个船底子有了。“大人为何又要造船?”刘全福记得清清楚楚,梁渠的那艘四丈福船交付不满一年,他亲手捻的缝。“嗨,没办法,我升的快,换的也快,福船大是大,速度不行,太慢了,换个快的。”“梁大人平步青云,是好事,义兴镇前后千年,没出过梁大人这般的人杰。”“成,我有事忙,福叔抓紧画个图纸,拿来看看,再过十天我出远门,尽量先定好样式,要请多少人,尽管请。”“大人放心。”安排好种种事宜。时间推移至八月下旬。赤山踩踏跳板,登临甲板。獭獭开号令有度,让所有江獭各司其职,亲自转动绞盘,拔出船锚。铁锚出水,肥鲶鱼猛力前冲,拽动福船驶出船坞。哗!风帆鼓胀,铁链齐颤。福船撞开水浪,赶赴华珠。 第五百三十六章 披宝衣,巨款 轰隆隆。铅灰色的云层中电光翻涌。泽上暴雨倾盆,大浪拍岸,卷走泥块草根,岩石缝隙里留下绵密泡沫。离港不到半天,大雨来的猝不及防。獭獭开全身湿透,尾巴尖拢成半根胖毛笔,垂落甲板,淌出一条弯曲小溪。伸爪抹去脸上水渍,淋着暴雨降下风帆,獭獭开躲到屋檐下翻出地图,预计找个深港埠头,临时歇脚。舱室之中,宝匣空空。梁渠盘膝而坐,如豆灯火摇曳欲灭。【水泽精华4516】【水泽精华7782】【水泽精华7984】泽鼎水潮涛涛,荧蓝水液猛涨急潮。三朵两生花下肚,雄浑药力轰然爆发,化作澎湃烈焰,侵入四肢百骸,煅烧血肉筋骨。口鼻喷吐热浪。龙虎二气透体而出,盘旋交互,大肆吞食相似相非之性气,愈发雄浑。金光缭绕,如烟似雾。横练。绝大多数武师皆会修持。不怕明面同人争斗,就怕暗箭难防,死得稀里糊涂,死得莫名其妙。然世上横练高强者少有。强横体魄的获得,资源,天赋,毅力,时间缺一不可。“泽狨帮我省却了大量时间、资源,亦有天赋支撑,龙虎金身,同寻常不坏金身大不相同……”泽灵完美融入,除开水下天赋,对体魄的增强显而易见。梁渠龙虎金身进步神速,必不单靠海量宝药的投入。呼!吸!悠长呼吸似长鲸吐水,金光流溢,丝丝缕缕地缠绕周身。闪烁间,犹如一根根江南绣娘纤手搓捻出的金丝密线,交织联结。假使有人旁观,定能从绵密的金光里,望出轻薄织物的奇异感受!涌金光,现金人,凝五肢,浮五相,披宝衣,活似人,端宝相……金身第五层——披宝衣!七层境界里的分水岭!倘若前四层皆相交与内,护持己身。炼至第五层,却能某种程度上外衍金身,由内至外,护持全身衣物,乃至紧挨的人与物!颇有“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意味蕴含其中。简而言之,今后轻易不会打架爆衣。寻常织物沐浴金光,一样坚不可摧!如是观瞻,老和尚制作一枚木牌小令,让受术者受到庇护,又是另外一个高得离谱的境界。大雪山的臻象邪僧,究竟是如何破开的老和尚金身,轰碎丹田?以多打少?暗地伏击?老和尚三言两句的争斗里,蕴含有天大凶险啊……梁渠全力引导气血流动,消化宝植,两性烈气,直至体内空空荡荡,“织衣”未成。三朵两生花,不够。再开一盒。天舶拍卖会上拍下的枯荣姊妹莲!吞服入肚。【水泽精华7514】四朵宝植消化,金光绵密如水。起初尚能瞧出几缕金丝线头,修至后头,连线成面,根本看不出任何孔洞,直似肉身披上一件金光宝衣!舱室外风雷渐小。阳光穿透乌云,洒落大泽,獭獭开爬上桅杆望斗,远视片刻,再度升张风帆。肥鲶鱼、圆头、不能动,三兽齐齐发力,绷直铁链,拽动福船。天色渐暗之时。梁渠睁眼。一伸手,“金衣”浮现,连带龙灵绡镀上一层浮华金光。拔出匕首青狼切割,韧而不断,刺而不穿,左右横刮,连个线头都未曾挑出。龙灵绡不侧重防御,主无穷变化。虽比寻常衣物坚韧许多,面对灵兵切割,却不该有此表现。成了!噼里啪吧。梁渠攥拳拧腕,顿觉全身皮膜一紧,额外生出三分劲力。金刚不坏,佛陀掷象!大有精进!悬空寺里抛却后山老头不言,同龄人里,不知当有几人身披宝衣?不会有。不该有!梁渠破开越王设立的最后关窍,多有取巧成分。没有【存神】,没有观摩过川主斩蛟,不【化灵】,真不一定能击毁银枪。然缉妖司关从简,天生武骨,绝学不少,配置拉满,几乎是同龄人里最为拔尖的那一小撮,对付起来照样压力不大。见微知著。放眼大顺,尚不敢把话说绝。但能和自己比拟者,起码要年长一轮,早修行五,乃至十年以上的天骄种子!否则焉能引得武圣世孙拜师?舒坦。不知不觉。曾经的渔夫小子,脚下所立,已是旁人可望不可及的遥远山巅。“东西吃得差不多了。”梁渠起身来到货架前,翻翻储物宝贝。五月份之后,各类资源拿到手软,多的有时不知该先吃哪样。林林总总。蜃虫进化消耗来自六万存款,花费两万六不到,结余三万五。龙人族买冰资源分账,小部分用来第五次进化“不能动”,花掉两万五,结余三万二。蛇妖赠送宝贝有两拨。分定金和尾款。定金为三条金锣鱼,碧灵莲子一十二枚,两生花一朵,脉髓玉液四瓶,瀚海蓝金三块。除瀚海蓝金和置换出去的金锣鱼外,余下全部吃光,贡献水泽精华两万出头,正好对应川主升华需求,未有结余。尾款为脉髓玉液、赤鬃狮鱼、美人鱼各三,两生花、千年水宝参各一,宝莲、莲子若干,抛去千年水宝参和两条赤鬃狮鱼未吃,贡献精华四万,全部结余。此外。干瘪的蛇妖大胆三分之二份,来自河神祭后,同赤鳞等蛇联络的紫鳞大蛇。碍于蛇胆太苦,割下来少部分泡酒送人后基本没吃。龙人族大王莲子得两万七,龙延瑞食气花费一万,结余一万七。越王给的魂金莲,提升神魄强度,未有精华。拍卖会枯荣姊妹莲,调和丹,翡翠碧水,脉髓玉液两瓶,吃光,结余一万一。故未曾服用六种:蛇妖蛇胆大半颗,千年水宝参一份,赤鬃狮鱼两条,天灵鱼,松柏鱼各一条,老蛤蟆为修建二楼小屋给出宝鱼二条。【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泽狨(深青)】【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三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二层;天吴:一层】【水泽精华:十三万五千一百七十二点】【河流眷顾度:4.2919】“精彩纷呈的上半年。”历数收获,梁渠凝视六位数的水泽精华,从它们各自的来历里生出几分感慨。里头一大半来自蛇族,一小半来自龙人族。真是热情好客。“精华虽多,犹有不足。”明日到往华珠,必将开启一個吞金巨兽!“长老,吃饭了!先前靠岸,平江和平河兄弟上去订了些饭菜。”龙瑶扣响房门。“好!” 第五百三十七章 小御一波 江面粼粼,晚风吹拂。龙炳麟和平江、平河兄弟坐左侧。龙娥英和龙瑶、龙璃坐右侧。一侧三人,梁渠自觉来到首位。今日晚饭主食是馄饨,新鲜的苋菜牛肉馄饨,汤头深红,飘着猪油的香,紫菜,虾米的鲜,再配黄鳝炒茭白,手撕烧鸡,凉拌莴笋,蒸黄鱼等几个大份盆装菜,香气四溢。接过龙娥英递来的长筷,梁渠笑问龙人兄弟。“出了平阳府,你们两个高个大汉上岸买菜,没人好奇?”龙平河大大咧咧:“肯定有,可酒楼哪管你人长什么样,有的掏钱就成。”“也是。”“大人尝尝,小镇上的酒楼,重新热了热菜,不知口味如何。”龙平江盛出煮好的馄饨。“不用尝,先前屋里就闻着香味。”梁渠没客气,端碗朵颐。长老先动,龙人后动。獭獭开咽咽口水,拿起木叉,撒点盐巴,接着给肥鲶鱼和“不能动”烤鱼。此前欠下的烤鱼债没还完呢。“你们岸上食物吃得惯么?”龙炳麟点头:“吃得惯,热食吃多了,回去反倒不适应,觉得冷食,生食没什么滋味。长老您教的张大娘厨艺也好,就是好多辣菜,不过一开始吃着呛,慢慢的也能适应,有时候一顿不吃,总觉得少点什么,没味!”“龙人不吃热食?”“偶尔吃,逢年过节会找個岛,或者到大王莲上,族里大王莲没蛙族那么夸张,但支撑个一两桌龙人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经常做饭,厨艺大多一般。”闲唠两句家常。饭桌上唯剩下碗筷碰撞声。龙炳麟夹动筷子,欲言又止。梁渠察出状况。“有心事?”“长老,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呗。”梁渠碗里夹个烧鸡腿,“你我一个屋檐下同住二月,上下铺都睡过几天,难不成如此怕生?”“这倒不是。”龙炳麟失笑。少顷。“此言或有冒昧,然前几日见河狸造船,书写绘画,实乃神摇意夺,长老您天生不凡,身怀江淮眷顾,同龙君一般有点化之能,我……”此言一出,其余龙人停下动作,全明白龙炳麟想说什么。没等龙炳麟说下去,梁渠打断道:“我点化了龙人,日后龙君重新出现,与我作对,你们听谁的?”“您!”未待龙炳麟回话,龙娥英率先作答。梁渠讶然。泽鼎统御,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必定是可靠的。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心理洁癖?亦或其他?不过真的有必要那么果断么?龙娥英作答没多久,龙炳麟亦给出相同答案。“必然是梁长老。”“……”“是梁长老!”“梁长老!”一时间,平江、平河,包括龙瑶、龙璃,尽皆响应。搞得梁渠怀疑几人是不是事先排练过,专门编有一套糊弄哄骗的说辞。类似梁渠和龙君掉水里,谁问救谁……瞧出长老异样,龙炳麟正色问:“大人您不信?”“我以为龙人族对龙君忠诚不二。”梁渠纳闷。“长老您说得不假,龙人族的确对龙君忠诚不二,但……”龙平河望向大哥龙平江。龙平江补充道:“龙君消失有百年了,大人。”梁渠略有所思。龙炳麟环顾一圈,苦笑道:“在座六人,我最年长,今年不过三十有八……龙君长什么模样,单从家中画像见过,连龙君转世之说,此前亦毫无踪影,族中长辈们教导我们最多的,是延续族群,保卫族群。”梁渠恍然。龙人族寿命较人族绵长不少,可不代表没有年轻人,不会迭代。百年过去。龙人族经历繁多,尤其从龙宫中被赶出的那几年,不安全感达到顶峰。老一辈龙人不好说,受龙君影响颇深。新一代年轻龙人在大环境的耳濡目染下,延续族群的信念,远比效忠龙君要强。泉水失源。谁延续,谁老大。梁渠延续,梁渠老大。先入关中者王之。今后龙君再来,和平共处尚且好说,江淮大泽里坐个第二把交椅,容得下,反之要有冲突,年轻龙人将带头火并。正好。场内六人俱为年轻龙人。不知龙宗银和其他两位长老听到后会作何反应……思索片刻。梁渠托起碗底。“吃饭!吃完饭,平江、平河来我房间。”六人相继对视,神色振奋。“是!”桌上菜肴一扫而空。龙瑶、龙璃沐浴晚霞,收拾狼藉。舱室内。烛火幽幽。梁渠拔出青狼,让龙人脱去衣服。龙平江、龙平河按言照做。“诶诶诶,裤子别脱,上衣就好!”“待会不要反抗,脑海里一丝一毫的抵抗都不能有,你们顺从意愿越强烈,我越轻松。”精神链接建立,初始如何,今后始终如何,且开头顺从,需要的精神占比会比反抗的要小。当初圆头就是这么契约下的。没有反抗意识,一头小精怪的精神链接,不比当初作为凡兽的肥鲶鱼和“不能动”的份额要高。梁渠神魄强大,却没必要浪费,能省则省。“大人放心!”“转过去,背对我。”许久不曾统御水兽,精神空间余量颇大,纵使二人反抗,梁渠亦有把握强行统御。未有迟疑,割开三指,往二人背上刻下“川”字符。血光闪耀。蕴含龙血的赤山能统御,龙人自不例外。“川”字缓缓隐没皮肤。两道精神链接自识海中迅速建立,约莫比当初统御圆头大个三四倍。仅此而已。梁渠擦净青狼刀身,观察龙人反应。龙平江,龙平河呆滞片刻,瞳孔聚焦,面露震撼。“说说看,什么感受?”龙平江,龙平河回神转身,单膝跪地,面色恭敬。“似有尊无上真灵浮现我等脑海,不得背叛,不得忤逆,不得阴诡。”“俺也一样。”“有无意志扭曲感?”“不曾,蜉蝣天地,沧海一粟,人见天地,自生敬畏,发乎内心也!”“俺也一样。”得。瞧龙平河回话的样子,梁渠知道情况不假。没别的说。泽鼎牛逼!探查二人进化所需精华,自然跳出两道补全信息。全是二千三,没有差别。梁渠想了想,小投一笔。狼烟进化肯定不够,水泽精华以万打底,肯定优先劳苦功高的水兽。但有十三万巨额存款,小几万未兑现“金条”,给两龙人补全四千六,洒洒水。刹那间。光茧包裹龙人。……苇叶摩挲,岸边萤火虫舞动不歇,月光水银般铺洒甲板。龙炳麟抱臂倚栏,心绪不宁。四长老身怀眷顾,亦能点化水兽,化身白猿,精血充当介质,同龙君无异,可尘埃落定,枯泉续源前,种种神异终究是空中楼阁。吱嘎。平江,平河二人推门走出。龙炳麟,龙娥英觉察异样。进去出来不到一刻钟,气息……变强了?龙炳麟跨步上前,扣住龙平江手腕,切开一道细口,血液流淌而出,沾到手上摩挲开来。梁渠踱步而出。“如何?”龙炳麟瞳孔放大。“血脉,强盛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传说更新 血渍晕染,沁入指腹纹路。龙种气息比起三代差出许多,远远不及,然对比原先水平,无疑有不小提升!本该困顿狼烟天桥乃至地桥的龙人兄弟,狩虎前俱为坦途!神乎其技的点化!不侵染,不改易,生生拔高!龙娥英怔视江面。龙炳麟神色恍惚。百年。整百年。日渐枯竭的山泉觅到新的活水源头。喜悦?激动?兴奋?不。全不是。轻松。无比的轻松。生于大泽,却似海上遇难,漂泊无期的水夫,蓝水茫茫,越喝越渴,越喝越渴……龙君消逝,东蛇突起,大泽流浪,再建家园……一桩桩,一件件。长老、家人、先辈,无时无刻不耳提,无时无刻不紧迫。仿佛出生伊始,优秀的血脉种子便背负着族群这座大山成长。每一步修行,每一步前进,脚印深得连自己都不认识。如今。山塌了。龙娥英倚靠栏杆,蜷缩着抱膝,长发垂落甲板,末梢压卷出一个个小圆。龙炳麟仰头望月,生出轻微的眩晕感,张开双臂,直挺挺地栽倒甲板。砰!獭獭开吓大跳,从桅杆上滑下,四肢着地冲到龙人脑袋边,伸爪试探。趾头毛发微扬。有气。呼~船上没死人。拭去脑门上不存在的虚汗,獭獭开抱住桅杆上爬,不加理会。梁渠没想到两人反应如此之大。“炳麟大哥?”“娥英姐?”“没事吧?”龙人兄弟,龙女关切问询。天塌下来,个高的顶。几人血脉差出多代,实力亦然,直面的族群压力反倒不如龙炳麟和龙娥英体会深切。“无事。”龙炳麟双目聚焦,笑了笑,揉捏鼻梁,“一时恍惚,让我躺一下,躺一下,吹吹风就好。”“龙瑶、龙璃,别围着,去灶房里看看有没有绿豆,冰糖,帮忙熬煮些绿豆汤端来。平江、平河,你们上岸采买些冰块或硝石来,天黑不久,不算太晚,岸上应当有店铺开着。”“好!”“是!”支开几人。梁渠搬個小马扎坐到中间。龙炳麟强撑精神坐起:“丑态毕露,教长老见笑。”“无妨。”梁渠咧嘴,“子非鱼,我非龙人,境遇不同,难感同身受。不过六月抽签,你们二人见延瑞抽中,暗地里各自松了口气,我看得蛮清楚,大抵能理解少许。今夜就先点化平江、平河,他们去岁十月跟我,月月奉上宝鱼,迄今快有一年。”“无功不受禄,理当如此,昔日龙君点化族人,亦是奖励有功之臣。”梁渠颔首。龙人族数目之多,肯定不能全靠龙君点化。精血不是凡血,要凝聚生命力量,那么多精血,累死不够。故仅需点化十数人,尤其男性,即使境界稍高,繁育困难,几十年下来生养两三个总没问题,再往下七八个,三四代龙人就能变成百上千。自己的“点化”得保证稀缺性,越稀缺,价值越高。再望默默吹风的龙娥英。梁渠打趣。“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炳麟糙汉子一个,比我还高两个头,龙姑娘的话,长老我倒不介意借个肩膀倚靠倚靠。”龙娥英拢拢青丝,偏过头去。龙炳麟哈哈大笑:“只因娥英生得貌美?长老太厚此薄彼了吧?”“天道无亲,常与美人。”“长老莫不是诓骗我读书少,原话如此?”“原话如此。”龙炳麟人族典籍读得不算太多,总觉得哪里不对。“长老,绿豆汤好了!”“放着,凉一凉,等平江他们买冰回来。”梁渠回头喊。木桶口冒着滚滚热气,浓浓的甜汤味弥散开来。龙炳麟收回目光,未去理会原话到底如何,回归正题。“长老,您点化平江、平河一事,是否要告知其他三位长老?”“说吧。”梁渠小马扎上叉开双腿,大马金刀,“和我当长老的消息一样,不必闹得人尽皆知,该知道的人知道就行。”该藏藏,该露露。肌肉放出来方能利滚利滚利,吸引投资人。掩饰修行进度的最好方法,就是以绝世天才形态出击!天资绝顶,一朝顿悟,连破三境,谁敢说闲话?谁说谁是井底之蛙!蜉蝣见青天!猛虎吃猪,天地之理。猪吃猛虎,徒惹人疑。“长老,冰来了!”龙平江,龙平河抱住冰桶游水靠近。“好!来,喝点甜的,烦恼顿消,今后你们二人为我办事,自不必烦忧族群未来,大好年华,大好实力,该吃吃,该喝喝!”梁渠倾倒冰块,亲自盛出甜汤,递给龙人。翌日。福船拐入黑水河,两侧青山绵延。梁渠躺靠长椅,品味冰镇乳茶,心境同去年来时完全不同。忙忙碌碌为治水,焉能品味惬意风景。“长老,情况不对。”龙炳麟甩甩长杆,收回鱼线,目视远方。“嗯?”梁渠放下茶乳,抬手一挥。蓝影闪烁。少顷。“黑水河上怎么老有水匪?”梁渠纳闷。去年的卢新庆他记忆犹新,眼下不知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服劳役。“大人,我去解决?”龙炳麟主动请缨。“杀鸡用牛刀,平江去吧,抓条舌头就行。”“是!”龙平江递上渊木大弓,转身入水。梁渠握住弓把,渊木生弦。水流扭转成枪。弓弦炸响的刹那,虹光贯穿长空。整个山头轰然崩裂,巨石翻滚砸落,隐藏密林里的水匪被砸得人仰船翻,哭嚎大片,争相跳水。獭獭开迅速推动长杆转舵,靠外侧前进,避开落石。砰!龙平江抓个大胡子上船,摔到甲板,水渍滴答流淌。呆傻痴愣的水匪吃痛回神,见梁渠居中,明白狠角是谁,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带兄弟出船捕鱼,冲撞了大驾,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啊。”龙平江冷笑:“出船捕鱼不带鱼叉,鱼篓,带刀剑?”水匪梗长脖子,找不到借口,讷讷无言。梁渠失笑摇头。“抓个水匪,该有小功,平河你记一记,回去也值几个鸡冠果。”龙平河掏出册页,严肃质问:“以前做什么的,缘何当了水匪?”眼瞅阵势摆齐,水匪脑子仍一片混乱,愈发战栗。自己是……撞了官?见水匪支吾,梁渠想到某茬,笑问:“不会也是偷学了秘籍,走投无路吧?”“偷学秘籍?”水匪怔神,感受龙平江投下目光,赶忙摇头,“不曾偷学,不曾偷学,小的没去过武馆,以前混沙河帮的,当个搬货的力夫,学了两招架子功夫。后来沙河帮惹了大人物,树倒猢狲散,小的又年轻不懂事,曾学人刺青,纹条猛虎,没地方去,只好到江上当个水匪糊口。”“沙河帮?”梁渠万没想到会遇熟人,“你不认得我?”水匪愣住,盯住梁渠面庞半天,摇摇头。原来是小瘪三。梁渠意兴阑珊。实力差劲,地位差劲,小小的编外人员,小功都不定够得着。倒有一点。“你说,沙河帮是招惹了大人物覆灭的?”“是啊。”水匪一脸当然,“覆灭原因,小的有所耳闻,源头得从沙河帮主去年开春纳小妾,惹出的祸事说起!”梁渠眉头微蹙。这个版本。怎么像在哪听到过?“小妾原是梁姓公子哥的心上人,岂料沙河帮主横刀夺爱,生米煮成熟饭,梁公子爱而不得,愤而报复?”“咦?”水匪惊诧莫名,“大人您怎么知道?您是华珠县本地人?”龙平河一脚踹上后背:“问伱呢!后面呢?”“后面……一县帮派有天大本事,让县令礼让三分,又哪能和府里来的官相斗,大帮主,二帮主死后,结义兄弟的三帮主程崇整日以泪洗面,发誓要报复回去,先砍下那狐狸精的脑袋祭天,故意激怒梁姓公子……”龙女面色古怪。梁渠:“……” 第五百三十九章 权贵滋味 华珠埠口,船来船往。搬货的力夫顶着烈日扛麻袋,下巴滚下汗珠,溅落青灰石板,一呼一吸间蒸发不见。“这平阳府梁水使怎么还没到?前几日便驿站发信,一连两天不见人影,害苦了我等办差的,欸。”胖瘦两个府衙吏员坐于茶肆等候,热得浑身淌汗,皂衣上透出显眼汗渍,烦躁扇风。“祸从口出。”瘦吏员饮干茶水,“人家府城是大地方,修的青石路能让三辆马车并排走,楼宇高得瞧不见青天。从六品的衡水使,单论品阶,比咱县太爷都要高出一级!年纪轻轻,位高权重,指不定有多气盛,吹口气咱们就得飞走。”胖吏嘴硬:“河泊所的又如何,咱们地方没闹洪灾,他管得着?”“呵,谁说得准,前两月不是有人来检查河堤?指不定给你揪出点毛病,那不就管得着了?”“不说梁水使是池王爷下凡?一天里做出那么多好事,多有能耐的人,怎会为难我等小吏?”“有能耐就脾气好?按我说,能耐越大,脾气越大呢,全认准自己的死理儿!”胖吏萎靡。“欸,啥时候咱能当个官?不多,九品就成,过过老爷瘾,种个十多亩水田,讨個贤妻,纳个漂亮小妾,生个几儿几女……”瘦吏嗤笑:“你就算了吧,你这样的胖子能当上官,多半是县里有要事,急需借个人头用。”老被嘲讽,胖吏并不生气。两人相处多年,早已习惯挖苦,默默喝茶等候。茶博士突然搭上毛巾靠近倒茶。“二位爷,江上来了艘福船,先前埠头上没见过,蛮陌生,您两位眼尖,仔细分辨分辨,是不是要等的人?”胖瘦二吏闻讯抬头,一眼望见水浪大旗,喜出望外。“是是是!”“来了来了,快去告知县令,快去告知县令!”……福船靠岸,铁锚沉水。“迎笑天香满袖,喜公再赴故地,久闻梁大人上根大器,抱宝怀珍,今日一见,闻名不如见面,犹有胜之!”“柳大人客气,若无柳大人盛情相邀,梁某焉能因公偷得几日浮闲?”华珠埠头清空大半,往来的力夫靠边站。华珠县新任县令柳文年踏出车轿,大笑作揖。华珠县前任县令为郁大易,洪水治灾后,疏于职守的郁知县自然被撤职。处境如何,梁渠未曾关注,或被贬,或被免。寒暄几句。龙人下船,行列后头,龙平河拎着半死不活的水匪。柳文年面露惊诧,指向水匪:“壮士手里……这……”“黑水河上遇水匪埋伏,顺手抓个头目,借府衙监牢一用,关他几天。”柳文年汗颜:“柳某治理不力,竟让得水匪冲撞大人。”“去岁溃堤,华珠县元气大伤,百姓流离失所,本就未恢复元气,一团乱麻下,难免出些老鼠屎。”梁渠不是来问责的,不闹水患,从六品衡水使压不倒地方县令,没必要闹出尴尬。黑水河两岸俱为山林,加之水运价值颇高,本就匪患难绝。听出意思,柳文年稍加放心,侧开半步,亲自领梁渠一行人朝内城去。“梁大人千里迢迢,我已派人备下酒席……”马夫递上绥绳,坐下挥鞭。木轮碾压石板,依次驶离。码头力夫们目睹龙女收拢裙角,降下帘幕,抬手抹去脖颈热汗,心中失落。如此漂亮的美人,没多看两眼脸蛋,多嗅两下香气,真是此生遗憾。“嗬忒。”老痰落地。“妈的,这才叫活得像人!年少有为,美人作伴,知县相迎,咱们啊,全活得像狗!”“能讨个这般的婆娘,累死我都愿意!”“累死?怎么个累死法?”汉子起哄。“说什么呢,说什么呢?眼珠子擦擦亮,别猪油蒙了心,梁大人的女眷,是你们这些苦力活能看的?去年梁大人治灾,你们没受过恩惠?小心被挖了招子!”滞留埠口的胖瘦二吏嚷嚷挥鞭恫吓,整个埠头逐渐恢复常态。码头干活,多精壮男子。吃饱喝足就那么些事。懒得计较,胖瘦二吏整整衣服,走至福船一侧,要拿衙门钱招待上面船夫下来吃酒。岂料喊上数遍,皆无人影,独钻出一只黑毛脑袋。二吏大惊,下意识握紧短鞭,细瞧发现是只江獭。等等。江獭?獭獭开扒住船栏,探头张望,嘶叫两声,带着家獭大摇大摆地从船上下来,它掂了掂腰间沉甸甸的黄皮口袋,准备换些吃食。胖瘦二吏没见过这阵仗,大眼瞪小眼。梁水使养的家宠?船上……没个船夫?迟疑间。獭獭开已经带獭来到脚店前,甫亮相,惊哗一片,长椅倒地。“江狼!是江狼!”“跑!快跑!”“这么大,成精了!”噼里叭啦。食客撂下筷子逃窜。一溜烟功夫,脚店客人跑得干干净净,独店家老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举起锅盖,战战兢兢。獭獭开挠挠头,不屑撇嘴。没见识的乡下人。拆开布袋,拍出二钱碎银。獭獭开指向一桌饭菜,点上几个,抱臂等候。咣当!店家老头失手坠锅。……曲径通幽,蝉鸣不歇。黄衣僧侣踏上石阶,穿梭树荫,领梁渠众人上山,逐一介绍小山,塔楼。河神祭在后天,柳文年自需安排期间住宿,位于华珠县大寺,灵谷寺的后山。繁茂绿荫屏退燥火。龙瑶,龙璃左顾右盼。头一回来寺庙的她们颇为好奇,拉拉梁渠衣角,小声询问。“大人,柳县令为何要安排咱们住寺庙?”梁渠道:“寺院多兼旅店,出些香火钱,男女皆可下榻,甚至长住,每月给租金就成,同租房无异,想住多久住多久。不少读书应考的书生喜欢寺庙的安静,便于复习,常常一住两三年,直到考中。寻常官员路过,也喜欢找寺庙落脚,因为寺庙条件往往比驿站好,且比鱼龙混杂的旅店安全。故许多大官,大诗人身边往往会有几个僧人朋友。”“吃饭呢?”“该安排酒楼伙计每日上山送食盒,不会全吃素,柳知县当有安排。”梁渠猜测。“梁大人可知灵谷寺每年盛夏有一奇景?”领路小僧询问。梁渠想了想:“流光海?”“大人见闻广博。”小僧双手合十。龙瑶问:“大人,什么是流光海?”“每年盛夏,只要当天不下雨,湿气不重,华珠县灵谷寺山谷中皆会冒出大量萤火虫,汇成荧光绿海一般的奇景,故称流光海,蛮有名的。”梁渠道。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项方素他们去年来玩过。平阳府周遭几县有名的景点,江陵县的十八瀑布,华珠县的流光海,海盐县的蓝湖……全让几人跑了个遍,尤其流光海,回来吹有好几天,印象颇深。龙女眼眸发亮,对今晚留宿生出期待。小僧道:“晚上落日后,赏照夜清的最佳位置在志公殿。殿前的小桥和更深处的草丛,皆是照夜清最早聚集的地方。志公殿背面的宝公塔亦是不错,游人会稍微少一点。不过近两日柳知县招待贵客,特意派人清出后山,无所谓人多人少。梁大人夜晚要看,最好是趁天明时分,先走上一遍,熟悉路径,以免夜晚黑灯瞎火摸不准方位,更会‘吓跑’照夜清。”柳文年安排的不错。平阳府里从六品不算什么,一抓一大把。放到县城里头可不得了,几乎就是头号,比县令更大,由不得不重视。一山全拦,供人独赏。梁渠真切体会到几分权贵味道。诶。社会的不良风气不知不觉就吹了进来,让自己跌落大染缸。腐败!“梁大人,您的居处到了。”领路僧侣停下脚步,指向三间连排房屋和独门小院。龙女领上大包小包,雀跃入住。 第五百四十章 何其幸哉 三间房屋。龙女居右,龙人居左,水使居中。天色正好。冰台汩涌寒气,冷雾贴地流淌,梁渠靠坐罗汉床,静静品茗,研学《身识法》。前侧。阳光蒙透窗纸,散作绵密金丝。龙女脱下银丝绣鞋,踩着白袜上床,置换被套、枕套,平整床单。哗啦。二人抖开薄被褶皱,掀起轻弱微风,丝丝缕缕的花香飘散,同茶香混杂。“大人,换好了。”龙瑶,龙璃坐到床边,食指勾起绣鞋后跟,叠好替换下的床单起身。“辛苦。”“哪里,是大人辛苦。”龙女连忙摆手,两相对视,却不挪步。梁渠挑眉。“有事?”“咳咳。”龙瑶、龙璃捏住被角,不住咳嗽。梁渠故作思索。“龙女如此弱不禁风,奔马武师,出门吹个江风,竟会感染风寒?平日里疏于锻炼啊,待会我让人给你们熬煮些热姜汤?”龙瑶、龙璃倍感尴尬,怀抱被单,你戳我,我戳你,最后龙瑶没忍住痒,踏出半步。梁渠注视。龙瑶紧忙站直,清清嗓子,小心道。“大人,我们能问个问题么?”“不能。”“……”龙女抿嘴。“说罢。”梁渠乐乐呵呵地合上茶盖,放下书卷,“到底什么事?”“咳,大人……那个……上午黑水河水匪说的小妾,是怎么回事呀?”龙瑶,龙璃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府里来的梁姓公子,大人物……平阳府梁姓者肯定不止梁渠一人,可能称得上公子,大人物的,不就四长老一個嘛!梁渠无语:“以讹传讹的假话,你们俩也信?”“不信不信,大人是正人君子,我们肯定不信,只是好奇,好奇。”梁渠揉捏眉心。“我也不知道怎么传的,莫名其妙,当年我到丰埠县办事,揪出一个鱼肉乡里的鲸帮。这种地方渔帮,上下打点,自有鼠道,难以动弹,然河泊所从帝都来,里头背景个个大得出奇,不爱钱财,独贪功劳。整个平阳府境内当月开始‘大扫除’,华珠县沙河帮就是被扫的那个,估摸有好事者,对我怀恨在心,故意编排。”龙瑶、龙璃恍然。龙璃马后炮道:“我就说,大人千仞无枝、端人正士,怎会因一个狐狸精和人争斗!都是龙瑶非要问!”龙瑶瞪大眸子。梁渠冷笑:“前倨后恭。”“咳……那什么,不打扰大人休息。”龙女小步快趋,跨过门槛,匆匆出门。俄而。龙女扒住屋门,探出脑袋。“大人,我们和娥英姐商议,待会去后山逛逛,探探路,您要不要一起?”“午睡之乐,倍于黄昏,三时皆所不宜,而独宜于长夏!我要午休,你们去吧。”“那等您午睡完!”话毕。龙女消失。梁渠摇摇头,躺倒床铺,眯上眼睛。阳光的味道沁着荷香钻入鼻间。航行一天,真有些疲惫。人生~就是要睡一个无人赶催的惬意午觉!舒坦!……傍晚。天地静谧,酒楼伙计收拾满桌食盒。龙娥英遥望天色,眉头微蹙,龙瑶、龙璃以手托腮,俱不欢乐。晚饭时残阳如血,一会功夫,天空密布乌云,盖住万里霞光。明明路径都探好了,天公来这么一出,真是扫兴。“河神祭要后天,办完不会马上离开,怎么着能住个三四天,会有机会看到的。”梁渠安慰几人。他有止雨止风之能,怎奈萤火虫的出现,不单单是下不下雨的问题。晴天与雨天,差的绝不仅仅是水。气压、湿度、风……旁的不说,适才出门,阴天浓郁的水汽扑面而来。潮气太重。光清空整片山谷的浓郁水汽,就是一个累死办不到的大工程,除非谷内谷外,气流不通。龙女稍稍点头。哗~~大雨倾盆,绿叶弹抖。整个山谷回荡雨声,像是海潮,娟娟细流冲刷岩块,汇入谷底深潭。龙女眉宇忧郁。如此大雨,今后几日恐怕都是泥泞一片。梁渠抱臂,食指哒哒哒敲击肘骨,叹口气。“什么时候见到,咱们什么时候走。”“!”……“来来来!华珠特色,不可不尝!”翌日。包厢热烈,珍馐美馔铺陈。柳文年二设酒宴,盛情相邀,席间递上祭文。昨日为接风送尘,今日方为公事。梁渠放下长筷,接手观阅,眼前大亮,和义兴镇里找书生写的完全是两个水平!“此篇祭文,柳大人亲自撰写?”“不错,华珠溃堤,百姓流离,元气大伤,亟需大祭以提振士气,柳某不敢假于人手。”“咳唾成珠,璧坐玑驰,柳大人文采飞扬!”梁渠不禁夸赞。大顺文官需科举,能当地方县令的,旁的不说,写文章水平个顶个的好!柳文年以手抚须,面露得色,待梁渠目光移至祭文末尾,开口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华珠县祭祀同平阳府里的其他各县多不相同,听闻梁大人此前参加过?”“不错。”梁渠折好纸张,收好祭文,“柳大人说的是送王船吧?去年溃堤治水,有两个村落举办,我亲自引燃两艘王船。”“梁大人熟悉流程,再好不过,祭祀于明日傍晚时分开始,县内各地流程大致相同……”柳文年亲自为梁渠介绍明日祭祀行程。龙平江擦擦手,掏出册页记录要点,其余龙人,龙女埋头吃喝,偶有交流。“娥英姐,尝尝羹汤,好喝。”“我来盛!”“这个也不错的。”“我来我来!”“真是貌美……”柳文年每每扫过,总有惊艳。盛邀梁渠来华珠,自有安排声色犬马之事。灵谷寺落脚小院,原先便有二位美婢专门等候,欲为风尘仆仆的梁渠脱靴。然昨日接船,大开眼界。两个侍女模样的,容貌已是不凡,为首一女更是惊为天人,同梁渠女眷相比,自己安排的美侍,好比泥洼黄水和天山灵泉的区别。实在拿不出手。年轻好啊。柳文年心中生出几分艳羡,年不过二十,事业,美人俱全,何其幸哉!龙平江递上自己记录。“大人,您看看,有无错落。”梁渠浏览一遍,大差不差,关键地方和柳文年说的相同。“稍后饭罢,有劳柳知县派人带我熟悉华珠县域与游行路线,以免明日出现差池。”“大人放心,自有准备。” 第五百四十一章 擒龙伏虎 赤云红霞,橙黄漫天。长逾五丈的杉木大船以木架高台支撑,阴影斜长,投落地面。府衙吏员敲锣打鼓,沿着街道通知祭祀。准备一天的梁渠身穿官服,立于阴影之中。华珠县重伤过两拨。一次鬼母教,一次洪灾,加之离平阳府稍近,人口流失极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尚未到祭祀时刻,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少说有十万人众聚集,后续仍有听到梁渠名头的乡民,踏着草鞋赶来参加。人山人海。稳了!华珠县,香邑县,平阳府。梁渠名声在这三个地方最大,百姓的认可度最高,祭祀得到的回报自然最为丰厚。“大人!”“大人!”赤膊的精壮武师上前问好。梁渠轻轻颔首。总共六位,分列高台两侧,全是请来搬抬为首王船,沿街行走的奔马武师。太阳落山。维持人群秩序,以免踩踏的吏员燃起火把,干柴爆裂的噼啪中,躁动的人群逐渐安静。火光熊熊,驱散黑暗。立于杉木船阴影下的梁渠反倒因橘光变得醒目,人影自高台上笼下,蔓延出数丈,晃晃烁烁。“梁大人,主祭是梁大人!”“废话,先前就张贴过告示,你没看?”“去年闹洪灾,我就是坐的梁大人的船!”“说的谁不是一样。”“梁大人官服变了,是不是又升了?”“听说是香邑县里宰了闹事蛇妖升的。”“洪灾,洪灾,我儿就是那时死的。”人群再度哄闹。许多人回忆起去年的灾况,心生落寞,情绪激动。“梁水使,时候差不多了!”“我为主祭,柳大人便为司祭,客随主便,按柳大人的节奏来就是。”“好!”柳文年挥挥手,“放炮!”吏员传令,引燃火线。嘭!啪!噼里啪啦。爆竹,鞭炮齐鸣。顷刻。锣鼓喧天。“起船!”六位奔马肩扛巨木,左右各三,同时起身,五丈大船平稳升起,哗然一片。“走!”吏员招手。鼓乐队、龙阵狮队先行,空出前路,赤膊大汉迈步齐踏,王船徐徐向前,其后小船连串成长龙,由各地青壮年轮流肩扛。王船一动,越来越多乡民从家中走出,涓涓细流汇入大海,汪洋一片,挪移向黑水河畔。“河神保佑,今年风调雨顺。”“愿我儿无病无灾,我父寿长福厚……”“愿得梁大人三分本领,再娶个有梁大人女眷一半漂亮的婆娘,生个大胖小子。”延绵的队伍乱中有序,乡民手持细香,虔诚尾随,口中喃喃祈愿。道路两侧。家家户户门口摆上供品,请王爷享用。梁渠手持笏板,静静相随。同去岁洪灾末尾,两個小村庄举办的祭祀相比,今年华珠人的精气神明显要好,连家门口摆出供品都丰盛许多。人啊,忍、韧、仁。天灾,横祸,没有过不去的坎。队伍拖成弯曲长蛇,荣家村乡老荣汉文手拄拐杖,心潮澎湃,亦步亦趋地跟上。“爷爷慢些。”男孩手里拿着黄褐木剑,斩断路边野草,相随搀扶。行至江畔。嘈杂人声再度被震耳欲聋的鞭炮覆盖。鼓乐手们吹拉弹唱,道士围作法事。曲毕。人退。柳知县侧开半步:“梁大人,请。”十数万人投来企盼目光。万众瞩目。梁渠长跨三步,躬身一礼,抬手举笏。江风呼啸,衣袂飞扬。“惟神灵发天山,源通星宿。启图书之上瑞,渎水称宗;迈蒲榖之崇封,百川咸纳。功弘润物,滋大地以成能;利赖通漕,裕天储以足用。自圣皇御极以来,肇举明禋,屡蒙神贶。波恬浪静,澄清上彻乎荣光;辟土便民,沮洳悉呈夫沃壤。至于安澜循轨,隄防按候以兴工;不日成功,章奏合词而告竣……”诵罢祭文。武师们扛船入河,白浪荡向河岸,杉木船漂漂晃晃,一连串小木船跟随下水。乡民俯身,送出燃烧烛火祈愿的小纸船。满江灯火。“知县大人,火。”吏员递上浸油火把。柳文年接过,转交梁渠。无数目光聚集,梁渠坐进木盆,在武师的力推下贴靠王船,掷入火把。轰!火油燃烧,红光冲天,似有曜日再升。船内祭品渐成焦炭。莹莹橘光照亮江畔,与星夜光辉交相辉映。人面映红,满心喜悦。良久。焚船的火焰漫卷往上,高高的桅杆裂满火痕,摇摇欲坠。梁渠抬头,想起了桅杆倒向河面与河畔的寓意。不出意外。幸运再次“眷顾”华珠。轰!无数灰烬携着火星卷向天空。“恭送,池王爷!”河畔鼓声大造,沸反盈天!烧!熊熊的烧!一年晦秽,苦闷,难过,压抑,焚烧个干干净净!泽鼎大颤。【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0.8942】【河流眷顾度:5.1861】【泽灵晋升条件:获五点河流眷顾,完全融合泽灵泽狨(青)】【泽灵可晋升】……夜。潮湿水汽未散,零星萤虫钻出灌木,斑斑点点,远称不上流光荧海,甚至不如江面上燃烧的火光来的动人心魄。哒哒,哒哒!赤山踩踏石阶,化作烈风跃进小院。梁渠跳下马背。“娥英,炳麟!平江,平河!我要下水潭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扰!”“是!”龙人闻讯而出。梁渠入屋抓住伏波,渊木,几个纵跃跳出,直直坠入山谷水潭。噗通!水浪翻涌,倒映星光。早早通过地下河流流窜至此的肥鲶鱼,圆头,“不能动”四散拱卫。【泽灵泽狨(深青)完全融合】【泽灵可晋升】五点眷顾,百分百融合。真是不易!梁渠几次深呼吸,平复心情,心神勾动,沉入泽鼎。【水王猿:天生神种,万物钟灵,融合可获擒龙伏虎之身。】【擒龙伏虎身:搏杀苍龙,降杀暴虎,翻江倒海,无所惧也。】龙筋虎骨竟能再往上升!莫非武骨能分得个三六九等?梁渠略有诧异,却无片刻犹豫。晋升!白猿虚影浮现,金目熊熊,飘逸毛发根根纤动。轰!泽鼎识海高悬,光芒大亮。无尽光华犹如星辰坠地,投入白猿虚影。白猿仰天咆哮,大肆吞没光华,待吞噬一空,抱膝成丹,圆融一体。呼!深潭漾出波纹,涟漪层层环推。起初微末,然堆叠之下,急速延伸,起伏,涌成道道浪涛。浪涛叠叠,前赴后继,前浪未消,后浪追撞,溃成扬扬水沫。水珠疯狂溅跃!整个深潭仿佛雨中镀上水膜的牛皮大鼓,被赤膊力士偾张擂动!“怎么回事……”龙炳麟大口喘息,忍不住后退半步。长老入水,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浮生心间,直似遇上天敌!龙娥英亦觉呼吸困难,捂住胸口。唯独龙平江,龙平河二人尚能忍受,但亦觉天神威势渐重! 第五百四十二章 翻江倒海 鸟雀无声。空山死寂。狩虎大武师心脏狂跳,口干舌燥。山腰小院内的龙瑶,龙璃难受得喘不上气,豆大的汗珠贴着肌肤滚落。幸得柳文年清空后山,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否则真不知要骇死多少游人!哗~力士擂鼓。深潭无风起浪,水珠疯狂溅跃。间隙绵密地针插不进,仿佛整个水面凭空抬高数尺,脱离大地拘束,偏偏不往外涌溢!幽幽潭底。白猿抱丹,长毛逐流。梁渠闭目盘膝,口鼻间水流翻涌,隐隐似两条环游白龙。这个瞬间。周身一切变得混沌朦胧,形、声、闻、味、触,全部消失。整个人仿若遁入空冥虚幻之境。天上地下,半分真切实际,半分虚妄朦胧,如梦似幻,直至钻心的疼痛猛烈袭来!轰!银瓶乍破。梁渠咬肌暴突,额角青筋如蛇扭曲。冲开闸门的汗水渗透入水,阵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响彻深潭。剥皮抽筋般的钻心疼痛化作焚身烈火,席卷寸血寸肉!皮膜,筋骨,血肉……无处不扭结,无处不撕裂。骨髓内部,虫蚁攀附,噬咬蛀空,眨眼又生长出新的血髓。全新的热血奔涌而出!精铁化水,熔炉炼钢!这是常人无法理解,却又剧烈至极的蜕变!无尽蔚蓝精光从潭水中抽出,源源汇入白猿虚影。抱丹大猿白毛疯长,裹成白团。白团宛若心脏,砰砰擂动,每一次的搏跳,皆会壮大数分,毛发渐银。与此同时。潭面水珠愈发高涨,从数尺猛地抬升至数丈!这哪里是什么灵谷深潭,分明是一口方圆十丈的地面涌泉!倘若深潭是覆有水膜的巨鼓,那梁渠的心脏就是擂动这面巨鼓的大椎!深潭外。龙人捂住胸口,气血紊乱刹那,自身心脏跳动节奏完全跟着梁渠走,一时竟生出些许奇妙的连结感。“神灵么……”龙炳麟怔神无言。呼!吸!变化仍未停止。大量清水涌入肺部,再如狂龙飙出,冲击岩石,泥沙,震颤深潭。“不能动”探出爪子,扒拉岩石,泥沙,迅速挖出一口容身大洞,正欲钻入。肥鲶鱼化作大团浓墨,抢先挤进。“不能动”大怒,一口咬住肥鲶鱼尾巴,生生往洞外拖拽。水墨鱼鳍张撑,长须插入缝隙,肥鲶鱼死死扒拉岩壁,然毫无用处,同“不能动”差出一次进化的它完全不是对手,被生生拖出。两兽争斗,阿威得利。天蜈趁机团作蓝球,滚落岩洞底部,圆头左顾右盼,退至地下河口,安抚族豚。梁渠身心俱沉,全神贯注,不知外界变化。蓬勃血气透体而出。赤红莹莹,萦缭不定,犹如熔炉般烘烤潭水。真是好一尊血火太岁!血气的扩散,引得灵器共鸣。伏波乌光闪耀,渊木血线生长,护臂张合,乃至龙灵绡亦飘飘然张开,贪婪地吮吸主人散逸气机,蕴养自身。腰间三块瀚海蓝金,不知不觉间渐渐微小。无知无觉,时光渐移。潭面浪涛渐小。龙人感受到的压力溃散大半。山腰处的龙瑶,龙璃瘫软躺倒,全身湿透,几根青丝贴体沾黏。“呼!”吞吐冰冷水流,梁渠心中炽热。一头威猛的银色大猿盘膝身后,高逾三丈,威严强悍,闭目之时,竟是隐隐透出几分神性!从水底站起。握拳。水流凭空炸散,在深达数十米的潭底轰出一片短暂真空!潭水倒流,卷出旋涡。自四肢到躯干,从脏腑到脊椎,从虬结盘绕的苍龙大筋,到莹润如玉的骨骼。擒龙伏虎!痛快!太痛快!片刻功夫,变化天翻地覆!梁渠无法对比自身力量大小,唯觉眼前万物脆弱异常。举手投足间,足以轰碎所见,踩碎所至!比之龙筋虎骨,强出十倍不止!真真是恨天无把,恨地无环!【融合泽灵水王猿(紫),领悟天赋——翻江倒海】【领悟神通——水行千里】【领悟天赋——神威】【领悟天赋——涡刃】泽鼎光华闪现。梁渠心绪激荡,澎湃,却顾不得再去体会,盘膝再坐。体内。自夹脊关起,中丹田过,下丹田右,银光乍现,一路通畅,毫无凝滞。阴维脉,成!自夹脊关起,中丹田过,下丹田左。阳维脉,成!自夹脊关起,跷端末。阳跷脉,成!两条大脉,一条小脉,眨眼即成!而这远非极限!心念稍动。龙平江,龙平河起身离去。龙炳麟诧异:“你们干什么?长老没出来呢!”“正是长老让我们二人去院中拿宝鱼。”“?”龙炳麟环顾左右。有叫么?少倾。二人搬抬木箱,将箱子里的宝鱼倾倒深潭。“嗯?”龙炳麟万没想到两人会直接倾倒,高等宝鱼力大,迅猛,一下倒入六条……未等开口阻止。整個深潭张开深渊巨口,将意图逃窜的宝鱼全部拖入潭底,消失无踪。龙炳麟大为震惊。长老身上,到底发生什么?龙炳麟想到梁渠化身白猿,轻易厮杀蛇妖,再往上一步……莫非是成就大妖?【水泽精华1024】【水泽精华1134】【水泽精华8792】【水泽精华……】涡流触手刀片般精准处理宝鱼,开膛破肚。阿威吸收鱼血,几兽吞吃内脏,鱼骨,边角。剩下来的全进梁渠肚子,水泽精华再度暴涨。松柏鱼的气血调和下,本就药力冲突较小的宝鱼效力完美融入四肢百骸。天青鱼增强神魄,开脉感愈发充盈。交错的脉络网络急速扩张,蔓延。换做任何一个人,面对此等暴涨的实力皆难以适应,唯恐错乱,偏偏梁渠适才提升至武道通神第三重,无需任何适应,完美驾驭!三才脉,成!会阴脉,成!阴跷脉,成!气血搬运震荡,十万八千毛孔俱是吐纳,生生不息!清水过肺,未有丝毫呛感。待得宝鱼提供气血消失。不曾迟疑。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0.5%)】【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三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二层;天吴虞纹:一层】【天赋技能……】【天赋神通:水行千里】【水泽精华:十七万一千一百二十七点】【河流眷顾度:5.1861】【评价:天生神种,天地钟灵,足以支配一方大泽,呼风唤雨,见者即拜,然微末的融合,仅仅掀开这位大泽霸主威能的微末一角。】【融合阶段提升,或可强行掠夺一份水泽眷顾。】梁渠对最后一句略感诧异。天地钟灵……是强行钟灵?脉感难得,顾不上太多思索。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十万精华,倏然投入。气血澎湃再涌。破关!破关!破关! 第五百四十三章 我说能就能 黑夜。天空落下雨珠。龙瑶,龙璃洗过澡,立于屋檐下翘首眺望,虽对再一次下雨,见到萤火虫的日子遥遥无期而感到遗憾,但更多的依旧是对长老的关切。河神祭祀没用太久,梁渠纵马赶回,入潭闭关足有一个时辰。前一刻钟尚有骇人威势,后面大半时间全寂寂无声。哗~潭水扰动。警戒的龙人投来目光。一只大手扒住岩石,翻身上岸。哗啦!清水沿着梁渠周身肌肉的每一条曲线流走,汇聚指尖、发梢,滴滴答答的连成水线,滴出凹坑。龙娥英本欲上前,方跨半步,背过身去。山腰上,原想靠近的龙瑶、龙璃纷纷捂眼。嗯?梁渠挠挠鬓角。龙炳麟抬手微点:“大人,您这……衣服。”雨沙沙地下。经由提醒,梁渠突然意识到雨水似乎跨过衣物,直接打在了身上?低头一看。嘶!我龙灵绡呢?全力突破,高兴之余凫水上岸,全然未感觉龙灵绡已经脱身。噗通!转身入潭。闪跃到底。涌动蓝光的龙灵绡沉没潭底不动,全无飘逸流动感。“奇怪,怎么自己下来了。”伸手一摸。硬得出奇。怎么回事?梁渠揉捏龙灵绡,大感意外。原先的龙灵绡顺滑非常,如今好像蚕丝变钢丝,交织起来成了一块不能动的钢板。再看涌动蓝光。梁渠想到什么,摸向衣服腰间。三块陆师兄熔炼成板的瀚海蓝金消失不见。“吞掉了?”梁渠皱眉,灌注气血,同龙灵绡灵性沟通。半晌。眉头稍松。“竟然是自我进化。”灵器除去自我恢复外,最大的特点就是越用越强,灌注气血会自我提升。所以伏波越用越顺手,越用越锋利。龙灵绡正是蕴养到某个临界点,主动吞噬掉瀚海蓝金,眼下处于自我消化阶段,难以动弹。事先脱离,是免得梁渠穿件钢板,再过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更胜往昔!“一人得道,鸡犬飞升。”梁渠思索。想要蕴养灵兵,大幅提升到产生层次变化可不容易,也就自己融合水王猿,变化惊人。再看伏波,渊木弓,血石护臂。无疑,几件灵兵皆有大幅增强,手感更好。除去大师兄送的灵兵匕首青狼。伏波生灵时用的自身血液浇灌,和梁渠最为贴合,蕴养效果最好,龙灵绡,渊木弓,血石护臂稍差,但作为自生灵,亦能吸收气血。唯独青狼,属旁人灵兵,吸收效率极差。无所谓。本就用青狼来处理许多琐事,强度不重要。让龙人兄弟找件衣服投入水潭。梁渠重凫上岸,控去水渍。龙女们迈步靠近。“龙灵绡自己进化脱离了。”梁渠递出龙灵绡辩解。龙瑶、龙璃对视,抬手触摸,发现确实如此。这件鲛人珍宝硬得和铁丝编的一样,根本不能穿。“长老不必特意解释,相处两月,自然知晓长老为人。”龙娥英道。梁渠心中大慰,转头痛批龙瑶,龙璃。“看看,看看!你们娥英姐和我相处时间,没你们俩长呢!”龙瑶,龙璃知晓长老说的是前日询问小妾一事,背手不语,足尖画圈。龙炳麟笑道:“恭贺长老武道精进,纵使延瑞食气,亦未曾给予我如此大的压迫,寻常宗师恐非长老一合之敌!”“宗师……”梁渠想了想,摇摇头。“暂时够不上。”够不上?暂时?龙炳麟注意到两个关键词,大为惊异。不是大妖、宗师,缘何能给人如此大的压迫感?暂时又是何意?思索间。雨声渐大,耳畔满是水声。龙娥英问:“不知长老何日回府?”梁渠环顾四周,笑道:“不是说好,什么时候看到流光海,什么时候回去么,怎么,不想看了?”龙娥英摇摇头。“长老不必迁就我等,这未免太浪费时日,当以您为主。”龙瑶、龙璃大为失落,不过心知的确如此。前日大雨,地面潮泞一片,谷内尚未干透。今天再下半场,待得地面,灌木彻底干燥,萤火虫全部出来,至少要等三四天时间。此后尚且不知有无意外,会不会白等。长老来华珠办大祭属于公事,拖太久总不好。梁渠愿意陪同不假。人需自知。一次勉强无碍,勉强多了,慢慢就惹人嫌了。“你们担心这個啊?”梁渠大抵明白心思,转头问龙炳麟,“几时了?”龙炳麟道:“初入人定。”“初入人定……不到子时。”梁渠心中有数,“听闻灵谷寺萤火虫同别地不同,亥时乃至子时依旧活跃非常,倘若传言不假,今天就能看到。”“今天?”龙璃抬头,“长老,还在下雨呀,谷内晒不到太阳,后天都不太可能有啊。”梁渠咧嘴。“我说能就能。”啪!响指打过。几人顿觉微风拂面。天地雨声骤停。龙炳麟瞳孔放大,伸手触摸,碰不到半颗雨珠。呼吸几次,更惊觉不止是雨,连空气中的潮闷都消失不见!放眼四周。漆黑天地乍现微光。龙娥英抬头,黑眸中映出清冷的月辉。暗灰色的云层中有一小块近乎透明。冷光穿透灰纱般的淡云,亮得人心头一喜,就像烛火烧透纱绢,月光照穿云缝,迅速的扩张,银白冷光外,水洗般的淡紫星空一隅出现。众人惊讶地看着这片变幻莫测的天空。龙瑶、龙璃后退半步,敏锐觉察脚下异样。浸润雨水的泥泞绵软变成干燥土块的坚硬颗粒,透过鞋底让柔软的足底清楚感知。低头。黑潮的土地褪水干黄。湿漉漉的绿叶坠落露滴,重新挺立,变得青翠,油亮。连绣鞋鞋尖上的泥水都消失不见。天气,晴朗了……不是骤雨初停的放晴,是多日暴晒后,阳光正好,空气干燥的大晴!龙女靠拢,微微启口。不止龙人,连萤火虫都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钻出石缝,却不敢贸然飞翔,四处爬动,收集信息。梁渠静静等候。龙女屏住呼吸。黑暗里忽地跃起两点光,透着淡淡的荧绿。两个光点交相缠绕,闪烁,在广阔静谧的天地里寻求伴侣。风轻轻流动,带来山林的摇曳,空谷的回响。慈竹笋吸足雨水,在泥土下慢慢顶了起来,笋叶缝隙里残留的雨水融入土地,惊醒沉眠的萤火。斑斑点点的绿光从缝隙中飘出,摇摇晃晃,映照灌木。俄尔。流光融汇成海,波涛无声起伏。 第五百四十四章 蜕变 雨停了。更多的“雨”落下。星星点点的光雨漂浮地游了出来。岩石夹缝,树叶背面,板瓦空隙。无处不倾泻流光。荧绿的斑点在空中盘舞,像是一个个流光的漩涡,令人轻易看清整个山谷的郁葱。蔓生的纤草枝头微沉,开出绿黄的小光花。梁渠跨上两步,众人穿过斜径,仿佛突破某個阻隔,来到“水面”之上。荧绿的波涛无声起伏。有如流经整片山谷的一条江河,成千上万求偶的萤火聚成了它,静静地流淌。瑰丽。龙女眼眸绽放华美光彩。“无愧流光海之称。”龙炳麟压低声音。亲眼所见,为眼前一幕等候几天,绝非什么巨大代价。所有人都放缓呼吸,生怕惊扰眼前的森林精灵。龙娥英伸出手,接住一只同虫打架,翅膀残缺,跌跌撞撞的小虫。搅水声忽然响起,硕大的黑鱼从潭中猛地跃起,流淌的光河断开一截,扬扬散开。冒失的小虫惊飞。噗轰!肥鲶鱼扑了个空,砸入水潭。大量潭水溢出,冲刷四周灌木,从岩石缝隙中涓涓回流。龙瑶,龙璃瞪住阿肥。肥鲶鱼瞥见龙女不满,须子挠头,甩甩尾巴后退,浸没得只剩脑袋。梁渠发笑。静待断裂的光河接续。“还可以更亮。”更亮?啪!响指再打。天地微光顿消。龙人屏声息气。天际之上,散去的乌云重新聚拢,无半分潮闷。淡紫星空,银白月辉消失不见,仿若山谷外扣上一口蔽天黑锅。顷刻。绿河成为谷内唯一光源。灵谷流萤,珠落玉盘。百万只萤虫浮游,开出盛烈的黄花,映亮瞳目。“真美啊。”龙女轻声说。……“怎么回事?天又变了!”“今夜好生奇怪的天气。”“住持,住持!”前山。灵谷寺住持和衣而睡,听得僧众吵闹慌张,走出院落,面对天象陡变,怔怔无言。住持现身,众多僧侣找到主心骨,围拢靠上,嘈杂问询。“住持,怎么回事啊?今夜天气好生诡异!”“是啊,一会天晴,一会天阴的,是不是闹鬼了?”“瞎说,什么鬼能改天象?”“听闻今日大祭,莫不是……”住持打断。“天公作美,回去歇息吧。”“这……”僧侣们面面相觑。此等天象必不同寻常,明明乌云盖顶,呼吸时偏无半分潮闷。“天公作美,回去歇息。”住持再道。连续两遍,众人不好再问,想来阴天放晴不是坏事,陆续回屋。县城府衙。烛火摇曳。主薄正写文章,叙述今日河神大祭,民心提振,准备择日寻高德之人,录入华珠县志。三步外的槛窗,先听雨声骤停,再见天空放晴,少顷,遍布乌云却无半分胸闷。想了想。提笔舔墨。“祭毕,是夜大雨骤消,星夜放晴,上苍大悦,或谓祥瑞……”……天光浮紫。龙女彻夜未眠,趴到一张床上,窃窃说着闺房私语。隔开半间房。梁渠盘膝运功,收敛接连突破后的躁动气血。体内。银光璀璨。七条大脉,二十三条小脉熠熠生辉。人,地双桥结实稳固,血气充盈,循环搬运间,不断滋养肉身。人,地双桥俱圆满!脉数直接翻倍!距离天桥,仅仅差开两条大脉,四条小脉。倘若算上两部功法重叠之处,额外要开的三条小脉,不过七条!“水王猿融合,提升仍有反馈,后续应当还能开辟出一至两条小脉来。”梁渠细细体会,不免计算突破时日。四月成就狼烟。八月末双桥皆立。半年不到,如此神速,说出去恐怕无人会信。“可遇不可求。”梁渠颇为怀念赤鳞大蛇。不知道它在越王师傅那生活的如何,能不能吃饱,睡得怎么样。蛇族恐为自己进展神速的最大功臣!单水泽精华,提供不下十万之巨,完全是带着贿赂狩虎的诚意来。加之越王提供的魂金莲,提升了神魄强度,变相削弱了后续每一条脉的凝结难度。双管齐下,故势如破竹。“能不能和狩虎初境打一打?”梁渠跃跃欲试。陆上。龙筋虎骨的地桥,必不可能。擒龙伏虎的地桥,未必不能!武骨的提升,带来的力量增强大到不可思议!恨天无环,恨地无把,连带龙虎金身都发生某种蜕变。擒龙伏虎是龙筋虎骨的绝对上位,自然是修行《降龙伏虎金刚功》的绝佳体质。从名称上看,契合度完全拉满。龙虎二气,无时无刻不在增强,反哺!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解释武骨变化。梁渠不喜欢藏着掖着。修行不可能不打架,打架必会暴露。难不成每次偷偷摸摸的暗杀,旁观者全部灭口?秘密太多,小心翼翼,活得不痛快,更拉不来天使投资。行为看似安全,实则自我阉割。纵使会变相吸引来某些危险,梁渠的水下本领亦能兜底。好比赌石,切个天窗。该让人知晓原石下的玉料有多棒,却不该让人清楚底下石皮包裹的美玉究竟有多大。既卖高价,又虚实不清。“先天供养不足,会致使非凡武骨沉寂,内敛,自我保护。擒龙伏虎既为龙筋虎骨上位,缘何不能是另类的沉寂?只是,突然苏醒,该寻个理由……”从平阳府出来,拢共几天,变化突如其来。梁渠需要找一个理由过渡,作为引子背书,以免借口太过单薄,为此他想到一个方向。龙人族!江淮龙君旧部,有些不可思议,引得武骨复苏的东西十分正常。甚至说龙筋虎骨和龙人族至宝属性契合,不是沉寂复苏,而是直接进化都能圆!可明面上,龙人族舍得至宝,给自己大力提供支持的借口该是什么?梁渠思来想去,没头绪。“等会集思广益。”让龙人族帮忙编,自然问当事人最好。暂且搁置。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1%)】【泽灵垂青……】【天赋技能……】【天赋神通:水行千里】【水泽精华:五万一千一百七十三点】泽鼎内,水泽蓝海陡降,前所未有的积攒量,眨眼消失大半。梁渠知晓自己此前猜测没错。“吞金巨兽。”十七万精华变五万,投了足十二万进去……水猴变泽狨,一百精华合变千分之一。泽狨变水王猿,十万合变百分之零点五。二者递进,早已证明倍率。天文数字。然……【天生神种,天地钟灵,足以支配一方大泽,呼风唤雨,见者即拜,然微末的融合,仅仅掀开这位大泽霸主威能的微末一角。】“水王猿完全融合,绝不止臻象宗师、大妖范畴!”支配一方大泽,武圣、妖王实力保底。念及此处,又有释然。梁渠甚至觉得蛮划算。“龙人族年年七八月丰收,有大王莲子,保底三万二,老砗磲,瀚海蓝金,一天能帮吸收精华一百余,保底亦有三万余。”从今往后什么不做,躺着收自己打下的物资基础利息,一年就能拿满七万精华。发挥主观能动性。多淘些瀚海蓝金,多出船捕鱼,多安两个砗磲,多立大功,翻个几倍绝非问题!有机会,再杀两个宗师,偷个龙珠…… 第五百四十五章 情真意切 中午。梁渠睡醒,午起练功。龙瑶,龙璃各抱几个大罐进院,后头跟着几只矮上半截,满嘴油光的小江獭。“你们上哪去了?一上午没见人。”梁渠倒插伏波。“街上逛逛,买几个琉璃罐!”龙瑶捧起手中的透明玻璃瓶。小江獭举起自己怀里油纸包的猪头肉。梁渠拍拍江獭脑袋:“装萤火虫?”“对!”龙瑶补充,“回去带给陈秀。”龙璃点头:“灵谷寺后山的萤火虫个头好大,有小指头那么大,胖圆胖圆的,和平阳府里的完全不一样,送一罐,再放生两罐,说不定以后家里花园也能有!”陈秀,张大娘的女儿,比龙瑶,龙璃更早来家里做工打杂,存在感不强。想到光带龙女,把陈秀一人落在家,平时也无交流,多少像孤立,真有点不好意思。“当個礼物也好。”“那能多住一天?”“白天不好抓?”梁渠枪尖挑开墙角垒起的青砖。萤火虫被阳光刺激,张张翅膀,往更深的缝隙里爬。“不好抓。”龙瑶、龙璃齐齐摇头。“嘿,这里等我呢?”“长老~”“单今天一晚,明日不走,也该放开,让旁人来后山,如此好景,总不能一直独占。”梁渠觉得特权很爽,难以拒绝,但也做不到一直特权。“没有长老,旁人也看不到流光海,咱们可没霸占。”“倒是……”昨夜过去。梁渠和几位龙女关系明显亲近许多。龙女从族中赶来当侍女和护道人,多多少少有家长带俩孩子,强行凑一块玩的尴尬意味。加之生活他处,其中衍生出多少拘谨,多少局促。一两个月的相处,伴随着相互熟悉,此般感觉逐渐微弱,却始终若有若无的浮现。如今终于能体会到,这种不自在感彻底消散。漂亮的女孩子,真是美好。目送龙女回屋。梁渠无心修行,提上伏波,回屋叫来龙炳麟和龙娥英,共同商量昨晚搁置的想法,集思广益。房间。三人三蒲团。“送宝原因……”龙炳麟稍加思忖,目光来回跳跃。“让你想办法,你老看娥英干什么?”龙炳麟道:“长老,我有一计,能不能成,得看娥英同不同意。”龙娥英诧异:“我?”梁渠好奇:“说说。”“您和娥英两情相悦,结为姻亲,大长老疼爱孙女,欲用我族至宝作嫁妆,然二长老,三长老断然拒绝,岂料大长老滥用权力,绕过二长老,三长老两人,私开宝库,窃得至宝。”话毕。龙娥英陷入沉默。梁渠皱眉:“你这都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好歪的主意!”歪吗?龙炳麟不觉得,他觉得自己一箭三雕。首一,为梁渠晋升大妖,化人反哺,武骨外显提供合理借口。其二,散播龙人内部不和,龙延瑞晋升之际,降低蛟龙重视程度。再三,真能联姻,深度绑定,高枕无忧,不能联姻,退而求其次,制造暧昧,日后说不得能联姻。有时候谣言传着传着就会成真。少时学堂习武,十四五岁,情窦初开,常有好事者造谣某某龙女和某某龙人暧昧,故意使人尴尬,谁知说着说着,当事人反倒真的看对眼,长大后结为连理。万事万物,道理想通。思忖片刻。梁渠问:“娥英是大长老孙女?”龙炳麟诧异:“长老您不知道?”“我上哪知道?”“我和娥英俱为三代龙人,但和其他三代龙人不同,为二代和一代生育,且俱为优秀二代和一代,故血脉较之寻常二代更为优秀。”梁渠震惊。二代和一代?回交?“长老莫要想岔,同为一代,血脉程度不尽相同,龙君点化亦分先后,间隔几十上百岁,十分正常,并非育种那般……且龙君精血点化,只要育婴者不同,不会形成近亲关系。”梁渠顿时理解。三十岁的侄儿,三岁的叔叔。辈分差辈,但年龄相近,还没血缘关系。“娥英便是大长老的亲孙女,我族公认最美龙女。”龙炳麟莫名其妙强调后半句。龙娥英:“……”“你呢?”“大长老是我大爷爷,我和娥英算堂兄妹,三代以内龙人,辈分原因,大多是这样的关系,延瑞也差不多,长老,如何?娥英,你呢?其实不必真联姻,明面上的说辞罢了。”龙炳麟担心进度太快,退而求其次,先用假关系制造暧昧。龙娥英纠结几许,念到昨日萤火:“能帮长老,自无不可。”“倒不必如此麻烦。”梁渠没觉得不到两个月的相处,二人关系好到那份上,摩挲下巴,“娥英既为大长老亲孙女,那直接……”说完计划。龙炳麟颇为失望。“也行。”……龙女搬着瓶瓶罐罐上船。漆黑的舱室里。萤火虫琉璃瓶里绽放幽光,像是一盏盏大绿灯笼。“柳知县留步,不必再送!”“华珠,平阳相距不远,万望日后梁大人得闲常来!”柳文年相送至甲板,言辞中满是不舍与挽留。这当然是客套话。稍加应付,梁渠让獭獭开扬帆起航。正待离岸,埠上忽有嘈杂,几个朴素乡人身着素衣,怀里抱着麻布,意图穿过吏员阻挠,靠近大船,眼见福船要走,为首老者揭开麻布,高喝。“梁大人留步!梁大人留步啊!”柳文年瞧见麻布下的东西,大为惊异。一把巨大的、用红布缎制作的伞,伞骨边沿,一圈帷幔垂落,写满字迹。万民伞?这……真有百姓自愿相送?“放开吧。”不像闹事,柳文年大手一挥,吏员放行,老者得以带青壮上前,站至岸边呼唤。梁渠让獭獭开暂时停船,跳到岸上,打量两眼。一个胡须全白的小老头,胡须理得干净利落,精神奕奕。好生眼熟。“老人家是……荣汉文,荣乡老?”“是是是,昨日大祭,老儿我就在队伍里!”荣汉文见梁渠记得自己,兴奋莫名。梁渠稍加思索,全部回忆起来。去年华珠洪灾,拳头救人被传是江淮河神化身,特意来惩戒黑水河神,今年退洪会比往年都快,源头就是这荣汉文说的!荣家村的救灾也比旁乡快得多,事后还组了一支船队跟随自己。当时参加送王船祭祀,梁渠就是去的这个村子。荣汉文递出万民伞,絮絮叨叨。“梁大人,您身份尊贵,锦衣玉食,乡亲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好东西,单知道您八月要来,家家户户出布料,紧赶慢赶给您缝上一把伞。今天好不容易做成,就听说您要走,我赶忙送过来!好悬是赶上了!老儿我书读得不多,按说这伞全是送要走的父母官,给您合不合适,会不会有冒犯也不大清楚,只是乡亲们的心意在里头。”“是啊,大人收下吧!”“收下吧!大人!”荣汉文身后,几位跟来的青年热烈响应。 第五百四十六章 立于不败之地! “讴讴!”水鸟贴江滑行,落脚桅杆,张开半边翅膀,探出鸟喙梳理毛发。福船甲板。梁渠倚靠船栏,逐一拉开伞下布条,阅览字文。看过的,缠绕上打个结,垂落一旁。“欸,长老很高兴的样子,收伞上船,没回过屋,一直在看。”“那伞有什么特别的么?好丑,全是布打的补丁,能用吗?”“长老是不是喜欢这种,我们也能做啊。”龙瑶,龙璃凑到一块,窃窃私语,不明白梁渠为什么收把布伞会爱不释手。“你们没法做,这伞不是普通的伞,是万民伞。”龙平江插话,“不是拿来用的,是拿来看的。”“拿来看?”“什么是万民伞?”龙瑶、龙璃对陆上官员风俗知晓不多,龙炳麟,龙娥英亦然。反倒平江,平河兄弟,岸边生活许久,加之河泊所任官,了解不少。龙平河道:“我没亲眼见过,全是书上读到的,说地方父母官离任时,要是做得好,家家户户的百姓会提供布料,制作万民伞。寓意父母官给当地百姓遮风挡雨,能收到伞,说明地方官干得很好,很得民心。我在河泊所翻过档案,去岁八月末华珠县溃堤,伤亡不计其数,梁大人派为先遣官,负责治灾察情,抛去赶路时间。仅仅一天,便探清各地灾情,溃堤缘由,抓捕罪魁祸首,组织起船队救援,且去除疫病,诊治百姓,功劳极大,可谓以一己之力,挽救性命无数。”龙女眼前一亮。梁渠的观伞背影,此刻无限高大。“得到了万民伞,是不是对仕途很有用啊?”龙平江摇头:“没什么用。”“啊?”“这么得民心的官,不是好官吗,上面应该大力提拔才对啊。”“因为假的太多了。”龙平江回忆自己所看到的描述,“你有我没有,就显得其他地方官很不得民心。后面会想方设法地给自己弄伞,弄德政牌。十把伞,差不多有九把是地方官自己派人做的,风气一起来,就算是真的也没人当回事,至多上官口头鼓励一番。”“老鼠屎坏一锅粥!”龙瑶,龙璃没想到一件送行礼里头弯弯绕绕那么多,更对伪造万民伞的假官感到忿忿。对长老太不公平!风帆鼓胀。福船劈波逐浪。獭獭开抓住揽绳,一个凌空飞跃,从肥鲶鱼眼前荡过。伞骨边沿垂落的帷幔随风飘晃,正反两面全写满墨色小字。林林总总,有大几百根布条,像是寺庙祈福树下挂满的祈福牌。写的内容更是五花八门。有的人表达祝福,愿梁渠福寿延绵。有的人写自己愿望,真当祈愿树用。同正经意义上的万民伞大相径庭。不过“祈福”虽多,大体字迹唯有寥寥数种,当是乡民请人代写。有一条。梁渠握在手中,反复摩挲。“感谢梁大哥送的木剑,歘歘歘!”思绪飘回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青壮们和着黄泥建房,老人握着镰刀割草下山,几個小男孩手持树枝,从东跑到西,扬起一路尘烟。“真好啊。”梁渠迎面望江,衣衫猎猎。船有方向,人有归宿。安安稳稳。打个结。接连往下,阅过几十根祝福,愿景。目光再停。梁渠咧嘴。“娥英、龙瑶、龙璃,过来看!”三女好奇靠近,一一接过布条,无一例外翻出白眼。“想得美!”“哈哈哈!”梁渠大笑,松开布条,任由江风牵动,半空蛇游。龙炳麟凝视翻飞的布条,从闪跃的字迹中拼凑出内容。“希望能讨个梁大人女眷一样漂亮,屁股一样圆的好婆娘,生两个(划掉)十个大胖小子,种二百亩良田。”……是夜。龙人族地。持枪青年乘骑白鲟,巡逻周边,忽见一人影立于大王莲叶之下。“谁!”龙人握紧长枪,紧张喝问。白鲟张开鱼鳍,绷张肌肉,作战斗状。“别紧张。”人影走出。荧光藤蔓照亮面容。“梁大人?”龙人惊诧,挥手让四周同伴暂停靠拢,仔细打量,“您怎么来了?我去通知长老?”“不必,就是来看看。”梁渠稍加环顾,“走了。”话音未落。大量银色气泡幽幽溃散,人影消失。龙人瞳孔放大,再放感知,莲叶下空无一物,其余观察许久的龙人紧忙靠拢。“阿炳,人去哪了?我怎么感觉不到?”“不知道,先前还在,一眨眼就没了!”“难不成走了?好快的速度!”“真是梁大人?”“不确定。”“快去告知长老!莫要犯错!”事发突然,乘骑白鲟的龙人调头回赶。大泽近岸。“好厉害的神通!”梁渠抓住福船揽绳,回味无穷。不气喘,不疲惫。轻轻松松。所有天赋能力,皆要消耗体力,好比搬起重物,要消耗臂力。【水行千里】神通完全不同。施展两次半,霎时挪移到数千里开外的龙人族地,体力消耗甚微,独精神疲惫,有些困倦,然无伤大雅。无怪乎神通要和天赋能力单独分开。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此长远的距离挪动,换用【水行】,早透支体力,累到趴下。唯一缺点——无法携带太多物品。梁渠本想控制福船,让它一口气挪移到大泽中央,没想到压根做不到,撑死携带半根桅杆,似乎神通能力的绝大部分神异需作用于自身。好在【水行】天赋没有消失,两者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不败神通啊。”纵使大脑疲惫,梁渠也不觉困顿,精神奕奕。蛟龙今后还能打败自己?必不可能!至少平局!五五开利器!来无影,去无踪,这是神通的胜利!曾听闻蛟龙霸占龙君龙珠,不知消没消化完,倘若能找准机会……梁渠俞想愈振奋,认真思索起可行性。半晌。念头熄灭。想想激动,实际难动,当下可行性太小。“消息太少,龙珠在哪尚且不知,一击不成,引蛟龙警觉,难再二再三,龙血的吸引力着实太大,遑论龙珠,拿到手藏不住……”念到曾经鲟鱼妖龙筋抽出时,池中大鱼不顾一切的疯狂,梁渠不觉得自己拿到手后能完美遮掩掉龙珠气息。届时大顺都有可能出手抢夺,两边失利。不过。前者属情报,慢慢布局,试探,总会有机会。后者,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沟通泽鼎。【可消耗三条灵鱼,使天赋涡窍进化为神通涡宫,收容统御之兽,得水兽加持。】去年治水,进化阿威。梁渠第一次知晓涡窍能化作涡宫,但三条灵鱼的需求形成天堑。三万精华不值一提,关键三缕天地长气。涡宫能收容统御之兽,收容个龙珠,不露气息,想必不难。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不是,真有? “不着急。”换作赤气,不过三缕。几年时光。梁渠觉得自己等得起。水王猿后,他能感觉到自身寿数的大幅延长,具体多少不得而知。泽狨时尚且两百余,初步融合的水王猿,怎么着得三百往上吧?宗师不一定有自己能活。梁渠收敛心绪,再探其余几项天赋。张手。水流汇聚。一道闪烁银光的“残月”浮现。念头再动。上百道“残月”密布成绞肉涡道。涡刃。技如其名。高压水刀条件苛刻,终究要靠天赋来实现。“水呼吸变强了。”梁渠大口吸水。水流涌入肺部,没有丝毫呛水感,好似吸进来的不是水,是空气。泽狨的水呼吸做不到如此程度,是以全身皮肤为基础。其次。神威。威慑的上位天赋。梁渠暂时找不到实验对象。因为这项技能,不意味着威慑增强,更多侧重于另类的“统御”。所有接受水王猿馈赠精华者,感受神威,皆手软脚麻,难以抵抗!故唯一的实验对象,是龙延瑞!起初梁渠觉得,这项能力相当鸡肋,不被统御,压根触及不到水泽精华这份玄气特质。统御后,有无神威并无区别。隔开许久方才想明白,有一种办法行。灵鱼!无需统御,灵鱼自有一万水泽精华,龙延瑞食天地长气,正是接受了这份馈赠!神威如狱!纵使龙延瑞成就宗师,直面梁渠神威,亦要废去大半修为!毫无疑问。神威的出现,替梁渠在统御之外,开创出第二个较为特殊的,削弱版的“统御”。算是一种保险措施。从今往后,经由梁渠“点化”的宗师即使倒戈,自身武力亦起不到大作用。最后。化灵!梁渠松开揽绳,重新入水,无数白流汇聚,包裹成球。霎时间。一头威猛的巨猿浮现!船舱内,龙炳麟,龙娥英纷纷惊醒,启开窗户。目光搜寻。唯见一头银毛飘逸的巨猿缀于船后,张开双臂,恣意游梭。果然有变化!龙炳麟就知道前日夜晚的闭关不是突如其来。浑身白毛,大半泛涌银光,愈发威严。一头猿猴,竟能让人觉得有几分帅气!怪哉。血脉进化?境界突破?龙人不得而知。不过。真要联姻,龙女同长老,会生出什么来?龙炳麟陷入沉思。福船后水浪绵延。大猿仰泳,举头望月。四肢百骸,澎湃无比的力量涌动不歇。痛快无比!梁渠张手,他能感觉到,单纯【化灵】,不进行任何天赋能力使用,即不“剧烈运动”,体力的恢复与消耗,基本持平!换言之。白猿常态化!配合水行千里……自己真能以妖身长时间活跃大泽了?人族吃人饷,妖族吃妖饷。心心念念许久。“实力也有提升,大致狩虎上境?”因缺少对比,梁渠无法准确验证。唯一能感觉到,【化灵】所化,不像水王猿,更像是带少许水王猿特征的泽狨!百分之一的微末融合,化出完全体水王猿,无疑异想天开。“万物尽掌吾手!”梁渠合掌握拳。眷顾度,融合度的不停攀升,让他已经难以计算自己究竟能控水多少,感觉能把一镇所在的地下河流轻松抽出。翻江倒海。何不一试?轰隆隆~龙瑶,龙璃揉揉眼,抱住薄被从床上爬起,脚趾勾中绣鞋踩地。当即发觉整艘福船都在轻轻颤动。窗外。视野飞速拉高,整片大泽波浪渐密。噗通!红光黯灭。烟杆坠入大泽,燃烧的烟叶飘出一抹青烟。来到芦苇荡偏僻处打渔的老汉怔怔仰头,目睹山岳从大泽上隆隆升起,投下遮天蔽月的阴影。一艘大船居于山岳顶端,前摇后晃,回摆的桅杆间歇遮挡圆月。平水生山!“娘嘞!”老汉惊出全身冷汗,踩着隔板向后跌爬三步,抓起船桨就要逃窜,岂料未曾划出多远,身前阴影渐落。再回头。空无一物。水脉山岳消失无踪,绵密水浪拍打船腹。前后数个呼吸,仿若一场大梦。老汉大口喘气,余悸未消。使劲揉眼。大泽依旧空旷,哪有什么高山,大船,独粼粼月光罢了。“怪事,抽烟抽困了?”老汉下意识探手,抓了个空。哗啦。一条涡流触手卷住烟杆,轻轻递上船头。老汉:“!!!”……天光渐亮。福船停泊大泽,未曾靠岸。龙炳麟、龙娥英、龙平江、龙平河,四人入水,穿过涡流游到龙人族地。归家前,尚有两事要解决。一,平江、平河接受点化,血脉提升需向族内证明,拉投资,必发财报。二,龙人族送出“至宝”一事,需提前沟通,用来背书。青木搭建的院落内。三位长老齐聚一堂,刺破龙人兄弟手指,反复感知对比,觉察到同实力不匹配的血脉强度。两两对视,怔怔无言。良久。释然、轻松……种种芜杂情绪涌现。“天不亡我族矣!”大长老,二长老道上一声,向后跌倒。炳麟、娥英眼疾手快,伸手托扶,搀到厅堂坐下。龙平江,龙平河亦是架住三长老,带进厅堂。没人说话。百年心酸,百年苦楚,百年重压,一朝释放。所有人静静地等候三位长老消化,平复心绪。不知多久。龙宗银率先回神,忙呼:“第二件事呢?娥英,炳麟,第二件事呢?”“长老,是四长老……故想让我族帮忙背书。”“该背,该背。”龙宗银连连答应。莫说给梁渠妖身反哺人身的变化背书,就是背锅,也干得!龙炳麟大喜:“只是这至宝该是何物?四长老说,要是能虚构出具体宝物及其效用,最好不过,相互间通個气,不说岔即可。”“至宝……”龙宗银似乎想到什么,望向大长老,二长老,上前轻轻摇醒,将事情再说一遍。大长老,二长老仍未回神,半晌,眼珠转动,渐渐明白龙宗银意思。“那件?”龙宗银点头:“有四长老在,此物存与不存,无关紧要,且再怎虚构,终究不比实物。”实物?龙炳麟,龙娥英微惊。什么意思。族里真有能提升武骨的至宝?大长老,二长老观摩龙人兄弟,轻轻颔首。全票同意,龙宗银无隐瞒必要,面向四人。“我族确有一件能提升族人血脉的至宝,虽不能提升武骨,然梁大人龙筋虎骨,算有些许关联,用以背书,再好不过。”“???”四人瞠目结舌。“别惊讶,莫说你们,延瑞亦不曾知晓,跟我来。”龙宗银招招手,三位长老游动出门。龙炳麟等人顾不得惊讶,匆匆跟上。路上,龙炳麟实在忍不住问:“三长老,既然我族有此至宝,为何要……”龙宗银无半分言语。一路沉默。龙炳麟只好自行猜测。莫非有何条件限制?一炷香的功夫,三位长老飘飘落地。四人环顾,生出肃穆。龙人墓地!龙君消失,被逐龙宫,平日妖兽摩擦,皆有龙人牺牲,自然不能抛族人尸首于荒野,须带回族内统一埋葬。至宝位于墓地?年轻龙人愈发好奇,走到三位长老身后,穿过墓碑群,来到后山。南侧山壁藤蔓散开。七人陆续游入,穿过半里狭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半亩地左右的巨大半圆空间跃入眼帘,岩壁上蔓生的荧光藤蔓提供了良好视野。往地上看,里头像是一片小小的种植园,覆盖平整淤泥。三株绿叶稀疏的藤蔓植物攀爬木杆生长,每一株枝头皆挂有二至三枚通红血果,给予几人强烈的吸引力。但这不算什么。藤蔓根系下方,土堆隆起,隐隐构成一个模糊轮廓。四人望得心惊肉跳。那轮廓分明是人形!龙人墓地。人形轮廓。血果……不好的预感生出。龙娥英强忍不适:“长老,宝植下面……”“猜的没错。”龙宗银声音低沉,抬手一一指认,“从左往右,天人宗师敖行道,宗师龙金奎,大宗师龙元敬。”龙炳麟插话:“不是说,三位宗师俱无尸骸留存?”“假的。”大长老一句话让龙炳麟语塞。龙宗银道:“三位宗师的尸骨抢了回来,可我们三人没有安葬,而是用他们的血肉栽种吸血藤,培育出了龙血果,服之可纯化龙人血脉。倘若梁大人不出现,族里又迟迟找不到好的食气介质,我们本想摘下一枚,让你们三人逐一尝试。”“这不是饮鸩止渴……”“没办法。”龙宗银打断龙炳麟,半晌,又重复一遍,“没有办法。” 第五百四十八章 人挺好 龙人沉默了很久,洞穴内一片死寂。藤蔓蜿蜒,血果悬垂,像是摇摇欲滴的血珠,血脉上的诱惑感已经完全消散,唯觉恶寒。吃人。吃自己人。龙宗银跨出两步,拿起岩壁角落里斜放的平铲,来到三个土堆旁挖土。堂堂狩虎大武师,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抬脚踩下铲头,压下长杆翻土。一铲,一抬。龙炳麟忽然发现,眼前三个土堆并不位于整個洞穴的中央,而是偏右侧。平铲不停,沉厚的龙脊土堆叠成矮埂。埋藏泥缝间的气泡幽幽上浮,附着到顶壁的岩石,相互聚拢,融合,闪烁银光。龙宗银边挖边说:“金奎边上这个坑位,是留给我的,打小我就和他认识,混不吝的一个人,三天两头偷偷上岸找人族女子幽会。没钱就管我借,借了又从来不还,关键还上岸找了个寻常农户人家的女人。长得是好看,奈何没什么武道天赋,根骨差劲,吃好多宝鱼,练有两三年堪堪四关,头胎生的男娃,险些难产死掉,幸得找龙君使了神通才保住性命。现在好,人没了,我的账收不上来,今后埋一块,方便我下去找他要账!就是我年纪大,又未入宗师,虽说血脉不低,能不能栽种出来,犹未可知。敖统领旁边的坑,是大长老的,两个天人宗师紧挨着,说不定能多结两颗好果子,少些损耗,给族里多供两个能食气的狩虎出来。最后这个是二长老的,没什么特殊理由,元敬是二长老丈夫,又不是闹了和离,哪怕死了大几十年,总该要合葬的。”听得龙宗银念叨,大长老,二长老默立。四人尽皆无言。再看血果,恶寒渐消。若非穷途末路……龙娥英不忍劝道:“三长老不必如此,几位大统领埋于……并无怨念,在天之灵,想必是理解的。”百足之虫,断而不蹶,死而不僵。宗师神念之强大,纵使肉身灭亡,依旧会留有残念于世间。肉身遭遇如此对待,本该衍生极端恶念,源源不断,然四人进来许久,无半分不适感受。大长老道:“娥英、炳麟,今日延瑞不在,血肉种果,不仁义,不厚道,这个秘密,原先只有我们三个老家伙知晓,本打算待我们三人归真,再告知你们。然时至今日,有梁大人,血果存在与否已无关紧要,梁大人有需求,自当全力相助,血果效用,拿来当挡箭牌,再合适不过。”纯化龙血,本就是改变体质的一种手段。寻常武骨或许无用。龙筋虎骨,正好沾边,血脉刺激,再生异数,允理惬情。“可,会不会对长老名声不利?且梁大人明面上接受咱们的血果,是否有些不妥?”龙娥英迟疑。用族人的尸体培育血果,说出去,不单是好不好听的问题。理性上能接受,感情上能接受么?外头可有不少龙人是三位宗师的后人,且对梁渠本人而言,接受龙人尸体结出的血果,亦有承担恶名风险。“这……”三位长老面面相觑。他们不怕自身形象受损。秘不发丧,将三位龙人宗师埋入龙脊土中时,就曾想过日后拿出来的种种恶果。但这对梁渠确实不利,寻常族人知晓后,如何看待?龙炳麟单膝跪地:“长老,不妨血果诞生的缘由,稍加更改吧。”“怎改?”“三位宗师重伤濒死,为长老拼命带回后自愿如此?”“不可。”龙宗银否决,“既涉及三位宗师尸首处理,我等罪过不得遮掩,今后袒露真相,只会雪上加霜!不可歪曲。”长老拒不接受,几人只好重新想办法。“不若说是用其他龙种尸体培育?”“其他龙种宗师寥寥无几,皆有迹可循。”七人商讨半天,拼凑出整个事件的完整脉络。“那就……如此吧。”龙君生前受伤,鲜血撒入大地,留下一片红土,族群穷途末路之际,三位长老想到此土,辛苦培育,用宝植成功摄取出龙血精华。对族内,以梁渠有功为引,同龙人相互结识,知晓其身份非凡,又怀龙筋虎骨,大长老特意赠予一枚龙血果,为龙人族上岸谋求出路。商议完毕。再看龙血果。“有留存必要么?”二长老问。“暂且先留着吧。”大长老道,“今后梁大人万一有需求,好歹能拿出实物来。”众人皆无异议。对过口供,确认无误。临行前。龙炳麟拦住三位长老,大王莲叶下窃窃私语。少顷。大长老踏出数步,走到另外一株莲叶下招手:“娥英,过来。”爷孙二人单独闲聊。“爷爷。”“娥英,你今年多大了?”“三十余二……”“三十多岁,大姑娘了啊,许多四五代的龙女,寿数不如我们这般绵延,已经结婚生子……”“爷爷你想说什么?”“你对梁大人,想法如何?”龙娥英回头。龙炳麟抬头望天。“吁吁吁……今年天气真好啊,三长老,八月大王莲收成如何?”“比起前年,算是丰收年。”“好啊,丰收年好啊,生再多小龙人,咱们不怕饿着肚子。”二长老,三长老:“……”“没事,不必管他,不会让你去联姻,咱们族里最漂亮的黄花闺女,就是梁大人想娶,爷爷也得舍得。”大长老抬手拨开龙娥英额前发丝,“过去族内情况如此,许是我平日回家念叨得太多,让你从小便懂事、刻苦,男女之事从未有过心思,连朋友都少。金娜她们喊伱去采莲,你说要在家练功,喊你去捉鱼,你说要在家读书,久而久之,就没人喊你了,这些我全看在眼里。既然炳麟提到,今后,大可活得轻松自在些,自我些,不要再给自己那么大的负担。族群的未来有了着落,其他的事,我帮你担,就是不想当护道人了,爷爷不会有二话。”“知道了,爷爷。”龙娥英顿了顿,补充道,“四长老……人挺好。”大长老轻笑。“待会去找宗银长老,把八月份的莲子份额送给梁大人,二长老给你们几个做了两套新衣裳,记得去拿。”“好。” 第五百四十九章 蛇化蟒,蟒化蛟 “八月份的莲子,是不是给错了?”梁渠掂掂篮子里的碧绿莲子,他七月末拿过一筐,里头莲子看着怎么都不像是七百颗。数量该翻一番,一千四。龙娥英道:“三长老说,今后四长老七八月的莲子份额凑个整,涨到一千颗,两月两千。”龙人族每年莲子采摘前,皆会提前计莲花数,预估产量,定好大致分配。八月的早就分好,篮子里多出来的六百颗,是从其他三位长老的份额里扣的,不过龙娥英没有多说。“好啊,回头替我谢谢三长老。”梁渠欣然接受。丰收两月,一年保底两千颗,就是四万多精华。龙平江,龙平河没白点化,至此,龙人族彻底绑定。自己“麾下”总算有一个真正的大势力撑场面。“至宝的事呢?商量好没有?”梁渠没让龙人兄弟通过精神链接时时“告密”。左右晚几个时辰就能知道的事,不必搞得像卧底,不尴不尬。“商量好了。”龙炳麟主动上前解释。“龙血果?”梁渠暗暗心惊。歪打正着,龙人族竟然真有“至宝”!不过这种提取逝去龙人血脉的方法,中间不可能没有损耗,甚至会大得惊人。龙人族面临的压力比想象的更深啊,真是什么法子都在尝试。哪怕是饮鸩止渴,犯大不讳……自己再晚来十几二十年……“龙君残留也好。”梁渠默念。人吃猴子尚且觉得恶心,甭说龙人,龙人和人连生殖隔离都没有。大环境下,肯定是不被世俗所容忍的。人能接受自己化归天地万物之间,树长草生,但绝不允许自己被人为“栽种”吃掉。妥了!“走!靠岸!”福船靠岸。渔栏伙计上前帮忙。梁渠骑上赤山,先去清江船厂查看新船进度。蛤蟆睡觉的巨木刨卷成型,用作龙骨,余下的正切削成板材。放开感知,船厂里忙活的全是二三关的武者,手脚麻利。多出工钱雇佣武者,工期自然更快,要两三個人搬的东西,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两班倒,日夜不停,十月前,必定能成,不会妨碍大人出行。”刘全福拍拍胸脯,做出担保。“好!”梁渠掏出三个小锞,“买些酱肉,好酒,今天请大家顿好的,敞开吃喝,肉管饱!”“大人阔气!”干活的匠工齐声应和,劲头更大。回家!哗~荷叶边波浪起伏。池塘一角。龙瑶,龙璃卷好裙摆,抱住琉璃罐俯身,对准灌木丛揭开圆盖。啪。淡淡的闷热潮气从罐口飘出。船舱里闷一路的胖圆萤虫爬出罐口,嗅到新鲜空气,张张翅膀,飞蹿进灌木,消失无踪。“这虫子,夜里真有那么亮?”老蛤蟆蹲在二人身后,背过爪蹼,半信半疑。龙瑶抱住罐子起身:“回蛙公话,大人受邀去华珠县举办大祭,途经一处山谷,瞧见里头萤火虫与众不同,特命我们二人抓捕几罐,三罐雄虫,三罐雌虫,来为蛙公池塘增添颜色。”龙璃点头:“今天晚上,说不得蛙公就能看到亮光,和荧光鱼一样,多美啊。”龙女小小撒个谎。老蛤蟆三天两头来,两人从起初的敬畏有加,到司空见惯,大致明白梁渠和老蛤蟆的相处方式,自然要帮衬大人,多骗,咳,多赚些宝鱼。“好好好!梁卿心向蛙族!无愧为肱股之臣!”老蛤蟆老怀甚慰,七月给出两条宝鱼,砌个观景台的付出,变得不那么难受。“我去给蛙公做些酪浆?蛙公想喝些什么?”“冰镇蜜桃牛乳!上面要砌一层厚厚的冻乳雪顶!”老蛤蟆愉悦下单。西厢房内。老和尚扣住梁渠手腕,脊骨,大筋,耐心摸索,眉毛微颤。“好劲霸的武骨!老衲走南闯北数十年,途经府城,大州不知凡几,见过武骨有大几十之数,千奇百怪皆有,未有一例能比你强,相差甚远!”“小子得了些奇遇。”梁渠言简意赅。什么畅游大泽,偶然救下龙人族大长老亲孙女,结识龙人,大长老见身份不凡,投资龙血果,为族群谋后路,全是糊弄外人的。自己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何况老和尚同样修行《耳识法》,说谎很难不被识破。“好事。”老和尚双手合十,“武骨根性未变,于你修行功法大有裨益。”“大师慧眼。”梁渠摊开手,迷你的一龙一虎纵跃而出,盘旋不歇,威猛非凡。当初虚幻缥缈的龙虎二气,越发真实,煌煌正正,有如大日。“修行至此,今后寻常宗师残念,伤不到你。”“大师,宗师残念,很厉害吗?”“不厉害,但棘手。”老和尚道,“宗师残念往往携有神通根性,无形无质,宗师以下初次碰面,极易着道。”“小子似乎从未碰到过?”梁渠不太觉得当初鬼母教岛上的算是残念,更像某种抽取生命力填补复苏。“一府之地,强盛者不过宗师二三,万般皆有痕迹,死亡不会悄无声息,事后自然有人去处理,岂会任由发酵,壮大。朝廷的缉妖司不说,悬空寺、楼观台、北斗山……几大真统曾经连武圣残念都镇压消磨过,除非你去深山老林,碰到闭死关枯亡宗师,或会遇上。”梁渠了然。难怪当初上岛,项方素和柯文彬说辟邪法难练,是一个投入大,回报小的东西。幸好,龙虎金身辟邪诛魔是附带的。用不到不亏,用到血赚。其后,杨府。杨东雄摸得更为仔细。俞墩,陆刚,徐子帅……几个师兄轮流排队摸骨,宛若抚摸一块稀世美玉,啧啧称奇。近距离摸一具稀世武骨的机会人生罕有!今天不趁机摸个够,日后可就没这机会了。“怪怪,这骨头,这大筋,这旺盛的气血……神了!奇了!”徐子帅面露震撼,大开眼界,师弟的根骨,简直让人淌口水。单靠身子骨,一拳下去,不得把地桥狼烟打穿喽?“这就是越王给玉牌的理由么?是不是武圣大人一早看出来师弟武骨仍有潜力挖掘?”胡奇捏住肩膀,给出猜测。“有可能!白玉柱里有武圣意志,说不得越王早就知晓!”霍!还能这样背书?梁渠发现自己想得太多,太小心。自己武骨升华,大家的接受度异常之高。“长蛟过江,长蛟过江,师弟是蛇化蟒,蟒化蛟啊,日后会不会再化龙?”徐子帅转头:“俞师兄,你和师弟现今力气谁大?”此言一出,全场好奇。俞墩狩虎在即,天桥圆满,多样武学炉火纯青,横练突出,是场内除去师父外,修为、实力最为高强之人。梁渠跃跃欲试,撸起袖子,比出掰腕子的架势。“师兄,比比?”“好!” 第五百五十章 三成劲力! “来来来!比比!”二师兄和九师弟要角力,徐子帅兴奋地抬起四仙桌,搬到厅堂中央。啪!大手按住方桌,纹丝不动。徐子帅目光往上。“师父?”杨东雄抓住方桌边沿,一把拉回,没好气道:“就你会糟践东西,为师当年讨亲时找人打的黄花梨四仙桌,经得住武师折腾?家里东西,一个都不许动!要比,自个去外头搬块石头来比!”“我上哪找石头啊,要不拿您池塘里的江淮湖石……成成成,我去找,我去找。”梁渠抱拳发笑:“有劳徐师兄。”“得,等着吧!我上山挖去,找块青刚石来!”徐子帅甩袖出门。一炷香的功夫,底下长满绿苔的青刚石摆到演武场中央,落地同时,压出凹陷深坑,几只小虫从青苔钻出,逃窜四方。六位师兄师姐齐齐围住,俱是关切角力结果。“你们说,二少爷、九少爷,哪个会赢?”杨府里的雇工,下人听得有师兄弟要比力气,闲着无事,纷纷赶来凑热闹,隔开半堵围墙,探头探脑。“肯定是二少爷,二少爷体格多壮,和三少爷一样,不比牛块头小。”“我也觉得是二少爷,二少爷跟老爷多少年了,九少爷才跟多久?”“可我听说九少爷是天生那什么,武骨?有神力啊!”“我赌九少爷,伺候老爷几十年,九個徒弟我全见过,九少爷独一档的!不会有错。”“嘿,老范,你这老小子,是儿子在九爷手下养马,故意这么说的吧?”树影婆娑,热浪滚滚升腾。“师兄,莫要留手。”“师弟亦无需给我留颜面。”师兄弟二人抬手作揖,相互见礼。啪!梁渠甩卷衣袖,半扎马步,同二师兄俞墩粗糙健硕的右手相握。徐子帅上前抱住两人拳头。“我松手,角力开始!”“好!”*2话音未落。徐子帅闪身跳开。轰!梁渠,俞墩霎时发力。澎湃气浪悍然奔涌,躲到围墙后的下人只觉劲风扑面,齐齐后退,丫鬟头上的发簪都吹掉下来,青丝乱舞,混乱中被人一脚踩断。偌大黄土演武场以巨石为中心,齐齐龟裂,宛若酷暑暴晒三月,未曾有半滴水落下的庄稼地,密集的裂痕几乎蔓延到其余师兄弟脚边!大地饱受摧残。诡异的是,整块青刚石竟完好无损,硬生生承受住两位狼烟武师的狂暴角力!五师姐卓绍琴后撤抬脚,诧异万分。“徐师兄,你上哪挖的石头?”徐子帅一脸懵:“就以前法华寺,如今文庙的后山上啊,我山脚下找了块大石头,抱着就回来了。”“徐师兄怕不是话本故事里一样误打误撞,找到什么宝材了?”“不是石头原因。”陆刚抬手,“你们看。”听闻三师兄发话,几人定睛再看,果真见到青石表面,一层淡淡的金光涌动,隐隐护持青石完整。梁渠修行法门不多,师兄师姐如数家珍。“是师弟的金身?竟已修行到了如此境界?比六月比武表现强得多啊。”“外延于物?好生霸道!”“怪怪。”徐子帅喃喃。胜负未分,然角力之时,梁渠仍有功夫护持外物……二师兄,不利啊。胡奇道:“我记得师弟金身修行,需服有相似相非特性宝植?”“练不起。”师兄师姐窃窃私语,场内二人均未敢有片刻分神。俞墩口鼻喷吐气流,气血流转奔涌,双脚古树生根,全身凝结成不动大柱,小臂青筋蛇一般扭动,山呼海啸的力量狂泻而出。纵使是一头数丈巨牛,此刻也该被掀飞出去。偏偏面对梁渠,所有的力量皆似泥牛入海,掀不起半点浪花!那单薄的衣衫下,是一具强悍到让人屏息的强大躯体!炽热的血气比炎炎烈日更为灼心!俞墩惊骇。梁渠亦有震讶。这……好生轻松!俞师兄,真的有发力吗?和二师兄交集较少,梁渠心思一转,识趣的没说出口,默默承受俞墩澎湃的气血之力。轰隆!巨石下的黄土再塌,化为黄粉纷扬,更为澎湃的力量从二师兄手臂上传来,显然,俞墩使出了某种劲力或武学。如此反复三次。梁渠风雨不动安如山,整只手单单在俞墩几个爆发时刻,猝不及防地晃了几晃。没有强求坚持。俞墩撤力,两手相分。余者默然。虽未有一方压倒另一方,可角力结果显而易见。几乎差出一个境界层级,年长如此之多,单纯的比力,二师兄竟然输了!“我输了。”俞墩右手微微颤抖,接连的爆发,让他右臂有轻微力竭。“师弟到底……用了几成力?”梁渠想了想。“三成……”众多师兄弟瞳孔骤张,仅仅三成,竟然就能在力气上稳压……“不到?”“……”杨东雄面色平静,摸骨时,他就感受到体魄内蕴含的澎湃力量。眼下仅算印证。“三成不到……这,换两只手都掰不过啊。”向长松双目失焦,如此恐怖的武骨,狩虎之下,哪有敌手?“不对。”陆刚摇头,“初入狩虎,不一定能压得过小师弟。”“干!”徐子帅双手插入头发,狠狠地往后梳,拔发根生痛,“今后咱们门里,是不是只有师父和大师兄才能压这小子一头了?”角力不能证明一切,八成力未必不能胜十成力。要命的是差距如此之大,两只手比不过一只手,真正比斗的胜负同样显而易见。稚子安胜?六师兄曹让擦去额角虚汗:“幸好大师兄入狩虎许久,不然真要让老九成老大了。”徐子帅闻言抬头。“师父,师娘祝寿,大师兄怎么回来?是来平阳府和咱们的船会合,还是一起到黄州再见面?”“你们师兄信上说,他从河源府出发,一路往南到帝都,先拜访过文烛将军,替我问个好,再乘船从都淮运河顺流而下。届时咱们到运河口去等他,走得悠闲些,帝都再小住几日,算算时日,说不得已经出发。”“好好好,定要让大师兄教教小师弟,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教不了一点。”向长松面露悲观,“大师兄和九师弟,差出快一辈人了,赢下来,意义也不大啊。”“无人制衡师弟,将来养成妄自尊大的毛病该如何是好?”徐子帅捶胸顿足,“师弟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痛在师兄我心啊。”“?”梁渠挑眉,“我怎么就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了?”“伱看,你现在就敢反驳师兄,将来敢干什么,我都不敢想!”“……”“好了,阿水你跟我来。”杨东雄打断徐子帅,喊梁渠进书房,单独谈话。“师父?”“武骨变化,对外,你准备怎么说?”“弟子是这样想的……”杨东雄思索少许:“此事,你不要露面,放着我来说吧。”梁渠大喜。“谢师父!” 第五百五十一章 闲趣 同一件事。本人亲口和他人传述,说服力截然不同。尤其转述之人,有身份,有实力。且既为转述,中间细节有所偏差,有所空白,再正常不过,空白之处,听者自会脑补。杨东雄就是如此打算。“越王那,你准备如何?如此蜕变,你虽只是个记名弟子,亦当告知。”“弟子稍后书信一封?让驿站转达?”杨东雄双指叩桌:“就在这写,我帮你看着。”梁渠求之不得,研墨提笔。内容中规中矩。前面半篇讲自身变化,传达喜悦,后半篇为邀请自己弟子温石韵来平阳府玩耍,联络感情。“八月末,九月初,稻田里抓黄鳝,钓蝲蛄的好日子,师父有……”洋洋洒洒写满三页纸,一大半讲农田野趣。“师父,如何?”“尚可……”翌日。关从简师父,狩虎大武师赫连念慈来到缉妖司点卯,恰巧碰上掌故杨东雄,正要见礼。“念慈兄!正好,有件喜事和你说!”“你说巧不巧?我也没想到,长蛟过江命,天生就是如此吧,我这个做师父的,平时没怎么管。”“谁知道,圣皇一眼就相中,这小子适合在河泊所干!果不其然,两年不到,干到从六品了!”“龙女你见过的,就是那日比斗,顶漂亮的那个女娃娃,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咱们长辈插手不了太多。”“改日带从简来家里吃酒!”“?”下午。赫连念慈切好西瓜,蹲坐屋檐下,消暑去热时谈及此事。“什么?”关从简惊愕抬头,“出那么大事,咱们今晚上是不是能去师爷家吃饭庆祝?”“?”……初入九月。马车迎着烈日停靠门前。小男孩冲出帘幕,跳下敲门。“师父,师父,快开门!我是小石头!”吱嘎。“张家宰?小石头?”梁渠颇为惊诧,自己信件发出去没几天吧?平阳府里的热闹都没完全消散,越王世孙竟已率先赶到。“师父!”温石韵恭敬行礼鞠躬,旋即仰头,眼巴巴地望着。梁渠失笑,拍拍脑袋:“去吧。”温石韵欢呼雀跃,风风火火冲向后院,乌龙跟在旁边,甩动尾巴,边跑边跳。“张家宰真是雷厉风行。”张煦笑道:“宁江府府城靠北,平阳府府城靠南,本就相近,中间仅仅隔开一個池州,往来方便。三日前收到信件,石头总吵着要来,世子妃拗不过,只好让臣收拾收拾东西,带来平阳府放两天长假,张某在此先恭贺梁大人武道有成。”“张家宰客气,不知越王……”二人漫步抄手游廊,相互寒暄。后院。噗噗噗!肥鲶鱼仰躺池塘,张嘴滋出数米高的水柱,表演长鲸吐水。“不能动”伪装成一棵不能动的古树。黄袍疤脸拎着滚烫的水壶从灶房走出,抬爪行礼。温石韵翻身下狗,有板有眼的回礼,旋即抱住乌龙脑袋,四下观望,却发现不知为何,先前来回空翻抱拳的大江獭,对自己爱搭不理。单独一獭站在抄手游廊的阴影下,环抱双臂,微微仰头,满脸桀骜,仿佛在等待什么。思索少许。温石韵灵机一动,双手合十。獭獭开尖尾巴颤出残影,大为舒爽,未等抬手,忽有手刀落下,猛劈一个暴栗。砰!江獭炸毛,吃痛下蹲。“好硬的脑壳。”龙瑶揉揉手腕。獭獭开捂住脑袋,羞愤至极,怒目圆睁,蹬地飞跃,半空中张开闪烁寒光的双爪。倏然。黑影闪过。獭獭开浑身皮毛一紧,垂落四肢,酸软无力。梁渠拎住獭獭开的后颈,放回地上,拍拍脑袋。“去,把前两天准备的钓具拿出来!”龙女转转手腕,笑而不语。獭獭开一步三回头,对躲在天神身后,得意洋洋的龙女咬牙切齿。肥鲶鱼捧腹,长须漾成波浪。温石韵听到要拿钓具,想到信上所言,双目放光:“师父要去钓鳝鱼和蝲蛄了么?”“对!师父我有几亩水田,今年种了稻谷,黑斑蛙,去看看长势如何,夏天正是水深的时候,到处是黄鳝,蝲蛄!抓回来,给伱做长鱼面,小龙虾吃!”“长老~”龙女张大眼睛。梁渠大手一挥:“想去的一起!我让大河狸做了好多钓竿!一人一把!”此言一出,院内响应纷纷,龙女、龙人全都想去。少顷。獭獭开肩扛数把小钓竿,左右臂膀穿过拎把,各背两只小桶,脑袋上再倒扣一个,勾住下巴,全副武装,哐啷哐啷地从河狸木屋里走出。提桶獭到。“出发!”梁渠领队,龙人相随,穿过池塘后头小门,迈向绵延田野。风从万里江面上来。七人漫步田埂,芦苇作伴,后头缀几只头戴木桶,跑跑停停捉蜻蜓的江獭。右边是烟波浩渺的江淮大泽,左边是浸没清水的绿色禾苗。郁郁葱葱的水稻田波影重重,映倒天光。人,獭,黑犬的身影接连闪过,躲藏禾苗间的小鱼浮水吐泡。噼啪!温石韵从田埂上下来,抓住芦苇茎秆,踏到肥鲶鱼的脑袋上,纵横大泽,乘风遨游。乌龙甩甩尾巴,沿着河岸跟跑。“长老想吃鳝鱼,叫人去渔栏买不就成了?何必多此一举?就是好的宝鳝,咱们也能去大泽里抓啊。”龙平河深一脚浅一脚,不明所以。龙炳麟耳朵微动,转头回瞪。“炳麟大哥看我作甚?我抓鳝鱼可是一把好手!就是宝鳝,那一天几十斤不带气喘的!”龙平江望着梁渠身旁的龙女,若有所思,拉住龙平河笑道。“这是乡野情趣,再说,大人的事,咱们陪着做就成了。”“情趣?”龙平河不懂情趣,但他听大哥的。踏着茸茸青草走出数里,眼前大片稻谷地全用网兜围住,同先前的露天稻田截然不同。田埂边上建有两栋小木屋,前后远远相隔。“劳烦梁大人百忙之中抽空关切,真是汗颜。”管事小步跑出木屋,躬身问候。“无妨,稻蛙,稻蛭长势如何?”“今年水汽充足,有条不紊,稻蛙要挖沟壑,种的稻谷要少些,但整体而言,依旧是要赚的。原先养蛙,三天两头就需换水,投喂饲料,现今种了稻谷,若非要定期给稻谷放水透气,几乎没有换水需求。稻谷的肥料,除虫需求也是锐减,连养蛙的饲料投入都少了许多……大人,大人?”“嗯?”梁渠回头。管事不禁侧目,望见稻田边是几个貌美女子用竹竿垂钓青蛙,紧忙正色。非礼勿视。“稻蛙的是右边一百亩,大人不坏了网兜,任意施为无碍,左边是稻蛭,我看大人带了稚童,离远些的好。外头数百亩是寻常水稻田,也是咱们的地,只是今年没种,要钓鳝鱼,这片地是最好的,不过大人需当心,黄鳝多,水蛇也多。” 请假一天 .la黄州剧情要理一理。今天晚上也要出去吃席。六月第一天假,感谢大家支持。《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五百五十二章 我爹要成宗师? 风吹万顷波光,积水潭里盛开的十万朵白莲随之摇曳,各色轻舟从水面上划过。肩高十数丈的皇室巨象河中蹚行,长鼻探水,汲出龙卷,喷溅向栈桥上的游人,好似一场漫天大雨,惹得嬉闹嘈杂。雨落。淡淡虹桥浮现,摩肩接踵的游人惊哗不停。啪!脱开的凳脚砸进板凳,小贩放回桌旁,坐上去摇晃两下,听得街上传来怒骂。“干!爷的花呢?帝都大街上你敢骑马?长不长……”锦绣华服的富家公子脑袋湿热,伸手摸头,惊觉发髻上的插花消失不见,转身大骂。然等看清来者,公子哥猛力后仰,止住话语。他背后是一匹雄骏黑马,披着银色链甲,张合马齿,三两口把花咀嚼下肚,吃完,还故意吐了口热气。嗤。淡淡的,飘着花香。马背上的高大武士仿佛没有听到话语,默默地眺望远方,目光里是肉眼可见的感慨。“好些年没来帝都了。”半晌。武士低头,顺摸黑马脖颈毛发,面露歉意。“抱歉,自河源府一路疾驰,少有停歇,临近帝都,心潮愈发澎湃,已有三千里未曾喂食。”“无事,无事。”富家公子指向远处,“花是白莲潭附近采的,大人的马儿若是喜欢,可以去那吃些垫垫肚子。”“多谢。”没有太多交谈。人群悄悄地避开,黑马踏着小步走过,身后沉默的黑甲六骑静静相随。“呼。”待得人群重新弥合,富家公子猛松一口气。长街乘马,携带甲士,想必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河源府?难不成北塞来的?边关有急事?悠哉悠哉,不像啊。“大乾以前,积水潭水域为永定河故道,后因河水改道,留下了一些积水,之后高梁河注入故道,形成了积水潭的雏形。大顺灭乾后,为满足娱乐休闲之需,朝廷下令疏浚积水潭,在潭的东岸兴建两个岛屿和太宁宫,作为皇室郊游的离宫。至此,皇城外称积水潭,皇城内为太液池。而为承接物资,使得南来北往的漕船可以直抵帝都的心脏。除粮食以外,大顺各地的物资皆运抵于此,是整个帝都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看到池子里的大象了么,积水潭是皇家的洗象池。南疆部族里进贡的大象,被作为运输工具和宫廷仪仗使用,有时皇帝的乘舆就会用南象拉乘。不过我见过一回,速度不如马快,就是威势大。”左右两侧甲士策马并排,不由询问:“大人故乡在淮阴府,从军在河源府,一南一北,缘何对中间的帝都如数家珍?”“我父未曾退隐之际,每年总会带我到帝都拜谒徐将军。徐夫人淑德,总要留我到府上小住一段时日。虽说那时岁数小,记忆到底是有的,只是再后来我十一二岁,渐渐长大就留宿得少了,不方便。”六位甲士面面相觑,浮现笑意。“如此说来,大人对帝都里的好酒楼,想必也是相当熟悉了吧?”“哈哈哈!就知道你们心思,必然如此!”杨许大笑,挥鞭策马,“走,先去徐府,拜谒过徐将军,我请诸位上最好的酒楼吃酒!”“好!”“大人阔气!”骏马有灵,七骑穿梭人群,快速赶往徐府。递上腰牌,拜帖。片刻功夫。徐府家宰秦宏卫亲自出门迎接,遣派数位小厮牵马,惹得行人侧目。冠英伯徐文烛家的管家,那地位也是相当不凡,居然亲自相迎,暗暗猜测起杨许是何许人也。“秦叔!”“杨侄!快快进门,夫人已经在厅堂了,将军我也派人去喊,真是,一晃眼都这么大了?咱俩几年不见了?”秦宏卫安顿好其余六骑,拉着杨许的手就是进府,游廊下边走边叙旧,言辞中满是怀念。“有五年了吧?我五年未曾告假探亲,自然有五年不曾南下到帝都。”“五年,白驹过隙啊,入了军伍,真是难得有闲空。”“将军,夫人可还安好?”“好,都好,偶有吵架,不过过日子嘛,来来回回就是这么些花样。”秦宏卫领杨许入厅堂。徐夫人端坐上首,二人许久未见,又是好一通寒暄。杨东雄同徐文烛年轻时就相识,过命之交,双方早有几十年的交情,纵使五年不见,亦无半分疏远。“杨侄怎么想到今日来拜访?边关有无要事?”杨许放下茶盏,正经神色:“我外祖父今年要办九十大寿,正好许久未曾归家,想念得紧,加之边关去年同威宁侯携手做过一场,今年北庭偃旗息鼓,无甚要事,方向寇大宗师请了个探亲长假。”“老爷!”门外下人传出问候。“大顺最大江淮泽,北庭最大流金海,多好的一块膏腴地,让咱们给占了,北庭是无时无刻不想夺它回来。”颀长的黑衣人影跨门而入,腰系一条白带。“徐叔!”杨许起身问好。“坐!”徐文烛按住杨许肩膀下压,转身坐到上首位,轻转茶盖,撇去浮沫,“五年不见,武道进展如何?”“狩虎中境,一年内,或入上境。”“尚可,假若未出差池,再过五年,说不得比你父亲更强。”“假若?”杨许觉察蹊跷。“你不知晓?”杨许迟疑:“我久居河源府,上回收到家书,是八月,算算时日,应当为六月中或六月初寄送,除小师弟再立大功外,并未提及其它要事。”“难怪,我收到书信不算太久,你今日到此,八月就该出发,故未曾给你再写信。”徐文烛合上茶盖,“是伱爹收的那位小徒弟,成了威宁侯,也就是当今越王世孙的师父,拜师时特意送出一块玄黄牌。信上还说,熔炼百经,他已炼成,剩下十個大功亦有着落,两步俱成。换言之,宗师之路仅差一步洞开玄光便水到渠成,写信是来向我寻求帮助,我挑了些好物给你父亲,应该快送到平阳府了。”杨许瞠目结舌。不是。长居河源府数年,年年有四五封书信往来,家中消息不算闭塞。怎么一转眼,两三个月不到,自己老爹要成宗师了?徐文烛观察杨许脸色:“你对你的小师弟,了解多少?”“了解……甚少。”杨许有些尴尬,“家父前年收的徒,此后再未收其他弟子,只晓得是天生武骨,修行进展神速,得过圣皇口谕,前途无量。但我五年未归家,同小师弟的面都未曾见过,单信上有说长得相貌堂堂,不亚于我四师弟。”“你爹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啊,越王广发求贤贴,获封后,从帝都一路南下,金、银、铜三块牌子发出去不知道凡几。那么多青年才俊,唯独相中了你的小师弟,专门给块玉牌,还把自己的亲孙安排当弟子。若非我抽不开身,真想去平阳府亲眼看看,能教武圣看中的才俊长什么样。”杨许思忖道:“岳龙不是在平阳府河泊所任职么?我远在河源府,亦曾听闻都淮运河修通,乘坐宝船,顺流南下,往来应当方便许多。”徐文烛没有多少反应,徐夫人倒是颇为心动。娘想儿,淮江长。 第五百五十三章 幸不辱命 哗啦,哗啦。黑色长尾荡开稗草。乌龙脚踏河岸漫步,穿梭草丛,低头嗅闻,忽然止步,竖直耳朵,一动不动地盯视水面。半截鳝鱼探出洞穴,张合扁口,浮水呼吸。乌龙脑袋一点一点靠近,投下的阴影遮蔽天光,鳝鱼觉察不对,要往回缩。哗啦!乌龙猛地张嘴,一口咬住鳝鱼脑袋,仰头拖出洞穴,疯狂撕咬甩动。水花四溅。斑斑点点的腥血洒落土地。吧嗒。断掉半截的无头鳝鱼扭动不停,小江獭相继上前争抢,捏住鳝鱼身,爪子熟练地开膛破肚,抽出脊骨,嚼牛皮筋一样分食鳝肉。一条小一斤的大鳝鱼眨眼入肚。“好狗!过来!”梁渠站直身子,喊乌龙到田岸边来,趁其不备,满手淤泥全涂抹到狗头上。乌龙用爪子扒拉毛发,发出呜咽,走出几步,一个甩毛,把泥点子全甩出来。噼里啪啦,漫天泥星。垂钩钓蝲蛄的龙人,龙女无一幸免。龙女抬手拭去脸上泥点,幽幽地盯着梁渠。“咳咳。”梁渠面露尴尬,装作无事发生,从淤泥中拔腿,跟上温石韵,把抓到的鳝鱼送进开倒刺口的木桶。这一条黄鳝目测有三两多,在温石韵的手里拼命挣扎,愣是逃不出去。四五岁的小孩,力气一点不小,陈叔家的小顺子绝对做不到,世孙出生后指定吃过不少好东西。“师父,有蝲蛄洞!”梁渠挥挥手。獭獭开麻溜地串上剥皮的黑斑蛙腿,双爪递上钓竿。钩子适才抛进洞里,蝲蛄就死死夹住不放,轻松拽出,比抓黄鳝要轻松许多。数百亩水田,有专人看顾,除去自己人,平日根本没人敢来抓东西,“物资”丰厚,连“饵料”都取之不尽,稻蛙田里的黑斑蛙随取随用。八个人的闲钓,根本用不着多少。反倒是木桶,单单沿河岸的几亩方田走过来,鳝鱼就装满一个大桶,龙虾两個,隐隐有些不够用的态势。梁渠突然理解徐岳龙的简单快乐。纵使有水脉感知,哪里有鳝鱼,龙虾,知道的一清二楚,控个水就能抓出来,但真没有自己亲手垂钓来得有趣。洞里有没有,咬钩牢不牢,到底有多大……凡此种种,带来的兴奋感不亚于“赌博”。贵为武圣亲孙,温石韵从未体验过此等乡野乐趣,光着脚满地跑。倘若草丛里惊现水蛇,更是紧张刺激。“师父,快来……”“小心摔!”良辰易徂,日光渐斜。夕阳透过一层薄云照了下来,光色有些暗淡。肥鲶鱼甩尾下潜,露出橙亮的脊背。獭獭开臂弯里各拎一只大桶,迈着步子屁颠屁颠跟在“泥娃娃”温石韵身后,阿威趴伏头顶,时刻警惕水蛇出没。哗啦~龙女裤腿挽到膝盖,坐到田埂边,小腿搅动水浪,黑黝的淤泥薄雾般蒙蒙飘散,像是玉匠用砂纸打磨掉了黑色石皮,露出里面的白脂软玉。濯洗干净。龙娥英手拎鞋袜,穿上备用木屐。龙瑶,龙璃踮起脚尖,向禾苗间的长老挥手。“走了!石头!”梁渠招呼。半陷稻田的温石韵艰难跨步,乌龙咬着衣角,帮忙拖扯上岸。泥浆渐干。水影波光不见,人,獭沐浴橙光,黑犬站立田埂,甩尾眺望。满载而归。“你小子,挺有闲情逸致啊。”“舅爷!”梁渠放下钓竿,抬头见苏龟山躺靠在二楼阳台看书,知晓这是来吃晚饭的,多半从哪听到今天吃鳝鱼。“黄州准备去多久?”“来回路上,住十天半个月,再逛逛巴水、彭泽、庐山,七八十天?”苏龟山放下书卷。“七八十天?你小子怎么不直接乞骸骨?”“我没及冠,能乞骸骨吗?”“你写,我给你批!”“咳,批假条吗?”“怎么两三日不见,你小子金身又有长进?”梁渠大惊:“舅爷炼有瞳术,这都能看出来?”“你这金身炼的,脸皮刀劈不进,斧凿不穿了,还不是大有长进?”苏龟山冷嘲,重躺下摆手,“找徐岳龙去,他给伱批就够了,没必要来找我,官员都有大病假,不超过百日就成。”“舅爷威武!早晚能大脯天下!多吃五百年的好酒好菜!”梁渠道完祝贺,回屋冲凉,换身干净衣裳。灶房外。小江獭坐个板凳帮忙,爪子揪住脊椎一捏,一撕拉,整条鳝鱼的脊骨被完全剔下。干干净净的鳝鱼肉堆积盆中。“师爷!”关从简跨过大门,大摇大摆地进来,手里拎着两个网兜西瓜。“从简,你怎么又来了?”“师爷武骨升华,这么大喜事,该连办十天流水宴的,我这才来吃几天?”“炼金钟罩的也不差啊。”梁渠感慨。关从简不解:“什么金钟罩?”“没事,上回跟你说的,你师父那决定怎么样,要不要顺路一起,再过半个月,我船造好就要走了。”“一起一起,我师父就等你定日子,反正早些晚些的功夫,不如就和你们一块,有个照应,缉妖司那边,假都提前请好了。”“成,到日子我喊你们。”刺啦!热油泼洒,浓烈的葱姜蒜味爆炸开来,烫好的鳝鱼丝端呈上桌。梁渠拍拍手。“舅爷,吃饭了!”梁宅里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忙碌。大泽里的热闹更是一刻不得停歇。“奇怪,丙火日明明过了好久,怎么近岸大精怪数目不减反增?”河泊所主簿李寿福翻阅检查半月来的河伯,河长汇总,发现蹊跷。黄平昌问:“有伤人吗?”“那倒没有,就是目睹的乡民在变多,整个平阳府靠近大泽的县,全是如此,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群,什么样的精怪都有。”“尽快上报吧,出了事,咱们可担不起。”“倒是。”清晨。三个小孩躺在后院西厢房二楼,老蛤蟆的雅座上观湖望天。陈叔家的两个,温石韵一个,全爱到花园池塘玩,只第二天碰个头的功夫,就成了朋友。咔嚓咔嚓。三人扒拉胸前口袋,里面装满炸酥炸脆的鳝鱼骨,撒一把薄盐,和零嘴一样。“小石头,走了!”“来了!”温石韵系紧装鳝鱼骨的口袋,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告别,翻着栏杆跳下。屋檐下的张煦一把抱住,顺带把另外两个小孩一块抱下。“已经是第三日了,再不回去,世子妃该不放心了,有劳梁水使照顾。”张煦牵着世孙手告别。“无妨。”梁渠按住温石韵的脑袋,抓乱头发,“石头是我弟子,我不照顾谁照顾?有空就带他来玩,秋天,冬天,江淮好玩的还有很多。”温石韵咧嘴开怀。……九月下旬。青木福船轰隆下水,溅起的水浪溢到岸上,短暂的飘晃后,稳稳当当。“大人,幸不辱命!” 第五百五十四章 离府 梭舟上的人交叉挥舞信旗,强健的武者撑动长杆,把大船缓缓地推离岸边。梁渠行踏甲板。每一块木板皆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松动,异响。新船比旧船大了近一倍,眺望江面,视野开阔,神清气爽。大就是好!“福叔手艺是越来越精。”“船厂的大师傅教得好。”刘全福面露喜色,亲自带路,领梁渠挨个舱室的检查过去。哒哒哒。獭獭开迈开四爪,率领小江獭从旁蹿过,抢先审阅、熟悉自己的新船。路过舵室。两只小江獭止住步伐,悄悄跑到角落想撒尿标记,被獭獭开老婆呲牙喝止,揪住后颈拖行。“整艘福船长七丈三尺,宽二丈三尺,总计舱室……底层全采用水密舱,纵使一处破损,亦于航行无碍。”“能载人多少?”“倘若多睡通铺,二十余名水夫,加六十名兵士不成问题,即总人数八十有余,大人七月出船捕捞宝鱼,应当见过赶缯船,就是那样的。”“全睡单间呢?”“二十上下。”“不太够啊。”梁渠算算舱室数目。师父师娘指定要带几个下人陪同的,少则二三,多则五六。自己这边不算河泊所任职的龙人兄弟,有五人。赫连念慈,关从简肯定要带仆从,至少该留五个房间,加之其余师兄弟……“大人不是有艘老福船吗,何不铁索连舟,组两块板子的事,两艘船,三十余间舱室,绰绰有余。”“倒是。”有鱼拉船,速度不会慢,没必要一艘宝船上硬塞,分作两艘也舒适许多。“师父,一二三舱室没有问题!密封良好!”“四五六也是!”船上刘全福的徒弟依次上前汇总检查情况。獭獭开挤开两個汉子,跟着钻出来吱哇乱叫,周遭水夫见怪不怪。刘全福道:“如大人所见,试航无碍,今日再放江里浸泡一晚,各个舱室仍无渗水迹象,即可放心使用。”“好!辛苦大家,来领红包!”喜获新船,梁渠心情大好,当即拍板,让獭獭开给每个人发喜钱。刘全福独领五两,剩余徒弟排成长队,一人一两,逐一从江獭爪子里接过碎银,欣喜万分。这可不是工钱,额外的红包!抓揽绳的手愈发有劲。风帆鼓胀。抖动的阴影落到所有人身上。作为宝船,青木大船几无水阻,乘风打转的落叶似的,越过重重水波,飞一样飘行。泽面上转过一圈,试航无虞,大船重新归岸,徐徐抛锚,靠港。梁渠踏下木梯。年轻人往船头上搭建梯台,拎着毛刷和三色漆桶站到前头。“梁大人,龙目朝下,朝前?”“朝下吧。”“好嘞!”测算好两侧间距,年轻人用滑石做标记,毛刷沾漆涂抹,画出两个大大的圆圈,左右各一,活似船的两只大眼珠。这就叫做“龙目”,大小形状皆有讲究。龙骨每长一丈配龙目长四寸。渔船的眼睛往下看,意在寻找鱼群;商船的眼睛朝前看,意在识途。梁渠牢记自己的渔民身份。多捞鱼。捞好鱼。“预计后日出发去黄州,补给之事,全权交给福叔,包括舱室里的用度,冰台,再买两份地图,标出中间方便靠岸补给的点,届时钱财一并结清。”“黄州好地方啊,听说南面不远就是彭泽,还有庐山,大人放心!绝不误事!”清江船厂不止是负责造船,包括平日出船后的维护,补给,且除河泊所外,其余商船花费银两,皆能享受服务。一句话。有钱,啥事不劳自己操心。三日一倏而过。阳光暴晒,江面亮得晃眼。青木大船补给装满,獭獭开抓着册页单,依次清点米粮,瓜果,冰窖。疤脸家族临时借调来的江獭站得笔直,接受水夫上岗培训。梁宅。“老贝你多盯着点池子,别让老蛤蟆和老乌龟两个乱来。”“陈叔,我要出趟远门,家里劳烦帮忙看着些。”“小事。”杨氏武馆。数辆板车停靠门口,马匹甩尾。胡奇,向长松拎上大包小包,望向李立波,陈杰昌和林松宝三人,耐心嘱咐。“武馆里的事,就全交给你们了,莫要让他们惹是生非,教完这一批,就暂时不收徒,等我们回来。”“师兄放心。”再三叮嘱,两人坐上板车,吭哧吭哧赶到上饶埠。其余师兄无甚要事,早早赶到,已经开始收拾各自房间。梁渠跳下船头帮忙,往后望去:“四师兄和六师兄人呢?怎么没一起?”“哦,他们两个去浪云楼总舵请贾师傅去了,上午就去,应该马上到。”向长松背上换洗衣物。梁渠纳闷:“贾师傅?什么贾师傅?”“一个白案大师,专门做糕点、面点的,咱们平阳府里头一绝,是这个!”向长松竖起大拇指,“师弟你应该记得,去年你办蟹宴,蟹黄汤包就是贾师傅做的。”梁渠有印象,却仍有不解:“咱们去黄州少说两月,怎么想到请一个糕点师傅?”胡奇解释道:“师娘父亲喜欢吃点心、面食,咱们江淮白案,特别是小白案,糕点类是出了名的,本想着买些成品带过去就成,师父不知为何,非要出大价钱,请浪云楼里的大师傅跟咱们走一趟,专门现做。”“你们说,师父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向长松语气莫名,和梁渠,胡奇对视。胡奇道:“富贵不归故乡。”梁渠道:“如衣绣夜行!”向长松道:“谁知之者!”“哈哈哈!”三人大笑。“不上船,笑什么呢。”许氏探出栏杆,手帕擦擦额角热汗。“没什么,说着玩呢。”“没事就快上来帮忙!好些东西没搬呢!”“来了来了!师娘您歇着!”“师爷!”青石街尽头,关从简挥手。梁渠抬头:“师父,赫连大师过来了!”杨东雄闻声而出。“杨兄!”“赫连兄!”“没来晚吧?”“不晚,咱们前脚后脚。”梁渠细数人头。赫连念慈,关从简,关从简“女友”宗丽婵,外加一男一女两个下人。不多不少,正好五个。“男的人多,住前头大船,女的人少,住后头小船,有事找獭!”关从简揽住宗丽婵的腰:“不能住一个屋吗?”“滚蛋!”“师父!”青石街上又有叫喊。向长松眯眼。“四师兄,六师兄来了!”“人齐了,人齐了!”“走咯!” 第五百五十五章 狩月 三十余头江豚劈波逐浪,船侧相随。肥鲶鱼、不能动、圆头,体型最大的三头水兽嵌套进皮鞍,甩尾绷直铁链。哗!新船,老船劈开水浪,齐齐漂动。白帆升起。獭獭开观测风向,拉动绳索,时刻调整风帆切向,借力长风。与之相比。疤脸家族临时借调来的两只大江獭初次上手,有些“笨手笨脚”,总是挨骂。两艘船,六只江獭水夫完全不够用。怪只怪獭獭开不争气,獭丁不够兴旺。关从简安顿好宗丽婵房间,两人踩着中间连接踏板,到大船甲板上一块吃冰镇西瓜,毫无违和感地加入师兄弟们的闲聊。“噗,长这么大,头一回出这么远的门。”六师兄曹让吐出黑子,“听说越往西北,州府地方越大,黄州一个直隶州,能赶得上咱们南边大半个府!”“正常吧,大师兄在的河源府,好家伙,我看过地图,比咱们的平阳府大出不知多少,广得吓人!”“越富的地方,朝廷切得越小,越细碎,又富又大,那还得了,闹起事来多麻烦。”梁渠问:“六师兄没去过黄州?”“师娘十年没回去了,我哪有机会去黄州,就等这次开开眼界呢。”“二师兄,三师兄呢?”陆刚点头:“我们两个去过一趟,是师娘父亲八十大寿的时候,一晃快十年。不过,咱们到那应该是十月,正好狩月,说不得能碰上黄州一年一度的大狩会。”“狩月,大狩会?”关从简像见到谷子的老鼠,竖起耳朵。俞墩笑道:“地方风俗吧,咱们南方人多,水多,山少,林少,妖兽少,但从中原往西北,都有狩月这個说法,就是秋分满月的下一个满月。秋分时候的满月叫收获月,许多作物成熟,象征丰收,这时候天气转冷,野兽要储食过冬,会跑到田里吃残留物。再满月时,一轮硕大圆满的月亮,恰好照亮在林间疾驰的猎物,于是大狩会应运而生。”陆刚补充:“就和咱们的河神祭相仿,普通人抓山猪,武师抓妖兽,表现出彩的人会得到姑娘们的青睐,豪门大族也会凑钱设奖。奖励相当丰厚,我来时那届,进到前五脉髓玉液保底,头名更有类似魂金莲的养魂宝物,是故黄州民风尚武,彪悍。前年武举,狼烟二十八宿里就有一个出自黄州,具体对应的哪一宿我给忘了。”俞墩点头。“咱们这边多稻麦轮种,单丰收月便要拖到十月上旬乃至中旬,陆上妖兽也不多,就没这种习俗。”“好啊!”关从简,徐子帅猛拍大腿,目光炽烈,热血澎湃。恨不得拿上船桨,人力划船,早日飞到黄州。脉髓玉液对狼烟武师的吸引力不言而喻,遑论养魂至宝。梁渠同样心动,却有一事不解。“脉髓玉液就已价值不菲,前五皆有,再加养魂宝物,得花费多少银子?”黄州人这么大方?义兴镇河神祭能有那么多人出钱,不是大户真的大方,而是因为他会分胙。“无利不起早,此等盛会,年年花费惊人,自然有其挣钱手段,师弟去了就知晓。”俞墩卖个关子,众人更为期待。徐子帅转头:“阿水,咱们几时能到运河口?”梁渠抬头。獭獭开从桅杆上滑下,翻开地图,爪子挪动,比比划划。徐子帅没看懂。“什么意思?”“咱们先往北,经黑水河顺流,再重新并入江淮河,快则两天,慢则三天,就到澜州运河口,到时候同大师兄汇合,大概半月左右能到。”“半个月?”徐子帅大喜,“好好好,让你的水兽再加把劲!快一天,赚一天!”噗!水柱涌起。船头的肥鲶鱼朝天吐水。徐子帅手指:“这又是什么意思?”“一条宝鱼加速一百里,加的越多,游得越快。”“先欠着行不行?”噗!肥鲶鱼再吐。“小鱼经营,概不赊账。”“嘶,你这鱼怪机灵的。”向长松嘲笑:“四师兄怕不是连条鱼都要骗。”“必不可能!”徐子帅矢口否认。向长松举手:“俞师兄,陆师兄,到了那边,咱们怎么叫人啊?”“唔。”众人面面相觑,真不太清楚师娘的父亲要怎么称呼。师姥爷?俞墩摆摆手:“没必要多想,师娘父亲是致仕的光禄寺卿,咱们跟着喊许大人就成。”……夜晚。梁渠独自下水,搭建通往上饶埠的涡流水道。涡流水道未曾蜕变为神通,但水王猿和泽狨搭建出来的质量截然不同。一次搭建,即可支撑数月之久,一条水道更可延伸出百里。质的飞跃。梁渠准备就此一路铺设到黄州,麾下水兽,物资,凡有需要,随时能够往来。淮江五湖之一的彭泽就在黄州附近,大小远不如江淮大泽,却另有一番光景。路修得够好。彭泽和江淮大泽就是紧挨的邻居湖!第三日清晨。密密麻麻的水鸟盘旋天空,等着船上的人倾倒出昨晚吃剩的残羹冷炙。关从简起个大早,一口一个新鲜出炉的蟹肉小笼包,满嘴流汤,鲜掉眉毛。船上有个白案师傅,白案师傅还带两个徒弟打下手,没有道理不充分利用。一天三顿,有两顿面食,下午额外再添一顿小点心配茶。舒坦。梁渠站立船头,吹着江风,端捧大碗咥肉酱拌面。淮江宽广,一眼望不到边,江浪涛涛如潮。商船云集,各挂长帆,小至十数米,大至百米乃至数百米的都有。扬波之橹,多于东溟之鱼;驰风之樯,繁于南山之笋。“真壮观,头一回见那么多船,马上到运河口了吧?”徐子帅抱着碗跟出来。“嗯,澜州,运河和江淮河的交叉口,大师兄说让我们上岸后去鼓楼附近,有人等咱们,嘿,到港了!”梁渠擦擦嘴,放下碗筷。獭獭开掌舵,驶船抛锚靠岸。桅杆林立。豁牙渔夫敞开衣裳,乘着小船穿梭其中,向往来大船吆喝卖鱼。江獭放下木梯。“慢些。”杨东雄搀扶着许氏,从甲板上下来。“大人,你船过三丈,不到十丈,属于中船,没买船位,两艘泊一个时辰四十文,一天便宜些,四百文,找人看船另算,不知您是要……”“先停两个时辰的,不用看船。”“好嘞。”港口伙计麻溜收银找钱,对梁渠身上的官服腰牌视若无睹,真有几分新鲜劲。梁渠笑问:“此前去别县靠船,可没人敢收我钱。”伙计用戥子称好银钱,拾出几粒碎银:“大人您说笑,咱们这南来北往的,单说那百丈商船,哪是普通人造得起的?可咱要不收它钱,那么大的港口,用什么修不是?凡事态度好些,像您这样的贵人,哪会在乎这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呢?大人,给您的找零。”“行了,收着吧。”“谢大人赏!”“喂,那伙计,来收钱!”“诶,来了!”有大船靠岸。伙计告声歉,拎着戥子上前收钱。“倒是有趣。”“阿水,干嘛呢,快些!”“来了!”码头鼓楼。两个亲卫吃着花生米闲聊。其中一人眼角余光习惯性扫过,目光忽地顿住,拍拍同伴肩膀。“诶诶,往南看,那个是不是大人父亲?”“我瞧瞧!”同伴从怀中抽出画册,反复对比,眉毛一挑。“错不了,一模一样!五官和杨大人神似!等等,大人父亲旁边那个女子是谁?”“大人母亲?”“不像啊,你看。”同伴展开另一幅画册,上面是一女子,虽说能瞧出年轻时是个美人,然双鬓斑白,额生皱纹,怎么都和杨东雄身旁三十左右的妇女扯不上关联。“大人有姊妹吗?”“没听说过。”思忖片刻。展开画册的亲卫猛拍脑门。“坏事,莫不是大人父亲纳了个妾!” 第五百五十六章 捡的,全是捡的 “纳妾?”杨许愣住,“谁,我爹?”“属下亲眼所见!”亲卫阿武信誓旦旦,“您无姊妹,偏大人父亲却与那貌美女子行为举止亲昵,挽臂搭肩,关系绝非寻常!”房间内陷入沉默。三两亲卫暗暗发笑。阿武莫名其妙。少顷。杨许双指叩桌。“阿武,问你,我去黄州做什么?”阿武思索道:“给大人外祖父祝寿,会见亲友,一叙相思之情?”“我爹呢?”“给老岳丈祝寿?”“你的意思是,我不在家的五年里,我爹不止纳了小妇,更要带着小妇,千里迢迢赶去黄州,给自己的老岳丈祝寿?”阿武反应过来,尴尬低头:“好像是说不过去。”杨许起身,拍拍亲卫肩膀。“阿武,你和别人不一样,千万别把光阴浪费在读书上,好好练武。”“大人放心!”“走,同我下楼迎人!”“是!”……“老爷,夫人叫我阿兆就成,先前鼓楼上和我一道的叫阿武,先行一步去禀报大人,马上就来。”阿兆恭敬抱拳。杨东雄问:“你们来有多少人?”“算上大人七人,亲卫六名,俱为狼烟地桥、天桥的高手,修行有六甲神阵、落飞鹰阵,转圜无隙,桴鼓相应。即使对上狩虎初境的大武师,亦可相衡片刻,老爷若有事,尽管吩咐我等。”“大师兄威风啊。”徐子帅念念叨叨。梁渠默算房间。下人和白案师傅徒弟两两挤一个,正好把青木大船单间塞满。人丁兴旺啊。“是大师兄!”俞墩突然出声。梁渠抬头。鼓楼下,汹涌攒动的人潮悄然分开。为首的高大青年五官和杨东雄神似,龙行虎步,黑衣武士左右相随,两相靠近,有风扑面而来。“父亲!母亲!师弟!”青年张开双臂,同俞墩,陆刚热烈相拥,再望杨东雄、许氏,张了张口,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胸膛接连起伏三次,青年深吸慢吐,整理衣襟,后退三步,恭敬执礼。“游子未能归,感慨心如捣,孩儿日思夜想啊!”酒楼。杨许腰背笔直,面色微红,谈性高涨。整张桌十好几人,静静地听。“心想我爹纳妾这么大的事,怎么五年书信里未曾提及半分,还要带去黄州见外祖父,亲眼一看,果真误会。去年书信,单知道我娘有变化,却不曾想变化如此之大,一见面,能让阿武以为我爹讨了个二十多的小妇!”许氏捂嘴,眉眼弯弯。阿武面色涨红,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流金海到江淮泽的迥异,从河源府到帝都的沿途风光,从冬天的大雪凿冰捕鱼,到开春的小战,夏初的赛马,好一派北境风光。杨许絮絮叨叨,一口气说了许多。中间徐子帅,曹让偶尔插话,询问更多细节。梁渠听得有趣,端起飘着果粒的酪浆,小抿一口,淡淡的甜味混着冰凉弥漫开来。足有一二刻钟。杨许止住话头,望向长桌下方:“这三位便是胡师弟、向师弟和梁师弟了吧,久未归家,你我四人连面都未曾见过,疏于关切,做大师兄的实在汗颜。”三人忙道没有。寒暄一二,道几句旧日寻常。杨许关切起师弟本领。“尚不知三位师弟武道进展如何?”“奔马初境。”“奔马初境。”“狼烟地桥。”“咳咳。”梁渠甫开口,胡奇,向长松就止不住咳嗽,跟着阿武一块低头,寻找砖石缝隙。杨许大笑。“去岁我拢共收信三封,师父给九师弟着墨极多,头一封讲喜得弟子,品性纯良,出类拔萃,第二封便说九师弟拜入河泊所,成就奔马。当时我就有纳闷,这不算完,紧接冬天第三封,言梁师弟治水有功,得圣皇口谕。我手执书信,真有几分茫然无措,怀疑是不是信使送错家书。”不止杨许。六位亲卫全有惊吓。梁渠年纪轻轻,排到末尾,望之众人里最小的一位。岂料境界如此之高。无怪乎感受不到气血波动,原是大家平级!了不得。连大师兄都表现如此,胡奇,向长松尴尬稍缓。不是自己不行,是师弟非人。越王从北到南,就送这么一块玉牌,金银铜的都没地说理去呢。热闹大半個时辰,临近中午饭点,大堂内往来人渐多,气氛热烈。杨许要做东请客,进包厢摆上一桌。杨东雄道:“江上风浪小,装进食盒带到船上吃吧,赫连兄尚在甲板看船,咱们不好吃独食,且早日抵达黄州,你娘好和亲人多叙两日的旧。”“那便不耽搁,大家去一趟黄州不容易,师弟的船上留有空房吗?”“单师兄七位是够的,无需另外租船。”“另有七匹马。”“有两艘船,底仓空间足够。”“好!今日沾沾小师弟的光,省些银两。”杨许点些饭菜,让伙计送到码头,自己带亲卫回屋收拾收拾行李登船。“宝船啊。”运河口岸。黑马踏着跳板登船,进到船舱底部。杨许伸手抚摸青木大船的龙骨,一眼瞧出材质非凡。由整根的青水木切削成型,两侧延伸出的肋骨亦然,就连拉船的三头水兽都是大精怪。单这样的配置,得花多少钱?“师弟好阔的财力!”“不费什么钱,水里捡的。”“水里捡的?”“杨师兄登船吧。”徐子帅探头招手,“慢慢伱就习惯了,阿水总能从水里捡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总能?杨许面露古怪,却没多问。宽阔的甲板上,师门齐聚。酒楼伙计搬来食盒,龙女帮忙替换成船上瓷盘。忙碌中。毛爪子从桌底伸出,偷偷抓向烤鸡腿。啪!龙瑶一把拍下,把吱哇乱叫的小江獭从桌肚里拉出。“好生高挑漂亮的女子。”“大师兄有所不知。”徐子帅搬个小马扎靠近私语,“这是江淮龙女,天生肤如白玉,个头高挑,也是阿水从水里捡的。”“这也能捡?”杨许瞠目。“诶,长蛟过江是这样的,大师兄你接触得少。”“旁边那个呢?”杨许指向踏着跳板,从旧福船过来的龙娥英。此女比之先前两位更惊为天人,乍一瞧快五尺七,偏没有半分不协调。徐子帅咬咬筷子头,斜瞥一眼。“一样,捡的。” 第五百五十七章 起点即终点 “来来来,引满举杯!引满举杯!”微风轻柔,吹开的白浪绵密不算多大。青木大船稳如平地。徐子帅单脚踏立马扎,把酒壶高高地提起,清澈的酒液化作一串透明珠线坠入杯盏。琥珀色由浅到浓,渐升渐高,一滴不多,一滴不少,盈盈润润的沿杯口突出一线。天边白云飘晃,酒液漾出一环一环的光影。热烈的哄闹震得船板轻颤。杨东雄把住杯盏,一口饮干,托举杯底,动作利落,平稳,无半滴酒液泼洒,引得满船喝彩!“好!”“杨兄爽快!”“再满再满!”……杯盏横倒,淌出残酒。小江獭坐在桌底,抓住整只烤鸡分食,连骨带肉吞嚼下肚。有一只环抱酒坛,倾倒良久,最后几滴酒液落入舌尖,酥酥麻麻的感觉让獭打个机灵,晃晃悠悠,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嗝!小酒坛骨碌碌滚动甲板。留人收拾狼藉,酒足饭饱的梁渠回屋呼呼大睡。右舷。杨许酡红着脸,扶住船栏干咽几口唾沫,恢复如常,再接水擦脸,消去酒味,进入舱室找杨东雄。先前人太多,许多东西不好当面问。宗师三步。自己老爹怎么莫名其妙就差一步?如此大事,家书里未曾提及,必定是近三个月有变故。“这事……忘记给你,本想你八月从河源府出发,发了也收不到,索性等见面再说。”杨东雄解开酒意,怀中掏出一本小册,“眼、鼻、耳,三识法,记得吗?”“记得,梁师弟给的法门,玄妙非常,孩儿在河源府,靠此技法,专抓北庭密探,立下不小功劳,得了个鹰眼的诨名。”杨许回答两句,接过小册观览,《身识法》三個大字跃入眼帘。思绪稍转。“父亲靠此法门熔炼百经?”杨东雄漱两口清水,缓解口中干渴:“还未曾熔炼,信上如此说罢,除开身识法外,尚未见到有其他讨巧之法,若是未成便信誓旦旦,多少显得奇怪。”杨许恍然。师弟给的法门好是好,端是难练,短时间内出不来成果。九月去黄州,时间一来一回相当紧张,给徐将军的信上只能先说结果。“你好生修炼,熔炼百经即成,平日里能节省不少功夫,多出来的精力就是最大的财富。”“孩儿晓得。”退出舱室。杨许凭栏相望,迎风远眺。徐将军说得一点不错。自己老爹当真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不过……“流金海里怎么什么都捡不到呢?”……“呼!”梁渠洗把脸,启开窗户。夕阳黄昏,水鸟低翔,一片碎金粼粼。床旁摘一粒葡萄,当即有水鸟收拢羽翼,俯冲抢走。黄州位于江淮河旁,不走错河道,一路往西就成,分外悠闲。肥鲶鱼等兽甩甩尾巴,拖动船只前行,任劳任怨。甲板上。关从简正锤炼拳法,虎虎生风,见梁渠午觉睡到傍晚方起,懒散非常,收拢架势:“上船三天,怎么从不见你练功?”龙瑶搬来躺椅,梁渠顺势靠下,摆摆手:“我天资非凡,躺着就能进步。”关从简若有所思,忽听旁边传出笑声。“笑什么?”“没什么。”徐子帅正经神色,摆摆手。旁人不清楚,他还能不知道?梁渠过去天天晨练,起床必先打一套猿拳,练一遍长枪,以确保技艺不会生疏。如今突然“懒散”。一方面,江上几日确实悠闲,让人放松,另一方面,显然《身识法》入了门,不用苦哈哈的每天操练,保持不退步。怎奈关从简好似当了真,愈发刻苦。此后数日,除开晚上搭建水道,贯通东西,梁渠一派出门远游姿态。天天甲板开宴会。吃饱睡,睡饱吃,大鱼大肉,口腹之欲可劲满足,不胖半分。不吃不睡时,便找人闲聊,打牌,观光。路上有两次靠岸补给,亦会下船陪师娘到城里头闲逛。日子过得好不惬意。“来来来,走过路过看一看,看一看啊。”“新出炉的炊饼,香得嘞。”徐子帅走在队伍前头,挡开往来人群,背着大包小包悄声问:“阿水,寿礼你准备的啥?”“带祝福的两套瓷器,一套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一套麟趾呈祥,螽斯衍庆,师兄呢?”“准备到黄州再买,许老爷子大寿,场面肯定热闹,周围卖寿礼的不会少,到时再看有没有新意的,没有就让贾师傅整两个寿桃。”“也是。”关系有远近,亲疏。杨东雄,许氏,大师兄肯定要备好物。他们几个徒弟蹭吃蹭喝,陪玩,开眼界行致居多,没必要送什么贵重贺礼。打肿脸充胖子。寿宴上又吃不回来。十几两,几十两的小物件一思意思就成。梁渠提醒:“师娘,浔阳是最后一站,补给完这趟就不靠岸了,直达黄州。”“知道了。”许氏挥挥手,牵着龙娥英的手继续挑饰品。再晃三日。十月初。青木大舟抵至黄州南岸。绞动揽绳,收拢风帆,獭獭开跳上肥鲶鱼脑袋,对照地图指指点点。听得江獭指挥,三兽调转方向,驶出江淮主流,拐入支流巴水。宽阔无边的河道逐渐收缩,立足船头,能轻松看到两岸风光。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平阳府里的第一轮水稻尚未长成,黄州乡民已经在收割第二茬。许氏站立船栏,久久不语。吱嘎。房门启开。杨东雄踏足甲板,引得众徒弟瞩目,赫连念慈都不免关心。“师父!”“师父,如何?”“洞开玄光了吗?”似是梁渠言语起了作用。登船向黄州进发始,除开头几日杨东雄露过面,其余时日全在自己房间静修,破关之志熊熊。面对众弟子期盼的目光,杨东雄莫名生出了些许压力。怎么回事……少顷。杨东雄摇头:“洞开玄光谈何容易,为师已于此境蹉跎许久。”众弟子稍稍失望。“不过。”杨东雄话锋一转,“也不是全无收获,比之曾经有了眉目,半月内,或可一试。”众人大喜。杨东雄狩虎大境蹉跎许久,深知洞开玄光的困难。然不知是否是时势不同,心境有差。《身识法》,玄黄牌作保,过去的起点一下变成终点,压力大减,加之朝廷和徐文烛的物资支持。曾经巍若高山的宗师一步,如今变得不过寥寥。有困难,不多。 今天更新会比较晚。 .la11号到14号参加阅文年会。睡了几个钟头就早起坐了半天车。努力码字中,大概要十二点。《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五百五十八章 年轻有为(二合一) “下船,下船!”“阿武、阿兆、阿荣,来搬货;阿吉,去东边找找,我先前船上看见前面有个车马行,几步路,多租赁些马车回来!”船舶靠岸,三十余人陆续下船。杨许指挥亲卫帮忙,自己去底舱牵马。闷有十多天的高头大马踩着踏板回到陆地,不住甩头,踏蹄,喷鼻,多少带点脾气。“莫急莫急,知道苦了你,今日吃好的,犒劳犒劳。”杨许抚摸马头,马脖安慰,再看一旁赤山,竟无半分抱怨,进而联想到驾船的江獭,颇为羡慕。“师弟真是御得一手好兽……”嗤!赤山喷个响鼻,高傲的扬起头颅。舱室内。梁渠收拾兵器、银两,随手触摸衣架上的白服。手感顺滑柔软。面色一喜。“成了!”足一个月。这件鲛人至宝终于从硬如钢板的状态逐渐软化,柔软如初!颜色未曾因吸收瀚海蓝金变化,不变色时,依旧棉白。质地……“韧性有增。”梁渠握住青狼挑断的龙灵绡线头,将之捻合,丝线自然生长重组。好事。三块瀚海蓝金完全吸收,龙灵绡强度有增,用灵兵挑线需费些手力。“吸收水泽精华的能力不知恢复没有。”今日之前,梁渠曾带龙灵绡下水试验过。宝衣有了和瀚海蓝金一样牵引水泽精华的效果,只不过比单体瀚海蓝金效用略差,一個时辰吸收到的量仅有三分之二,从石头变成衣服,中间有损耗的样子。“阿水,人呢?”徐子帅外头嚷嚷。“来了!”梁渠脱下常服,换上龙灵绡,匆匆下船。港口。尘土飞扬。亲卫阿吉骑马赶到,后头跟有十几辆马车。如此一桩大单,车马行管事亲自前来商谈,杨许出示凭证,几番讨价还价,正欲掏押金。许氏伸手按住。“不知管事姓氏?”到手的银子出了差池,管事颇有不快,却不敢发作:“姓廖,夫人有何吩咐?”“廖正焕认识吗?”车行管事怔住:“夫人认识我大伯?”许氏淡淡道:“你大伯得管我叫一声姨姐。”姨姐?车行管事上下打量许氏。长得满好看,年龄不大,二十余,顶多三十,怎么辈分那么高?自己伯母不是许家旁支小辈啊。但见左右来人气派,不像消遣开玩笑。“夫人您是许家的……”“许寺卿听过吗?”寒暄几句。车行管事神色微变,连连作揖,分外恭敬。“再给您八折!”许氏默不作声。管事咬咬牙:“七折!”“五折,挂账许家。”“这……”管事犹豫。许家办寿宴,车马生意正是好做的时候。五折,平日里不亏,能赚些皮毛,然值此时日,赚不多就是亏。“嗯?”“得得得,您是长辈,就当小的孝敬给您。”轻松砍价一半,顺带转移了支付对象。许氏云淡风轻地挥挥手。管事指挥车马上前,车架排成一排,马夫卸货。适才下船的梁渠目睹全过程,目瞪口呆,脚步挪向二师兄俞墩。“师娘在黄州门路那么广的吗?”“背后嚼舌根可不是好习惯。”“咳咳。”梁渠抓抓后颈,“师娘,弟子只是好奇。”许氏解释道:“我叔叔二女儿年轻时同一个姓廖的书生好上,这丫头从小就被宠坏,脾气犟得很,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扬言家里要不同意就私奔。家里没了办法,只好答应,谁知东边不亮西边亮,那书生虽没什么读书中举的本领,却做得一手好生意。几十年下来,我叔叔给了不少支持,黄州车马行几乎全改姓廖,先前我看管事眉眼有几分相似,上前一问,果真如此。”众弟子恍然。亲戚!徐子帅搓搓手。“平阳镇上师父说了算,咱现在换了地,那全得靠师娘!幸好弟子平时不少孝敬,终于等来好日子!师兄师弟们敞开玩乐,街上看中哪家女子,莫要客气,扛起便走,师娘只手遮天……”“遮你个头,头一个报官来抓你!”许氏伸出食指,戳住徐子帅的额头往后压,直把徐子帅压出一个“铁板桥”,后脑贴地。众人哈哈大笑。各类礼品搬运上马车,雇人看顾好船只。男人骑马,女人乘车,跟着队伍往州城里去。啪!马夫甩鞭。獭獭开翘起二郎腿,躺靠板车,剥开新鲜的花生往嘴里塞,对路人异样的目光视若无睹。“黄州,大有不同啊。”梁渠骑上赤山跟随车队,沿途所见所闻分外新鲜。许是一州中心缘故。州城的繁华不比平阳府城差,且有一点尤为显眼。街道上所有的米铺,布庄全挂有许氏二字。无一例外。见梁渠注意布庄名称,杨许轻夹马腹,并排而行。“师弟心有困惑?”梁渠问出心中所想。从下船遇见车马行管事始,许家存在感就异常强烈,这是他在平阳府里从未体会到的。杨许轻笑:“师弟远门到底出得少,天下两京一十八省,疆域何其之大,连北庭的流金海,如今都被纳入咱们版图,然两京独立出来,就证明其有不同。南直隶为陪都,本朝发家地,对地方的掌控力无疑要比其他州府强得多。我记得淮阴府里有个翁家吧?现在应该搬到了平阳府,搬来前,你可曾听闻几回?”梁渠摇头。翁家有个宗师,且做药材生意,事关名声,理应大名鼎鼎。但没搬到眼前时,同一个府里,他愣是没怎么听过。杨许道:“帝都,南直隶里,纵使你族中有宗师老祖坐镇,世家的存在感也高不到哪去,朝廷政令无处不通达。让伱调粮,延误半日亦要问斩,说撤淮阴府改平阳府,就得一月内改易,晚半天治罪,宗师亦得跟着搬家。两京外头截然不同,许家虽以布匹生意闻名,做的可不单是绫罗绸缎,方方面面皆有涉及。自己不干的,树大分枝,让亲近联姻的小家族干。黄州离南直隶不远,尚不明显,单单生意做得大,若是去到西北,真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外来户进到网里想往上爬,难得很。”网?梁渠深有体会。俞墩点头:“天下之大,无非大的管小的,小的依附大的,相互团结,相互依靠,哪天大的管不住了,天就要变,位置就要换。”杨许笑道:“我朝起势,单打头阵的武圣就近两手之数,团结响应者不知凡几。口口声声说中立的封王,消息早上到,晚上就倒了戈,虽不知大乾老皇帝当时是什么反应,我觉得是换了不止一条裤子的。”“如此说来,两京百姓生活最好?”向长松好奇靠近。“唔,倒不一定。”杨许摇头。梁渠不解:“这又是为何?”在场众人,除去师父外,恐怕没有比大师兄见闻广博的。平日里师父也较少讨论朝政,颇有些“老年人”的谨小慎微。不完全看懂的事,从不发表言论。“依我看来,边塞百姓最差,南边百姓次之。反倒黄州这样不远不近的地方,百姓生活最好,颇为富足,说是盛世绝无问题。不生大病,单出来做工,青壮都能一天隔一天吃顿肉食,再不济也得有顿豆腐,繁忙时,十日不见荤腥那是要闹的。”众人大惊。“这是为何?”杨许想了想道:“边塞太贫瘠,田里产出太少,恨不得一人种十亩田,南边倒不贫瘠,更是繁华无双,偏人太多,有田者少。”梁渠若有所思。胡奇,向长松几人没明白过来。梁渠解释道:“徐师兄看上一貌美女子,提出用十两银钱,共度两支蜡烛的良辰,转头发现女子家中有百顷良田,住四进大院,能得手吗?”默默旁听的徐子帅诧异回头。“不是,说话就说话,怎么扯到我了?”胡奇摇摇头:“不是傻子,不大可能。”“?”“倘若对方家徒四壁,且有重病父母要赡养呢?”向长松以拳击掌:“那徐师兄真有可能占到便宜。”“喂喂,真讨论上了是吧!”“一个意思。”“咦。”杨许微讶,“梁师弟打的比方颇为有趣,道理是这个道理,貌美女子不困苦,徐师弟焉能用十两银子得手?可徐师弟占得好处,貌美女子便吃了亏。”徐子帅心痛不已:“大师兄,怎么连你也!”“大师兄说说许大人吧?咱们见到要不要注意些什么?”曹让岔开话题。光禄寺卿,从三品,职掌宴劳荐飨之事,分辨其品式,稽核其经费,祭祀之期,更要负责部分礼仪,负责分胙。标准的文官老学究。几人全是糙人。万一哪里做得不对,岂不丢脸?“不碍事。”杨许摆摆手,“外祖父最烦这些,以前办差,每个品级的官员标准全不相同,差错一步,皆要掉脑袋,年龄一大,从朝中致仕后,愈发随心所欲,谁和他提礼仪,规矩,他要拉着对方耳朵往里面吐唾沫。”众人稍稍放心。不爱讲规矩。那感情好。马车队走出十几里,矮山绵延,比之翁家大院只大不小的建筑群浮现眼前。“许家有臻象宗师,较少露面,许大人属于明面上辈分,资历最大的几位老人,有亲兄弟姊妹一十二人,如今还活着的一半不到。各种堂兄弟,表兄弟更多,加上后代,后代的后代,数百人不止,咱们没必要去记,遇到人,你们就跟在大师兄后面行礼。”俞墩嘱咐两句。此时许氏已经下了马车,教门房禀报。“您是……许大小姐?”门房颇为年轻,二十余岁上下,听闻许氏是许容光的女儿,不禁狐疑。许容光年近九十,有且仅有两个女儿,至少五十往上。对不上啊!许氏无奈:“崔叔在吗?”“夫人稍等。”见来者对许家如数家珍,门房不笨,赶紧去喊人。没一会。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拄着拐杖出来,见到许氏直愣原地,抛开拐杖,两只手掌使劲揉眼,再看杨东雄,迟疑道。“你是……杨姑爷的女儿?你娘呢?”“崔叔!就是我呀!”许氏眉眼弯弯,“小时候我和娴静总是从学堂偷跑出去玩,您从不舍得向我爹告密,还记得吗?”“真是大小姐?”崔老头胡子轻颤,反复对比,险些坠下泪来,嘴里喃喃碎念,“前些年见过的,明明见过的,怎么,怎么,变了,变太多了,我都不敢认,心想怎么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不好吗?”“好好好!快进来,快进来。”崔老头忙侧开身子,顺手抽了一拐杖年轻人,“快去禀报许老爷!”“哪个许老爷?”崔老头险些闭气。门房反应过来:“我去我去!”许氏上前拍拍崔老头的背,莫名好笑:“那是您孙子?瞧着有几分像。”“上次你来是我儿子看门,去年不小心摔断腿,瘸了,就换成我孙子,长得是像,脑袋瓜子一点不如,榆木疙瘩,差远了,快进来吧,我给你们领路。”崔老头招手。边上下人推开大门。众人牵马步行。崔老头抓住许氏的手,絮叨繁多,回头再看:“今年多出好些子弟,这是你大儿?”杨许上前一步:“崔爷爷。”“你二儿……”话到一半,崔老头猛地止住,“俞墩和陆刚吧,你们又壮了,壮些好啊,上次见,得是十年前。”许氏面色无异。俞墩和陆刚上前抱拳。再往后,众弟子一一见礼。虽只是一个腿脚不利索老门房,修为浅薄,气血衰败,撑死四关,但显然和师娘关系要好。曹让往后,崔老头认认真真的打量,要把今年来的新面孔全刻凿进脑子里。轮到梁渠。崔老头对梁渠挂的腰牌感到诧异:“衡水使?”梁渠作揖:“崔老慧眼。”“你多大?”“迈过今年,刚好二十。”崔老头点点头,他转过去,再问向长松:“你多大?”向长松满脸尴尬:“二十有二……”“什么官职?”“没……没官职。”崔老头再往前问胡奇:“你多大?”“咳咳。”胡奇望向师娘。许氏觉得好笑:“崔叔莫要再问,小七,小八都是有志向的好孩子,偏有人不走寻常路。”崔老头明悟,豁着牙拍拍梁渠肩膀。“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我看,比那霍家小子要强!” 尴尬…… .la昨天没说清楚,因为11号到14号阅文活动,所以更新都会比较晚。然后今天卡文……本月第二天假。至于为什么每次请假都这么晚。因为不到最后两三个小时,作者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灵光一闪,大爆发赶出稿来。今天晚上本来想憋一憋,发一章的,结果最后父女见面内容的这五百字实在想象匮乏,一个多小时也没码出来,写了删,删了写,然后看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焦躁,之后就是越焦躁越码不出的循环。最后剩一个小时,还是憋不出,只好请假,连这张假条都犹犹豫豫写了半個小时。因为不太敢发。一发啥评论都能想到。就跟写不出来作业,马上要被刚下班的家长抽一样,心理压力巨大。坦白说,有的人考上清华,每天学五六个小时就够,有的人就得学十四五个钟头。我每个月差不多要请三天假,偶尔会到四天,基本用光能兑换的保全勤假条才能平衡输出,唯一一次爆更是上架,那是把开书前的存稿全发了出去。明天是爬黄山的活动,已经推了,酒店码字。.la, 第五百五十九章 干他一票! “霍家小子?”崔老头道:“你许久不归家,好些事不清楚,隔壁三房,许开锋的女儿,小堂妹,有印象吗?”许氏陷入回忆。“从小爱扎两个丸子头?”“对对对,爱扎丸子头!”崔老头敲击拐杖,“约莫三十年前,你堂妹外嫁到隔壁筠州霍家,三年不曾怀胎,头一年尚且安好,后两年闹腾的,鸡飞狗跳。隔三差五就因纳妾的事吵架,归宁父母,嘿,谁想到三年后吵过一次,接回去没两个月就有了,一怀怀个好种,天生夜叉骨!霍家人宝贝的不得了,产子当天给包了個十六万六千两的大红包,敲锣打鼓来许家报喜,让老祖宗给取了个名,叫霍洪远。”“有点印象,不是挺好么?”“好肯定好,天生武骨,再差都是好事,这小夜叉也算争气,今年二十有五还是六。前年朝廷武举,一路过关斩将,列上狼烟二十八宿,排行东宿第七,对应‘箕水豹’,改出个巡海夜叉命。”“不错一孩子,崔叔不顺心?”许氏笑问。真要那么好,客气之下,至少该说不比对方差。怎会拍着阿水肩膀说一个不如另一个,定是有糟心事。果然。崔老头叹口气。“害,能力不错归不错,从小娇生惯养,让霍家给宠坏了!性情骄横、刚愎,远不如你这几位弟子沉稳。那小夜叉,武举前命格就是瞋恚夜叉,从小撵着下人跑……武举后,命格有变,却没见有改。前些日子和另外一宿‘尾火虎’搭伙来许家留宿,住有两天,坐船去南边的庐山玩,我瞧着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鼻孔看人。”“年轻哪有不气盛的,莫看小九……”许氏和崔老头攀谈。落在后头的众师兄弟波澜不惊,目光前后移动。夜叉骨?巡海夜叉命?见怪不怪。在场三十多人里就有三种武骨。梁渠,关从简,宗丽婵,哪个不是?小师弟武骨更是离谱。神隐两次,非比寻常。崔老头人老,心思未变迟钝,目光随之落到后头的关从简身上,意识到自己先前有遗落,退后两步。“你是杨姑爷的几弟子?”“我?老爷子你认错了,我不是杨大师弟子。”关从简大大咧咧,跨步站到赫连念慈旁边,“这才是我师父,我要到大同府,悬空寺去,正好顺路,听闻有大狩会,先留黄州玩一玩。”赫连念慈道:“我与杨兄为平阳府同僚,从简是我弟子。”师徒二人本想靠岸黄州,一路往北,船上听闻有热闹能凑,便临时改个主意。悬空寺闯关什么时候都能闯,一年一度的盛事难逢。机会好。说不得关从简能再开两脉。“哦,大狩会。”崔老头恍然,“今年满月需到二十日,再过十一二天便是,赶上许老爷子大寿热闹,咱家给有不少彩头,光脉髓玉液便给出五瓶,头三名皆有,其余各家也给的不少。”“正好!”关从简以拳击掌,“参加完大狩会再去大同府,回来说不得能再碰上,一并回去。”“有志气……”梁渠靠近杨许:“大师兄,听崔老意思,武举中举,能改命格?”“不错,命格一事不绝对,你应当清楚吧?”“知道。”命格不能当做指路明灯,仅供参考。因为人与人之间关系多变,命格往往会相互影响。好命格亦会未成先夭,坏命格有贵人帮助,照样平步青云。碰到些关键节点,死里逃生,一朝顿悟,更会如蝴蝶破茧般改易命格。梁渠当初测命格前曾有过了解。杨许道:“诏礼部三岁一贡举,武举亦然,按年龄和境界分,最受世人瞩目的,当属年岁三十以下的狼烟二十八宿,潜力最大,一经排入,人生大变,自然对个人命格有影响。”梁渠不解。“仅是如此,不该人人有变化吧,有人说不得就是命里有呢?这种人占多数吧?”“朝廷故意以二十八星宿排,自然做了好些手段,天时地利,皆有讲究,‘瞋恚夜叉’变‘巡海夜叉’,少瞋佷戾,广大本领,只好不坏,朝廷给排箕水豹,应该有什么说法,估计本就是个水行夜叉。”“阿水没满三十,是不是能参加明年三月武举?”徐子帅突发奇想。梁渠不足三成力,便能角力胜过即将迈入狩虎的俞墩师兄。换言之,天桥圆满的狼烟高手,两只手打不过小师弟一只手!此等实力去参加狼烟武举,岂不嘎嘎乱杀?登台后一拳一个小天才!“科举唯有白身方能参加,当官的举人欲要考取进士,需先放弃官职,武举也一样吧?”梁渠望向大师兄。“不,武举同科举选拔性质不同,就像是立军令状换取机会。”杨许摇头,“师弟年龄、境界全满足,户籍、出生更是明晰,如此便够,不过实无必要。”“怎么说?”“今时今日,梁师弟去参加,即使仗着三十为限,每小三岁,拔高一档,排得东宿头名‘角木蛟’,也得不到多少好处。论予官评品,狼烟二十八宿一经吏部录入,获得官职起步七品,多半从六,然获封超过从六者少之又少。缺乏历练,朝廷不会贸然给伱拔擢到关键位置,少说让你适应个一年半载,为历来惯例。命格上,长蛟走江相当不凡,夜叉不过小凶神,小阴鬼,蛟走江即为苍龙,大正神,论位格,不比龙象武圣的大柱神山差,单靠朝廷的狼烟二十八宿排位,改不动。”“名声呢,多捞点名望总是好的吧?去帝都见到圣皇,留个印象,岂不血赚?”陆刚反问:“师弟得圣皇口谕,不是已经挂名?”“哪有嫌多的道理。”杨许笑道:“真想要名望,与其千里迢迢跑到帝都,磨蹭好几个月,报名、参加、比试,倒不如寻个由头,找机会同当科‘角木蛟’大庭广众下切磋比较,赢了不是应有尽有?”徐子帅怔住。“能这样摘桃?”“怎么不能?年年都有人去摘这个大桃,就挑人最多的地方,时候,堵在武举门口挑战二十八宿,甚至有赢的。”“怎会如此?”胡奇不解,到武举头名层次,依旧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得有多高啊?俞墩补充:“狼烟二十八宿,本就不是挑选大顺境内,三年里最优子弟,毕竟有人三十岁之前就已迈入狩虎大境,当上六品乃至五品大员,会自降身份,再去排么?”“有的更是喜欢取巧,武举排名划分并非按照绝对的实力,年龄、天赋俱有加分,比斗输了,倘若有年岁加持,排名未必就差于对方。奈何寻常百姓不懂弯弯绕绕,单看谁躺谁站,有人就专门挑这类潜力大,却尚未兑现的星宿比斗,”徐子帅大开眼界。真是方法总比困难多。太鸡贼了。梁渠听得怪不好意思。“师兄们未必太看得起我,整个大顺的才俊云集,单给二十八个名额,哪有那么好拿。”几个师兄一唱一和,武举首位,说得跟探囊取物一般简单。结果话说出口,没人搭理。大家各聊各的,置若罔闻。“真是可惜,我想着今年跟师娘来黄州,明年能和师弟去帝都见识见识呢。”徐子帅抱住后颈。苦不能自己一人受。真挺想看小师弟站上擂台,天生神力,一拳一个天桥狼烟的画面。底下观众神色想必相当精彩。“你无一官半职,随时能走,真想去帝都,祝完寿,跟我一同北上,拐个弯给你放下来。”“出远门要大家一块才有意思,一个熟人没有,没劲。”“武举三年一度,能拔得头筹的必然本领过人,几位师兄,不可小觑天下英雄。”梁渠再度出声强调。“要不杨师兄帝都多留两日?再叫上胡师弟,向师弟,咱们几个一块?”杨许摆手:“我没空,武举需待到三四两月,晚点五月都有可能,留到那时候,岂不是离任半年?再回去,寇大宗师怕是要把我按逃兵论处。”“干嘛非要去帝都。”关从简插话,“你们远房亲戚,那什么霍洪远,不是现成的二十八宿吗?差两年多,二十五六,应该没入狩虎吧?”“不错!待会问问师娘和她堂妹关系如何,小时候相互揪过辫子没有,要是不好,让师弟找个由头,干那小夜叉一票!替师娘报仇!”“对,报仇!”“远香近臭,世上哪有不吵架的亲戚,肯定有仇!杀杀杀!”“小小‘箕水豹’,海夜叉,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可笑可笑!”“比斗的重任,交给徐师弟!”杨许拍拍徐子帅肩膀。糟!被冷暴力了!梁渠突然变成小透明。“大小姐,到了。”跨过圆门,进到山水庭院。崔老头领众人横穿绿竹小径,不是去会客厅堂,而是幽静的别院书房。绿荫森森,紫竹成排。小瀑从湖石上倾泻流淌。众人喊打喊杀的热闹停歇。许氏脚步轻快几分。杨东雄捻了捻胡须。“爹!” 第五百六十章 夜叉?感觉不如我师弟。 满桌筵席。“来,尝尝这个!”“鸡髓笋也尝尝。”“家中饭菜可还合口?”许容光银发,银须,红光满面,捧着小碗静静吃米。右上首的许老夫人指向哪个菜,丫鬟便上前夹一筷到许氏碗里。许氏忙用筷子压住小山似的菜肴,端走饭碗。“好了娘,女儿是来给爹爹祝寿,又不是饥荒来黄州逃难,哪有那么大的胃口?”“你都瘦了……”“回回来,回回瘦,我原先莫不是个满身丰肉的胖丫头?”许老夫人面露不快。“我生你大哥才七斤二两,你倒好,七斤八两,差有半斤,接产婆子说再胖二两就危险了,你不是胖丫头谁是?”许氏无语:“您这旧账都翻到猴年马月去了。”知识盲区,梁渠不太懂,和胡奇悄悄碰头。“胡师兄,师娘七斤八两是個什么水平?”“我未成婚,不懂啊。”胡奇挠头,靠向六师兄,六师兄再靠,一直问到三师兄才获悉。“正常男婴六斤六两左右,女婴少个一二两,接近或者超过八斤,十有八九要难产。”“那是挺胖。”向长松摩挲下巴,《眼识法》突然感受到针刺,同师娘斜睨的目光对上,赶紧低头吃菜,伸出筷子,夹个鹅掌到梁渠碗里。“师弟尝尝这个糟鹅掌,不比你家厨子差。”“我不觉得,还是喜欢师爷家的,够辣,够劲,全是下饭菜。”跟来蹭饭的关从简如是点评。“少说话,你吃伱的!”宗丽婵翻个白眼,夹块大肉塞进关从简碗里。“你夹过的也下饭。”关从简大口啃肉,含糊补充。梁渠微微后仰。妈的!突然明白为什么两人能好上了。有人装傻!“只有我,一眼能给你认出来,你爹看到都愣了一阵,真是好笑,自己亲闺女都不认识,当年徐将军来做媒,我就知道会是疼我女儿的好女婿,老实、愣,就你爹事多。”“咳哼!”“小春,愣着干什么,没见老爷有痰要吐?让他吐个干净痛快。”一个小痰盂递到许容光面前。许氏实在好笑:“妈,别房的女儿,孙女全回来了吗?”“回来几个,你爹寿宴要到月底,我算是看出来,越早回来的,都是有大出息的。”所有的风尘仆仆,所有的朝思暮想,皆在一顿私密的家宴中默默倾诉。饭罢。下人收拾碗筷。俞墩、陆刚躺椅翻书,曹让、向长松闲逛庭院,徐子帅摆弄博古架上的小玩意,对一个木工玩意拆拆装装。许氏和许老夫人到隔壁房间说着私密话。许容光接过热茶,同杨东雄这个“老女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从朝中事务,官职变化,各项决策等宏大视角尬聊几句。“家中如何?”“挺好。”杨东雄挺直腰板,“近几年新收几个弟子,全是有出息的,武馆里的事现在尽是老七,老八在管,没让我操半分心。”许容光点头。“收徒一事,贵精不贵多;人,心诚则美,品正则贵。”“岳丈说的是,武馆开有二十多年,单收有这八个徒弟,可惜,应当会止步于此。”许容光放下茶盏:“这是为何?你有天赋,和小婉子嗣不丰,该多开枝散叶才是。”“珠玉在前啊。”杨东雄扼腕,“威宁侯岳丈知晓吧,越王!”“威宁侯成就武圣,朝廷大脯天下,无人不知。”“越王到了平阳府,一眼相中老九,非要收徒,老九有孝心,不同意!最后没办法,越王退而求其次,只好让自己的孙子,嫡孙,一个四五岁的小娃娃,认老九当师父。”许容光讶然。“你这九弟子引得武圣如此重视?”许家不少女儿外嫁。联姻,拜干亲,收徒的拉拢手段,许容光再清楚不过。纵使身为光禄寺卿,想见武圣一面也不容易,每年分胙时能说两句便算了不得。自己女婿的九弟子竟有如此能耐?“是啊,我真没想到,今年六月,越王从帝都南下就任封地,广招群贤,一路经过那么多州府,发金银铜三牌。讲什么金牌是宗师种子,一府之地不过五六,登船者二三,哪料到了平阳府,独塞给老九块玉牌!说是凌驾金牌之上!独一无二!”许容光面色渐渐凝重,重端起茶盏吹气。“岳丈,您猜越王拜师礼准备的什么?”不等许容光思考,杨东雄揭晓谜底,“玄黄牌!五品魂金莲!巧了嘛不是?”许容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年纪太大,对许多消息的理解有些迟缓,手半开茶盖,下意识接话。“巧在哪?”“老九七月给了我桩机缘,小婿熔炼百经了!十个大功也有……”洞开玄光,熔炼百经,食天地长气……三个词接连冒出。许容光像是突然抓住了思绪闪电,手中茶盖坠落茶盏,滴溜溜地圜转,脱口而出。“你要宗师了?”杨东雄抿了口茶。半晌。“话不好说太满,玄黄气已在置换,争取一两个月内吧。”……“听说了吗?大房许容光的女儿夫婿,那个淮阴府女婿,马上要成宗师了!”“宗师?那不是和咱家老祖宗一样?能活三百年的老神仙?”“是啊!听说当年徐将军给说的媒!那么多女婿,头一个这么大出息,真是不得了,关键人家疼自己夫人,从没纳过妾,许老爷的女儿看上去还跟二三十一样!”三两下人窃窃私语。梁渠从旁经过。船是上午到的,饭是中午吃的。龙女收拾个房间的功夫,没到晚上,消息就传开了。果然。不管什么人,哪怕是师父,都喜欢被人提供情绪价值。正要抬脚离开。“不止夫婿厉害,人家收的徒弟更厉害,那都不止是宗师,是武圣种子!将来要封王的!霍家公子,那个凶夜叉知道吗?”端盘子的丫鬟点头:“知道知道,凶得很,一看就不好说话,听说来那天和二房的许二少爷切磋,给人打得下不来床,全说什么星宿转世,给莲嫂哭的。”“不是转世,是中武举,狼烟二十八宿,说就算这样,不够小徒弟一只手打的!”小厮纠正。“反正人家话都放出来了,就等夜叉从庐山回来,要替许家人教训教训,教霍家子弟知道天高地厚……”“等等,有说这话?”小厮纳闷。“哎呀,一个意思。”丫鬟挥挥手,“不打较什么高低?”梁渠怔住,从斜径中走出,下人作鸟兽散,端盘丫鬟跑得慢,被当场揪住。“这话你从哪听来的?”丫鬟见到生人害怕,指了个方向低头离去。梁渠顺着道路找过去。小花园内。“什么巡海夜叉,也就唬唬你们,去了南直隶就知道,武骨什么的,烂大街的东西,不值钱。单我来时坐的船上,一艘小船,二十多个房间,能有三个武骨!二十八星宿,咱们南直隶人嫌远都懒得去争。”徐子帅翘着二郎腿,摇晃躺椅,同五个十多岁的许家子弟神侃。“徐大哥,你真能治那外姓人么?出手帮我们好好教训教训他!”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情绪激动,主动上前给徐子帅揉肩捏膀捶腿。真不知道霍洪远做了什么,会惹得许家子弟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小弟相求。“小事。”徐子帅拍拍胸脯,“不用我出马,就我小师弟,什么夜叉,箕水豹,让他一只手都能打!” 第五百六十章 分明是打师弟的脸! “左边左边,诶诶诶,过了过了,别动,对对对,往下往下,没说你,说你呢,使大点劲,凭你们几个,铆足了劲也伤不到我。”深郁的树荫笼罩着整个院子,化作一团浓得化不开的墨绿。逍遥椅前摇后摆。徐子帅四仰八叉,闭着眼呈大字躺开,四五个许家子弟捏肩的捏肩,揉腿的揉腿,目光中满是崇拜。人生,好不惬意!正享受。腿上的锤击忽然消失无踪,反之肩膀上的揉捏力度不断加大。大得有些出奇。徐子帅纳闷。园子里的许家子弟全十四五岁,适才习武、练武的年纪,碰上发育迟缓些的都还没开始,怎么这么大劲?莫非还有武骨?“揉肩小子手劲挺大啊,不错,天生神力,大有出息,可惜,给寻常人捏,说不得要断两根锁骨,给我捏,你还得练……嘶!”沛然巨力从肩锁骨上传来,痛得徐子帅险叫出声,缩着脊骨使劲下滑。仰头一瞥,瞳孔猛张。“师弟!”梁渠面无表情地松开手。徐子帅鹞子翻身,本想捏肩,怎奈许家子弟全站到一旁,稍稍活动肩膀,故作平静。“咳,巧了不是,师兄正夸你呢。”“听见了。”“哈哈,听见了啊。”徐子帅大笑三声,放下蔽膝,掸掸不存在的灰尘,跨步往旁边走去。走几步。梁渠跟几步。许氏子弟目光紧随移动,旋即见二人“你追我赶”地跑进花园角落。面面相觑。“徐大哥的师弟?”捶腿少年大热天打個冷颤:“瞧着好凶,看我一眼,我就不敢给徐大哥捏腿了。”“徐大哥怎么好像在害怕自己的师弟?”“哪有师兄怕师弟的,伱肯定看错了。”“不怕为什么要跑到角落里?”“肯定人家师兄弟感情好,说悄悄话呢,不想咱们听见。”……“其实吧,夜叉吃瘪什么的,我是一点不在乎,不关心,主要是打听到咱们师娘,和巡海夜叉的娘,就是那个三房的许璎有仇!”徐子帅言之凿凿,“说来说去,师弟一只手的事,不为自己,也得为师娘出气不是?”“有仇?”梁渠神色稍凝,“什么仇?”徐子帅喟然长叹,左右踱步,不禁让人怀疑是不是在拖延时间编借口。连着几个小动作做了一阵。徐子帅踏出七步,张口欲吟。梁渠抢断:“煮豆持作羹?”“嗯?”“没事,我以为师兄要七步成诗呢。”七步成诗?徐子帅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配合着笑一笑。“师兄继续说。”“咳咳,那好。”徐子帅捂嘴咳嗽,重续上思路,“所谓教子须是以身率先,霍家夜叉的混账性格,必有源头,其实全随他妈!”“他妈?”“对!他妈!”徐子帅越说越连贯,“有其子必有其母,从小咱师娘就和许璎一个学堂,好巧不巧,许璎坐后头!那真是遭老罪喽!天天让揪头发,取绰号,弹毛笔甩墨点,回家眼泪汪汪,许大人那时未曾致仕,常年不在家中,没爹的孩子好欺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怜呐。这么大仇,这么大气,师弟不该出?”梁渠沉默良久。“夜叉二十五六,算上三年不孕,十月怀胎,满打满算,他娘成婚不过三十一二年。大师兄多大?咱师娘嫁给师父少说有四十年,两人差十岁不止,几乎隔开一辈,能赶上一个学堂读书?退一万步,许家办家族学堂,不管多大岁数全一个屋读书,单就这岁数差,师娘能教四五岁女娃娃欺负?”徐子帅哑口无言。眼珠微转。“这师弟你就不懂了,就是家族学堂,差着年龄才行,七八岁,十一二反而不及五六岁……”梁渠目如“针刺”。徐子帅及时住口。寄。即兴编的没编圆。冥思苦想。他灵光再闪。“吶!师弟不信没关系,莲嫂你总认识吧!”“不认识,听说过。”梁渠回想起先前几个下人的议论,“二房的?”“对对,二房的!我也搞不清楚啥辈分,许家人太多,弯弯绕绕的,咱师娘和莲嫂关系可好,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莲嫂儿子都让那夜叉打得下不来床了!这分明是打咱师娘的脸,打师娘的脸,不就是打你的脸?师弟能忍,那要我说,你脾气太好!”梁渠:“……”接连三次,口风改挺快。眼见师弟不信。肩膀处的肌肉更是作痛。徐子帅脊背冒汗,急中生第三智,拉上人就往院外走。“走走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师弟不信,我说出花来也没用,带你去找师娘对峙,两家人就搁房间里嗑瓜子说这事呢!总行了吧?”梁渠狐疑。这么自信?……庭院内热闹非凡。地面铺上厚厚一层皮壳,八九十三月,正是花生,核桃,瓜子的成熟季。生的甘甜、油润;熟的咸香、脆口。整个厅堂弥漫一股坚果味,光闻闻就让人上火。往来嬉戏欢闹的孩童踩上去,各类皮壳碾碎,噼啪作响。许容光大寿,十月大狩会在即,两件事撞一起,比过年都热闹,多少许家子弟陆续归族。许氏一家的回来混在其中,原本不显出奇,可杨东雄要成就宗师的消息发酵出去不足两个时辰。一石惊起千层浪。街上闲逛的各房许家子弟,外姓姻亲闻声而返,登门拜访,踏破门槛唠家常。关系好的,差的,此时全带着笑脸。手脚快的,礼物都备来一份,让南娣好生忙活,手酸脚酸。“数来数去,各房各脉,到底是婉姐命最好!羡慕得紧,外嫁出去几十年,越活越年轻不说,怕不是马上要挣得个诰命夫人回来!”“各人有各人缘法,当初单觉得小九是个好孩子,谁想到后来会有大出息,让我家老杨跟着沾光。”杨东雄闭关,许容光,许老夫人精力不济。独许氏端坐上首,面对众人恭维,松手往盘里倒空瓜子壳,神色淡淡。“老九老九,婉姐嘴里念叨个不停,倒是叫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教各家子弟开开眼界!”有夫人抓住跑闹的男孩,抱起来坐到腿上,“好让我家小子跟着蹭蹭武运!”“是啊,杨姑爷要闭关,你家老九年纪轻轻,总不会也要吧?”此话一出,响应热烈,各门各户,大有见不到不走的态势。许氏想了想,望向南娣。“龙瑶和我说,九少爷先前出门散步去……”南娣低头回话,余光忽见两道人影靠近,眸光微亮,凑到跟前,“夫人,九少爷回来了!”屋内人多,不乏有耳朵灵敏的,两相提醒。几十道目光刷刷袭来。梁渠脚步稍顿,但见无数只穿金戴银的手不断招动。“快来快来!”“孩子真俊呐!”“坐下,让姨好好看看!能教圣皇,越王看中的天才长什么样!”梁渠蒙里蒙圈的往屋里走,走到半道,惊觉自己上套!糟!再想跨出门槛,为时已晚,早让无数只手揪住,往屋里拖拽。回首望。哪有人影?屋檐下。徐子帅背靠院墙,抬手抹去额角虚汗。“呼,好险!” 第五百六十一章 命格模糊 庐山。瀑布云端垂落,裹着浓厚的水汽,带来初秋的凉意。“啊嚏!”闷雷似的喷嚏炸响空谷,骇得山下游人腿抖,以为白日落雷,不敢妄动。祝宗望诧异侧目:“适才入秋,你便感染风寒?好弱的天桥高手。”霍洪远对玩笑话置若罔闻,环顾四周。“不对劲。”“哪不对?”“说不上来。”“疑神疑鬼。”祝宗望抱臂嗤笑。霍洪远眉头紧锁,站定不动,轰隆的瀑布下深思心绪不宁的根因。半晌。“我命格在变。”见霍洪远不似发神经,祝宗望放下双臂,正经神色:“命格在变,你认真的?”“不会有错,前年武举排名,命格改易,和我现在感觉一般无二!”“往好往坏?”霍洪远摇头。“不清楚。”“怎么可能……”祝宗望依旧难以置信,“咱们单出来逛个庐山,你命格就变了?”“庐山我来过不止一次……”霍洪远仰头。黄州、筠州同庐山,仅隔开一条江淮大河,此前常来爬动,从未有过异变。“回去!”……翌日。消息发酵一晚。绵延的宅院群里,甭管姓什么,叫什么,是姑爷,是赘婿,乃至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摸翻墙进来幽会的小情人,全知晓许容光的姑爷即将跨入宗师,喜上加喜。连向来少露面的许老祖宗都被惊动,到许氏一家的别院吃便饭。“大祖!”九十岁的许容光恭敬奉茶。许老祖习以为常地接过茶盏,继续同杨东雄传授心得,事无巨细。许容光站立一阵,插不上话,默默坐到旁边喝茶。杨东雄恭敬作揖:“多谢许祖赐教。”“你是婉儿丈夫,便是容光半个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成就宗师,都有好处。你九弟子呢?昨夜你名声最大,其次便是伱那武圣嫡孙师父,有没有机会,领出来让我老人家见见?”狼烟二十八宿固然传奇。然历数梁渠事迹,圣皇口谕,越王玉牌,没人敢小觑。一只手吊打巡海夜叉信的人不多,但认为两人有的打,且胜负难料的人不在少数。势均力敌的战斗,最是有人爱看。杨东雄闻言抬头。南娣答道:“早上同娥英姐她们出门逛街,说要领略黄州风土人情,还讲中午要去栖霞楼吃饭,算算时辰,九少爷应当在那。”“栖霞楼……不远。”杨东雄环视一圈,“子帅,去找找,若是还没吃饭,或者吃完,先叫回来。”徐子帅拼命摇头。“不去不去。”“嗯?”杨许知晓昨天发生什么,师兄弟大逃杀,互使连环计,实在好笑:“让阿武,阿兆他们去吧。”杨东雄瞪一眼徐子帅。“莫要耽搁。”“是!”栖霞楼。逛半天街的梁渠刚要坐下点菜,就让师兄的两个亲卫叫走,只好让娥英,炳麟先吃,自個骑上赤山回家。“师父!老祖!”梁渠昂首跨步过门槛。宗师见得多,武圣也不少,加之自身实力打底,胆气早练就出来,面对一族老祖坦坦荡荡。单一眼,精气神就比旁家子弟要强!许老祖眼神微亮,待得梁渠恭敬问候坐下,摸一摸腕骨,肩膀,双目光芒愈甚。“了不得,不得了,我本以为附近几州,年轻一辈霍家的夜叉排头名,你比他强!强不少!若去参加武举,明年东宿第一绝非难事!准备什么时候打一场?”梁渠怔住:“打什么?”老祖讶然:“和霍洪远打一场,好教夜叉知晓人外有人啊。”梁渠:“……”徐子帅往杨许身旁靠了靠,仰头望天。许老祖若有所思,失笑:“一山不容二虎,洪远好胜,听不得有人在他之上,何况你比他年岁小,真要参加大狩会,早晚会对上,较个高下。我今日出门,便听到不少许家子弟偷摸开出盘口,不止输赢,还有赌霍家夜叉从庐山回来,是当场发难还是隐忍到大狩会。”有盘口?梁渠心头一动。“哪个赔率高?”“路过宅院时听到的哄闹,不曾去看赔率,只听得大半人压当场发难。”许老祖顿了顿,似见梁渠没心思,鼓励道,“年轻人相互间多切磋是好事,赢者武道之途愈坚,输者踏实心性,取长补短,至于一蹶不振者,不过尔尔。莫要担心出手轻重,修行至狼烟,断几个骨头不是大事,想我年轻时,切磋时断胳膊断腿,都是家常便饭,二房断两条腿,哼哼唧唧躺半个月,全是小家子气。”许容光听出老祖对族中风气有所不满,紧忙站出表态。“老祖放心,定会好生教训子弟,生养血性。”徐子帅更是双手双脚赞成。“老祖真知灼见!”杨许拍拍徐子帅脑袋:“瞎起哄,听闻巡海夜叉带了朋友,前年的‘尾火虎’来黄州,到时候梁师弟对付箕水豹,你去对付尾火虎,公平吧?”徐子帅尬住。稍作思考,攥出两个拳头。“能者多劳,不如师弟同时对付箕水豹和尾火虎,正好师弟有两只手,一手一个,一个一拳,我给师弟扛枪背弓?”“梁师弟还有两条腿呢,正好再踩你一个?”众人大笑。许老祖望向许容光。“那尾火虎今年二十有九,我记得前年排上时便为狼烟天桥,如今应该已入狩虎?”“老祖记性好,”许容光点头,“上个月,来黄州前不久入的,要不然,按霍家小子的脾性,不被人硬压一头,玩不到一起。”初入狩虎?梁渠眸光闪烁。说实话,巡海夜叉什么的,他真不是太感兴趣。倒是这个尾火虎……蛮想试试。庐山脚下。飞流瀑布化作一道云间白带,溅起朦胧白雾,如梦似幻。“阿嚏!”乘坐大船,准备返回黄州的祝宗望猛打一个喷嚏,骇的桅杆飞鸟振翅逃窜。遥望飞鸟,祝宗望眉头渐拧。霍洪远心领神会。“你也……”“这庐山有鬼!”三日晃过。大雨倾盆,不宜出门。梁渠张开双臂,等许家裁缝称量腰围,许氏拿着布料反复摩挲,抬眼打量龙娥英。两道身影卷着风雨从港口一路奔至许家。正待所有人得知消息,暗戳戳的等好戏,开赔率时。霍洪远,祝宗望两人一头栽入祠堂,取出一坛香灰回房,闭门不出。开盘者摸不着头脑。“这……”“怎会如此?”密室里。香灰弯弯绕绕。二人惊骇后退。一片模糊。命格不见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输麻了 朱红桌案,黑纸铺张。薄薄的鲜血摊散开来,香灰漂浮,然无论怎样震动,始终散乱,无法聚拢。祝宗望不信邪,叩击桌面的关节愈发用力,急促。直至上好的楠木桌让敲出两个窟窿眼来,命图无踪无迹。口干舌燥。“洪远,香灰你拿的多少年份?”“三十年掺五十年。”“有没有更久的?”霍洪远没废话,出门再回,小陶罐顿至桌面。“一百年份!”再试,再敲。漂浮血液表面的香灰渐渐游动,祝宗望大喜,可不等聚拢成形,半隐半现的命图重新溃散。稍稍宽慰的心情跌落谷底。反观霍洪远,命图连挣扎的迹象都不存在,从始至终一团脏灰。咕!喉结滚动。额头渐渐暴汗。祝宗望启开随身水壶咕嘟咕嘟喝干,水迹顺着嘴角蜿蜒流淌,后退两步,坐倒交椅,脑子乱成浆糊。狼烟二十八宿改出的命格,真的消失了!“命格不会无缘无故变化……庐山有变?”“不该如此。”霍洪远摇头,“匡庐奇秀甲天下,阅览庐山者众,未曾听闻有因登庐山而改命。”死寂。祝宗望闭目养神。霍洪远凝视香灰。窗外雨声渐没,日光透窗。“近来有何大事?”“许寺卿大寿,大狩会。”“难道是大寿?”祝宗望蹭得坐起,“你许家邀请了什么厉害角色?武圣?哪个封王?”霍洪远皱眉:“有厉害人物来?”“先前回来,不少人在看我们。”祝宗望逐渐从命格“消失”的困境中恢复冷静,回想起更多细节,“人,事皆会影响命格……你我命格暂时‘消失’,不一定是坏事,许是有变化,偏变化未定,惹出一片迷雾。武举后,你我二人命格同样几日不清,只是没这次夸张,记得么?”霍洪远若有所思,跨步出门。“我去问问。”傍晚。“杨东雄,梁渠……”许氏一家消息发酵的厉害,压根不费什么劲便可打探清楚。祝宗望疑窦丛生:“是因要成就宗师,还是因这个梁渠?”“试他一试不就知道?”霍洪远听到下人闲谈,拿自己去和一個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人比较,就火大非常。“不可妄动!”祝宗望伸手阻止。命格“丢失”,实乃大事,情况暂且不明,绝不能让第三者知晓。真要是后者引起,未曾准备完全,岂不是撞到枪头上,变成定局?纵使好事也变成坏事!“迟亦生变。”霍洪远反驳,“好事还是会变成坏事!”“不用太久。”祝宗望知晓箕水豹性情,“大狩会!等到大狩会,深山老林,你我二人联手,试他一试!方万无一失!”……“长老要不歇歇?”龙瑶,龙璃搬来躺椅,调好酪浆,目视从师娘处回来的梁渠从东走到西,再从西走到东,活像个产房外焦急等候的丈夫。做衣服做出了愁绪?“你们坐。”梁渠挥挥手,脚下步履不停,心事重重。“怎么还没来发难?”眼见天色越来越晚,即将入夜,一道人影冲入庭院。“开了开了!”徐子帅挥舞票证,跑到跟前,“阿水伱输了。”输?瞧见票证上面的红叉,梁渠眼前一黑,跌跌撞撞地坐倒躺椅。龙瑶、龙璃不清楚状况,紧忙扇风,递上酪浆,额头上敷凉毛巾。梁渠抓住毛巾,痛苦地哼哼。前几日听许老祖说有盘口,他让徐子帅暗地里去代投三千两,赌夜叉当场发难……血本无归!日!火大来了!什么狗屁瞋恚夜叉,吹得天花乱转,真碰上事,半点不顶用。怂包!梁渠猛吸酪浆,三口喝干,抓下毛巾坐立起身,瞪住徐子帅。“三千两,你赔我!”徐子帅环顾一圈,确认梁渠在说自己,瞪大眼睛:“我赔?你让我下的注啊!”“你不去吹牛,哪来的盘口?我怎么会输?”“?”“没钱?打欠条!龙瑶,去拿纸笔!”“不是。”徐子帅有亏在先,见龙瑶真去书房,赶紧宽慰师弟,顶替龙璃给师弟捏肩,“师弟莫急,莫急,三千两,师兄拿不出来,对你不是洒洒水?咱这次输了,下次还有个赌输赢的盘口啊!当场发难赔率才多少?我看一群人鬼哭狼嚎的,赢了也赚不着大钱。赌输赢不一样,赔率五五开!师弟手拿把掐,一拳一个,包赚的!”“你立字据!我再投三千两,出了意外,六千两赔我!”输过一次。梁渠要转嫁风险!输赢之外,意外多得是,必须先保一手。龙瑶走出房门,笑眯眯地递上纸笔。“徐师兄,请吧。”徐子帅麻了,接过纸笔,犹豫不决,怀疑道。“师弟,你不会故意打假赛,报复师兄吧?”梁渠嗤笑:“我是这种人?”“阿巴阿巴……”“呼!”龙瑶轻轻吹动纸张,确认墨迹干透,小心收好。徐子帅心有惴惴,叹口气:“我回去休息。”“等等,还有件事。”“差不多得了啊!”徐子帅跳脚,“我不就吹个牛嘛,放话教训是下人自己传的,不关我事啊!”“办完两清。”“说!”“打听打听,那个什么‘尾火虎’,参不参加大狩会。”“就这事?应该要吧。”徐子帅道,“三十五以下,身份明晰,俱可参加,又在寿宴前,没道理不去。”“打探清楚,真参加的话,试试鼓动庄家再开一个盘口。”梁渠对自己亏损的三千两耿耿于怀。“什么盘口?”“赌我和尾火虎谁输谁赢。”徐子帅惊道:“前天你没听见老祖说?尾火虎可是狩虎!”“初入。”“初入也是狩虎!”“打的就是狩虎!”梁渠索性挑明,“你前几日要拱我和尾火虎的火,我都不会挑你理,还要夸你拱得好!”徐子帅咂舌,怀疑梁渠是不是和关从简待久了,沾染上什么不良风气。稍加思索。悄悄靠近。“老实说,师弟,你有几成把握?”“十成吧。”梁渠想了想,补充道,“八九不离十。”……翌日。“什么鬼?尾火虎和梁九郎?一赔十六?狩虎打狼烟?”“这有赔率更高的!尾火虎、箕水豹和梁九郎?一赔三十!干,有人已经投了四千六!”“谁投的?” 第五百六十三章 狩月 狼烟打狩虎的盘口,着实让吃瓜者兴奋。尤其有人明晃晃下注狼烟的,岂不明牌示威?四千六百两,绝非小数。为此不仅是许家子弟年轻一辈来凑热闹,霍家,池家年轻子弟全有参与。事件发酵,愈演愈烈。祝宗望被迫站上风口浪尖,他想做些什么,又唯恐自身行为引发未知意外。想让事态控制住,却发现根本做不到。盘口一开,好事者数不胜数,完全堵不住。每天唯一能做的,便是测试一遍自身命格,最后盯着香灰浮动,漫无目的地飘散。狩虎大武师,偏偏对一狼烟地桥束手无策……与之相比。祝宗望的折磨、焦躁,丝毫不影响梁渠心情。不来拉倒。来了正好。除去让肥鲶鱼到狩会举办地熟悉水行路线外,每天该逛逛,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认识认识几个想来结交,交流的许家子弟,生活美满如意,静静享受狩月将至的节日氛围。简单、轻松、愉快。许家演武场。大狩会的筹备如火如荼,足二十亩的开阔大场,一个个罩着红布的铁笼搬运进来,垒成小山。围观者众。到处有人给檐角扎上红绸缎,孩童四下乱跑,整個许家洋溢着一种压抑的兴奋。梁渠掀开红布一角。青色光影灵动飞窜,团缩到角落,挣扎挤压,瑟瑟发抖,哪有空隙往哪钻。铁笼里是五头蜷缩的荧青小鹿,体型娇小,拉正身子,不过小臂长,一麻袋能装十好几只,速度却异常迅敏。水里有宝鱼,陆上自然有珍兽。眼前小鹿无疑是其中一种。摸一摸。皮毛绸缎般顺滑,泛着油亮的银光。“三百头灵青鹿,光是猎物就要两三万两了吧?”向长松吃惊于大狩会的豪横手笔。不算前十的丰厚奖励。三百青鹿,全单一品种,想要在短短二三月内聚齐可不是件容易事。估摸得从其他州府采购。大狩会比想象的更加热闹隆重啊。“不止。”杨许摇头,“我听说为祝寿,今年大狩会的猎物有三种,许家提供三百头灵鹿,霍家提供三百条灵鱼,池家提供三百只灵雀,寓意吉祥长寿。”灵鱼?梁渠捕获关键词。“杨大人所言不差。”登记灵鹿数目的许家人上前搭话,“今年大狩会的猎物种类同往年不大相同,俱为精挑细选,寓意和品质俱佳。”胡奇问:“大狩会怎么个比法,谁猎得多,谁赢?”“略有区别。”许家人给众人作解。三种灵兽,放归黄州赤山各处,狩月之日,得凭证者进山狩猎。活的,三分。死的,一分。鹿、雀、鱼,三者各一,算五分。俱活,十五分。分多者得优胜,前十名有奖,皆是诸如脉髓玉液之类的好宝贝,头名更有堪比三品魂金莲的养魂至宝——碧玺木。莫说狼烟高手,狩虎亦要心动!自己用不上可以卖。凡能增长修为的,全是硬通货!期间。无论是自己的狩猎,亦或从旁人手中抢夺,都符合规矩。唯一要求是万不能闹出人命。争斗中致人濒死,绝不可抛弃,需将人带出。倘若伤而不救,一经确认,知州当场治罪,且取消排位名次。梁渠摩拳擦掌。光看奖励就能明白,只要获得优胜,哪怕只是前三,天桥都稳了!“灵兽种类固定,会不会有人造假?”徐子帅问,“当能提前买好带入吧?到时候再掏出来。”“有造假,许久之前就曾发生过,后来规矩有改,放生前,要由三位家主或知州大人,给每个猎物身上挂上木条,写上数字,其后掰断,对不上木条断口和数字,那就不得计分。”“灵鱼怎么挂木条?”“尾鳍打孔,赤山水系四通八达,蔓延群山,灵鱼逃窜极快,打孔亦能阻碍它们的逃窜速度。”众人恍然。大狩会为黄州地方传统。年年大办,总免不了有机灵鬼找漏洞,然后补上,想讨巧没那么容易。“头十名开外呢?”“十到二十有微薄奖励,多是些灵果,疗伤丹之类用以鼓励,二十名开外便没了,哦,狩猎到的灵兽是能自己带回去的,算是奖励吧。”一头灵兽几十上百两,能抓到,一晚上就不算白来。徐子帅反复搓手,同样兴奋难耐。不是因为狩月在即,渴望狩猎,而是尾火虎和箕水豹马上要遭重了!梁渠投三千,他投一千六,赔率三十,万一成了,足足小五万两!多得不知道怎么花!吃香喝辣的,全看大后天!一念至此。徐子帅食欲大增。“走走走,吃饭吃饭!饿了饿了!”“现在?没到点呢吧?”“今个胃口好!”众人狐疑。往后三日。徐子帅天天去看盘口,发现赔率飙得比想象的还要快,已经调整到一赔五十六!买定离手。赔率变化已与自己无关,可看着依旧令人兴奋。这还是因为大部分都是许家子弟自个玩玩,几十,几百的下注,金额不大,导致四千六占据不少比重,否则赔率会调的更高!尾火虎到底是狩虎。梁渠经历不凡,但差开一个大境界,依旧让局外人觉得不妥,下注赌一赌高额赔率的人都少,寥寥几个。刺激!头一回要发财,徐子帅激动地走路发飘。日月更替。万物轮回。田野里的稻谷收割干净,田鼠叼住掉落的麦穗,穿过枯黄的桔梗,挤进窄洞,顶开热闹上前的小肥鼠,小心翼翼地把谷子埋到一块。哗!清水冲刷青墨色的磨石,反着莹莹天光。猎户们粗糙的手压住砍刀,磨刀霍霍,拉张弓弦,调整松紧,期待狩月下的大丰收。大门大户的演武场上,拳脚,剑戟之声一刻不歇,操练有序。无数人紧张,热切的期待中。十九日清晨。上百铁笼车队全部拉走,散布到赤山岭各处。傍晚。赤山驻足庭院,甩动尾巴。龙瑶,龙璃帮忙挂载渊木,伏波,箭筒,检查箭头。正常马匹,山林,碎石地形是寸步难行。好马不同,一跃十数米,数十米,什么地形能难倒?纵使宽一些的大江大河都能一跃而过。何况黄州赤山不是什么高山密林,多似整个丘陵地带,有山至多几十,上百米的矮坡。“长老,收拾好啦!”“辛苦。”梁渠从屋中走出,“吃过晚饭,你们要想去观猎,同我师娘一并乘坐马车就是,我估计看不到什么,凑热闹的居多,狩月再亮,肯定和白天没法比。”大狩会,三十五岁以下方可参加,是故参狩者需提前出发,接受摸骨,测算骨龄,分发凭证,登记信息。其后统一时间进入,为期三夜两日。观战者则不必提前赶至,大可留在家里悠哉悠哉的吃过晚饭再走。“看不到也要去啊,丽婵姐要给从简哥鼓劲,那我们和娥英姐到时候要在山上给长老鼓劲!羡慕死别人!”梁渠失笑:“听起来倒不错。”“长老。”龙娥英从屋中走出,“需要我和炳麟跟随吗?万一山中有事,方便照应。”“没必要,有年龄要求,炳麟进去算作弊。”“我可以。”“哈哈,总共那么些人,杀鸡焉用牛刀,同龙瑶、龙璃一同到山上给我鼓劲就好,走了!”“长老旗开得胜!”梁渠扣上血石护臂,翻身骑上赤山,穿过别院小径,同门口等候的杨师兄碰头。静等少许。师兄弟全部汇合,策马赶往赤山岭。“跟上!”远远目睹几人行踪的祝宗望,霍洪远夹腹驱马。整个赤山猎场有三个方向的入口,要想尽快碰头,非得选同一个入口不可。天色渐暗,银月高悬。这轮几乎是一年里最大的圆月映得天地霜白,满地都像是水银流淌。暗色的山脉延伸着去向远方,和几座矮山交会,白色的水线在月光下明亮而清晰。梁渠勒马停步,投下长长的剪影。山林外围。各色旗帜在夜风中呼啦啦地飘个不停,周遭百姓热热闹闹的围观,喧嚣鼎沸。各个家族、地方的优秀子弟,何止千人,加之亲朋好友,不计其数,举着大旗呐喊助威。万人空巷。好生热闹!无愧为黄州第一盛会!单是望着,便不由得被氛围感染,心绪激荡。杨许调转马头。“走,去拿凭证!”众师兄弟跟随杨许脚步,进到许家大帐中接受骨龄测算,顺利拿到凭证,进入候场。梁渠颇为遗憾:“三师兄不参加么?”杨许和俞墩因为年岁原因,没办法凑热闹。陆刚是有的,看着年岁颇大,实则三十出头。可惜。陆刚摇头:“我一身本领,大半用于锻造,狩猎等技巧绝非强项,连身法都普普通通,与其辛苦一晚,徒劳无获,不如替师弟师妹们鼓劲。你们几个要多加小心,倘若碰上狼烟,又抓得猎物,让抢走便抢走,大不了回头找小师弟,让他替你们抢回来。”笑声一片。“师兄放心,我等自量力而行。”“对,旨在开阔眼界,领略黄州俊才风情!”……候场宽阔。盘香燃烧。白烟袅袅。绵密的丘陵外喧嚣如海潮。脾气燥烈的马相互碰撞,撕咬。人群乌乌泱泱,甚至有不少青年猎户混杂其中,一看便是来碰运气的。大狩会,雅俗共赏。凡能抓到一头灵鹿,大几年的吃喝都不必发愁,左右乡里更是挣足脸面!讨哪家的女子不得?骨碌碌。车轮碾路,蹦飞石子。人群渐密,越来越多的围观者乘坐车马赶至。各门各户的闺秀揭开帘布,穿着绣鞋,踏足荒野,挥舞手帕给认识的少年打气。此举好比热火浇油,火星溅爆。候场里的年轻人故作不在乎,却又余光暗瞟,昂首挺胸,孔雀开屏。偶然间同他人四目相对。杀气顿生。跨下骏马受之感染,踩地不停,犁出一条条深沟。所有人都想拔得一个好名次,出风头,赢得青睐。暗流汹涌。梁渠暗暗发笑。环顾一圈。轻易瞧见了人群前列的许氏,继而看到许氏后头的龙娥英,龙娥英身旁招手的龙瑶、龙璃。好一道靓丽风景!有少年留意龙女,心生妒忌,策马上前。“兄台哪里人士?此前从未见过,面生得紧,挥手的是你姊妹么?”“许氏,梁渠。”“!”话说出口,周遭嘈杂顿消,少年不自觉拉扯缰绳,离远了些,空出半丈间隔。人的名,树的影。以为无名小卒,原是过江猛龙!凡消息灵通的大家子弟,哪会不知大狩会上的瞩目猎者?梁渠。年不过二十,狼烟地桥的大高手!不说圣皇口谕,武圣干系,光这份实力境界就骇得人腿软!当真和传言一般年轻,倜傥。好马配好鞍。在场之人大多奔马,熄了争斗的心。惹不起,惹不起。……月色渐明渐亮,移至天穹正中。各家少年宛若地震前躁动狂吠的犬,恨不得对着圆月啸上几声。三家管事盯紧时刻,直至盘香烧断线绳,铁珠落盘,尚未上前打开栏栅。轰隆隆!蹄踏奔雷。各类宝马无视围栏阻碍,纵跃跳出,潮水一样涌动的推进,散入繁茂森林。 理一理 .la码到一半感觉不太对劲。箕水豹,尾火虎两个人物从登场开始一共五六章的内容,露个面,冒个苗头,然后就被催着打打打,还没打的章节就是水水水。然后写着写着发现马上打完的话,大狩会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基本退场,变成一個五六章的内容插曲,之后就是祝寿,整个黄州行开始空洞。十四号回来当天就有点赶,长期坐车又比较消耗精力,回来收拾后一坐,不自觉的就被推着写了。今天再码小半章后,突然回忆起之前想好的两个小剧情没了写的余地,一个是许家布匹生意,一个是和某人的擦肩而过,本来应该放在大狩会前面的。趁还没完全进山,再歇一天,要重新。《从水猴子开始成神》理一理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五百六十四章 赢在起跑线(4k) 天雷震动!无数铁蹄踏起烟尘,一道灰蒙蒙的狂浪在树林外升起。漫天的群鸟,蝙蝠从林中惊飞,短暂的遮蔽天空,乌云般投下绵延阴影。短短半个呼吸。纵跃奔腾的宝马已经抛下了尘头。围观者感受脚下雷动,心神震撼地看着少年郎沐浴月光,挥鞭驱策,冲出了滚滚尘浪,聚成一片依黄土起伏的银辉浪涛,继而在古木的阻挡下,溃散入繁茂森林。背着简易猎弓的青壮绑紧鞋绳,发足狂奔,面色因兴奋涌出赤红。朝气蓬勃,天地自在!“飞炮,放飞炮!”管事挥手催促。咻。啪!炽烈的火光飞窜上天,炸出橘色天花。漫天鸟兽,蝠群倏然溃散,遮天蔽月的黑幕破开数个大洞。云破月出!圆满的月居悬天穹,整片整片的“黑云”迅速地开裂消散,展露星空。漫天清光。浩瀚无边的赤山岭上,每片树叶都反射着星月的冷光。天地霜亮,几有白昼之感,满地婆娑树影。观猎者张开双目,眸光雪亮,恨不得纵马驰骋的人是自己。管事振袖再呼。“狼烟!升狼烟!”火光之后,三道笔直的黄烟冲天而起,滚滚翻涌。赤山岭深处望见长烟。咔!许家子弟跳下树梢,打开铁笼。惊慌失措的灵鹿猛地蹬地,疯狂逃窜。砰!池家子弟拾起木枝,敲击大箱,灵雀争相飞窜,几根落羽剐蹭脱落,飘转着插入落叶。哗啦啦!水箱倾倒。青背龙鲤裹着白沫,化作瀑布坠入大湖,溪流,奔涌四方。潭底。等候许久的肥鲶鱼张开大嘴,甩动尾巴左吃右吞,将晕晕乎乎,未曾反应过来的青背龙鲤暴风吸入,喷出水流,留下宝鱼,鼓鼓囊囊。其余潭口。圆头,不能动各展神通,蹲到放鱼口大肆捕捞,吞“吃”,抢占先机。拳头没有肥鲶鱼,不能动的“口量”,也没有圆头那么多小弟追随,唯有两只大钳,独具优势,张开特制渔网,游梭拦截,一捞数条。獭獭开体格太小,游蹿上前,抱住一条大宝鱼死不松爪,却被鱼尾巴抽得晕头转向,泛起眼白。眼见要晕厥。拳头上前夹住青鲤,塞进鱼篓。打开木箱放鱼的霍家子弟望着平静的湖面,伸手挠头。“奇怪……怎么不见鱼?”三十头宝鱼投入。唯有零星的青光飞窜,动静极小。其他的……全钻进潭底了?赤山岭外,喧嚣如潮,摩肩接踵。三处入口,各有近百顶帐篷搭建,贩卖吃食、零嘴、座椅,供人落脚歇息。皮影戏的刀枪剑戟闪动不停,挑担贩卖热汤馄饨作宵夜的小贩络绎不绝。甚至有江湖好手表演杂技。孤身一人,赤膊半身,黝黑的皮肤上泛着油亮汗光,手中握着木棍,翻转端头两个装满碎火炭的铁盒,喷溅出熊熊火焰,好似一朵火树开花,高至三丈不止。轰!火焰升腾,翻涌。映得围观者面色橙红,热闹惊呼,十数枚铜板抛落,叮当作响。但要论帐篷里最为广大,最为喧嚣之处,依旧得是赌坊。画有红绿颜料的绒布铺满大桌,四角流苏垂落。宽阔的布面按名次比例,从大到小的标注出各個参赛者姓名、画像、赔率,锃亮的铜板、碎银堆叠成山。许氏携着女眷买些炸糕片,炸面片,扔两粒碎银给火树银花,边吃边逛。杨许,俞墩,陆刚静静相随。“来来来,开盘了开盘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选出你心目中的前十名,一夜暴富就在今朝,赢了青楼头牌交杯酒,象姑馆里把歌唱啊!”“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公子爷,大小姐,投些小钱来玩一玩啊!”“夫人,选出你心目中的优胜者,赢了大赚,输了亦是一份信心支持啊!”“大赌小赌,不如不赌,幸福一生,快活一世,不下注,买一份‘龙虎榜’也好啊!三两银子,上好绢布,大师出品!排名公正客观!”盘口下注,算好赔率,只要有人投钱,庄家就是稳赚。三个入口,三个大世家,三家赌坊。明显不是巧合。各家赌坊伙计撒开膀子,竭尽所能的拉客,几句吆喝,便带来上千两的流水。单此三夜两日的盘口收入,恐怕便可轻易覆盖掉举办狩猎的成本。“来一份‘龙虎榜’,不用找。”两个小锞轻叩桌面。“好嘞!”小厮下意识去拿卷轴,抬眼一瞧,险些吓得脱手,“知州大人?”管事闻声抬头。黄州知州胥万兴抓过榜单,边看边道:“今日朝廷有旨,处理公务颇为繁忙,来得晚了些,未曾亲手点狼烟,错过盛会,大为遗憾。”许家管事紧忙顶替小厮,上前招待:“知州大人百忙抽空能来,便是黄州百姓最大的荣幸,与民同乐也,还请大人移步,登临玉兰峰。玉兰峰位居赤山岭中心,高百丈,视野开阔,最易观猎,猎物也大多从此地周遭放生,是最佳观赏点。”“好!有劳管事派人带路。”胥万兴稍作浏览,合上榜单,随小厮领路离去,后头一票高官相随。人潮默默分开。黄州知州的到来,无疑为盛会热闹再添一把火,涌入赌坊的人越发之多。人头撞着人头,大量许家子弟穿梭其中,维持秩序,免生踩踏。安顿好州城官员。管事另去邀请其他人登临玉兰峰,观猎,赏猎。许氏自在邀请之列。且不说杨东雄宗师在即,便是没有,顶尖大武师亲眷亦该有此待遇。“等等!”移步前。龙璃从许氏、龙娥英、龙瑶三人手中接过银票,碎银。杨许使个眼色,亲卫跨步上前,挡开赌场前的拥挤人潮,逼出一条道路。龙璃冲进盘口,一股脑全砸至梁渠画像,震得铜钱山侧滑倾倒。“下注梁渠,头名!两千五百六十两,再来一份‘龙虎榜’!”“压第一?”“对!”“好嘞,两千五百六十两,五号压头名,今日赔率,一赔六十二!”管事高唱,用朱砂记好信息,盖上红印章,连票据和榜单一并奉上,“姑娘收好票据,好生保管,三日后开奖,倘若中彩,记得前来兑现,逾期十日作废!”拿回票据和龙虎榜。众人纷纷靠拢。龙瑶催促。“打开看看,龙虎榜上怎么排的?”展开卷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几行金灿大字。“第一,祝宗望,武举狼烟二十八宿,排东宿第六‘尾火虎’,狩虎初境,天生武骨,年二十有九,战绩……”“第二,池昂,筠州池家人,狩虎初境,半武骨,年三十有四,战绩……”“第三,许江明,黄州许家人,狩虎初境,半武骨,年三十有五,差两个月满三十六,战绩……”整个大狩会,唯三的狩虎大武师,亦为龙虎榜前三,夺冠热门。字迹特别加大,分外醒目。祝宗望年纪最轻,但狼烟二十八宿的身份显然为其增色繁多,排行第一。龙瑶,龙璃面有不服,却知晓境界摆在这,耐着性子往下看。“第四,霍洪远,筠州霍家人,武举二十八宿,排东宿第七‘箕水豹’,狼烟天桥,天生武骨,年二十有六,战绩……”“第五,梁渠,平阳府过江龙,杨东雄弟子,狼烟地桥,天生武骨,年十九,战绩……”“第六,池宏坤,筠州池家人,狼烟天桥,年三十有五……”“不是,凭什么大人在夜叉下面?是不是赌坊欺负外乡人啊!”龙瑶愤愤不平。排名不如狩虎大武师就罢。居然不是第四,而是第五!“姑娘莫要生气。”领路管事笑道,“大狩会是为比狩猎之能,而非武功高低。否则设个擂台,两相比斗即是,何必年年大操大办,放生灵物?既是狩猎之能,那影响的因素可多了去。箕水豹是霍家人,半个许家人,首先对赤山岭环境多有熟悉,其次亦非头一回参加大狩会,说不得不少霍家子弟会主动上供猎物,优胜率自然更大,这全是规则允许。反观梁大人,单几个师兄师姐相助,同许家人多有不熟,势单力薄,能排到第五,那全是凭自己本事,已经非常了不得。”龙瑶,龙璃面色稍霁。到底是管事。说话中听。“如此看来,三十五以下的狩虎真不少。”杨许拍拍俞墩肩膀,“师弟当勉励啊。”“师兄说的……”“热闹日子,别老说煞风景的话。”许氏不满打断,“平日四五年不见得你回来一趟关切师弟,好不容易高兴一场,偏要这时候催?”“是是是,我的我的。”赤山岭内,树木幽深。梁渠纵马狂奔出数里。赤山岭几无高山,胜在广阔,一路下来,相随者寥寥。“师兄,师姐,真不和我走?”“师弟是担心?”卓绍琴目光后飘。“不,小事,单问狩猎。”关从简抬头往后看,幽深一片,啥也没有,有些困惑。“师弟莫开玩笑。”卓绍琴摇头,“同你一道,哪还有狩猎之趣?莫不是一只猎物都争抢不到,沦为看客。”“师姐说的是,海阔鱼跃,天高鸟飞。”胡奇认同道,“结伴相行,师弟反倒要给我们分机会,束手束脚。不妨大家各自分头,待大会后此地再聚,倘若师弟差那么几分,说不得我们零星有获,能帮上忙。”梁渠闻言不强求。“不错,走了走了。”徐子帅调转马头,“师弟,后日再会!”“再会!”“我也走了。”关从简大大咧咧,“你水乡人,我山里人,从小打猎为生,可别输给我!”“必然不会。”远处。目睹梁渠同师兄弟分别,孤身一人立于林中,辨别方向。隐藏灌木后的霍洪远颇为躁动,给祝宗望使一个眼色,正要跨步上前。“等等。”祝宗望伸手拦住。“又等?”霍洪远眉头大皱。大狩会前就这样说,大狩会开始了,还等?“你未免太瞻前顾后!以前可不这样!”祝宗望头痛。一个狼烟地桥,的确不该这么小心翼翼。实在是……武举改命,朝廷使了多大力?自己来黄州玩一趟,改的莫名其妙……命格伴人一生,不仅意味眼下,更代表将来,或许正是冥冥之中的未来,带来了无端变化。尤其探得对方长蛟过江。到底是出手会变化,还是不出手会变化?祝宗望怕的不是梁渠,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的命!“哎。”年少测命。长辈常说不可妄信,偏真轮到自己头上,哪能坦然释怀?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看开一切的糟老头,二十有九,大好年华刚开始,见到女色会心动,见到比自己优秀的同辈,会想证明自己更优秀。思来想去。“最后等一天一夜,先狩猎!此后我听伱的!”“狩猎?”“多猎些灵鹿、灵雀、灵鱼,一日后,再提比斗,以双方各自猎物为赌注,正常出手试探抢夺,借狩会为掩控制烈度,留条退路。”祝宗望如是道。“再听你一次。”二人逐步后退,离去。树梢间。蓝蜈蚣张开翅膀,穿梭树叶,落回到梁渠肩头,晃动脑袋,一五一十的传递信报。“奇怪。”梁渠摩挲下巴,搞不懂两人怎么这么怕自己,像是烫手山芋。巡海夜叉脾气爆裂,争强好胜,从来到许家就始终听人提及,偏这么一个脾性爆裂的人,居然没有当场发难,害得自己血亏三千。不当场发难。心想大狩会总该了吧?《眼识法》不是白练的。两人出门一跟,师兄弟九人门清。故早派出阿威监视一举一动。岂料兜兜转转,又不出手。“怪哉……”想不明白。让阿威飞到天空,确认两人离去,梁渠不再关心,先去找肥鲶鱼,清点宝鱼收获。玉兰峰上。整个山顶全清理出来,支好帐篷,座椅。许,霍,池三家高层齐聚,欢迎知州到来。许氏等人前脚后脚,登临到顶发现。玉兰峰风景独好。山顶遮挡视线的树木削减干净,加之周遭没有矮山,赤山岭岩石居多,树木稀疏。间或能望到有人穿梭林间,月色下追索猎物。“看,徐大哥!”龙瑶伸手遥指。杨许等人随之望去。莹莹月色照亮山坡。徐子帅全神贯注,屏气敛声,抽出三根箭矢。张弓搭箭。砰!三箭齐发!在灵鹿反应过来之前,一箭脊背,两箭腹部,牢牢卡位,轻松活捉。抓住灵鹿脖颈,塞进皮袋。似觉察目光。徐子帅仰头望向玉兰峰,束好袋口朝众人热情招呼。花开两朵。潭水旁。肥鲶鱼张开一条缝隙,嘴巴里头鲜活的青背龙鲤不停挣扎。梁渠伸手进去掏动。一条。五条。十条…… 第五百六十五章 八十! 崩!木屑崩裂,箭羽急震。灵雀冲出落叶,振翅逃窜。广袤无垠的赤山岭内,各家子弟尽显神通。纵马穿梭,张弓射柳。猎物初逃,行踪遍地,有时甚至会慌不择路,从人面前蹿过。实乃大好时机。待过几个时辰,灵兽平复心绪,懂得掩藏躲避,远不如眼下好抓,是故必需抢占先机!“好一头聪明灵鹿!”大手抓住灵鹿脖颈,弹指敲晕,绑上特制绳索,系到一旁。骏马两侧。一鸟、两鹿倒悬而挂,晃动碰撞。池昂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是好,开场未至两刻钟,四头活灵物到手,足十二分。好兆头!今年大狩会实力强劲,另有两位狩虎大武师,竞争激烈。不过即便如此。此时此刻。自己当属第一吧?“一十八尾,干得不错!”河流潺潺,冲刷礁石。鲜活的青背龙鲤奋力挣扎,尾鳍甩溅水沫。确认数目无误,梁渠抖抖皮袋,伸手入河,洗去鱼腥。首波送鱼先锋肥鲶鱼,共抓获青背龙鲤一十八条,暂居众兽第一!爽!为平衡各处河流猎物数目,三百条灵鱼,霍家没有选择一个点全部投放。不止灵鱼,灵鹿、灵雀皆以玉兰峰为中心,分作十处放生,以狼烟为信,同时开笼放兽。一个潭口抓有大半,相当厉害!然肥鲶鱼犹不知足,仰起半截身子,鼓动腹部,不停哈气,似乎想吐些什么。见天神注视。肥鲶鱼甩动长须。“吞鱼不小心吃了一条?”梁渠讶然。但见肥鲶鱼努力干呕。“算了,吃就吃……”噗通!一截苍青原木从小河上游冲刷坠落。滚水坝里翻几圈,“不能动”甩甩尾巴,顶出旋涡,四肢划拉,游梭靠近,张嘴吐鱼。梁渠精神一振。第二波!哗啦。鱼落口袋,稀稀拉拉。好吧。不算太意外,“不能动”的嘴型要想吞收活鱼,实属困难,要开一起开,要合一起合,尖牙利齿,吞三头,漏一头,死一头。总共九头。三条死鱼,六条活鱼。眼见心腹大患如此拉胯,肥鲶鱼立即停止干呕,游动过来甩动长须,指指点点,环绕转圈。不能动斜瞥一眼,晃晃尾巴,波澜不惊。正待阿肥得意。小河翻涌,三十余头江豚劈波逐浪,刹那拥挤河道。第三波捕鱼先锋抵达!大将圆头!梁渠报以厚望。肥鲶鱼后游两尾,如临大敌。圆头越过阿肥,率先吐出一条青背大鲤,足有十多斤,旋即鱼鳍一挥。麾下小弟依次排队,上前吐鱼,一条一头,总计三十六头青背龙鲤。全活!梁渠大喜。豚多力量大,圆头率领族群,蹲有两個点,且不贪多,一头一条,稳稳当当,一个没失手!肥鲶鱼默默跑到角落,继续干呕。哒哒哒。八足爬动,刺入岩石。接二连三续四!拳头踏足岩石,肩坐獭獭开,钳拎两个大鱼篓上岸。“拳头,二十一头,两死。”獭獭开赶紧站直身子,扒拉鱼篓,拖出里面最大一条,爪子反复指向自己。梁渠明悟。“拳头二十条,两死,獭獭开一条!好了,阿肥,别吐了,吃就吃了,吐出来你也是第三,就当是奖励。”肥鲶鱼落寞地翻出白肚,随波逐流,卷入河道高低落差形成的滚水坝,翻涌不停。“干得不错!”总数八十四条青背龙鲤,五死,七十九活,获分二百四十二!狩会初开,三百条灵鱼,近乎三分之一收入囊中。全吃掉,吸收精华都有小一万!旗开得胜!“置换三分之一,不止两百多分。”梁渠扎好口袋思索。水陆空三兽。灵鹿最为好抓,其次为灵雀,所有灵雀全被池家人剪了部分羽毛,确保不会飞太远,乃至逃出赤山岭,故沿河逃窜的灵鱼最为难抓。鉴于凑对子的玩法。完全能用灵鱼交换其他灵兽,且凭借灵鱼难抓,占据供不应求的主导地位。一换二不至于。然四换五,乃至二换三不无可能。“继续。”梁渠鼓励众兽,“谁抓得的最多,狩会后奖励一次点化!”肥鲶鱼扭动身躯,从滚水坝里游出,对圆头三十多个小弟指指点点。“倒是,圆头豚多,捕鱼数按一半算吧。”霎时间,两兽齐平。肥鲶鱼大喜,捕鱼排名顺势上升到第二。“不过,不能动也有缺陷,按二倍算吧。”肥鲶鱼大惊,稍稍算数。拳头排第一,不能动、圆头、肥鲶鱼并列第二!肥鲶鱼鱼鳍拍打腹部,长须探入口中,大力催吐。只要吐出来,十九活,定能跃居第一!其他几兽肚里没货,争分夺秒地冲出捕鱼。肥鲶鱼看看天神,再看看几兽背影,纠结少许,顾不得催吐,赶忙跟上。热闹的河畔恢复平静。口袋扎紧,梁渠把鱼全部装好,绑到马鞍两侧。八十多条宝鱼,千来斤的重量对赤山来说不算什么,但体积着实膨胀得厉害,鼓鼓囊囊,多有不便。灵鱼交给水兽。梁渠握住渊木,骑马游荡,晃出半里地。树林中。一栋二丈高的木屋掩藏树冠之中,影影绰绰,透过窗户,有人影闪动。木屋?梁渠好奇靠近。“那木屋是做什么的?”玉兰峰顶,黄州知州胥万兴指向山下木屋。“回知州大人。”管事躬身作答,“是林中岗哨,今年大狩会,以玉兰峰为中心,每隔三里建一岗哨,里头由三至五名四关武师看顾,出任何意外,皆能及时反应赶至,且让狩会更为精彩。”“更为精彩?怎么说?”“猎者遇小屋一座,自愿登记狩猎数目,每回猎物数目相差超过五头,加一分。其次,花费一头活灵兽,一个小屋能代存猎物一次,持续五个时辰,期间他人不得抢夺。最末,猎者每消耗灵兽一头,亦能换取存储灵兽者的信息,知晓是谁,换言之,储物者要承担保管时间后的伏击风险。”“倒是有趣。”“大狩会年年办,总该出些新花样,不好一成不变。”胥万兴失笑。大狩会。许、霍、池三家年年稳赚不赔的买卖,大致能猜到此举目的。一方面,林中岗哨利于知晓各个选手情况,提前调整赔率,免去亏损。另一方面,看似方便,实则故意引发竞争,变数越多,烈度越高,越刺激他人下注。果不其然。开场半个时辰。山上,山下,偌大的两块板牌同时竖起。按照龙虎榜上排名顺序,分作百行六列,头列写有选手名字,后三列为已获灵兽数目,第五列为小屋登记分数,第六列总分。时间推移下,零星有猎物记录上榜,引发哗然。几块碎银拍下。“压五号第三!”“五号第三,赔率一赔一点二,您确定下吗?”“等等,什么玩意,我说压五号,过江龙第三!”公子哥指着过江龙的名号。“没错,赔率一赔一点二。”“压第三不是一赔八吗?我不是压第五!”“您来晚一步,前半刻钟,五号第二一赔二十六,第三一赔八,现在第三就是一赔一点二。”“为什么啊?”公子哥懵了。管事指向板牌。少顷。有伙计搬来梯子,用滑石往第五行,第四列,添上一个大大的八十。“???” 第五百六十六章 遥遥领先! 偌大板牌四方可见。第五行,第四列的八十醒目非常。除去总分栏外,其他人的行列里,压根没有两位以上的数字出现!一骑绝尘,遥遥领先!这特么的。公子哥上下扫视,攥紧手上银两。“怪怪,不是猛龙不过江啊!难怪叫过江龙,有门道啊。”“外地来的娃娃猛!”“姓梁,外地,不是许家、池家、霍家的人?”“听说是许家好女婿的徒弟,沾个半边。”“娘个球,一个时辰,一成的兽就这样让他给抓去嘞?”赤山岭外喧哗不停,然短暂的称赞过去,立即是一面倒的愤慨。无数手持票据的人冲进赌坊。“黑幕!有黑幕!”“不到一個时辰,抓八十条灵鱼?他水龙王投胎啊?赤山岭的河全姓梁?”“给我们个交代!”“对!给个交代!不然老子砸了你的赌坊!”此言一出。虬结大汉敞开衣襟,从赌坊跨步走出,目视如鹰。叫嚣之人偃旗息鼓,佝偻着腰背躲进人群。赌坊管事见势不妙,冲出帐篷搭个板凳站立作解。有人闹事事小,惹得旁人真以为有黑幕,不投注事大。他指向板牌。“诸位皆是聪明人,扪心自问,真有黑幕,岂会选择如此不智之法?不到一个时辰,八十条灵鱼,前所未有之事,做黑幕之人莫不是把天下人当傻子?小老儿今年五十有六,自认不曾蠢到如此地步。”“不是黑幕,怎会有八十条鱼?”“各人有各人的本领,梁大人承蒙圣皇看重,年不至二十,官居从六,旦夕间平定水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然有非凡本事在身,只是咱们不知晓罢。诶,说来好生憋屈,诸位,梁大人本事彰显,风头出尽,教小娘子们雀跃高兴,偏害得我等本分生意人扣上黑锅,真真冤枉,没处说理啊!”乔装打扮,混入人群中的小厮配合喊道。“掌柜说的有理,要黑幕,不该开始就黑,换我,肯定是后天子夜搞,钱该投的全投完了,已成定局!那时黑幕才叫赚!现在搞事,算啷个回事?”“开头就搞这出的,徒惹人疑,三家此前就没干过这种事,左右都赚的生意,平白坏自己招牌啊。”“大家莫急,今年大狩会足有三位狩虎,捞再多宝鱼,区区狼烟,为他人做嫁衣罢!莫看到压第四,第五赔率尚且正常,一进前三,赔十几,几十吗?抢夺允许,到底实力说了算!”“听说过江龙原先就是渔民,渔民会抓鱼,很合理吧?”“有几分道理。”“再看吧。”乌泱泱的人群稍一拱火便义愤填膺,好在不算有人故意引导,来得快去得也快。安插几个下人应和,平息的倒算容易。密集的人群三两散去,拥堵的空气重新流通,些许燥热被初秋的凉风带走。管事擦擦额汗。万幸获得消息前就有预料,打过腹稿,没教成势吃大亏。可惜。一波人解释了,后头另有一波。反反复复。“诸位扪心自问……”赤山岭下喧嚣不停。玉兰峰上亦有吃惊。但凡能上山,一半自家人,另一半有头有脸,知晓赌坊是靠什么赚钱,犯不着黑幕恶心人。何况几百上千,赌着玩玩,哪至去吵闹讨理。龙瑶、龙璃捏住票据,见长老形势大好,已经在算到底能赚多少钱,买些好布回去做衣裳。买定离手,买时多少赔率,后面无论涨跌,俱无影响。她们两个可是把几月来的例钱全投进去。陆刚问:“大师兄,年年大狩会,狩猎最多的人能抓多少?”“我黄州来的不多,不太清楚啊,问许管事吧。”杨许叫来山上许家管事。“最多?”许管事毫无迟疑,“过去不说,单近几年的,头名者得有三四百只吧,近千头灵兽,大概会有一成抓不到,余下七八百,头名者占一半,前三包揽八成。”“这么多?”龙瑶,龙璃吃惊回头。“大狩会允许抢夺,便为赢家通吃,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实力排行,基本为名次排行,除非太倒霉,太好运,少有意外。三十五岁以下狩虎到底稀少,不被围攻,专抢旁人的便是,虾米,小鱼两相叠加,大鱼张嘴吃一次,猎物数目就能几十几十的多。但那大多要到最后一夜,梁公子开头收获繁多,前所未有,若是好生看顾,躲藏起来,想必拿个第二,第三名次,不难。”龙娥英松口气。俞墩,陆刚若有所思。躲藏起来?不到三成力,轻松掀翻狼烟天桥,对付狩虎初境,未必没有胜算吧?许管事到底见识少。未曾见过怪胎。……“倒是方便,怎么先前不说有这好地方。”赤山两侧的布袋空空如也,仅留两条活鱼。宝鱼总数八十三条,梁渠消耗一条灵鱼,一口气存掉八十条,额外获得登记的十六分。至于被人盯上……徐提领都知道,打窝要舍得下料。不下料怎么钓鱼?五个时辰后再来看看鱼获。梁渠牢记自己的渔民身份。多捞鱼。捞好鱼。赤山纵跃消失。不久。某位池家子弟发现同处木屋,进来探查,了解新规,颇感兴趣。哗啦。池家子弟忽闻水声,环顾四周,惊觉屋内水缸里竟全是青背龙鲤!粗略一数,七八十条!池书明瞠目结舌,后退三步:“这些鱼,全是存的……”“大人慧眼。”“一个人?”“具体情况,大人需付一头活灵物,方能知晓。”池书明念起规则。纠结少许。“算了。”真要一个人捕那么多,肯定不是自己能招惹的,平白浪费一头灵物。两刻钟后,又有人到。“一条活灵物。”“拿去!”“过江龙?天生武骨,狼烟地桥……我一个人打不过啊,离存放结束还有多久?”“四个半时辰。”“多谢!”存放有八十条灵鱼的木屋位置,简直是宝藏之地!获取消息之人调转身形,出门寻找同伴。“八十条灵鱼?”徐子帅莫名觉得事迹眼熟,脑海里闪过某个“渔民”。“不错,所有宝鱼为一人所捉,狼烟地桥,我观兄台同为狼烟初境,不妨你我和另外两位兄台,四人联手瓜分?”“你是许、池、霍哪家人?”“都不是,我乃外府散人,听闻黄州有此盛会,特来碰碰运气。”“难怪……不是,好!算我一个!” 第五百六十七章 伺机而动 “咱们没搞黑幕吧?”霍家老爷子询问左右,面露忧切。八十条灵鱼的轰动愈演愈烈,过江龙的风头俨然盖过前面几位,惹人生疑。霍家大房长子哭笑不得。“老爷子放心,投放事宜由我亲自督促,亲自掰牌,到山上亲眼看着他们倒鱼,您就坐我旁边。何况那小子是许家的人,和咱家没一点关系,哪有帮外人摘名次的道理?要帮该是帮洪远啊!”“贪心不足蛇吞象,谁输谁赢,咱们全有的赚,万不可为小利,舍大利。”“真没有!”“金石良言,告诫一番,你急什么?”“……”“置放八十条青背龙鲤的林中岗哨,是哪个位置?”“诸位大人请挪步。”玉兰峰顶。诸多官员,大武师随之来到山峰东侧。俯瞰往下。丘陵绵延,稀疏树林间或有岗哨矗立。沿管事手指,众人轻易寻到宝鱼存储之所,视野尚算开阔。州判问:“从存鱼到现在,有几波人进去?多少人买了消息?”“不算梁大人,共有六位,其中半数买有消息,据岗哨观察,有两位正召集人手,意图一试,但召集来的或许不止两波,有人得了消息,面上拒绝,背地里似另有打算。”“设立岗哨,确比去年有趣,方便强大猎者,又给予弱小者团结翻盘之机。”见府衙官员交口称赞,管事趁机介绍。“梁大人狩会初开,一鸣惊人,不知诸位大人对新盘口有无兴趣?”“哦,新盘口?赌什么?”“赌五个时辰后,过江龙能否保住八十条宝鱼!”知州胥万兴生出几分兴趣来,回头问询同僚。“你们觉得呢?”三两私语。黄州州同笑道:“私以为,今夜保住不难。”“仇州同何解?”仇越拱手:“大狩会三夜两日,眼下不过头一夜,猎物尚散布天地之间,大鱼吃小鱼,至少要等小鱼,虾米吃饱。故猎者皆忙于狩猎,争斗少有。如梁水使这般,甫出手,八十条灵鱼收入囊中,闻所未闻,手段之玄妙,狩虎多始料未及,不会立即出手。”州判问:“假若知晓呢?”“知晓亦干系不大,尚有两日要奔波,灵鱼数目之多,随身携带极为不便,狩虎终究是狩虎,同他人实力断崖式领先。即使教他人夺去,无非是从一个钱袋子,转到另一個钱袋子,最后依旧要向上集中。”有人明悟。“狩虎不出手,过江龙排第五,威胁者甚少啊。”“仇大人言之有理,依我看,倒是梁水使颇为急切,想投饵吃虾米。”“三处入口,恰好分开三位狩虎,然同为东面,尾火虎、海夜叉不知去往何处,顶头四位不出现,一对一能稳赢过江龙的,少。”“至于数量,梁水使如此作态,应当不惧。”天才对旁人认知,往往要比旁人对天才的认知更为清楚。寻常人多见,天才者少见。故反倒是寻常人容易错误判断,诞生妄想。府衙官员多番比较、讨论,意见逐渐趋同。竟是清一色的看好梁渠!偷摸靠近打听的龙瑶,龙璃背过双手,面露得色。能当上朝廷官员,有两把刷子。眼光不错!“猜这个,猜那个,索性问问赔率?盘口刚开,投注者少,赔率当能看出赌坊倾向吧?”胥万兴投去目光。管事躬身:“一赔一点二四。”“果然!”胥万兴从袖中掏出三张银票。“三百两,压赢,企盼梁水使二鸣惊人,教本官添赚些灯油钱!”“我也压二百!”“跟!”知州带头,余下官员纵使意见相左,亦是几十几百的跟注。票据一一呈上。相比山下赌坊内的铜钱山、碎银山,山上大半银票,官银,清爽得多。“离储存到限有几个时辰?”“四个时辰。”“这么久,我先回去休息。”“奔马武师,一个夜撑熬不住?”“不是能不能熬,实在不想熬,诸位,日始再会!”“莫要催他了,九月初纳个二八娇妾,老小子急着回去温存呢。”“嘿!我道山上有帐篷不住,原是老树开花!”……赤山岭内。六位狼烟武师保持距离,呈现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中间态。徐子帅蹲在石头之上,咀嚼草叶根茎,听最先用活灵物换得消息的刘兴飞对比敌我实力。“狼烟地桥,天生武骨,必有上乘武学傍身,匹敌天桥不在话下,咱们两个地桥,四个人桥,境界上不占优,且半路相识,未操练合纵之术,恐怕仍不大保险啊。”“刘兄言之有理,依我看,不妨再拉两人入伙,八对一,当保万全!”“不必。”徐子帅摆手,“刘兄发现木屋时,尚有四个半时辰,几乎是一个夜晚,漫漫长夜,难道期间无他人发现,抢夺吗?人越多,咱们分到手的可越少啊!六人已是不少,何必呢?”一语惊醒梦中人。“徐兄机敏!”徐子帅仰头望月,沐浴银光。“没办法,人心险恶,咱们散修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只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如此说来,咱们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届时伺机而动!”三言两语定好计划。“大家稍作休息,咱们天明再会!”“好!”*5……咕噜噜。肥鲶鱼搅动尘埃,追逐青背龙鲤,撞碎多块礁石,纵身一跃。哗!水珠闪耀银辉。巨兽腾跃,半空当中吞下灵鱼,瞥一眼目瞪口呆的猎者。噗轰!河流凹陷,溅出三丈水花,浇出个落汤鸡来。“赤山岭竟有大精怪?”抹去脸上水渍。奔马猎者双腿打颤,入河捞鱼的心黯然熄灭,想到自己先前欲脱衣下水,险些同水里的大精怪对上,浑身毛孔紧张到闭塞。“噗!”水箭飙射。武师被冲倒在地,亡魂大冒,顾不得爬起,四肢着地,逃进丛林。太危险了!天蒙蒙亮。玉兰峰顶人数是昨晚三倍,开阔的顶峰稍显拥挤。刘兴飞率领五位狼烟武师,藏进树冠,埋伏岗哨四周。幽蓝蜈蚣爬行,树梢间振翅飞跃,静静地收集信息。“四十六人?”梁渠骑着赤山从林间走出,余光瞟过几个角落。密密麻麻的目光投射而来,每一道皆似针刺,来者比想象得要多,甚至有奔马武师来凑热闹。不过……“徐师兄?” 第五百六十八章 要吗? 秋叶泛黄,红火燃烧。赤山鬃毛纷纷扬扬,像是风中摇曳的炽焰。咔嚓。马蹄踩踏枯叶,碎出杂音。梁渠收回目光,未去理会伏击之人,来到岗哨木屋下驻足。“离五个时辰满有多久?”岗哨内武师回望盘香,竖起手指比对,离预计刻度尚留半指距离。“半刻钟。”“劳烦装上!”梁渠摘下马鞍右侧的皮袋,扔上岗哨。一个岗哨只能存储一次,下一次五个时辰,得去三里外找其他岗哨。武师没废话,和同伴捕抓水缸中的青背龙鲤,塞进皮袋。噼里啪啦!听得屋内宝鱼挣扎搅动的水声,埋伏者舔舐嘴唇,仿若尝到甘露。赢家通吃。大狩会猎物前三占八成,单抢眼下一笔苟藏,再零星抓两只鸟和鹿凑对,运气好便有前十之机!唾手可得的暴利引人亢奋。唯独刘兴飞心生惴惴,对先前一眼耿耿于怀。“那小子是不是发现咱们了?”徐子帅挠挠脸颊,心想肯定。先前就怀疑一口气抓有八十条鱼的是梁师弟,亲眼所见,毫不意外。同为《眼识法》修行者,最为清楚此法逆天之处。何止是附近埋伏之人,连远处玉兰峰上观猎者的目光都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自上而下的目光密密麻麻,少说有数百人正密切关注,完全是“无遮大会”。但几波人同时埋伏,偏偏他们被注意,大抵是自己的缘故……“巧合吧。”徐子帅言之凿凿,“周边埋伏的不止咱们一波,没道理单发现我们,没发现别人。”“不碍事,发现就发现,到底要真刀真枪的硬抢,咱们人多,埋伏无用也不影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边说的全有道理,刘兴飞暂且压下杂念,静静地等宝鱼从岗哨里全部搬出。四個阔肚皮袋,两两捆绑,让赤山担住。所有人握紧刀剑。白烟袅袅。木屋内曲折的盘香烧到尽头,火星灼断棉线,端末系坠的实心铁球脱离牵挂,轰然砸落。镪!托盘震荡的颤音响彻树林,像是拨下某个铜片开关。落叶凝滞半空,林鸟张翅惊飞。寒芒刺破了晨日的阳光,一片落叶被刀刃切成了两半,又卷入其后刀罡,碎成齑粉。四方虎跃,杀气爆溅!“冲!”刘兴飞手握长刀,蹬断古木,绽放血气放声暴喝,踏着二丈真罡,居高临下地……砰!砰!砰!平地三惊雷!弓弦弹抖,白雾炸裂。卷啸的长风推着地上的落叶分出了三条线,笔直地冲向林间。眉心被铁锤狠狠轰中,炸雷般的声音传至耳畔。刘兴飞惊觉眸光中的箭矢极速放大,待得反应,已至眉心!躲不掉!不,已经中了!思绪似连实断。声与影彻底撕裂,带来迷惑五感的强烈眩晕。刘兴飞双目翻白,真罡溃散,长刀脱手,脑袋拉扯着脖颈横飞,几乎要折断。不止他一人。三箭荡出。遮蔽天光的杀气和阴影溃散一空。接连数道人影撞开同伴倒飞而出!跳出来得有多快,倒飞回去得就有多猛,逆卷的狂风扇得同伴衣衫猎猎,思绪凝滞。“落星箭?”徐子帅一眼认出箭法。吞咽唾沫。这玩意不是用来清杂兵的吗?狂风呼啸,渊木黯闪。梁渠臂张不停,金目熊熊,弓弦弹动炸开的白雾缥绕周身。赤山蹄踏白雾,四周地皮被烈风刮开浅浅一层,露出褐色土壤。来多少。送多少!轰轰轰!倒飞的人影撞断大树,犁出沟壑,嵌入岩石。围绕岗哨的树林在箭风的摧残下愈发稀疏,像是一片被粗暴伐过的残地。抢先露头的三人早已瘫软在地,一动不动。好像是死了。岗哨内的武师吓一跳,响雷般的箭声中高喊。“大人,万不可杀人啊!杀人是要取消排名的!”“我有数!”梁渠射箭之余抛出一根箭矢。岗哨内的武师慌张接住,定睛望去。整支长箭压根没有箭头,是一个磨圆的木墩子!“好凌厉的箭术!”“这……”玉兰峰上,交流不停,隐隐有喧哗态势。低一个境界,乃至相同境界的,竟然连一箭都接不住!州判,州同面面相觑。二人料到梁渠会赢,万没想到,会赢的如此轻松,如此利落!对付同境狼烟武师,仿佛傍晚用铁篦子刮下几只烦扰一天的吸血虱子!秋风扫落叶!胥万兴望向管事:“抢夺者里没有天桥?”“按消息,当有两位,一位霍家子弟和一位他州散人!”话音刚落,山下局势稍变。砰!铛!一前一后两道脆响炸开。利剑奋力弹开破空箭矢。锋利的气流自青年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余势不减的箭矢落进地面,嗤得一声,消失无踪。青年瞪大双目,面露惊恐,大口喘息,握剑的手臂发麻,僵硬,战栗之感蔓延全身。这……这是狼烟?“天桥?”梁渠微微惊诧,手腕一抖,再三支箭矢搭上。不变招。依旧是快、密为特点的落星箭。青年瞳孔骤张,求生本能爆发,抬手挣扎,榨出骨血里的蛮力。铛!铛!砰!第四箭,长剑脱手,倒悬插地。林中再犁一条沟壑。却也正是这位天桥高手的负隅顽抗,创造出大好战机!宽背厚刀裹挟凌冽罡风,自上而下,暴斩而来!又一位天桥高手!所有人投来企盼目光。梁渠斜睨,左手握弓,右手抓住伏波,横击而出,乌金长刃半空中划出一轮清冷圆月,逆着高度差,抢先截击!二者接触瞬间。反射的晨光在刀面和枪刃上同时跳跃,大堆尚未死去的树叶被暴力扯落,凋零,在风中颤抖着翻卷。刀和枪的银光被遮蔽,只有噌的一声交击,仿佛弹断一根绷得极紧的银线。大汉面色骤变。咔。蛛网般的绵密裂痕刹那蔓延刀面。没有任何武技,任何技巧,单纯的力量,绝对的力量,无可匹敌的力量!单臂下压!砰!刀身炸裂,碎片映着晨阳激射。大汉胸膛,肩膀鲜血淋淋,生生受住余下力量,化作一根木桩,直直地插入地底。嗤!赤山迈步踉跄,险些承受不住。梁渠及时松手,再抓三根箭矢,环顾一圈,发现周遭除开某人,已无一人站立。树叶旋转飘落。赤山调整好位置,甩甩长尾,高昂脖颈。目光放远。几个躲藏在树冠中的奔马武师直面金目,一屁股跌倒在地。梁渠抓起装鱼皮袋。“要吗?”众武师慌张摇头。 第五百六十九章 当牛做马 梁渠挑眉,抓住皮袋扎口高高拎起。“全不要?”武师头摇得更加厉害。“行,你们不要……我要!”不顾众武师惊诧,伏波翻转,横划出半圆,刃指场中唯一站立着的狼烟武师。“喂,那边那个!”徐子帅环顾左右。“别看别人,就是你,去,把他们的猎物给我拿过来!”梁渠端坐马背,一副饶你一命是为留人做事的派头。“……”“老实点,动什么动?双手抱头,蹲下!昨天晚上狩到的猎物呢,通通交出来!”徐子帅小踹一脚。小步往后挪移的武师不敢再动。事实证明。热闹不是谁都能凑的,一众武师排排蹲,相当配合。大狩会不能杀人,但折个手臂,断个小腿实属正常。“你的呢?”“怕被抢,没带身上。”“藏哪了?”“那边小树林。”徐子帅押着武师往旁边灌木丛去,回来时拎着两只灵雀。陆陆续续。捆绑好的灵雀,灵鹿推积。岗哨内的武师见周遭情势稳定,爬下木屋,挨個检查倒地不起的狼烟武师是否死亡。总共一十八位狼烟武师,射中的箭矢除开箭头,几乎炸裂完全,化作零落木屑,伤度有限,大部分人皆是被击晕,陷入安详的睡眠。两相对视,瞳目中皆是震惊。假若穿甲箭头,这些人根本飞不出去,当场要被贯穿脑颅!惊人的战力!“把人拖到一起,莫让野兽啃了,我去上报。”“好!”岗哨武师分出一位,跑向赤山岭某处,汇报战况详情。轰动。适才发酵。少顷。梁渠清点数目,微微皱眉。比想象的少。出手的狼烟武师一人尚且抓有两三只,轮到围观的奔马武师,数量锐减。小半有一只,极个别有两只,大半人一只都没有,并且获得的猎物里,一半以上是死的!梁渠翻翻死去的鸟雀:“确定没人藏私?”“全是奔马武师,半吊子猎人,能抓这么些不错了!”徐子帅见梁渠面露不满,“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梁渠反应过来。他不是专业猎者,但凭借《耳识法》,更易察觉到猎物留下的痕迹。不去纠结多寡。“没问伱呢,你是什么情况?”“有人叫我,我就来了。”徐子帅摊手,“听说有人抓八十条宝鱼,就觉得是你,我还帮忙解决掉两个呢!”“怎么说?”“本来我这波的头头觉得六个人不保险,想再叫两个,凑八个,我给劝住了,岂不是帮你解决两个?”“有道理……”“欸,都兄弟,不必感激。”徐子帅本想拍拍梁渠肩膀,忽然意识到还有人在看,伸出的手转了个圈,挠挠脖子。问岗哨要两个袋子,分门别类装好收获,梁渠不再理会余下武师,纵马离去。走到一半。赤山停步。武师们悬着的心再度提起。骑马倒退。梁渠从皮袋中抓住两只死鹿,丢给徐子帅。“活干得不错!”话罢。消失林中。无数道目光落向徐子帅。“?”玉兰峰顶。议论汇成喧嚣。“娥英姐,快来!”“莫再看了!”龙瑶,龙璃各自拉着龙娥英的手带出人群。龙娥英没有抵抗,任由二人拉扯。“你们两个跑那么快作什么?小心撞人。”“订的人好多,迟了就买不到了!”“你们要买什么?”“看了就知道。”龙女绕过几个帐篷。遮阳布下人头攒动,各色颜料铺染。画师手执狼毫,临摹画作,每人脚边一桶杂色“清水”。棚屋正中间的巨幅画作上,梁渠纵马弯弓,利箭寒芒正对画外,透出三分凌冽。“小画、中画、大画三种,六两、十六两,五十两!莫要错过!”小厮吆喝。狩猎精彩自然要有记录,由一等画师创作,余下二等画师临摹,售卖。依据往年经验,越是俊俏,越是神武的公子哥,画作越是畅销。梁渠相貌堂堂,无疑榜上有名,作为今年狩会的第一幅精彩画作,相当上心。龙娥英移步浏览。小画极小,长宽半尺的方画布,内容唯有梁渠弯弓射箭的水墨半身像,寥寥数笔得神韵,未上色。中画内容较为丰富,长二尺,宽一尺,画面整体依旧是梁渠弯弓射箭,画面四角有枫树林和袭击人影,肃杀之感弥漫。大画则完全不同,长四尺有二,宽二尺有三,内容丰富,人物,背景俱全,且额外增添了几抹浓重色彩。橙黄的树林,赤红的骏马,流动的阴影,金光灿然的旭日。英武之气跃然纸上。“你们要哪个?”“大画!一人一套。”“对!”“所以你们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出账?”“娥英姐~”龙娥英好笑。龙人族多以物易物,族内积攒下的银两不多。龙瑶、龙璃不算穷,奈何手上无银,全靠每月小几十的例钱攒,先前压了长老头名,哪还有闲钱买画。“赌输了还不上,要当牛做马的哦~”“当当当!立马去买两套缰绳,大人输了,娥英姐就往我俩脖子上套!”“给。”“一百五?”“不是一人一幅么?”赤山岭外。啪!醒木拍案。“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霎时间,四面八方,天下地上,无处不危急!值此旦夕之际,但听三声雷动!鸟兽皆惊,利箭齐出,漫天阴影涣散一空,所有阴谋诡险者倒飞而出!寰宇一空!竟是沾不到过江龙半根毫毛!”“嘿!您猜怎么着?长龙抖擞,漫卷枫林,好似狂风过境,吹得八荒皆净,那埋伏的一十八人,径直作飘旋落叶……”风格迥异的说书人舌灿莲花,抑扬顿挫。农闲的乡民听得津津有味。几个富家子弟啧啧称奇。一十八位狼烟,竟被一人眨眼间挑落。谁能料到?“头一天就有如此盛战,未曾亲眼看到,实在遗憾。”“张兄莫急,按照往年惯例,今晚开始,烈度激增,说不得会更热闹。”“咱们去哪看?玉兰峰上一天要五十两银子,会不会太贵?我爹就给我一百两,想着买些别的。”“旁边的石榴岭、白辉峰,不及玉兰峰视野好,却便宜许多,一天只要三十两,咱们上那边去?”“好好好,同去同去!瞧瞧这过江龙到底有没有说的那般厉害!” 第五百七十章 老熟人 “阿肥,活三。”“阿不,活一,死一。”“圆头,活七。”“拳头,活二。”“獭獭开,活一。”河畔旁。梁渠翻出小册,用炭笔记录。肥鲶鱼,活二十一。不能动,活七,死四。圆头,活四十三。拳头,活二十,死二。獭獭开,活二。一夜下来,几兽排名变化颇多,按活死分数有异来算,圆头计半,依旧超过拳头跃居第一,肥鲶鱼第二,不过不再同其他几兽并列。拳头掉落到第三,不能动第四,獭獭开第五。“兜兜转转又回来了。”梁渠敲击册页封面。肥鲶鱼抓鱼是有天赋的,几年前就能看出来。统御不能动,每日鱼获十几文,依旧混不上温饱,交秋税都危险,但统御肥鲶鱼,收获翻出几倍,生活直奔小康,家家户户来说媒。一张大嘴,天然“吸尘器”,配合天赋能力,寻常宝鱼碰上压根逃不掉。拳头名次下滑,意料之中,离开投鱼点,抓单个宝鱼,渔网优势不大。最后头名,估计是肥鲶鱼和圆头之间角逐诞生。獭獭开……江獭坐在礁石上,单爪托腮望向远方,额毛飞扬,说不尽的忧愁,道不尽的苦闷。梁渠思索片刻,打开袋子,抓出刚死不久的青背龙鲤、灵雀和灵鹿。“一晚上没吃饭,全烤掉,给你算五条活的。”獭獭开精神一振,拾捡木柴生火,再跑到赤山身侧,掏出各种香辛料。肥鲶鱼游凑上前,长须卷住一根枯枝,插进鱼肚里挥舞,翻转。梁渠婉拒。“你烤的没有獭獭开好吃。”【水泽精华86】【水泽精华78】“吃饱喝足,干活!”……中午。画册从山上运下,由大量三等乃至四等画师临摹再创造,小画材质从绢布挪到宣纸,价格从六两跌到一两乃至小百铜板,引得游人竞相购买。该说不说。玉兰峰上的画师有水平,极得神韵,同山下比较,中间差距肉眼可见。然山下的便宜画作却更广为流传,使得梁渠的拥趸迅速增多,进而连赔率都影响到。小厮搬来长梯,用滑石粉涂浆漆,往板牌上添数。“过江龙,灵雀十九,灵鹿二十八,灵鱼九十五,怪怪,一百四十二只了,要全是活的……”有人掰半天手指头,数字太大,没掰出清头。“五百四十分,加上登记的二十八分,总共五百六十八。”“嘶~,五百多分,岂不是头名?”“昨晚开始,过江龙就一直是头名,没变过,第二名是大武师池昂,只有九十三分,两人差出快六倍,应该是没开始抢。其他人不知道是没登记还是怎么,就子夜时候动了一动,拿了十几分,此后基本没怎么变,尤其是头名尾火虎,三个零蛋。”“头名真要让外地人拿了?”本乡人忧心忡忡。虽说大狩会不禁外乡人参加,但见到头名真要让人夺去,心里多少不痛快。“难说,今晚基本就要开抢,得看过江龙能不能躲过狩虎,或者碰上狩虎,能不能自保。”“你们说,过江龙能不能打狩虎?”沉默。“不至于吧。”“论起来,龙虎榜头名的尾火虎也不是咱黄州和筠州人啊。”“希望两败俱伤……”……傍晚。夕阳穿透树叶,散成光柱。祝宗望和霍洪远重新碰头,清点收获。皮袋里满满当当,灵雀三十二只,灵鹿四十八头,灵鱼九条。“你自己猎的?”“抢了几个人。”霍洪远言简意赅,“小一百头,差不多了吧?”“嗯。”祝宗望数过多遍,甩上皮袋,“当断则断,走,找人!”……咔嚓。霜降时节,阔叶脱落,因脱水变得干脆。五個结伴而行的奔马武师站立林中,远远瞥见一抹林中血红,头也不回,折返逃窜。声音渐行渐远。亲眼见过梁渠的人不多,但标志性的龙血马早早传开。一人独战十八狼烟,砍瓜切菜的大牛,非狩虎不可治。见马即见人。不过旁人不来抢,梁渠也懒得出手抢别人。偌大森林,碰到的大多是奔马、四关,一天一夜的狩猎,手上就三瓜两枣,实在没兴趣。可惜。“猎物少了。”梁渠捏住渊木,金目扫视,猎物行踪少得可怜,取而代之的多是人径。时间推移。散布天地的猎物逐渐集中到猎者手里,再往下估计非抢不可。落日渐沉。光线渐暗。崩嚓。踩踏枯枝的张学元瞥见僵硬在原地,连带两位同伴,一动也不敢动。远处的赤红马甩甩尾巴,啃食浆果,未曾转头。同伴拽拽张学元的衣角:“咱们什么猎物都没抓到,怕什么?”对啊!张学元抓握拳头,两手空空,实没必要担心被抢,略缓紧张,和同伴迈步后离。三人稍安,梁渠却有困惑。领头小子好生眼熟……像是在哪见过。赤山岭虽大,两州武师更多。今天一天偶遇武师,小几百个得有,但皆未有如此感受。奇怪。自己黄州有熟人?眼见对方越退越远。“等等!”张学元和同伴浑身一颤,脚步悬于半空,纠结要不要跑时,血红大马已然跃过灌木,迎头追上。热气喷吐。山岳般的压力迫来。梁渠端坐马背,盯住为首之人。“我们是不是哪见过?”“大人您认错人了吧……”张学元心惊胆战。老早听闻东边树林里有个狠人,叫什么过江龙,但身为狼烟武师,甚至是一敌十八的狼烟武师,妥妥的大人物,怎会和自己有交集?“不对。”梁渠摩挲下巴,骑着赤山围绕眼前的奔马武师转圈,越看越觉得面熟。偏偏《耳识法》里没察觉到对方说谎。对方真不认识自己。张学元冷汗津津。平白无故,怎会被一个狼烟高手盯上。抢猎物?不像啊。自己三人晃一天一夜,什么都没抓到。而且。经由提醒,张学元也开始觉得对方眼熟,奈何太过紧张,一时间想不起是谁。天际一抹余晖落下,铺天盖地的黑暗降临,静谧无声的丛林虫鸣零星。梁渠问:“你是黄州人?”“是……小的从小黄州长大,家中有两个兄长……”梁渠眸光一闪。说谎!思量半晌。“赵学元?”张学元脸色大僵。 第五百七十一章 时过境迁 “赵学元?”两位同伴从名字结构上窥得一二,面露警惕,撤开半步,同“张学元”保持间距。赤山觉察出情绪,喷个响鼻,围绕踱步,居高临下地俯视。梁渠仰头望月,久远的思绪逐渐串联。“赵学元,赵三公子……淮阴一辞,别来无恙,郑向,郑管家安好?赵家,赵老爷安好?”接连两个名字冒出。“张学元”喉结滚动,全身毛孔紧缩起来。“大人您认错……”梁渠马鞭斜指,目视左右。“他叫什么?真是从小黄州长大?本官为平阳府衡水使,纵使在黄州,一匹下等马,胥知州想必是愿意卖个面子的!想清楚作答!”下等马常为狼烟高手对奔马初境武师的蔑称。此话说出,自有恐吓威胁之意。二人打個激灵。“回大人,张学元!我们二人自黄州堵山镇出来,素闻张家张公子实力不凡,要参加大狩会,故结伴而行,除此之外别无交集!”“对,张家亦非黄州本地人,大人许瞧不出,但我们二人听来,张家人或多或少是带有口音的!江淮官话说得比咱们都好!多半是南直隶出来的!”两人竹筒倒豆子,回头再看“张学元”。面如死灰。“我道如此眼熟。”梁渠“听”出两人没说谎。真遇到故人了。赵学元本人,他交集不多,印象寥寥。单单杨氏武馆里同几个痞子混混打架,被收作亲传那天见过一面。但赵学元有个爹。平阳镇赵老爷。非同寻常的“富一代”,达摩克利斯之剑。可惜。除去逃跑后,让梁渠分到过一笔浮财外,两人同样没见过面。高矮胖瘦,俱不知晓。真正有深刻交集的,得算到赵家二管家——郑向。此人曾暗中指使义兴地痞癞头张夺粮,欺压梁渠到绝境,最后拿出一袋米来装好人,欲要养奴。今日再忆。哪是养奴隶,分明是想骗人上山,作为温床孵化山鬼!其后。癞头张沉入江底,化作白骨。赵老爷主动暴雷,出卖鬼母教,于某个夜晚,举家逃离平阳镇。梁渠同几位师兄嘎嘎乱杀,成功截杀鬼母教使者,事后获封,龙血马就是那时候得的。至于赵家逃往何方,无人知晓。万没想到……梁渠默默思量。“黄州,黄州……赵员外是生意人,然淮阴府内生意多走水路,无有不利,故在黄州有亲戚、朋友?生意做得够远啊,老早就想好退路了吧?事发之后,坐船沿着江淮河,一路往西,深入腹地,避开鬼母教报复,远离淮阴,环境又不至完全陌生,倒是聪明……”赵学元浑浑噩噩,无答对错。梁渠俯视对方,思绪芜杂。时过境迁。岁数相当的两人变化良多。六师兄曹让说梁渠君子豹变。黑,瘦,矮的渔民,三年一晃,高大,俊挺,骑着龙血马,黄州盛会里独占鳌头,一派世家大族里灌注心血,从小培养出来的天骄模样。哪里能和武馆里,挥舞着短棍搏命的泥腿子联系呢?反观赵学元。武馆相遇,锦绣华服,风华正茂,此后几年,血气催发,当值发育迅猛之际。眼前的“张三公子”,比之当年“赵三公子”,成熟得何止半分。故而第一眼单觉面熟,却无法立即相认。直至现在,赵学元恐仍不清楚梁渠身份,双目无神,嘴唇发灰。“你们三个,跟我来!”撂下一句。梁渠纵马消失。郑如生,刘守平不敢耽搁。三匹“下等马”,杀生之机,予夺之要全在梁渠手中,当即抓住赵学元手臂,押送跟上。噼啪。木柴爆裂,火星幽幽上浮。梁渠端坐岩石,拨动篝火。“猜到我是谁了?”赵学元抬头,呆滞的目光从龙血马移动到梁渠,摇摇头。狼烟高手。此等实力,平阳镇上屈指可数,放到大县里亦可圈可点。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梁渠从篝火中抽出一根适才燃烧的短棍,手腕一晃,火焰骤灭,淡淡火星飘散。月光朦胧。短棍当空挥舞,虎虎生风,篝火随之摇曳。“现在呢?”赵学元眉头紧皱。半晌。月光,人影,短棍……要素渐渐重叠。赵学元瞳孔骤放,荒谬之感海潮般翻涌。“是你!”蓬!木棍丢进篝火,火星飞扬。梁渠转头望向生火二人。“你们两个叫什么。”“刘守平。”“郑如生。”“黄州本地人?”刘守平恭敬道:“大人慧眼,我们两个实打实的黄州人,街坊邻居看着长大,老实本分,从来没犯过事,和张学元同路,完全是意外……”“会烤鱼吗?”梁渠抓出袋子里留存的几条青背龙鲤。郑如生,刘守平面面相觑。旁人全抓来算分数,这位爷怎么……拿来吃呢?“大人真要烤鱼?”“不会?”“会会会。”二人忙碌。赵学元死死盯住梁渠背影,干咽唾沫,瞳孔地震。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梁渠!义兴镇上的一介渔夫!这……怎么可能?龙血马。狼烟高手。渔夫……赵学元知晓梁渠被杨东雄收为亲传,可短短三年,差别怎会如此之大?前后简直……赵学元无比后悔来凑大狩会的热闹。良久。“能活吗?”梁渠淡淡道:“能不能活,得看你爹够不够将功补过,掏出大的来。”刘守平碰碰郑如生的胳膊。郑如生反顶回去。两人碰撞几番,刘守平被推个踉跄,咳嗽两声。“大人……”刘守平给烤鱼撒盐巴,“张家,哦不,赵家,犯了什么事?”“平阳府以前是淮阴府,三年前被前朝反贼袭击过一波,麾下数县元气大伤,赵家在潮江县治下的平阳镇里,当时和反贼有过勾结,后来谋求脱身,保了平阳镇,卖了反贼,但过去依旧残害过不少人。”反贼。两人不吱声了。怪怪。好大祸事。梁渠审视。“我看你们两个什么都没抓到?”“本领微末,不善狩猎。”“今晚开始,你们两个跟我走,帮我看着他,事后一人一条灵鱼。”“大人放心,为大顺办事,义不容辞!” 第五百七十二章 金子哪里都发光 郑如生,刘守平应声做答,再看赵学元,些许愧疚完全变为审视。三人萍水相逢,互相搭伴,关系本不深厚。一条灵鱼守个人,这可是肥差。梁渠敲碎炭火。“赵家来黄州有多久?”“两年不到,不过老早就买了宅院,一直空着,有五六年,乡老说是张家是筠州搬来的,我们瞧着不像,口音不对。”“两年不到?”梁渠算算时间,不大对的上,望向赵学元。赵学元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却又抱有微末希望。只要什么都不说,说不定……梁渠拿起烧红的木棍往胸膛上比划,炽热的高温将棉衣烘烤出焦味。赵学元没绷住。“我爹谨慎!沿途住了许久,避开风头才到的黄州!”“你修行的倒挺快,奔马二窍,不正常吧?”梁渠打量赵学元。向师兄,胡师兄如今都在奔马初境,赵学元居然能迎头赶上?有蹊跷!赵学元望着梁渠,实在无言。奔马二窍不正常。狼烟地桥就正常?“怎么做到的?”赵学元目视郑如生和刘守平。两人心领神会,跑到远处灌木丛中小解。“靠胎珠丹……”“胎珠丹?”梁渠皱眉。他记得鬼母教的胎珠丹有副作用,首要之一是血气躁动,每日难以入眠,要定期服用解药,辅助生活。单这一点就无法忍受。奔马武师两三天不睡觉不是难事,可要是半月半月的不睡。伤神,折寿。至于血气躁动,日后难以修炼都是小事。“你爹手里有解药配方?”“没……我爹不知道解毒配方,只知道解毒配方的几味主要药材成分,他把一枚丹分作十份,作为正丸,又找药师研究药性,按照药材成分,炼制缓解毒素的副丸。正丸副丸配合,副作用被压到极低,但最多只能吃三剂,每剂间隔一月,六天一粒副丸压制,自体排毒,相当服用整枚胎珠丹的三成,能升到二关左右,我一关时吞服,有底子,三剂冲到三关,骨生血,四关也快,前后半年功夫圆满……”梁渠咋舌。真是金子哪里都发光。赵老爷居然连解药的主要药材成分都能搞来……整套流程下来,虽然没办法速成奔马,但成材率比鬼母教那边高多了。陆续问几个问题。梁渠心中有数,他把郑如生,刘守平叫回来,翻身上马。“走了!”“大人要去哪?”郑如生,刘守平落后半步,成掎角之势守住赵学元,跟在龙血马后头步行。“中午存了一批猎物,且去看看收获如何。”收获?两人挠头。岗哨里存个猎物,还能多出来?赵学元心思微动。……山顶。胥万兴询问左右。“梁水使又找地方存了猎物?”“正是,大人清晨离去,猎物却是今日中午存的,就在昨地往东六里,距离颇近,算算时间,余下不到半個时辰,应该快出现了。”“来有多少人?”“两个。”仇州同顿了顿,补充道,“此前来了不少,眼下就剩两个。”“两个?”胥万兴始料未及,“哪两个?”“尾火虎,箕水豹。”……岗哨之外。淡淡的鲜血味弥漫林间,伤者横七竖八。灵雀,灵鹿堆积成小山。霍洪远抹去刀上血渍,目睹岗哨内的武师拖走伤患,缠绕绷带。祝宗望关节轻弹,聆听刀尖清越的颤音。霍洪远只觉烦躁,掏掏耳朵:“别弹了,打一场架,你紧张个什么劲?别说要反悔啊,你亲口说的,从现在开始,全听我的!”祝宗望握住刀背,颤音顿止。“你当真半点不怕?”“按你说的,就是猎者正常抢夺,能记多大仇?往好处想,打完说不得就出来命图。”大狩会本为盛会,欢庆丰收成分居多,加之二对一,高境界打低境界。各种不利要素全部叠满。梁渠战败也不是什么丢面子的事,于情于理,他们已经做到照顾的极限。讲真。霍洪远长这么大,没打过这么奇怪的架。“希望吧。”祝宗望默念两声,见岗哨内的武师回来,“还要多久?”岗哨武师对比盘香长度,见有三指宽。“三刻钟。”“有的等。”……“开盘了开盘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剩下不到半个时辰封盘了啊。”赌场小厮卖力吆喝。吸引路人围观。“又有新盘口?”行人拉出赌坊内出来的客人,“今天晚上开的什么盘口?”“尾火虎、海夜叉、过江龙要打起来了!”“尾火虎打海夜叉和过江龙?”“过江龙打尾火虎和海夜叉!”行人怔住。周遭听闻消息的客人一片哗然。“不是,再说一遍?”“有没有搞错?”第五打第四和第一联手?这要怎么打?有人张开卷轴:“中午龙虎榜排新了,过江龙上升到第四,海夜叉如今是第五!”“第四也没得打啊!第四打第一加第五?两个顶尖狼烟打一个初入狩虎,算是有点搞头,这一个狼烟……”“疯了吧?”“我压,压尾火虎赢!赚点零头!”“一个一个来,不要急,不要急!”赌坊内气氛火热。眼热的赌徒挥舞着银票冲入其中。各地小厮塞给说书先生碎银,传唱起三人往事,末了捎带一句有盘口开。“今年的大狩会好生离奇,当真没有黑幕?”“伱们说,会不会是霍家要给海夜叉安排头名,却担心一开始太刻意,所以先让过江龙得灵鱼,再故意被抢走?”“嘶……”“不是,为什么啊,头名奖励是丰厚,可霍家不是给不出吧?”“你懂什么,一大家子人要养,好东西哪能就给一个人?水端不平,一家人要离心离德的,明面上赚到就不一样,说不得这尾火虎,过江龙全是霍家请来的!”……陆刚转头:“大师兄觉得师弟能赢吗?”杨许左思右想,摇摇头。“不能?”“不知道。”杨许道,“狩虎、狼烟天差地别,武道境界,四关、奔马为实,狼烟凝脉搭桥,由实转虚,算从几个关窍上,编出一张松弛渔网。进入狩虎,则要把渔网编织成棉衣。只是小师弟力量大得出奇,初入狩虎,亦不过是孔眼较小的渔网,不一定能稳压。偏尾火虎同样天生武骨,纵使不比师弟武骨非凡,也要比寻常初入狩虎者强不少。”天生武骨,一府之地二三,极为罕见。然放眼天下,集中到狼烟二十八宿,便为十之八九。“再者,夜叉骨,不单是力大,更胜于迅捷,来去如风,无踪无影,同尾火虎打配合,相当棘手。”俞墩问:“师弟赔率多少?”“一赔一十七。”“全不看好啊。”担忧之际。许家管事匆匆穿过人群,来到许氏身边。杨许俯身倾听,面露惊喜。“大师兄怎么了?”“师父洞开玄光了!”许家宅院。蓬勃精气笔直冲天!杨东雄盘膝静坐,奔雷似的炸响透体而出,于天空之中荡彻!玄光闪烁,群星泛光,莫名的安详涌现,精神无限拔高,天地脉络现于脚下。灰蒙,赤红,墨黑,各色气机涌动不歇。许家老祖微微眯眼。“洞开玄光,熔炼百经,该食气了……”磨盘似的圆月居悬天空。梁渠似有所感,抬头望天。 第五百七十三章 疾如鬼魅 “大人?”郑如生,刘守平回头遥望。天空澄澈。月光透过薄云,淡淡的阴影流动。莫说什么异象,今夜天寒,连只鸟雀都少见。“无事。”梁渠回神,指向前方,“你们先走,往南六里有个岗哨,到那等我。”郑如生,刘守平面面相觑。“我们两个?”“对!”梁渠轻夹马腹,跃出灌木,几个纵跃消失林间。静谧。郑如生,刘守平没办法,只得按照命令,继续押送。大狩会说是雅俗共赏,无所谓身份高低,可人家真拿出六品官的派头来了,谁会犯傻?走出半里地。赵学元脖颈微转,眼珠斜视,确认梁渠真的离开,落后半步。“放我走!我赵家管事就在赤山岭外,一经逃出,五百两白银,双手奉上!”郑如生嗤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放走你個反贼,我全家老小的人头怎么办?”刘守平深感赞同:“怪就怪赵兄父兄本事太大,反贼二字,我们是万不敢沾的。”赵学元皱眉沉吟。“我奔马二窍,你们两个奔马一窍,未给我戴枷锁,猝不及防被偷袭再正常不过!奔马不骗奔马,狩会尚有一天一夜,待我回家,自取银票埋于堵山镇平安桥的石墩下,无人知晓。二位,一条灵鱼价值几何?碰巧帮个小忙,真能抱上大腿不成?此事过后,你们彼此再无交集,该多为自己将来考虑!”一条青背龙鲤,再肥,再大,撑死一百两。放跑赵学元,一人足以分得二百五十两……咻!阴影穿梭树林,落上肩头。赵学元本以为是什么落叶飘下,未曾注意,欲开口再劝,肩膀微痛,余光一瞥,骇然失声。一条背甲幽蓝,足节赤金的大蜈蚣!蜈蚣盘转,百足隔开棉布刺痛皮肤。赵学元脚下生根,半步不敢挪移。郑如生,刘守平见赵学元顿步,以为商谈不成要强行出手,肌肉紧绷,反扣手腕,待见肩头蜈蚣,吓一大跳,险些松手。阿威甩动翅膀,张合口器,抬动前肢指点南方。三人怔怖半天,反应过来。蛊虫?“幸好……”郑如生,刘守平心中稍缓。希望破灭。赵学元凝视圆月,冷汗涔涔,走路的腿脚颤抖绵软。垮啦。石块翻滚。郑如生抓住赵学元小臂,后怕之余觉得好笑,更多的却是世事无常。头一天尚是富家公子哥,转眼……“当心点吧。”阿威扇动翅膀,掩进树冠。梁渠没有动不动考验陌生人品性的癖好,左右两个临时苦力,能指望是什么道德高人?策马沿河行走,七拐八绕,确认没有多余目光落到身上。河水鼓胀。一截苍青原木腾浮出水。哗!水流顺沿碧玉鳞甲冲刷,愈发青翠。掐算好时间。“不能动”双角涌泛光芒,倏然飘出,投入体内。霎时。光晕荡漾。睡饱一夜,迎着朝阳自然苏醒的充沛精力,澎湃生命,源源不断地涌入四肢百骸!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宛若凛冬过后,冰川融水渗透入大地。干黄土壤变得黑褐,冬眠数月的干瘪草籽涓涓汲取,抽芽生长。【神木复苏】!梁渠舒展脊背,深吸慢吐。“给你记两条活鱼!”“不能动”甩甩尾巴,喷出连串气泡,沉入河底,沿着水道行进。巨兽游梭。骏马扬蹄。“走!”……淅淅索索。刘守平嗅到空气中弥散的血腥,神经紧绷,心惊胆战地拨开灌木。静谧的森林里,柔亮的月光倾泻流淌,从上到下,一层层抹去黑暗。木屋斜顶映着长长的人影。一立。一坐。正对月亮,二人面容俱为黑暗笼罩,模糊不清,刘守平忍不住定睛凝望。竖立的人影忽然消失。刺骨的锋芒划开皮肤,滚落血珠。啪嗒。草尖弹抖。“滚!”锋利的直刀压迫喉管,刘守平强忍腿软,颤音道:“大人饶命!不知大人在此,是梁大人叫我们来的!”“梁大人?梁渠?”霍洪远手腕翻转,刀尖朝外。“正是正是。”刘守平喘口气,“梁大人抓了个犯人,叫我们两人先到,随后便至。”犯人?霍洪远盯住夹于二人中间的赵学元。长发贴额前,衣衫浸透了水,半透半潮地黏在身上,浑身筛糠。“他跌河里了?”“没,一路出汗出的。”出汗?霍洪远微惊,退后半步反复打量。“他犯的什么罪?”“说是和前朝反贼勾结。”“……”阴影晃动。木屋顶坐着的人站立起身。郑如生稍稍抬头,赶紧低头,不敢再看。死寂。“边去!”人影闪跃消失。郑如生,刘守平如蒙大赦,押着赵学元跑到木屋底下,背靠树木,眼珠乱瞟,越看越心惊。一袭黑衣,煞气汹汹。黄州本地人,谁不认识海夜叉?既然站着是海夜叉,坐着的是尾火虎?再望屋前。数个皮袋鼓鼓囊囊,有活物在里面挣扎,少说一百多只灵物!怪怪。二人不自主地蜷缩四肢,像是误闯猛虎争斗的杂色野猫,期望尽可能的减少暴露。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能拿到灵鱼,就算成功!“喂!前面三个人什么情况?竟然能站着?”数座山峰顶人头攒动,舒爽的夜风吹拂,驱散闷热。今夜人多得出奇。前五聚三的王对王!从前要到最后一夜方能遇上的大场面,今年居然第二夜便可碰到。尤其梁渠存储猎物的行为。五个时辰。留足到场时间,拉满关注!有头有脸有闲者无不赶至。倘若错过一场好戏,今后一个月,聊天都插不上话。“除开岗哨里的武师能留着,没别人了吧?”“那这三人有来头啊,霍家人?”半个时辰前。尾火虎,海夜叉来到木屋,滞留不走,明显要和过江龙硬碰硬,这才有了今晚的盘口。故所有来者的猎物被抢了个干净,驱赶离开,却不料先前三人竟然会被放过,准许靠近!“有没有见识广,认识的?”“太远,看不清。”“来个眼神好的。”“不认识。”嘈杂间。仇越问:“还有多久开始?”“半刻钟。”胥万兴指向远方。“不用,已经来了!”仇越回头,本意要搜寻一阵,岂料适才下望,目光就被牢牢勾住。砰!铁蹄踏碎岩石,嵌入树干。骏马疾驰而过,掀起劲风呼啸。枝丫弹抖,漫舞的落叶卷作长龙,直似一场沙暴自林间升腾翻涌!群山遍哗。“好等!”霍洪远握住长刀,纵身暴喝,闪烁消失。“等等!”祝宗望伸手要拦,言好再争,可已然不及!夜叉神者,疾如闪电,快如鬼魅! 第五百七十四章 狼烟冲天 轰!雷出山中。震耳欲聋。霍洪远足尖点地,徒留巨坑,未待祝宗望伸手挽留,便已化作一抹黑电,闪烁奔前!刀光寒芒,潋滟生波。高逾六丈的恶鬼手持钢叉,罡风肆虐,暴戾横生!山中众人居高临下,二里有余的战线里,若非真罡足够显眼,竟险些跟不上其踪影!好一个恶鬼夜叉!祝宗望以为需辩清再争,实则梁渠早已分明洞彻,没有半分意外,半分迟疑,抓握渊木踩踏马镫,挺举半身,灌注血气,猩红联结。崩崩崩~瞬息而已。九箭破空,炸开白雾,拉出长长的气鸣,携龙虎二气加持的落星箭划出弧线,困锁八方!小腹,四肢,心脏,眉心……无处不危急。然未有任何凝滞,阻挡。九龙撕咬,霍洪远足尖再点,竟生生止住大半冲势,翻转身形,连带六丈夜叉化作一股黑风,自箭矢中翩翩穿梭而过。杀阵顿破!“好!!!”“干他!”“冲!”群峰欢呼。霍家子弟面色赤红,大肆狂嚎,连林中狩猎的武师都驻足遥望。许氏不禁把住杨许手臂。木屋上,祝宗望本欲携手相对,见此情形,半道收步。先让夜叉试试。“好高明的身法!”梁渠眸光微亮,却不再弯弓,改抓伏波。短短二里。半个呼吸足至!月光泼洒,仿佛扑近海岸的潮水。翻卷的落叶镀上银辉,变作纷扬水花。霍洪远目光炯炯,压低身姿,所有的刀势都聚集掌中,誓要把面前的一切截然斩断!山峰上的吼叫震人肝胆,上千名霍家子弟分布各峰,齐声高喝,夜叉威势大涨,刀势更雄,占尽了上风!万众瞩目之下。黑风与赤潮,阖然相冲!歘!弧光闪烁。枯叶碎绞漫天。黑风倒卷而出!祝宗望睁大双目。山上嚎叫戛然而止。骏马奋蹄。赤潮滚滚。铺天盖地!霍洪远思绪凝滞,只觉虎口一痛,斩出的刀光刹那被拍灭。他挡住了这一枪。却挡不住随枪倒灌而来的磅礴巨力。这是狼烟能有的气力?!!山呼海啸般的力量自虎口触电般蔓延至肩背,呼吸间,连同内外,齐齐炸开!呼!枪势收敛刹那,夜叉溃散,霍洪远如破败的稻草人般高飞,破碎的黑衣在风中猎猎。耳畔风声呼啸。森寒如冰的月光照亮头顶,眼前尽是霜白。思绪是断了线的风筝。突然。黑影投下,遮蔽天光。满月为其镀上一层森寒冷边。梁渠咧嘴,踏着落叶乘风跃起,同霍洪远平行而飞,背后白猿银发飞扬。霍洪远怔住了,瞳孔收缩数下,憋在身体里的冷汗像是打开了闸口,瞬间都排了出去,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他猛跃起来,却为时已晚。唰!白猿挥舞龙柱。弧光再闪,凌空抽射!轰隆隆~黑影呼啸着落地,撞断树木,大地犁出深壑,碎裂的岩石扇形溅射。接连撞出数十米,滚滚烟尘自尽头升起。千万落叶缓缓飘落,贴地。群山死寂。“什么情况,一会吵吵,一会不吵的。”关从简掏掏耳朵,掐住灵鹿脖子,仰头望天,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好戏。嗤!赤山喷动响鼻,腿脚酸软,晕晕乎乎地靠倒树旁。海夜叉,威名赫赫的海夜叉,竟然被两枪干倒了?木屋下,郑如生,刘守平蜷缩成球,只觉一股股寒意涌上脊背,忍不住打个寒颤,不敢相信眼前一幕。赵学元彻底痴傻。两年多。这小子吃什么长的?玉兰峰顶,私语阵阵。霍家子弟如丧考妣。前后不过十個呼吸,反转来得实在太快。堂堂狼烟二十八宿,竟然不是一合之敌!“还有尾火虎!”有人道上一句。霍家子弟眸光微亮。“尾火虎又不是你们霍家人,海夜叉两枪砸倒,以后干脆叫软脚虾。”“谁?刚才谁说话?”“有本事站出来!”“许中明,是不是你!”嘈杂一片。无人应答。“你们说,这小子能不能打过尾火虎?”知州胥万兴回头发问。众黄州官员面面相觑,犹疑几番,逐渐低头。亦无人应答。“噗!”鲜血溅落黄土,顺着缝隙落下,涸成黑斑。霍洪远吐出一口鲜血,强忍脊背断裂般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摇摇晃晃走出烟尘。山上讨论渐息。散乱的目光重新聚焦。祝宗望闪身来到一侧,却被拒绝搀扶。“小心点,他力气,大得很。”祝宗望欲言又止,看着霍洪远的面庞,却是忍住,握住刀柄。咔嚓。咔嚓。枯叶碎裂。长靴印上泥土,踏出清晰鞋印。梁渠扛着大枪走出薄烟,一身武服干干净净,不染半粒尘埃。气定神闲的模样让祝宗望眼皮一跳,心生凝重。天桥狼烟,天生武骨,狼烟二十八宿,居然一枪不能挡……这小子,有点弔詭了。蹭!拔刀出鞘。“你来之前,我和洪远收拾了一批武师,把他们手里的猎物全抢过来,共是一百八十余只。加上你的一百四,总数当有三百二之多,且你手上多是灵鱼,凑对之后,基本为头名。池昂、许江明不是我对手,今日一战,伱若赢我,今年大狩会,便可说是无冕之王。”梁渠长枪绕过,斜斜指地。“来!”轰!足下重踏,人比箭快。长刀横掠,森光爆溅!噌!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两人碰撞之地为中心,狂暴四散。十数丈外的大树齐齐断裂,仿佛有一根透明的线从中切过,断木倾斜着倒下,数之不尽的烟尘升腾,蔓延翻滚,凭空拉起一道帷幕。然狂风呼啸,拢下的帷幕再度掀起。林晃地动,飞沙走石。大片碎石,落叶为罡风所卷,犹如迅猛暗器向四面八方溅射。霍洪远距离极近,受伤又重,几乎被双方的初次试探震个踉跄,抬手遮眼。再凝望。唯见梁渠踏风而动,浑身绽涌金光,一时间连天上的辉月都压制下来。而他身上的磅礴气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炼凝聚,层层如潮。攀升出数丈、十数丈……直至。狼烟冲天! 第五百七十五章 我认输 长烟翻腾。血染苍天!群山惊哗,心震神撼。三家子弟,无不骇然。“怎会有如此旺盛的气血?”“三十丈?三十五丈?”“不止!绝对不止!”“神人!神人也!”轰!狂风呼啸。霍洪远抬手遮挡大风,仰头默数,口干舌燥。寻常狼烟,血气冲天不过四五丈高。历经多次天地异象洗礼,真罡炼体,打磨肉身厉害的天桥高手,或能冲击十丈。然眼前一幕……数倍超出!直好似一头血龙蜿蜒腾升,张牙舞爪,游动长空。堪称壮观!人之血气,若非破境,端难拔擢。弱冠之年,缘何能积蓄出如此恐怖的血气?“那是……小师弟?”胡奇纵跃到树顶,眺望远处红光,从汹涌的气息中感到数分熟悉。同一时刻。整个赤山岭,大会狩者蚂蚁般纵跃攀高,琢磨是哪两位狩虎相争。“池昂和尾火虎打起来了?”许江明想。“许江明和尾火虎打起来了?”池昂想。“气息不像啊。”两人俱想。赤山岭外的乡民觉察异常,陆续从哄闹的人群中走出,凝望天际,万千树林汇成苍红波涛,仿佛有一轮红日悬浮血海,迟迟未落。郑向用木签挑起炒饼,晃掉上面碎渣,学着说书先生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天下英雄,真如,过江之鲫啊~~”呼!血烟奔腾,狂风激荡。弥漫的烟尘焕然一空。霜光在两道清冷的刃口上浮动,散发着幽幽寒气。整片树林残骸,刀刃相抵之势,清晰无比的暴露人前。毫无疑问。狼烟,架住了狩虎!梁渠如今体魄何其惊人?血柱氤氲,蓬勃鼓劲,直好比一道惊雷霹雳,常人在侧,怕是能生生震毙!擒龙伏虎,佛陀掷象。白猿龙柱,仙岛流云。势与力合,力与势合。无半分保留,半分收敛,一切劲力,绞合为狞龙,恣意无比地倾泻奔流!砰!伏波下压。大地震颤。祝宗望后退半步,碾碎脚底石子,迸动间嵌入断裂木桩,冒出缕缕白烟。白猿咆哮挥柱,高足七丈、通体燃烧赤焰的炎虎撤步摇晃。群山再哗。力量之拼,犹有胜之!对面绝非什么阿猫阿狗,而是狼烟二十八宿,天生武骨的尾火虎啊!“这小子!”祝宗望长刀抵刃,臂膀轻颤。澎湃惊人的力量浪潮般涌动不歇,一浪高过一浪,仿佛面前的压根不是人,而是一头狰狞暴猿!霍洪远的提醒让其早有防备,然真正直面对抗,依旧超出想象,吃个小亏。单纯肉体。竟有如此沛力!这到底是什么武骨?“再来!”祝宗望提气暴喝。一经出手,思绪立斩!刀势无断绝,甚至没有丝毫凝滞,梁渠唯觉对方劲力骤变,全身一震,再回神,架势已被荡开。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筋骨摩擦声中,祝宗望挺拔的身躯再高二寸,匹练刀光怒斩而来。气流扑面,刀锋刺骨。激起的气流几乎割到了梁渠的面颊。尾火虎比之箕水豹,狩虎比之狼烟,强出何止一筹。数年的岁数之差,带来的是更充沛的搏杀经验!然而,心到则手脚刀兵皆至!武道通神所带来的,是对各式武学的无相感知!铮!枪锋携着青芒,以一个完美半弧从下扫起,升龙抬头,枪锋和刀刃撞击,互相荡开,枪尾却顺着荡开沛力旋转过去,奔雷直刺。镪!刺耳的颤音。祝宗望手腕骨骼咔咔作响,脚步变化游蹿,擦着火星荡开。白猿乘胜给了炎虎狠狠一棒。龙柱轰下。大地蛛网般蔓延开裂,木屑崩裂,方圆十数丈外轰然升起丈高泥沙。炎虎险些跪地。呼!人影交错。刀和枪的银光被帷幕遮蔽。霍洪远满耳连绵不绝的交击。落叶和灰尘在两人的脚下起而复落,卷为尘龙,环颈噬咬,如同裹进湍流,绞作齑粉。纵横肆虐的罡风轻易撕开十数丈外的古木,截面光滑如镜。再无活物滞留的林间旷然死寂。前一刻扬起的尘雾,下一刻又被狂风吹散。郑如生,刘守平睁不开眼。岗哨里的武师早早将活物打包,只等形势不妙,远离此地。相距太远。玉兰峰狼烟往下,根本看不清二人绵密对招,只得依据真罡威势判断上下风。五丈往外的白猿,七丈往上的炎虎,搏杀轰鸣,像是两头妖兽在林间厮斗相争。火海熊熊,流云变幻。顷刻间。岩石崩裂,大地震颤,树林成片成片的断裂。画师提笔重彩,心绪亢奋,欲将眼前一幕完整复刻。狼烟能打狩虎,且非寻常狩虎。无论最后输赢。光是这一幕就足够惊掉人的下巴!所有碰运气买梁渠胜的人无不握票欢呼,鼓劲助威。更多随大流,压了尾火虎赢的人双腿打颤,期盼梁渠的爆发是某种秘术,坚持不了太久。然而。正主祝宗望腕骨酸痛,喘动粗气,越打越惊。力大无穷,横练无双,技巧同样不算短板,连身法都极为出色!纵使偶有得手,穿过枪风,亦有一龙一虎主动护体。待得突破龙虎二气,轰击肉身,早已失力大半,对方单以横练肉身便可生生硬抗,战果极微。长于爆发,总该短于延续?偏偏十几個呼吸对轰,对方毫无力竭征兆!更有越打越猛之态势!完全将他当成了磨刀石!凡此种种,匪夷所思!怪胎!今时此刻,祝宗望颤抖手臂,终于确认,引得自己和霍洪远命格变化的,就是眼前之人!杨东雄,一个半步宗师,绝不至引得他们二人如此变化。“来来来!”龙灵绡早早重变,梁渠赤膊半身,奋力下,皮肤殷红如血,一杆长枪使若游龙,长天大海般延绵不绝。每一击都蕴含着足以生生砸死天桥狼烟的恐怖力道,恍惚间如无数青龙探首。畅快。实在畅快。梁渠面色赤红,喷吐出的热气在冷秋中凝为白雾。自获得擒龙伏虎身后,头一次打得这般酣畅!施为!施为!施为!轰轰轰!三枪砸得炎虎趔趄!乌光闪过。脸颊飙出一道血箭。祝宗望下意识闭眼,转眼沛力袭来,横飞半空。整个林场毁作沙场,遍地岩石粉碎成渣,盘虬树根破败成屑。白猿疯狂舞柱,银色毛发沾染赤炎,金目如炬,无半分疲态。再观炎虎,萎靡佝偻,缠身火焰消失大半。谁盛谁衰。一目了然!堂堂狩虎大武师,竟陷入左支右拙,疲于应对之境!山岭内外,无数人失声怔立,荒谬之感如野草疯长。然【神木复苏】效果渐渐流失。梁渠估算时间,心有遗憾,却不好恋战,他猛地荡开刀光,向后急退。“这小子不行了!”各处山峰上的霍家子弟精神一振,大呼小叫。祝宗望眉宇稍松,旋即皱得更紧。衰退没有征兆……峰顶欢呼尚未响彻。众人忽见白猿垂下龙柱。月升潮涨。冥冥之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势生出,好似有水漫灌进喉咙,填充整个肺腔,令人极度不适。这……心脏砰砰直跳,唾沫黏得像胶,虚弱无力之感涌入四肢。绝大的恐惧当头笼罩。干!不能让他用出来!祝宗望面色惊变,有且仅剩下一个念头,松手抛刀。“我认输!” 第五百七十六章 无冕之王 风吹赤岭。成千上万的树梢随风摇曳,汇成层叠波涛,苍红海潮蔓延荡漾。唯有一处黄疤醒目,宛若浮水礁石。方圆大地数十丈,寸草不生。长刀入土,斜斜挺立,黄烟沿着刃口飘散,像是钉了条黄绸缎。炎虎恹恹溃散。白猿金目熊熊。良久。重扛龙柱。窒息的溺水感轰然溃散。祝宗望后退三步,全身的毛孔豁张,汗一次排开,湿透脊背。血珠顺着颧骨流淌,凝于下巴坠落。吧嗒。血花绽放。急促的呼吸渐平。“这招,叫什么?”“斩蛟。”“斩蛟,斩蛟……”默念两遍。冷汗毒蛇般爬过脊背。心惊犹在。“你赢了。”祝宗望抬头望月,张口良久,直至喟然长叹一声。“我输了。”伸手揩去血迹。转身拔刀。黄绸缎消失天际。祝宗望扶起霍洪远,渐行渐远,朦胧飞沙之中。长风寂寥。衣袂飞扬。人影斜枪独立。“走了?”“认输了?”“看口型像是,我学过些许唇语。”“不是……”“等等,这盘口怎么算?”“一边没有趴下,我不承认啊!尾火虎没有输!尾火虎没有输!”山峰上渐响嘈杂。霍家子弟鸦雀无声。嚷嚷输不输的,赌徒的挣扎罢。山上观望,远不及祝宗望和霍洪远亲身体会真切。偏距离那么远,白猿垂柱,犹能如芒在背,冷汗涔涔……怪胎!怪物!奇葩!“又是那一招啊。”关从简站在树冠上,背着皮口袋,望着白猿垂落龙柱又重新扛起,若有所思。“一千六百两……翻多少倍来着?”徐子帅蹲坐树杈,手指拨动,乐得屁股一滑,揩着青苔从树上跌落。“师父将入臻象,大师兄狩虎,二师兄马上狩虎,小师弟力战狩虎……”向长松一一历数,惊讶发现,自己师门好像变得非常了不得了。黄州一趟,再回平阳。论及势力之大,唯有翁家方能胜出?呜~黄沙飘转。龙灵绡重裹全身。梁渠拔出长枪,转头回望。岗哨内的武师心领神会,扛着皮袋上前:“大人,总共三百二十九头灵物,死的、活的,鹿、雀、鱼,全给您分好,您数数?”“不必。”梁渠唤来赤山,扛上猎物。木屋下的郑如生,刘守平羁押赵学元上前,分担两个皮袋,左右步行。四人一马,消失林间。余下武师面面相觑。“快快,愣着干什么,谁腿快,赶紧去告诉管事!领赏钱啊。”……“确定吗?”“确定。”岗哨武师点头,“小弟冒着生命危险,听得真真的,祝大人亲口抛刀认输,山上人应当能看见,也是炎虎先行溃散,猎物也全叫梁大人拿了去。”“好好好,辛苦。”管事拍拍肩膀,袖中掏出宝银,足五十两的大银锭!“你们几个分分。”报信武师瞠目,手掌轻颤,五十两的大宝银,简直像有上千斤沉。这怕是今年大会,数额最大的一场赏银!“是是,多谢管事!多谢管事!”二刻钟后。插上翅膀的消息飞入水泄不通的赌坊内,无数挥舞票据之人翘首以盼,冷夜里淌下焦躁热汗。“赢!赢!赢!”“输!输!输!”嘈杂喊喝如两军对垒,水火不容。此时小厮上前,揭开帷幕,用朱砂笔往过江龙的五号上批一个大大的红圈。哄!霎时间。欢呼和哭丧震天。“开了开了!哎呀!我滴亲娘嘞!”“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狩虎打狼烟,输了?”有人瘫软着靠上赌桌。“尾火虎没有倒,他没有输!”“尾火虎没有死!怎么能算输?”“对,不死不算!不死不算!”“噫,好!我中了!哈哈哈!我中了!”“该死的畜生!你中了甚么!”欢呼哭丧者互揪衣领,扭打成虫,鼻涕眼泪红血糊作一团。“有黑幕!肯定有黑幕!我不服!”“日你马,退钱!”虬结大汉袒胸露乳,再度站出,可惜面对红眼之人不太好使。噗通。闹事者满地打滚,撞上石子,磕了一脑袋血。“诸位,实在不好意思,有赌自有输赢,输赢自负。”赌坊掌柜向八方拱手告歉,“此事千真万确,反复确认,尾火虎亲口认输,一百八十多头猎物,拱手转让,不会有错。玉兰,石榴等峰上的观战者亲身确认,先前压过江龙的,可以凭本坊票据按记载赔率来兑钱。票据不得褶揉过分,不得泡水,如有色差,一律作废啊!为期十日,过期不候!”再三确认,嚎哭恸天。赌坊前四处可见人满地打滚,泪流满面的奇景。整個大狩会开办以来,狼烟逆伐狩虎固然罕见,却不是没有。然而皆属特殊情况,或是捡漏,或是群攻。今天这般,全盛相对,以硬打硬,前所未有!平阳府来的过江龙,当真创造历史。再看赔率最高,金额最大的排名盘口,梁渠得头名的赔率早早降至最低点。无有更低者。各家说书先生听得跑腿小厮汇报大致经过,战斗情形,紧锣密鼓的编排书目。“各位久等,各位久等,情况已然知晓,待老夫稍稍打个腹稿,立马将前后经过说给大家!”“那边已经说起来了,咱们去那听!”“诶诶诶,老夫打好了,打好了!莫走……”玉兰峰上。龙瑶、龙璃拉着龙娥英再进画棚。数位名家画师挥墨作画,多个角度,各个阶段,不尽相同。龙瑶、龙璃“负债”激增。山上山外的热闹与梁渠无关。大狩会仍未结束。往其它岗哨内登记灵物数目,额外获得三十七分,没有选择存下猎物,梁渠径直跑到河边洗澡,褪尘。打过一场,出不少汗。水波倒映月光。梁渠穿上龙灵绡,接过烤灵雀进食。斗败尾火虎,整个人腰不酸,手不抖。绝大部分消耗,全让【神木复苏】所承载。尾火虎实力差上一筹,但不凡的眼力很好的弥补了这一部分。见势不妙,干脆认输,消耗最大的“斩蛟”反倒没用出来。【存神】蜕变为【神君印】,厉害是更厉害,消耗亦然,用完就会脱力,僵直。先前争斗动静那么大,很容易就让人找到,万一事后碰上另两个来碰运气的狩虎,被捡大漏,自己真要变成大狩会无冕之王。“大人,按您吩咐,鹿、雀、鱼,全配上了。”郑如生抖动口袋,“活着的,总共九十一对,剩下死的和没凑对的不算,光这些您就有一千三百六十五分!头名十拿九稳啊!”“好!”梁渠心情大好,“此事过后,你们一人两条灵鱼!”“谢大人赏!”话音刚落。远方巨震。地面石子弹崩,短暂落脚的飞鸟骇得再度飞天。郑如生,刘守平扎紧口袋,条件反射的蜷缩四肢。梁渠站立眺望。远方血光弥散,两道气血红柱勃然冲天。算算位置,正好是他和尾火虎争斗之地。这动静……另外两个狩虎打起来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机会 风云惊变。冲击波接二连三的炸出。梁渠遥望天边,手上动作不停,撕开一只灵雀翅膀慢慢品味,金黄油脂从断口滴落。刘守平翻转木杆,小心询问。“大人,是不是那尾火虎半道遇上池大武师或者许大武师,打起来了?”梁渠摇头。“不会,尾火虎消耗不小,碰上其他狩虎,没有再战之力的。”莫看祝宗望打完能跑能跳,没怎么受伤,实则气力消耗极大。碰上寻常狼烟不碍事,三拳两脚的功夫,碰上狩虎,几乎不可能再有抵抗之力。“再说,尾火虎手上一只猎物没有,池昂、许江明打他作什么?”刘守平恍然。不是尾火虎,就是另外两个大武师碰头喽?至于其他可能……他不信世上怪胎那么多。“好了,别烤了。”梁渠三两口连骨头带肉咀嚼吞下,搓搓手,“收拾收拾,跟我过去看看。”“过去?”郑如生手一颤,“大人,他们在打架啊。”“就是两人打起来了才要去!”“这灵物呢?没熟呢!”“你们要你们吃!”郑如生,刘守平面面相觑,生出无奈,再看手上半生不熟的灵物。好东西啊。大人不吃,浪费实在可惜。顾不得烫和油脂,两人一人一个,揣进怀里,踢一脚赵学元屁股,跑步跟上。……赤山岭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凹坑。人影闪烁纷争,罡风纵横。岗哨武师收拢灵物,不敢出门半步。周遭山峰上才欣赏完狼烟打狩虎,不等休息,再迎二虎相争的盛景。今年的大狩会太精彩了口牙!几场大战,全是最佳观赏位置,五十两一天的玉兰峰都物有所值!尤其梁渠和尾火虎,把方圆几十丈夷为平地,池昂、许江明二人从开头碰面便一览无余,半幕不拉!战斗,爽!龙女订完画作回来,好奇张望。“两个大武师怎么打起来了?”“好像有点误会。”俞墩道,“阿水离开两刻钟,两人前后赶到,没有试探,直接出手。”杨许托住下巴。“感觉他们像是把和尾火虎争斗的人认成了对方,以为正好能捡漏,奇怪,三家的优秀子弟应该很熟悉才是,对彼此气息这么陌生的么?”“会不会就是太熟悉?”亲卫阿武,“想不到有人能和尾火虎打成那样?”陆刚抬手:“那是不是阿水?”疤痕般的杀场外,几道人影鬼鬼祟祟地穿梭树林,悄悄靠近。杨许挑眉:“他怎么又回来了?”许氏笑道:“憋着坏呢。”赤山岭内。梁渠拨开灌木,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注视场内交锋人影。池昂和许江明交手余波狂风扑面。蛮牛,青剑两尊真罡彼此轰杀、截击。事实和众人猜想的相差无几。整個大狩会,唯有三位大武师,尽管池昂、许江明对战斗爆发出来的气息感到陌生,可排除所有可能外的不可能,俱以为争斗的是彼此。待到现场碰头,瞧见鼓鼓囊囊的皮袋,全以为自己运气好,捡到大漏,二话不说,强势出手。岂料打完发现,对方竟是巅峰状态!一拳一脚,一刀一剑,势大力沉,光影交错。池昂、许江明瞳目中满是不解。什么鬼?不是对方,和尾火虎打得有来有回的人是谁?打已经打了,没有停下手说误会的道理。场面愈发火爆。“你们往后退,躲在那块岩石后面不要动。”梁渠吩咐几句。势均力敌的争斗,彼此很难分出额外心神感知外界,倒不必担心会被轻易发现。三人一马跑开。梁渠抓握伏波,静待机会。两个狩虎,少说两百只灵物。值得一试。此举让附近几座山峰不知第几次哗然。越来越多的人经由同伴指点,发现躲藏在斗场外,默默蓄势的梁渠。手握三百多头灵物,几乎是往年头名的水平,苟着就能胜利。眼下过来,用屁股想都不是来“看”热闹的。“这小子,不会是想对两个狩虎同时出手吧?”“和尾火虎打完,仍有余力?有没有那么夸张?”议论纷纷。“不一定没机会,刚才最后一招不是没用出来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池昂和许江明斗个力竭,大好机会啊。”“一介狼烟,斗败三狩虎登顶,真他娘小刀划屁股!”“别那么肯定,先前一招绝对消耗不小,否则为何不开场就用?指定有什么限制和伤害,说不得用完要折寿!”“诶诶,会不会四败俱伤,让一个狼烟捡漏爆冷门?”“太巧合,这要能让人赌中,得几百上千倍的赔率吧……”“池昂、许江明、过江龙,三个人有没有盘口?”“没有,时间太紧……等等,真有!”……咫尺之间,罡风倾泻,荡起大片泥沙土石。池家,许家优秀青年拢共那么多,三十五以下的狩虎屈指可数,两人绝非第一次交手。修炼武学,出招习惯,了如指掌。带来的结果便是,二人谁也拿不下谁,僵持之间,体力急剧消耗,偏逢尾火虎历经大战的关窍,几乎没有后顾之忧,谁也不愿轻言放弃。半炷香后。滴答。滴答。冷汗自额角滑落,与面上鲜血混杂滴落地面,未等与泥沙结合,已然震成血雾。二人出手间不复决绝,俱有迟疑。经受连续两波武力摧残,整片场地彻底沙化,没十几年自然恢复,恐怕都长不出树来。再消耗下去,离强弩之末差不了多少,恐怕狼烟数量一多,都有战败风险。镪!又一次对招。灰尘与刀剑气流高速摩擦,升腾起漫天硝烟,被罡风一吹,笼罩整个凹坑。就是现在!蛮牛,青剑之外,骤然跳出一尊五丈往外的暴戾白猿,银发飞扬,金目熊熊,未曾给二人任何反应之机,垂柱挥出!天地静默。枪刃划过长空,荡漾出如水般的涟漪。池昂、许江明瞳目骤放,握住刀剑的酸软手臂青筋暴绽,可已经迟了。天上地下,无处遁逃!蛮牛、青剑,眼前一切变作黑白线条,枪刃划过,线条断裂,像是回弹的皮筋收缩,抖动,连带着所有细线一齐跳动,扭曲,最后崩溃。砰!霎时间。两尊真罡齐齐溃散,炸成漫天碎片。摧枯拉朽!轰!池昂、许江明变作流星,倒飞百丈!干!“呼呼!”烟尘散尽。头晕目眩。梁渠干咳两声,只觉浑身的精气神都随之挥舞出去,踉跄两步,跌倒在地。整个沙场一片狼藉,无一人站立。赵学元眼珠转动。咻!天蓝蜈蚣落上肩头。 第五百七十八章 豁人耳目 黄沙流淌,薄纱飘晃。两人不见。一人横躺。就是没人站着。咔咔咔。阿威张合口器,弯钩似的大颚闪烁寒光。赵学元咽口唾沫,抬起的半拉屁股跌坐回去,鸡皮疙瘩从头冒到脚,拼老命伸长脖子,试图远离。光看到有人躺板,忘记了这小东西。小小一只,赵学元总觉得威不可测,有把在场奔马全杀光的能力。刺啦。毒液滴落,青烟袅袅,层层往外的腐蚀出一个大坑。!!!沙坑中心。“呼,呼……”梁渠顾不得吐出满嘴黄沙,急剧地喘息,唾液黏得像胶,心脏在胸膛里紊乱狂跳,简直要震碎肋骨,破开胸膛跳出。全身上下,唯一能活动的唯有眼球和手指,连思绪都变得凝滞。沙漠里暴晒三天,干得裂痕遍布,崩张开来的青柳木不过如此。但和肉体上的难受相对,是精神上的极度舒畅!前三名!全败!!!百丈之外的稀疏树林。池昂、许江明天旋地转,大字躺开,浑身肌肉酸痛非常,骨头散架,难以行动。肉体,精神饱受摧残。他妈的。哪个混蛋趁人之危,卑鄙偷袭!白猿出手太快,两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龙柱之上,全然没看清后面躲藏暗中的是谁。幸好对准的是真罡,否则命都难保!值此关窍。阿威摇摆身子,前肢指指刘守平,再指指沙坑。刘守平心领神会,探头探脑,确认没什么危险,紧忙跑出树林,拖动梁渠回到阴影,打开水壶喂水,喂丹药,祈祷梁渠尽快恢复行动。沙坑空出。玉兰、石榴,白辉等峰顶上的围观人群静谧无声,默默回味。足过去半盏茶的时光,方有人回神,低语交流。真成了……一狼烟斗败三狩虎!纵使池昂、许江明状态不佳,两相消耗,实力仅存十之三四,然一举打破两尊真罡,创伤对方,绝非寻常狼烟所能做到!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狩月。猎人的满月。麋鹿在河边取水,月光会照亮它们柔软的脊背。然今夜之盛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足以大书特书一笔,录入州志!能亲眼目睹……无敌!杨许深深吸气。不止是惊叹梁渠,更惊叹自己老爹居然能从茫茫人海里挖出这么一个大宝贝来!堪比天山老农挖到千年宝参!“爽了!真爽了!”“劲啊!”“不枉此行,不虚此行!”“妈的,早知道省什么二十两,该去玉兰峰!”不是自家狩虎的铁杆支持,不是胜负赌输的红眼赌徒。除开这两個人群之外。享受。纯粹的享受。精神上的满足感接连翻涌。神清气爽。今夜之前,有人说狼烟一天内能战败三位狩虎,夺得狩会头名,听者定会嗤之以鼻,怀疑对方没睡醒。今夜之后。无需多言。展开梁渠画像。什么?不认识?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孤立,实在是你我没有共同语言。“天下英雄出少壮啊。”胥万兴背手感慨。如此俊杰,真的出现在自己治下该多好?天降英才,甚至能算得一份政绩。今后真成为大人物,更是了不得。可惜……周遭官员相继应和。“假以时日,天下强者定有此子一席之地!”“豁人耳目。”“心旷神怡也。”所谓天才,绝非依靠取得多少成绩来衡量。而要给凡人带来与众不同的美感与震撼,让人不禁感慨,原来这样也可以。梁渠给众人带来的,正是这样一种震撼,一种独特,难复制的壮丽美感!“开盘开盘,怎么还不开盘?不是出结果了吗?”有人跑到赌坊前挥舞票据。三人之争时间虽短,仍有人把握住了机会,买定输赢。“公子们稍安勿躁。”山顶上的赌坊管事拱手告歉,指向山下沙坑,“三败俱伤,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经由提醒,众人一惊。是了。三人全部趴下,俱未脱离战场,严格来说胜者未出。谁输谁赢,需看谁先站起!万一是池昂两人……嘶!林间。碎石滚动。“别让我逮到。”池昂、许江明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打开药瓶干吃半瓶,爬到岩石旁,靠坐着大口喘息,运功。少顷。两人从躺倒变盘坐,赛跑似的争先恢复,直看得人心头一紧。另一头。梁渠活动范围逐渐从手指宽松到小臂,他依靠岩石,突然感觉鼻子一热,有什么东西流淌下来。捏腿的郑如生惊诧地摸向自己的人中:“大人,你这,你流鼻血了!”梁渠抬手一抹。满手猩红。刘守平赶紧潮湿布条递上。兄弟两人的灵鱼全指望梁渠一人,万不能出意外。“咳咳,没事。”梁渠接过布条,擦拭干净。【神君印】消耗比想象的还要大,用完身心俱疲,难受得要死。刘守平胆战心惊的回望,生怕灌木里有两个狩虎蹿出:“大人,实在找不到池大武师的灵物就赶紧跑吧,他们两个应该追不上。”许江明的灵物就在岗哨里,是两人开打之时,岗哨内的武师收敛的,已经落入囊中。池昂的则不知所踪,许是提前藏在了哪个地方。“没必要。”梁渠摆摆手。既然出手,自然想好退路,他恢复指定要比对面快。泽鼎内。青灰,宝蓝两缕长气环绕,忽有一阵波光从宝蓝长气内荡漾开来。伴随着蔚蓝波光扩散向四肢百骸,仿佛干瘪的柳木汲取到上好甘露,蜡黄的脸色顷刻间恢复红润,鼻血顿止。“呼!”梁渠吐出浊气,环转肩膀,知觉范围已从小臂扩展到大半个臂膀。天水朝露!旧梦新醒,焕颜如昔,荡涤邪祟,洗尽铅华!毒,咒,蛊,伤,亏损……所有负面状态,经受朝露润泽和冲刷,俱能减弱乃至消除!半炷香的功夫。接连三道波光闪过,全身知觉彻底恢复。宝蓝长气徐徐环绕,熠熠生辉,未有半分损耗。身体疲惫仍有,且非常之巨,但已经摆脱了无法行动的困境。抬手撑住石头,梁渠踉踉跄跄地站立起身,拔出伏波,朝二人倒飞的地方去。郑如生,刘守平大喜,收拾收拾,押着赵学元跟上。赵学元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等会。刚才那个行将就木,恹恹要死的人是谁?仰卧起坐呢?“咳咳!”池昂大口喘气,停止运气,手拄剑鞘缓缓站起,正要走两步,突然僵硬不动。月光如水。长长的人影投下。乌金色的刃口流动寒光。“池大武师,你的灵物呢?”片刻。刘守平两手各抓一个皮袋,肩背再扛一个,匆匆赶回,里面活物挣扎不停。“找到了,找到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黄州往来 “兑票!兑票!!”“排好队,排好队!诸位公子,大爷莫急!”“龙虎榜头五名的猎物全归了一个人,这小子手里到底有多少只猎物?”“五百只得有吧?”“多少只?”“总共二百一十六只,您原来有三百二十九,但之前吃了三头,五百四十二只。”“抢了不少人的啊。”梁渠听得报数,知晓正常狩猎绝不会有那么多灵物,他靠水兽拢共才抓到一百条鱼。刘守平嘿笑:“现在全是您的了。”郑如生道:“三种九百只猎物,大人手里的就有大半,剩下来的就算全让一个人抓起来,也没法和您比,差距之大,天上地下。”梁渠心情大好,拍拍二人肩膀。“后半夜休息休息,天亮找岗哨赚个登记分,再把猎物重新配一配。”月华如潮,渐渐消退。天光浮紫。今年大狩会,头五名的争夺早早结束,但对其他武师而言,战斗刚刚开始。散布天地的灵物除去灵鱼,几乎找不到有剩,赤山岭内随处可见武师出手。偏山峰上的观众稀稀拉拉,半数回去补觉。昨晚跌宕起伏的狩虎之争,爽得飞起,今天再看奔马,狼烟,实在提不起兴趣。没法比啊。狼烟武师的真罡放出来,一丈不到,树林稍密,瞧都瞧不清。奔马武师更是连真罡都没有。“舒坦。”梁渠转动脖颈。一觉醒来,经由天水朝露荡涤,疲惫的身体复苏大半。反观鼎内宝蓝长气,不曾有半分萎靡。神物也。再看四周。郑如生,刘守平睡得香。赵学元和阿威大眼瞪小眼,面色肉眼可见的憔悴,发梢都开始枯黄分叉。梁渠拍拍赵三公子的肩膀,安慰道。“神思过度不是好事,该休息还是要好好休息,放心,明天就结束了。”赵学元:“……”“大人!”郑如生,刘守平觉察声音,地上爬起。“你们收拾收拾,我去办点事,有情况就喊。”“是!”礁石泛光。众多水兽依次集结,张嘴吐鱼。炭笔写写画画。“阿肥,活五。”“阿不,活二,死一。”“圆头,活九。”“拳头,活三。”“獭獭开,无。”“数量变少了啊。”梁渠粗略一算。两次捕捞时间不同,时常几乎差有一倍,鱼获却没有同比例增长,基本到达捕捞极限。赤山岭内河流遍布,让水兽来抓都没那么容易。总数相加,水兽排名又有变化。肥鲶鱼排名从老二跃升成老一,可惜是和圆头并列第一。拳头老二,不能动老三,獭獭开老四。肥鲶鱼懊悔漂流,没有吞那一条鱼,它已然跃居第一,何必和竖子并列!哗啦。甩尾潜水。狩会结束仍有一天一夜,竞争一刻都不能停!岗哨内。登记过历史猎物数目,武师派人上报。过江龙分数再度刷新,直接把排行榜上的所有人甩的尾灯都看不见。叹为观止。“大人,活的配对,总共一百三十五对,死的配对,有四十二对,剩下来的……”“多少分?”岗哨武师答:“两千三百八十四分。”“第二名呢?”梁渠递上一只未配对的活鹿。“一百三十六分。”嚓!郑如生,刘守平听麻了,合计第二名连第一名的零头都没有!“分数目前应当比较平均吧?我是说前几十名这些,都有大几十分?”“梁大人慧眼,目前猎物分布的确较为零散,按照惯例,今日子夜过后,排名会逐渐稳定,变化不大。”梁渠颔首。池昂几人再抢回来,不过是时间和运气问题,只是分数估计不会太高。毕竟整個三百对灵物全配起来,一共就四千五百分……小小头名。拿下!相比大狩会的白热化。许家大院就冷清许多。平日里人嫌狗厌的血气少年全跑到赤山岭凑热闹,或参加,或观赏,唯有仆从往来。车马渐至,流苏垂摇,却不走寻常大路,偏随小厮引导,穿过小径来到别院。端是低调。院内。许家两祖,杨东雄齐齐等候,同马车上的客人问候,几句寒暄。一份精美的乌金宝匣从马车内送出。杨东雄小心翼翼的收下,视若珍宝。“古大人从帝都奔波,不妨落脚歇息几天?好让我许家尽地主之谊?”“不必,今日前来,一为护送长气,二来嘛,得去一趟南疆。”许家二祖微惊。“南疆之事,古大人亦得了命令?竟有如此危急?”“危急倒不至于,主要赶巧。”古廷珂摆手,“帝都歇了几年,好不容易找个差事出来,正好让抓壮丁,送到半道得到传信,没法,只好走一趟,天生劳碌命啊。要不然,指定要和杨宗师彻夜畅谈,日逛庐山,夜游巴水,再赚得一份护道情谊,岂不美哉,可惜……”“真是多有遗憾,十月正是江淮蟹美之季。”“无福消受喽……”待杨东雄打开长匣,检查玄黄长气无误,往朝廷册页上盖下私人印章,古廷珂拒绝许家午饭之邀,径直离开。雷厉风行。从头至尾不过两刻钟。目送马车驶离。杨东雄恭敬抱拳。“夜长梦多,劳烦二祖护持。”“该当如此,静室早已备好,凡有所求,但说无妨!”……江淮大泽。大雨倾盆。整个池塘的荷花全开败了,徒留几个干瘪莲蓬,垂落点水,摇摇欲坠。老蛤蟆蹲靠二楼,眺望池塘,抱住陈秀递来的果汁猛吸,两口见底。嗝~老蛤蟆突然觉得空虚。低头扫视。池塘里,除去啃木头不停的河狸,就剩一个没什么意思,成天只会晒太阳的老砗磲。江獭、龙女、无足蛙、木桩子统统不见,再没有以往的热闹。更没人能理解、挖掘自己的惊世智慧。念及此处。诶。嘴里酪浆都不再有味。“梁卿何时归来啊?”从池塘里出来的龙平江愣住,看看默不作声的老砗磲,意识到老蛤蟆是在问自己,恭敬作答:“大人此行一去,许要待十二月吧。”老蛤蟆数数爪蹼,蛙肚微皱。“岂不是要再等两月?”“正是。”两月……老蛤蟆从圆石上滑落,均匀的摊开。龙平江忽有所思,神识中沟通一番。“蛙公若是觉得无趣,或可去黄州找梁大人。”“黄州?”老蛤蟆摆摆爪蹼,“太远太远,不去。”“有水下通道可走,眨眼便至。”水下通道?这下不止老蛤蟆,老砗磲也启开外壳。木屑飘飞。大河狸放下手中的木条,目光深邃。良久。低下脑袋。啃啃啃。 第五百八十章 蛙族要帮蛙族 “就是这里?”“正是。”龙平江抱拳,“穿过此处涡流水道,便可直抵黄州巴水。”涡流通道旋转不歇,卷动泥沙。老蛤蟆绕圈踱步,没有太多犹豫,一个箭步蹬水,纵身穿入。老砗磲扒动泥沙,紧随其后。多宝蟾蜍都觉得没事,自己跟着走就对。黄州位于江淮中游,空活千年,真没怎么去过,且去看看风景如何。一蛙一贝消失不见。“平河,替我到河泊所告两天假,就说族中有事,后日便回。”“大哥放心!”巴水。噗噜噜。气泡吐露。两只蛙眼徐徐探出水面,四下环顾。“蛙公请随我来。”……日光灼灼。随意找个由头,支开郑如生和刘守平,梁渠找个僻静无人之所默默等候。哗。噼里啪啦。老蛤蟆从河中跳出,蹬蹬爪蹼,甩开水珠。“蛙公!”梁渠双目骤亮,不等老蛤蟆开口,“刚气自负,奇节自喜。中庸或乖,顽懦愧死。正论难合,直道不容。一代名臣,孰能置公!久未相见,蛙公与乾坤齐其寿,与日月齐其明,风采不改!梁某苦学日久,不及蛙公万一啊!”“呱,咳。”老蛤蟆收回甩动爪蹼,微微昂头,佯怪道,“梁卿言辞太过……”“诚则信矣,信则诚矣!真蛙面前说不得假话,梁某不知,何过之有?”嘶~对味了!就是这种惊世智慧为人挖掘的感觉。偌大蛙族,无一蛙所能理解。唯有梁卿!蛙生在世,知己难求。枯燥乏味的生活再度充满热情。老蛤蟆背过爪蹼,挺挺圆肚,露出几分关切。“梁卿缘何要来黄州啊,可是平阳府里遇到什么苦难?”“背井离乡走天涯,碎银几两苦挣扎,承蒙蛙公关照,自不会有太大困难,怎奈梁某不如蛙公潇洒,为世俗所牵绊,不得已而为之。”梁渠仰头望天,透露出几分无奈,几分离愁,“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梁某来了黄州,亦想于此地,为蛙族开疆拓土,干出一番天地作为!”开疆拓土!老蛤蟆挠挠肚子。“怎说?”来了!梁渠正色道:“近日黄州有一盛会,名大狩会,狩会之上获得头名,即可得良田百亩!”“良田百亩?”老蛤蟆微惊。平阳府辛辛苦苦那么久,不过几亩池塘。黄州如此大方?梁渠解释:“黄州虽大,却不及淮南繁华,地价自然要便宜许多,且梁某师娘为地方大族,关系亨通,上下打点无需耗费太多。”“大狩会怎么個比法?”“三百头灵鹿,三百头……”梁渠简单阐述规则,紧接着面露哀愁,“灵雀、灵鹿好抓,唯独这灵鱼。赤岭内水系繁多,鱼游大海,当真难寻,至今不过找到一百余头,另有一半,尚未抓到。实不相瞒,遣派龙人带蛙公到来,亦藏有些许私心!蛙族开疆拓土与否,如今全仰赖蛙公一蛙啊!”老蛤蟆顿感肩膀一沉。沉甸甸的。是使命!“梁卿勿急,慢慢道来……”天色渐移。梁渠搜肠刮肚,用尽毕生所学。两刻钟后。老蛤蟆终于背负着开疆拓土的重任,拿走两个空皮袋,跳入河流。呼!搞定!梁渠擦擦额头热汗。明明平日读有不少书,专门背诵下来,碰到老蛤蟆,依旧险些词穷。稳了!彻底稳了。有老蛤蟆出手,三百条青背龙鲤逃得掉?头名虽稳,却非极限!说不得能再挖些意外之喜出来。“大人。”龙平江上岸问候。梁渠抬头,没见到熟悉的大蓝壳。“老贝呢?不是说它也来了吗?”“贝大人行走太慢,滞留在了赤山岭外,仍在挪移当中。”嗯。合理。梁渠找块石头坐下。“平阳府最近有什么事发生没?”“大事没有,小事不少,十月中江陵县堤坝里抓有两头大精怪,后来钓了头水妖出来,苏大人亲自出手活捉,正在拷问当中。”“来找白猿?”“理当如此。”梁渠点点头,却不担心。找吧找吧。找破头也找不到。“继续。”“九月出船捕鱼时,另外一脉的鬼母教被抓到了些许尾巴,具体如何处理,暂不清楚,或要送回帝都。哦,有一桩大事,不过同平阳府内无关。”“何事?”“南疆之地有异动,血祭黎民,欲造伪神,闹得沸沸扬扬,其中被血祭者里有近三百多人为我大顺子民,眼下局势颇为紧张,听闻北庭也很关注。消息就是这两日传来的,大人参加盛会不得而知,外头知道的人不少,朝廷派有数位宗师前往,名义上是因为血祭大顺百姓,不过,我想应当是对那伪神十分关注。”“什么伪神?”龙平江惭愧低头。“消息传是这么传的,具体情况,我不大知晓,有说千年白蛇的,有说天生圣蛊虫的,大人您要是回平阳府,或许能去问问苏大人,苏大人应当知道的更多。”“好吧。”梁渠不算奇怪。天下大事年年有。疆域太大,这赤地千里,那地龙翻身,中间闹出水患属于常态。至于北庭、南疆。更是隔三差五整个大活出来,偶尔闹大,死上几位宗师都不算稀罕事,平阳府有鬼母教和蛟龙要对付,暂且过好自己日子就成。水下。青背龙鲤闪烁青光,摇尾逃窜。老蛤蟆闪身纵跃,抓住鱼尾,确认有木牌,塞进皮袋。不到半个时辰,皮袋半鼓。老蛤蟆旁边,肥鲶鱼屁颠屁颠地跟随,半道撞上就没离开过,不停挥舞鱼鳍。诸如蛙族要帮蛙族。无足蛙也是蛙。怎奈老蛤蟆不为所动,半条宝鱼不让。肥鲶鱼眼见说服不了老抠搜,天光渐斜,鱼心一横。“给你九条宝鱼,还十三条?”老蛤蟆停下游蹿。肥鲶鱼郑重点头。……“圆头,活六。”“不能动,活一。”“肥鲶鱼,活十八,嗯?”子夜。临近大狩会结束不到三个时辰。梁渠提笔做最后一次记录,清点过数目,狐疑地望向肥鲶鱼。“这是你抓的?”所有水兽全投来视线。肥鲶鱼眼神飘忽。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三刀两剑压赤岭,甩身一枪震乾坤 向来稳重的圆头半挺身子,目光斜睨,尽是不加遮掩的鄙夷。肥鲶鱼生无可恋。梁渠叹口气。高利鱼都碰上了。老蛤蟆的东西,是好拿的么?他赚得几条大鱼,都得费尽浑身解数。“按早上计的来吧。”梁渠敲敲册页,“阿肥,圆头并列第一,下不为例。”肥鲶鱼天天去蛙族,龙人族蹭吃蹭喝,积累不少,此前留下的蛇胆也全让水兽吃掉。一同进化,水泽精华只要三万出头。不多。泽狨到水王猿,精华数目跌到五万。此后莲子进补,平日吸收,重回到将近八万,绰绰有余。肥鲶鱼松口气。一想到圆头要进化,它就难过非常,但想到自己一样,就好受许多。半个时辰后。老蛤蟆湿漉漉地从水中钻出,砸下两个鼓鼓囊囊的大皮袋,骄傲的挺起圆肚。“八十九条!全带木牌!数一数!”哗。水兽震惊。它们倒鱼时卡点蹲守,另捕鱼快两天三夜,不过是一百多条。老蛤蟆半天下来,竟然收获近百条!不对。圆头瞥一眼肥鲶鱼。再加十八。超过一百!“非夫通神之俊才,谁能克成乎此勋,据坤灵之宝势,子苍昊天纯殷,今日渠获头名,全仰仗蛙公之威!”梁渠心悦诚服。老蛤蟆双蹼叉腰,圆肚泛光,尽显宝蟾风采!专业蛙干专业事。梁渠抓灵鱼的本事同旁的狩者比起来,一个天一個地,但和老蛤蟆比起来则又有不如。这下算是全部抓齐。总猎物数目超过六百五十,三分之二尽入囊中!还有谁?……“祝兄,缘何不与我们一起,那小子手上灵物该有五百之多!足以包揽前三!先前一枪威力如此骇人,必定不能多次使用!”池昂、许江明恳切相邀。然而无论两人如何说服,祝宗望都不肯答应,霍洪远则始终沉默。开玩笑。既然试探出命格变化的根因,九成是因为梁渠,怎么可能再去故意作对,恶了关系。接下来如何处理尚未思考清楚呢。眼见祝宗望王八吃秤砣。池昂、许江明无奈,只好放弃说服,自己去找梁渠,期望狩会结束前能找到对方。……某处岗哨。“一个岗哨能存五个时辰,离狩会结束只剩下三个时辰,我现在存,是不是能直接结算分数?”岗哨武师面露尴尬。今天入夜之后,不止一次有人来问这个问题。“抱歉,梁大人,规定是,最后五个半时辰,不得再存。”“好吧。”梁渠颇为失望,他以为自己发现了规则漏洞,能直接结束赛制。六百多只灵物巨款。池昂、许江明估摸着正满赤岭的找人呢。溜了溜了。一刻都不能停,到手的鸭子万不能飞。赤山扬蹄。“大人慢些!”郑如生,刘守平押着赵学元,扛着麻袋,气喘吁吁。梁渠有马,他们可没有,靠着两条腿走了一天一夜了已经。“今日之后,一人四样灵物!”“大人放心纵马,小的少时跟随爷爷上山打过猎,就是跟丢了,一样追得上!”郑如生惊讶侧目,刘守平有个猎户爷爷?……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眼见天亮在即,赤山岭的战况愈发焦灼。“奇怪,怎么抓不到鱼。”许多两手空空,最后一搏的武师赤脚下河,企图摸两条灵鱼。结果灵鹿、灵雀、灵鱼,全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前两者尚能理解。最难抓的灵鱼应该有剩啊。咕噜噜。老蛤蟆默默吐泡。吸溜。半条鱼尾下肚。“哎呀,那两个人怎么往南边跑啊,人在北面啊!”山上众人看得焦急,恨不得以身代之。本以为两人恢复过来,会有最终一战,真正的头名尚留悬念。岂料是池昂、许江明和梁渠的行进路线完全相反,越跑越远,压根没有碰头希望!“今年头名真定了,怪怪,六百六十八只,九百只快抓完了都。”“往年头三名抓七八成,今年头名全包。”“倒算正常,因为头名把前三名全抢了,哈哈哈。”“走了走了,回去补觉,没什么好看的,尾火虎不动,两个人又找不着。”人群三两散去。“师娘,回去歇息吧。”陆刚劝言,“有情况再喊你。”“是啊,师弟机灵着呢,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再让别人抢走。”杨许笑道。两天三夜,几人在山顶当真看一场好戏,只零星补过几个短觉。“是有些乏。”许氏掩口哈欠,回到帐篷里歇息。直到天光破晓。剧烈的锣鼓环荡赤岭。一时间,无数哀嚎响彻天际。大局已定!整个赤山岭内的岗哨武师敲锣大喊,让参加狩猎的武师向岗哨靠近,不得再出手抢夺。“可恶!”池昂一刀斩断大树数棵,猎物只有手上的三十多只,算上许江明的,不过七十,连能不能拿到第二第三都没法保证。半个时辰后。无数人翘首以盼,摩肩接踵。集市之上。整个板牌全部换新,由小厮搬来着竖立起来,按照名次,从头到尾重新排列。头名:梁渠,四百四十二分。次名:许利杰,三百……第三名:许恒云,三百……第四名:许元松,三百……哗然一片。直到前六名,板牌上竟全部都是许家人,甚至是没怎么听过的许家人。再看头名分数。怎么才四百多分?六百多头猎物,分数少说该有两千有余啊!赤岭内。“诸位,多谢!”梁渠抱拳。“无妨,能帮到梁大哥的忙最好,梁大哥吃肉,咱们几个跟着喝口汤!”许家子弟响应纷纷。猎物实在太多,多到分散开来,包揽前五无碍。梁渠起初想让自己的几位师兄弟来包圆,转念一想。招恨。强龙不压地头蛇。到底是外乡人。自己凭本事拿了头名,再让自己一众师兄弟吃光好处,易犯众怒。倒不如找一群关系近的许家子弟,让许家沾光,相应名次的好处,再分润一部分出来,大家全都吃到。龙蛇共赢!啪!围观者盯着板牌尚未回神。醒木拍桌。“三刀两剑压赤岭,甩身一枪震乾坤!”说书人抑扬唱道。 第五百八十二章 盆满钵满 “尾火虎、海夜叉、许归刀、池中剑,皆是成名已久的英雄好汉,一水两岸三山无有不闻者,偏偏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落叶龙卷,银光一闪,许归刀、池中剑倒卷而出,再回首,一杆大枪弹抖如龙,群山遍哗……”“诸位看客,狼烟二十八宿是什么?”山羊胡老头抬脚踩凳,手指上苍,“是天上武曲星斗下凡尘!落到咱们人世间治不平来的!”“瞎说!”有围观者起哄,“武举三年一次,一次二十八人,武曲星不就一颗?”“自是神通显圣,化身万千的玄妙法门……”满集市的棚栏内,评书唱腔四起,夹杂寻常百姓的热闹鼓掌。路过的霍家子弟面色复杂,听得很不是滋味。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人起来,必有人落下。不凑巧。落下的是自家人。再往外。许多乡民更是走了十好几里的黄土路赶来,摩肩接踵地挤入人堆,专为瞧一瞧胜者为谁,沾染武运。然而。逛遍整个集市,数副展出大画上,似乎是同一个人,与往年情形大相径庭。“八百七十六头,今年灵物有一千头?”“三百飞的,三百游的,三百跑的,九百!”“今年没怎么丢啊,全让抓着了?”“老乡,画像上的,看着怎么全像一个人啊?”“害,因为就是!今年单头名有大画。”“第二第三呢?”“没准备好呗。”小厮甩下毛巾,边擦桌椅边答。往年头三名,乃至前五名皆会有丈高画像陈列。人有私心。大狩会包揽名次的情况,不算少见,却多是提携自家人进前十。难得一年,或许会见到有人包揽前二乃至前三。但今年这般。一揽前六!嘿。莫说见。六個里面,有五个名字都没咋听过,自然不可能事先备有巨幅画像。至于原来准备的,全滑到七八九名,不好意思拿出来了。于是乎,仅剩梁渠一人有画像展出。“怎么瞧着眼熟呢?”郑向站在画卷下思索。“来了来了!人出来了!全出来了!快去看呐!”一道喊喝。整个集市上的人潮水般往赤山岭边沿涌去。郑向被裹挟着向前,但到了地方,又什么都看不到,太过混乱。人山人海。抱小孩的抱小孩,个高的个高,尽是人墙。光闻到各种各样的汗酸味。“庸夫盈朝,不能使彝伦攸叙;英俊孤任,足以令庶事康哉。黄州治下有你此等英才,不出五年,定能领得一份大功绩,可惜……”知州胥万兴紧紧握住梁渠的手,面露遗憾。不管真假。梁渠全配合着道谢。不看知州面,尚看奖励面。小聊少许。胥万兴挥手,小厮躬身,递上大红托盘。揭开红布。一截青木,三个玉瓶,品字堆叠的大黄鱼。霎时间。无数火辣辣的目光投来。嫉妒、羡慕、仰慕……池昂,许江明落在后面,无言以对。五寸碧玺木,三瓶脉髓玉液,三百两黄金!碧玺木效用同魂金莲类似,有助长神魄之效,纵使稍有不及朝廷培育的三品金莲,依旧价值斐然,有市无价!两百余条灵鱼如今不算什么,无非提供些水泽精华,但眼前几样,实打实的切需之物!天桥,触手可得!呼!尘埃落定的兴奋感涌上心头。忙活两天三夜。值!梁渠挺直脊背,些许风尘和疲惫被情绪冲光,焕发精神。三样大件后,不算完。头名除去实质性的奖励外,另附诸多杂七杂八的小物,花圈似的挨个呈递上来,包括一枚黄铜铸造的胜者令,一份画卷,宝纹缎三匹,更有……“知州大人,这是……”梁渠一手抱住诸多物品,另一手翻看手上盖有红章的厚纸。一叠地契!黄州府城内,二进大院一座,附良田百亩!不是。真有啊。州同仇越笑道:“梁大人是弄潮儿,平阳府毗邻江淮大泽,比黄州位置优越得多,知州大人自知没办法留下真龙,却是自掏腰包,为头名添置些微薄田产,好教梁大人日后再来,有个落脚之处。”“胥大人厚爱!”梁渠惊喜。胥万兴挪步,见到对应次名的年轻人,张张嘴,思索一番方才想起姓名。头名往后全姓许,名字实在太像,且出现得仓促,真不大好记。第二名奖励次一等,宝植一株,脉髓两瓶,黄金二百……按照约定,脉髓两瓶全是梁渠的。爽啊。从奖励价值来看,整场大狩会花销端是不小,猎物,奖励,没十五万两打不住。但赚的肯定更多。第二到第六,全部爆冷,有没有盘口都不清楚,三家人估计偷摸着笑呢。喧闹一阵。奖励发完,人潮涌动,锣鼓齐鸣。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更多的还是高兴,享受节日带来的热烈氛围。未去和许家子弟讨要奖励分成,梁渠和师兄等人挥手打过招呼,先不着急见面,穿过人潮,找到黄州州判汤玉友诉说赵学元一事。汤玉友诧异:“竟有此事?”“千真万确,着实赶巧。”梁渠不是什么钦差大臣,身处黄州,要想抓人,先得和地方府衙通个气。“梁大人想怎么做?”一个小小的富商,估摸府衙里有打点,但汤玉友不介意卖个面子。“有劳汤州判派人……”要求不难。汤玉友答应下来,转身去找人安排各项事宜,实施抓捕,赵学元则转移出去,悄悄带走,下入大牢。杨许注意到异常:“遇上什么事了?”梁渠简单说一遍经过。胡奇,向长松微讶。梁渠和赵学元照面不多,他们两个可不少,毕竟是进过武馆学武的,记忆犹新。没想到会跑黄州来。杨许恍然:“我说你小子怎么一直带着那三人跑,还有一个像被押着,以为抓来做壮丁的。”“师兄,这件事需跟你借两个亲卫用用!”杨许没问要怎么办:“小事,阿武,阿吉,你们两个去。”“是!”“梁兄!”见梁渠和亲友聊完,许利杰带领许家子弟兴奋赶至,商讨前六名奖励如何瓜分。“宝植,黄金你们留着,剩下来的脉髓玉液全部给我。”许家子弟没有二话,爽快给出。再入账七瓶脉髓玉液,梁渠自留一瓶,剩下来的,大师兄、二师兄外,几位师兄师姐一人一瓶。“师弟你……”“我们用不上。”“没事,用不上以后再说,早晚要入狼烟的,再不济换成别的资粮也一样,我自己留的够用,本来包揽的名次就是给师兄师姐留的。”梁渠距离天桥圆满不差多少,单剩两条大脉,若干小脉,四瓶宝液再加一节碧玺木,绰绰有余。听得师弟这么说,众人不再言语。抓人之事宜早不宜迟,将东西一股脑交给龙瑶、龙璃。梁渠骑上赤山,往黄州堵山镇赶。……“就是前面那栋宅院?”“正是。”刘守平,郑如生言语肯定。 第五百八十三章 蒙难 “张家得罪人了吧?平白无故的,家让围了?”“走远点,走远点。”堵山镇。平日里风光无比的张家大院门前冷冷清清,任何一个出入口,皆有两名以上的官兵把守。乡民们见到无不绕道而行,生怕沾染霉运,连带着一同被抓。张宅内。没有传集合之令,所有人都待在自己房间内,不得跨出半步。张家大管家林福保左右环视,趁人不注意,偷偷给院中的大捕头塞上一枚大宝银。“教头,能不能漏点口风,怎么个事?”大捕头悄悄掂量掂量,偷摸收下,悄声道:“具体怎么个事,我也不大清楚,但围家的命令,是州判大人亲自下的,与其问我,倒不如问问你家老爷,近些日子,是不是开罪了什么人。”开罪人?林福保思来想去。没有啊。自打来到黄州,安安分分的,怎么会开罪人?难不成……林福保吓一跳,眨眼间额角生汗。大捕头瞧一眼,稍稍离远些。怪怪。真有事啊。林福保咽口唾沫,故作镇定的回到厅堂,忽闻门外传来笑声。“改日试一试你们六人的六甲神阵,是不是真能抵御狩虎。”“梁大人莫开玩笑,都是狼烟,您是一人更比六人强,我怀疑找遍全大顺就没几個您这样的……”吱嘎。大门洞开。白光由窄到宽,地毯般铺开。人影长投。林福保擦擦汗,深吸两口气,上前迎“客”。哒,哒……马蹄敲地。来者不曾下马,左右武师拱卫,边上还有两个随从,绕过影墙,居高临下地俯视庭院。非常年轻,英武挺拔。虽瞧不出官职,瞧不出身份,但一定是个大人物!难不成几个公子外出,因哪个女子同人争执起来?林福保脑子里闪过话本故事桥段,否则实在不知道,自家为何会得罪如此年轻的权贵。“不知大人……”目光落下。“你是张家家宰?”话语被打断,林福保不敢有分毫羞恼,躬身低头。“是,小人林福保,为张家……”“我记得这里有两个家宰,分大家宰和二家宰?”“正是,二管家杜明……莫不是杜明冲撞了大人?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家宰换人了?”“换人?大人许是记错,一直是我和杜明,是不是有人……”“那我怎么记得……”梁渠抓住缰绳,稍稍俯身,“原来赵家二管家叫郑向,你叫林贵勇?”唰!林贵勇脑子嗡鸣,身体轻轻颤抖,他张张嘴,却舌头打结,脑子浆糊,什么话也说不出。梁渠回正身子,静静地看着。渐渐的。豆大的汗珠脸上滑落,酸涩双眼。林贵勇不敢擦,不敢抬头,佝偻着腰,脊背筛糠,越压越低,像只蜷起来的老龟。十月下旬,天气渐冷。大家或多或少的穿了两件衣衫,汗水却轻而易举的透过衣服,显映出来。啪嗒。浑浊的汗珠从鼻尖上滴落,溅出一朵小小的水花,晕染出水渍。大捕头暗暗心惊。这是犯什么事,要吓成这样?梁渠招手。大捕头浑身一凛,跨步上前:“大人有何吩咐?”“全抓起来,一个不留。”“是!”大捕头转身环视,大手一挥,“全抓起来!一个不留!”砰!大门接连踹开。所有房门口把守的捕快齐齐闯入房间,接连带出家眷,汇聚到庭院之中,一片嘈杂混乱,个别女眷裸露着白花花的大腿,摔倒在地。梁渠觉得奇怪。围家有段时间。怎么不事先穿件体面衣服呢?“放开我,放开我!”“非礼啊,非礼!”“冤枉,小的本分做人啊!清清白白啊!”砰!两个捕快倒飞而出。“大人小心!”一道人影冲出房门,大捕头下意识高喊,却不见对方来袭,径直朝围墙外跑去。要逃!不用梁渠动手,左手旁的阿武闪作残影,后发先至,凌空踹下。砖石碎裂。院中出现大坑,逃窜者痛苦哀嚎。捕快们立即上前捆绑束缚。“那是谁?”梁渠问大捕头。“是张家大公子张开明,据说拥有奔马六窍实力……”大捕头擦擦汗。奔马六窍,便是他都要费些手脚,竟然被一脚踹个半死。半炷香后。所有人全部带出,男女老少皆有,哭喊震天,大叫冤枉。梁渠扫视下来,眉头微皱。大捕头亦觉察不对,揪住林贵勇衣领:“你们老爷人呢?”林贵勇汗如雨下,根本睁不开眼,整个人苍老了几十岁,嘴唇嗡动,说不出话来。大捕头恨铁不成钢,摔人在地,跨步审问旁人。梁渠问:“他最后在哪个房间?”“书房。”“带我去!”梁渠下马,步入书房,耳朵微动,一脚跺下,整个地砖轰然炸开。漆黑洞口幽幽浮现。暗道!“我去!”阿吉没有二话,纵身跳出。半晌。阿吉退出,尴尬道:“里面好多岔路……”阿武嗤笑:“找不到路你跳个什么劲?”梁渠无言,亲自跳下。阿吉、阿武紧随其后。大捕头左右环顾,抄支火把跟上。整个通道内洒满白色粉末,闻不到丝毫气味,应当是用来阻挡猎犬。金目熊熊。间或扔块石子投路听声。梁渠似有准备般,面对岔路毫无迟疑,一路往深处走。阿吉暗暗心惊。强不可怕。可怕的是强得全面。杨大人的师弟真是多面手啊。没费多少功夫,通道尽头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阿吉眼前一亮:“我去!”“歇着吧伱。”阿武脚步更快,蹬地蹿出。通道尽头传来些许嘈杂,直至一声惨叫平息。橘色笼罩。阿武拖着一个面色惨白,嘴角有些许血迹流淌的胖子闯入光圈。梁渠转头。大捕头心领神会,手持火把上前察看,捏两把胖脸,一手油和汗,确认没有伪装和易容。“大人,没错,是张家家主!”“走!”众人重回庭院。噗通。大捕头抬脚踹跪赵洪远,让这白胖子磕头。刘守平眼疾手快,从厅堂中搬出一张太师椅,郑如生痛悔自己慢一拍。梁渠大马金刀地坐下。“赵老爷,认得我吗?”赵洪远稍稍抬头。打量半晌。小心摇头。“不知大人尊名……” 第五百八十四章 押入大牢 阿武、阿吉拱卫侍立。赵洪远汗油俱淌,阳光下泛着层织密的光,像个半融半化的白蜡人。梁渠靠上椅背,不曾作答,抬臂招手。大捕头躬身靠近。“大人。”“剩下的抓到了吗?”“大人放心,一个都逃不掉!州判亲自下令,张家、李家、陈家是上午一同围的,绝不会有漏网之鱼!先前您下令,我就已派人去传。”赵家化名张家,来到黄州近两年,关系没有扎根的那么深,却不算浅,已经逐渐融入到地方,外嫁有“干女儿”两名,俱为本地大户。少顷。门外再传哭喊。捕快们押着哭哭啼啼的女眷、腿酸脚软的男丁进来。不管有没有问题,先带到梁渠面前跪着。整个大院顿显拥挤,吵闹。赵洪远低着头,不敢乱看,不敢乱动,甚至连句冤也不喊。李、陈两家家主站到门外,脚踩火炭般焦急等候,他们想上前求情,又唯恐真是什么杀头大罪,牵连自己。梁渠环顾。不全。少一個。“大人,抓到杜明了!”喊喝传来。院外看热闹的乡民避如蛇蝎,分出道路。两个捕快跨步进屋,手里提着个告饶不断的中年人,掷摔在地。“跪下!”“老实点!”杜明,不,郑向扑到面前,掌根磨得破皮流血,擦出两条血痕。“终于全了。”梁渠靠上椅背。串联始末的关键人物。赵学元不禁吓,随便问两句,就透露了谁在赤山岭外等候。“郑管家,认识我吗?”望着郑向仓皇不知所措,梁渠重问一遍。郑管家?久违的称呼。全宅尽皆跪伏。郑向意识到什么,慌得满头大汗,想看又不敢看。梁渠背对阳光,阴影模糊,明暗交错,太师椅方方正正,后面武师挺立,山一样高耸。他瞥好几眼,脑子中暑般昏昏沉沉,平白无故生出疲惫来,想喘气,拼命佝偻蜷缩的身子却挤着肺腔,涨不开来,转了许久,终于同适才见过的画像对上几分神韵。“大人您是……今年狩会头名?”“我以为郑管家这般聪明人,会记得清楚一些,想不到也是忘了。”梁渠失笑。“小人愚钝,大人见谅,小人愚钝,大人见谅……”郑向连连磕头道歉。“姑且算三年前吧。”梁渠食指敲敲扶手,打断郑向的告饶,“义兴市里有个混混,不事生产,游手好闲,武馆学过两天武,魁梧凶悍,整日靠打乡民秋风过活,因为头上有个癞头疮,大家就管他叫癞头张。”义兴市,癞头张?郑向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嘴唇渐渐灰白,久远的记忆逐渐复苏。“有一日,平阳镇上大户,赵家管家突然找到了癞头张,破天荒的要这地痞去抢一个孤儿渔船,目的倒不复杂,就是想毁掉生计,教他活不下去,好去卖身。事情办成,自有赏银交付,多少我不知道,几钱?几两?郑管家,你记得么?”梁渠目光落下。郑向支支吾吾。“郑管家?”大捕头听得大半,明白大半,握着刀鞘砸中郑向肩背,打得郑向失手嗑地,石板上印出鲜血。“说!再不说,绞碎你的烂牙!割掉你的舌头,教你想说不能说!”郑向吃痛,脑袋磕着地砖,不敢抬头,颤声道。“好,好像是五钱……”“五钱!”梁渠重靠椅背,仰头望天,“半两银子不到啊……能买多少米粮?”大捕头弯腰。“今年丰收年,米粮七文一斤,采买量大,能再便宜些。”“买不到一百斤……”“小的有罪,小的有罪!”郑向哐哐扇自己巴掌,力道着实狠辣,几下打出红印,片刻功夫肿胀起来。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渔家小子!是那个渔家小子!平阳府到黄州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但人家端端正正的坐在这里,府衙里威风八面的大捕头仆人一样使唤,已然说明一切!赵洪远手凉脚凉,同样想到过去,想到郑向为什么要去逼人卖身。记忆久远又不久远,模糊又不模糊。梁渠坐在这里,像是隔了甲子。恍恍惚惚,种种心绪浮杂。赵洪远怔在原地。不断融化的白蜡人凝固了。“今日我来,不是讨要说法。”梁渠面色淡淡,“癞头张夺了我船,抢了我粮,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要不是碰巧来一趟黄州,郑管家的长相我都记得模糊,罢了,本算是个喜庆日子,全绑起来吧。”“是!”院中雷动。四面八方的捕快鱼贯而出,依次擒拿,捆绑绳索。赵老爷、赵家公子、家宰,一个都不放过,挨个转移押运。哭喊再响。“大人冤枉啊!”“我是清白的!”“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唯独赵洪远一声不吭,颇有认命之态。梁渠望着满院的赵家人。三个儿子,全是奔马,大小仆人繁多,放到一个小镇,哪里能有对手?对一个小小渔民,更是碰都不能碰的大人物。一转眼。梁渠目视蓝天,再回头。“门外是李家,陈家家主?”“大人要见他们?”“让他们进来。”“是。”片刻。两个小老儿跟在捕头身后小心问好。“不知大人如何称呼……”“知道张老爷犯了什么罪吗?”二人摇头。“刘守平!”刘守平精神一凛,跨出半步,说起赵老爷的过往。得知鬼母教是前朝余孽,赵家有所勾结,两个老头吓得胡子倒竖。“大人明鉴,我们二人全然不知张贼有此过往,更未参与,做的一直是正经生意……”“有没有,你们说了不算。”大捕头站在梁渠身侧鹰视,“近几日,会有官差上门,陈、李两家还是少出门为妙,省得有人做贼心虚,先行逃窜,暗通款曲。”“明白,明白。”“大人行事公允,自无二话。”涉及谋逆,两人自知没有商量余地,唯一能做的就是表现好些,让事情尽快翻篇。短短半个时辰,整个赵家人在堵山镇百姓的注视下全部押走。“我的亲娘嘞,这说带走就带走了?”“那年轻人什么来头?”“怎么瞧着像过江龙?”“过江龙?什么过江龙?”堵山镇原来有两个土皇帝,那就是李家和陈家,后来张家来了,就再多一个。实在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堵山镇的土皇帝就沦为阶下囚,屁不敢放一个。“风光无限呐。”从赤山岭赶回来的猎户握着长弓眼羡。稜稜霜气,蔌蔌风威。大丈夫也。傍晚。黄州大牢。赵洪远和赵学元面面相觑。 第五百八十五章 赵学元嗡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死寂。橙红的光映照在脸上,赵洪远坐在稻草堆上,望着栏栅外的夕阳,倒无太多怪罪。“时也命也,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呢?”郑向盯着发霉长青苔的墙壁,双目无神。三年。短短三年。咣当!牢房大门洞开。州判汤玉友扫视一圈,眉头紧皱。“谁让你们关一起的?”“大人息怒,抓的人太多,一时间手忙脚乱,就全押一块了……”“全部分开来!”“是!”适才躺下的赵洪远再度被搬抬而出。少顷。烛火幽幽。汤玉友坐于上手,翻开册页。“姓名,籍贯,年龄。”……“大人,您看。”阿武按照赵洪远的透露,自暗格里找到一个盒子,打开来,几粒赤红色的药丸嵌入其中。“胎珠丹?”梁渠拈起一粒,小指头指甲盖大小。正常闻倒没想象中的难闻,大部分是药材香,香味中掺杂着一缕淡淡的鱼腥味。但用《鼻识法》尝试就是香臭香臭的,且臭味大过香味。坏处大于好处。赵洪远把一颗胎珠丹分成十份,一人吃三份,总共能有六人之多,数一数,余下五颗,有五个人吃了。“配套的辅药呢?”“在这。”阿吉递出另一个盒子。两种丹药一起闻,香味和臭味不相上下,甚至香味大于臭味,同赵学元说的相差不多。把丹药放回去。“装起来,莫要缺漏。”“是!”留捕快们处理手尾,收集证据。梁渠从赵宅走出。围观乡民齐齐后退,分开一条道路。……回到许家小院。梁渠先遵守承诺,且给予额外奖励,送了刘守平和郑如生一人五头灵物。两人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开。血赚!本来是来大狩会上凑個热闹,没想到意外抱上大腿,五头灵物,小几百两得有!其后梁渠让龙瑶、龙璃研墨铺纸,亲自写信两封。一封给平阳府徐岳龙,言明黄州抓捕赵家一事,以及询问后续处理。倘若得当,说不得能再获一个大功。区区赵洪远,不算大鱼。一个狼烟武师来,小心一些就能全部收拾,但梁渠总觉得这老小子肚子里还有货。只要价值足够,自己就是头功。鬼母教可是江淮大泽里的大宝藏,能供挖掘的地方非常多。另外一封则发往宁江府,写给越王,将自己在黄州大狩会取得优胜的事迹告知一番。人生在世,机会全靠自己争取。高到武圣之境,其实什么都不缺,或者说,缺的也不是旁人所能轻易给予的。但隔开一段时间汇报下进步情况,给师傅提供情绪价值,显然不难。见到自己看好乃至投资的“股票”蹭蹭涨,只要是个人,就会有成就感。写完。梁渠叫来阿武,帮自己送出去:“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你们回去找我大师兄吧。”目送亲卫离去。梁渠终于喘一口气,躺靠在长椅上缓神。大狩会三夜两日,之后紧忙抓人,就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下午有没有人找我?”“有,长老师兄来找过一次,留了一叠银票,说是大人先前押注得的。”龙瑶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银票。数一数。九万两!正是先前一赔三十,自压三千的尾火虎,海夜叉之争所得!至此,存款数目激增到三十一万之多,且全是流动现金!梁渠挥挥银票笑问:“你们压了没有?”龙璃挠挠脸颊,不好意思道:“压的长老头名,赚得比长老还多些。”梁渠讶然:“多少?”龙瑶面色微红,颇为兴奋,掰着指头数:“长老师娘压了一千,娥英姐压了一千,我们两个五百出头,赚回来十六万!”“可惜我缰绳没用上,少了两个丫鬟。”龙娥英挑开帘幕进屋,语气略带惋惜。“什么缰绳?”龙娥英手指书架。梁渠这才发现书架上多出好些长匣,长匣上包装着金色纹路,看上去非常精美。打开来,全是一卷一卷画册,画得倒不错,有几分神韵,能看出来是谁,又是什么时候画的。“你们问娥英借钱买的?”梁渠好笑,“不少钱吧?”龙瑶张开五指。“这么多?”梁渠瞠目。这得赚多少钱啊。啧啧。怪不得大狩会三家年年要办,乐此不疲。稳赚不赔的好生意。可惜,这个世界没有肖像权。“对了,府衙那边也有人找过长老。”“府衙的人?”梁渠抬头,“找我干什么?”红色烫金帖递来。“来送请帖,说是知州大人三日后在栖霞楼置办有酒宴,邀请今年大狩会的优异选手做客,大人要去么?”梁渠翻开请帖,想了想。“去吧,帮我添个字。”龙瑶接过请帖,捻起桌案上的毛笔,写下“敬陪末座”。……同样的。“去不去?”霍洪远翻动请帖。今年大狩会前十有些名不副实,故除去前十之外,特邀请表现“优异”选手。海夜叉,尾火虎自然在列。“去!”祝宗望没有迟疑,“找机会聊聊。”……夜深人静。梁渠洗个热水澡,褪去疲惫,忍住服用宝物的冲动,径直来到某处别院。整个院落一片死寂。杨许等人全部汇聚于此,每人一个蒲团,几乎没有交流,即使有,说话也都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打扰到房间里的人。静室房间隔音肯定不会差,但晋升是大事,不免让人忧虑过度。梁渠融入氛围,小声询问:“师父闭关多久了?”徐子帅回头:“二十号白天开始的,就一天吧,有得等。”“不知道月底寿宴,师父能不能赶上。”“十天?”梁渠按照龙延瑞的时间来估算,“有点紧了吧?”“希望。”“要不让许大人的寿宴往后延延?挪到十一月?”徐子帅故作玩笑。“想什么呢?请帖日期都是定好的,有人特意请假来拜会,怎么可能说晚就晚?”“师弟适才回来,多有疲惫,没必要在这里陪着,头名奖励丰厚,抓紧时间回去消化吧,早些天桥。”俞墩道,“我们坐在这也是白操心。”“也好。” 第五百八十六章 肱股之臣! 静室。浮香幽幽。梁渠打坐运气,调整状态,待精气神达至巅峰,滑开宝匣。一截椭圆青木横躺其中,五寸长,拇指粗细。大狩会头名最宝贵的奖励——碧玺木!梁渠拿到手中,直接生啃。碧玺木听上去是根木头,实际偏向于竹笋乃至莴笋,通体翠绿,单用指甲就能掐出印痕,渗出汁水。咬下去,口感清脆,咀嚼到最后带点咬不烂的渣滓,又像是甘蔗。不浪费,一并咽下。碧玺木同魂金莲作用相同,俱为提升武者神魄强度。神魄壮大的好处有很多,除去凝脉搭桥更为容易外,最直观的,神魄增长到某个度后,一招一式皆能以“意”伤人。是故狩虎武师瞪人一眼,能似弱兔遇猛虎,将人活活骇死。此举同观摩天地异象,领悟“相”,出手自带“势”、“威”、“压”本质相近,间接提升武力值。效果相同,反馈亦然。服用后没多久,全身仿佛泡入温泉,昏昏沉沉的感觉翻涌不停。梁渠躺靠上罗汉床眯眼。先睡。……天明。呼~狂风如虎啸,拳响如炸雷。梁渠徐变拳势,挥舞长臂,筋骨齐鸣,一举一动,整座小院都为之颤动。围墙内的气流被搅动起来,沙尘低低飞旋,扬而不散,缥缈的风在此刻变得肉眼可见。歘歘!寒光闪烁。獭獭开挥舞利爪,站在后面亦步亦趋,有样学样,仔细看却有不同。砸改撩,挥变劈……猿爪!江獭一家量身武学!獭獭开全身心的投入,微寒的早晨,鼻尖渗出汗珠,分外刻苦。一大一小,俱晨起练功,端是勤奋。咔咔!筋骨再鸣。梁渠睁眼,张开五指,甩臂一砸,掌风呼啸,满院低扬的尘埃恰到好处的压入地面,不激半分。实力渐涨,梁渠已经足以利用沛然劲力,做到许多不可思议之事。好比老和尚的空手摘莲叶,苏龟山的掌拍西瓜籽。“舒服!”松开毛孔,热汗流淌。热身完毕。梁渠感知体内脉络,眸光无比明亮。昨晚服用下碧玺木,今早趁热打铁,猛灌两瓶脉髓玉液,一口气贯通一条大脉,三条小脉!距离天桥搭建,仅差一大一小两脉,一线之隔!纵使算上两功圆满之需,不过一大四小,尚有两瓶脉髓玉液,半个月内必成!爽!服用魂金莲、碧玺木前,一瓶脉髓液仅能开一小脉,眼下效用明显要强劲得多!至于开脉后需充盈气血的问题,有水泽精华增加泽灵融合度,十分简单。平阳府内无事,黄州当真来对。“天桥圆满,该入狩虎。”梁渠握掌合拳,心潮澎湃。修行至此难度激增。奔马九窍是为点,狼烟搭桥是为线,狩虎宝衣是为面!许多天桥圆满者,兴许一生皆会止步于此,但关卡之难,梁渠向来不放心上。按部就班的走便是。时间大把。精力大把。“师爷!”“从简?”梁渠抬头,见关从简立在门外挥手。人也不进来,遥遥地喊:“大狩会结束,我和师父今天启程去大同府悬空寺闯关,过来和你说一声!”“不等寿宴?”“不等,早去早回,十一月再会!”“好,十一月再会,祝你过关,旗开得胜!”目送关从简离去不到半刻钟,许家某个管事匆匆再来,递上一叠银票。数一数,不多不少,四万两整,又一笔进项。这是梁渠转卖灵物所得。大狩会抓到将近六百多头灵物,全是自己的,得吃到猴年马月。灵鹿和灵雀,统统交由许家变卖折现,换成白银四万两整。许家转手再卖,赚多赚少同梁渠无关。余下灵鱼则让肥鲶鱼和圆头两兽吞吃。二百多条宝鱼,替肥鲶鱼给老蛤蟆还债一小部分,剩下来少说能贡献精华两万点,大概率能到两万五千之上。全部吃完,进化所需能填大半。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处理完。下午。“好大的院子。”龙瑶、龙璃眼前微亮,来到东西两侧厢房打开房门。明亮通透,干干净净,不染尘埃,事先必定专门有人打扫过。“是挺大。”梁渠手握地契,跟着跨入门槛。下午无事,抽空来看看知州胥万兴给的两进大院和百亩良田,算给老蛤蟆一個交代。知州不给,梁渠本打算快刀斩乱麻,自己去买,给了倒是省却一桩麻烦事。逛一圈。整个大院仅有两进,听上去比平阳府里的三进要小,实则不然。同样一个四合院落,前后纵宽要多出不少。风格倒没差。黄州靠近江淮河,中间流过一条支流巴水,除去靠近中游,小河小溪较少外,同平阳府地貌相似繁多,孕育出的建筑类型自然相近。封火山墙,粉墙黛瓦,高低错落。许是人口密度小的缘故,走在黄州的街道和村落里,房屋要更显宽敞。当然。有钱的想建多大建多大。看过几个房间,除开厅堂外,卧室里没有太多装饰,单一些简单家具。许多地方都栽种了紫竹,用青砖围垄。“环境不错。”梁渠颇为满意。大院位置位于黄州城的东南面,偏远一些,不算中心地带,但胜在安静,清幽。估计胥万兴知道他不会常来黄州居住,放到闹市,反倒不美。地方僻静,作为休憩之地则正正好,百亩良田也就在宅邸附近。全国有房产的感觉真不错。“好小的池塘。”老蛤蟆皱着眉头,踱步内外。胥万兴送的二进院里带一个三亩花园,有回廊,有溪流,有池塘,然而池塘面积仅有半亩。不能说差,正常园林模样。梁渠家里那般,一口大池塘占据全部,没有蜿蜒的溪流,没有假山,反倒奇怪。“挖!”梁渠大手一挥,“待会就找黄州本地工匠,来帮蛙公扩塘。”老蛤蟆掰动爪蹼,颇有迟疑:“找人扩塘……该多少钱。”“眼下地都是咱们的,扩塘只费些人工费用,大狩会头名全靠蛙公,小子得了些赏银,该当孝敬!”许是之前干什么都要钱,头一次不用花费,老蛤蟆竟生出几分感动。“好好好,梁卿无愧为我蛙族肱股之臣!”有此忠臣。何愁蛙族不兴? 第五百八十七章 似乎没有 池塘扩建如火如荼。一晃三日。栖霞楼内。梁渠顺着小厮指引登至顶楼。栖霞楼是黄州名楼,顶楼风景独好,透过窗户,清风徐来,视野开阔,往外不到半里便是巴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对岸山势绵延,半红半绿,飘落的红叶随波逐流,间或有花香飘散。闻不太出是什么花。一股子甜蜜味。“大人,这边请。”“好。”来黄州头几天梁渠来过一次,让师父派人叫了回去,没吃到,怎料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嗯,别人请客。进到天字包厢,不是圆桌一张,而是厅堂式的布置,摆满罗汉床和圈椅,三两小桌上铺满瓜果花生,再往里方为大桌。大体同冉仲轼他们每月的小聚差不多,熟悉的很。各处坐有大半,托梁渠的福,许家子弟尤为显眼,占据半壁江山。有两人扎在人堆里头较为特殊,位居核心。池昂,许江明。偷袭夺灵物之举历历在目,甚至害得二人未进前六,梁渠倒不觉尴尬,上前拱手,主动搭话。“池兄、许兄,说来惭愧,起初二三名次本想让渡出来,思来想去,却又实在担心再遇二位,明面相争失利,自己头名难保。”大狩会之所以为大狩会,而非大摆擂,自然没有卑鄙偷袭一说,各凭本事竞争。奖励能者居之,赢家通吃。梁渠一派两人跌倒七八名,不是不强,而正是因为太强的作态,两人也没什么好说。一场大会,哪有什么恩怨情仇。池昂笑道:“单凭我们其中一人,谁也没有把握拿你下马,最后无非是看谁运气好,渔翁得利,至于包揽前六,自是你的本事,往年不是没有,只是你包的多些。”许江明唏嘘。“今年三十有五,最后一次参加大狩会,本想着兴许这回能拿个头名,谁料半江游来条过江龙!待我日后做了族老,定要规定外乡人不许再参加!是亲戚也不行!”众人大笑。“说的好!白首壮志驯大海,青春浩气走千山,不过,不许外人参加可不是好事,显得我黄州人不够大气!怕了他们!”“胥大人!”众人齐齐站起。胥万兴跨步进入,来到过道,挨个将众人压下。“无妨,坐,今日为欢庆宴,一邀俊杰相聚,本就想让诸位结交相识,泯去狩会恩仇,大家无需拘谨!”“今年大狩会开场,怎么不见胥大人?”“是啊,往年常能见胥大人亲点狼烟。”池昂、许江明当真不拘谨,许是参加过不止一次,坐下来就开口问。在座的全是一州顶尖俊杰,加之年轻,没有顾忌,颇有响应。大狩会的主要资助者是许,霍,池三家,但统筹者基本都是官府,包括事后的奖励发放。知州不来开场,确实奇怪。胥万兴坐在众人当中剥花生。“今年黄州大丰,大狩会开办之日,朝廷正好下来诏令,让我黄州准备接应船队,筹备物资,运粮南下,倘若全部凑足,秋税足以免半,自不敢怠慢,故忙到半夜方才赶至,错过开场。”南下?梁渠想到龙平江说的话。南疆部族血祭百姓,欲造就伪神。有几位子弟不解:“怎么突然要运粮南下?莫非是南边疆发生战事?”“会不会有战事犹未可知,只是局势比以往紧张得多。”胥万兴摇摇头,说出来的内容同龙平江大差不差,大抵是寻常人能知晓的范畴。池昂、许江明识趣闭口。真想知道,可以改天回去问问家里的老头子。“无需担忧,朝廷重视此事,无非两点,一来南疆部族残害了我大顺百姓,需讨要说法,二来则是想扼杀萌芽之中,省得将来多费手脚。”闲聊之中,陆续有人赶至,包括祝宗望和霍洪远。梁渠同二人颔首,打过招呼。眼见人到齐。“传菜!”……人吃人的,鱼吃鱼的。巴水。鱼群环绕,啄食淤泥下的小鱼。老砗磲不紧不慢地挪动步伐。虽说仅有普通人步行之速,但几天“步行”下来,也是一个不短的距离。赶到黄州,大狩会就剩一天一夜,加之地理复杂,多是错综的溪流,小河,不小心就会卡住。故老砗磲一开始就没往赤山岭去,转头往南。它想去彭泽看看。彭泽。江淮河流孕育出的另一大湖,沿巴水往下,跨过淮江便至。比不得江淮大泽,仅有二成有余,却足以孕育许多珍奇。难得出趟远门。算算日子,再走两天就能……哗~水流带过。鱼虾逃窜。老蛤蟆冲出一片白色气流,蹬动双腿,从砗磲头顶游蹿而过。半晌。老蛤蟆意识到什么,忽地倒蹬回来,望着河底努力挪动的老砗磲,看看前方,再看看后方。一条长长的拖痕。“你要去彭泽?”老砗磲:“……”“吾自去,汝勿虑也。”老蛤蟆挠挠屁股,懒得管它,连续蹬水,直往前冲。彭泽。定有上好宝鱼!出击!……宴会尾声。杯盘狼藉。梁渠这个外乡人融入其中并不费什么力气,只是偶尔有人飙两句黄州方言,让人听不太懂。但热闹的氛围足以感染众人。连霍洪远这个常人口中的海夜叉也显得没那么难接触。祝宗望同池昂,许江明闲聊,偶尔和梁渠搭几句,初见的尴尬渐渐消散。觉得梁渠不像性格睚眦之人,祝宗望试探问道。“不知梁兄有无武举意愿?”“武举?”“正是,我观梁兄气血浮动,当有突破,恐怕天桥圆满在即,狩虎难入,绝非数日之功。算算时日,应当正能赶上明年武举,以梁兄本事,夺得东宿头名定无意外,届时当名动天下。”众人齐刷刷投来目光。的确。大狩会,梁渠表现简直非人,拿个武举头名似乎真是探囊取物。梁渠摇摇头,说辞基本和师兄差不多。太远。不值得。祝宗望遗憾道:“武举可是有改变命格之能,冥冥之中添得一二气运,或有大用。”“我师兄说我命格太大,狼烟二十八宿很难改。”来了!祝宗望振作精神,继续引导话题。“有所耳闻,据说,命格极大者,会影响到周围人,不知梁兄有无此等经历?”梁渠稍加思索。“似乎没有。”不。已经有了。霍洪远腹诽。(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八章 时势造英雄 “似乎没有……”霍洪远沉默不言,动筷夹菜。祝宗望三指夹住杯口,手腕转圜,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摇晃。众人听得梁渠所言,不觉有异。锥处囊中,其末立见。武举本就为证明自己才华的上升通道,且中途带来的名声,往往能折现为利益好处。例如结为姻亲,认得门路之类。但对本就一片坦途,背景不凡者,吸引力肯定有限。“梁兄上有宗师师父,下有世孙徒弟,命中化龙已无敌,何须再借武举扬名?”“羡煞旁人,羡煞旁人!”“来来来,引满,引满!庆贺!”许家子弟起哄。再饮一轮,席间恢复嘈杂。梁渠没有放过话题:“祝兄怎会想到问我武举?”“梁兄此等人杰,不该单单显赫于平阳,黄州两地,合当名动天下。”祝宗望脸不红心不跳,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梁渠觉得不对。霍洪远,祝宗望从庐山回来,始终闭门不出。到大狩会头一天,照旧忍住,各自狩猎。表现的和传言完全不符。尤其霍洪远。要么是外界对海夜叉“争强好胜”的评价有误,其实是个低调谦逊内敛的好小伙,被嫉妒之人谗言中伤。要么是中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窍,间接影响到二人决定。结合祝宗望有意无意的问题。“命格么……”梁渠若有所思,把答案套进前后行为逻辑,逐渐想通困惑之处,端有些不可思议。命格那么好改?霍洪远巡海夜叉,属小水神,尚能理解。自己偏印为长蛟过江,正印则为凶猿,无论哪个,皆要凌驾其之上。祝宗望呢?尾火虎应当属火。莫非是水克火?琢磨间。祝宗望突然问。“梁兄在平阳府河泊所任衡水使?”“没错。”“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祝宗望拎起水壶给梁渠倒一杯清茶,“平阳府需应对鬼母教威胁,一如河源面北庭,宁州临南疆,正对南北中三处,俱是建功立业之所啊。”茶叶漂转。梁渠不知此言何意。“祝兄莫不是想来平阳府?适才上任两年,调任不是易事吧?”“我未有官身。”“未有官身?”梁渠扬眉,颇感意外。东宿第六的尾火虎未有官身?举人想当官,排队久很正常,一个萝卜一个坑。可武举里的狼烟二十八宿等同科举进士,比举人高出足两个层级,压根没有排队等空缺的问题。“不知梁兄可曾听过观政进士?”“有所耳闻。”观政进士,即录为进士后,因为不谙政事,需要“于诸司观政,使其谙练政体,然后擢任之。”直白意思就是实习。考上后,官职会给你,只是要先进到翰林院、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等部门里干活,隔开固定一段时间后再选任。“科举如此,武举亦然,国初进士,原照历来旧例,放榜之后,分拨各部观政三月,然后‘铨选’。”“如此不过三月。”“本朝圣皇登临大宝,武举、科举全改为三年,后一届的开始选拔,前一届的方能到往各地任职,期间则是去各地州县学习,否则焉能得空来黄州?”梁渠恍然。怪复杂的。他当上河伯,完全没说要去“实习”。官职虽小,却是圣皇钦定,倒是走条捷径,不过武举之后的选择面应当比较大。学习三年,能轮到的职位肯定不全是武职……祝宗望继续道:“科举中成绩优异的进士有优先权,能在朝廷直接选任所,被世人称为【老虎班】,狼烟二十八宿,同样有选择之权,明年三月,你我或许能做同僚。”梁渠面色如常。“祝兄能来,自是好事。”宴罢。三两离场。栖霞楼外。“你真要去平阳府?”霍洪远问。“时势造英雄,然今天下太平。”祝宗望竖起四根手指,“南疆部族、北庭蛮人、海上诸国、前朝余孽,零零碎碎的争斗外,唯有此四处易得战功,且会旷日持久,非十数年,数十年不可解决。明年三月选任,该去的也无非是这几个地方,北庭苦寒贫瘠,南疆瘴诡毒恶,海上风云莫测……唯有江淮大泽,日子算得上好过一些,你巡海夜叉,久居河畔,亲近水泽,有莫大好处,此前没有想过?”望着祝宗望的四根手指挨个弯下,仅剩一根小拇指竖立,霍洪远陷入沉思。临近选任,怎会没想过要去往何处?平阳府,的确是一个相对较好的去处。怎奈梁渠的出现,不知有抵触心理还是如何……祝宗望这几日有所看开,他拍拍霍洪远肩膀。“来日方长,今日不过十月,尚有半年,不必着急决定。”……夜风徐徐。梁渠离开栖霞楼,没有回家,径直往巴水河畔走,寻到僻静无人之所。枯黄的秋叶漂浮江面。哗。水流溃散。巨尾荡开枯叶。肥鲶鱼,圆头相继露头。历经三天消化,大狩会所得两百多头宝鱼,两兽全部吃光!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1%)】【水泽精华:七万九千一百零三点】圆头。【可消耗八千六百三十七点水泽精华……】肥鲶鱼。【可消耗两千六百三十七点水泽精华……】肥鲶鱼此前就仅剩下一万出头的缺口,显然圆头宝鱼吃得更多。万把精华,对如今的梁渠不算什么。泽鼎精光浮现。浏览一遍。有特长选特长。砰。金灿光芒破碎。巨兽游曳,威势顿生!水波流动。肥鲶鱼的鱼鳍变得愈发飘逸。圆头则更为修长,凫水露背,好似浮岛。眼下甚至还不是完全状态,进化完毕后的一段时日,仍会有所成长。倘若叫附近渔民看见,恐怕能吓得半月不敢下水捕鱼。至此。不能动,肥鲶鱼,圆头。梁渠麾下共有三匹大精怪巅峰水兽!眼见首领愈发威武,一众江豚小弟欢呼嬉水。圆头有【首领律动】神技,平日活动能带领族群成长、蜕变,起到以点带面的玄奇作用,不少江豚已经比起初抓到……加入时大了半圈。“去彭泽里找找,有没有其他江豚群落。”(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元将军 彭泽,庐山。毗邻黄州的两大盛景,天下闻名。大师兄杨许此前就说待得师父出关,要一同去庐山观览。至于彭泽……天下第一的江淮泽旁长大,实在不感兴趣。但对梁渠而言,庐山瀑布可以不看,彭泽特色不可不尝。彭泽亦称彭蠡。彭者,大也;蠡者,瓠瓢也,所谓彭蠡,即大瓢一般的广阔水域。《水经注》记载:“其水总纳十川,同凑一渎,俱注于彭蠡也。”虽不如江淮大泽宽广,却是整个江淮流域,数得上的大湖。有湖就有宝。只需配一个“罗盘”。月光皎皎。梁渠站立江边。圆头率领江豚离去,三十余头江豚汇成一支利箭,沿巴水南下入泽。肥鲶鱼甩甩长尾,化作墨雾跟上,前去寻找“罗盘”。“噗通。”赤山喷动响鼻,踢两块石子入水。“莫急。”梁渠失笑。麾下水兽逐一进化,连蜃虫都步入到大精怪层次,唯独赤山原地踏步。本来倒没什么。怎奈前几日大战,彻底暴露赤山不足,连续几次难以支撑,再见肥鲶鱼和圆头威风凛凛,自然按捺不住。拍拍脖颈,顺着鬃毛摸摸。自己进步太快,功劳也不是地里的韭菜,一茬又一茬,朝廷升养三品龙血马的大丹迟迟不下,单奔马中境实力的赤山的确跟不太上。不是速度问题,是强度。大狩会上同霍洪远相争,若非梁渠真罡护持,仅对冲余波就足以重创它。以前龙血马进化升品,不好运作解释,如今有龙人背书……升!雨露均沾!沟通泽鼎。水泽精华超过储量六万七千点,相当充裕,赤山平日吃的宝鱼边角料亦有少许积攒。【可消耗六千一百二十六点水泽精华,使龙血驹进化为赤血龙驹。】哗~鼎内荧光蓝海碰撞出水花。三道精光破水浮现。【踏浪】,【疾足】,【纯阳】。意识触碰。【踏浪,天生龙种,得河流钟灵,发足可于水上奔行。】【疾足,奔行如风,来去无影,穿梭无踪。】【纯阳……】乍一听名字。梁渠以为【纯阳】是什么了不得的技能。岂料深入接触。【肾水充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坚如磐石,金刚不倒。】感情【纯阳】是种马方向……梁渠扫视两眼赤山。念头微动。【疾足】吞没【踏浪】、【纯阳】,投入赤山体内。巴水河畔,光茧再现。【踏浪】除了拉风装逼,没什么实用价值,速度上对比【水行千里】没优势,功能上,真想骑马过河,人前显圣,大可自己控水“伪装”。何况选定一项,并不意味另外两项完全消失,只是没有那么突出。日后境界渐高,力大飞砖,说不得一样能有所体现。“朝廷的龙血马能不能踏浪而行?”梁渠沉思。少顷。光茧破碎。热气喷吐,尺长不散。高大雄壮的骏马踏蹄而出。深秋。燥热的气流遇冷凝结成大团白雾。骏马向前行进,长鬃飘飘,白雾沿着周身肌肉的每一道曲线流走。月光洒下,光洁的毛发像是水波流淌。胸前的“v”字鳞甲连成一片,用手敲敲,竟有金铁之声。赤山甩动马尾,抽出呼啸风声,前蹄交替踩踏,兴奋无比。沟通泽鼎。【可消耗一万八千点水泽精华,使赤血龙驹进化为赤龙驹。】“第四次进化后是大精怪,将近两万的需求缺口,跨度和消耗有些大了……”梁渠思索。近几月没有额外进账,剩下六万精华,他想留给自己天桥圆满,充盈气血用。穷抠搜啊。说着富,用着穷。肥鲶鱼,不能动,圆头三兽中随便一个再进化一次,立即恢复赤贫。精怪巅峰,勉强够用了。“走!回家!明早进彭泽!”翻身上马。赤山扬蹄,几個纵跃消失在夜色中。翌日。【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25%)】【水泽精华:三万一千七百零三】三兽进化消耗二万,再添三万至融合度。梁渠全身脉络,无不充盈澎湃,圆满如意,好似秋日里的一尊大火炉,熊熊燃烧。代价则是水泽精华数目来到六月后的最低谷,急需两针“补剂”,添柴加炭。跟几位师兄知会一声去往彭泽。杨许倒没阻止:“三十日的寿宴,别忘记就行。”“放心吧师兄,不会误事。”几句叮嘱,梁渠告辞往巴水,陆续施展【水行】,横跨过江淮河,同时逐一建立涡流水道,搭建撤退后路。其后带着龙娥英,龙炳麟来到江淮彭泽交接处最大的宝庆埠头。阳光铺洒。满江渔船,连舟十里,水陆交界人声鼎沸,水鸟盘旋不落。天色尚早,正是渔人捕鱼归来,热闹吆喝之际,整个埠头飘散着鱼腥味,随处可见鱼鳞和红血流淌。没有贸然进泽。“你们在水里等我。”龙炳麟太大只,龙娥英太漂亮。为省麻烦,梁渠独自上岸到脚店里点一碗面食,解决早饭,顺带了解情况。“老乡,彭泽有没有出名的传说神话啊?”并拢筷子,拌开碗里面条,梁渠伸手入袖,掏出铜钱,“头一回来,想知晓知晓。”垮。稍稍斜推。崭新铜板一字排开,金光闪烁。“有啊。”店家手一抹,十数枚铜板落入袋中,眼见左右没有生意,索性坐到梁渠旁边,一本正经的论道起来,“叫得上的名字的,就有义感乡的龙王山庙,大小孤山,元将军……”“讲讲。”啪。再摞一叠。店家来了精神。阔主啊。咳嗽两声润润嗓,当即一口气不带停地从龙王显灵降雨开始讲……间或问上两个问题。梁渠心中有数。乡民们对水底势力定然不清,但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下来,大妖不会老是龟缩湖中,偶尔凫水,总有痕迹显露,叫人看见。零零碎碎的画面渗透进渔民的生活里,就是各种各样的神话传说。多加分析,能从中获取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龙王不消说。整个江淮流域,从平阳府到黄州,八成以上信这个,庙里全是龙头人身像。店家所言,除开龙王降雨显灵之外老掉牙的故事模板,存在感最高的当属“元将军”。传说十成占比,八成龙王,剩下一成半是它。所谓元将军,指的是彭泽里的老鼋,据传是龙头龟身,千年不动,背甲方圆十里,长满树木,宛若湖中孤岛,漂浮不定。传说如此盛行……八九不离十,这玩意真有。“西龟从中游迁徙而来,不知道和彭泽的元将军有没有关系?”梁渠想起苏龟山曾透露过的消息。 四号复更 .la昨晚枯坐一个通宵。今晚也是。状态奇差,思维枯竭。请两天假,四号恢复更新。《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五百九十章 大族群! 梁渠记得十分清楚。西龟一族从中游的洞天湖迁移来。洞天湖、彭泽距离不能说近,二者隔开快一个省,从双腿丈量的角度,跟“近”挨不着。然淮江从西到东,奔流入海,通络润滋亿万生灵,主干衍生出来的大湖共有五个。江淮最东、最大,天下之最。彭泽居中,再往西追溯便为洞天,两湖“紧靠”。“官人外地来,没赶上今年秋分。东旺乡的元将军庙前,真叫一个热闹,好些年没这样,就是因为今年九月夏,东旺乡有个采菱女见到了‘元将军’驮岛显灵。单这一面,腰酸腿痛的什么毛病全好,脸蛋都水润得不行!庙前集会就办七天,各种江湖把式看得人眼花!”店家拿上大勺往梁渠碗里加两块卤肉,谈性高涨。“祭祀?”“对,大祭,年年两祭,春分一次,秋分一回,龙王、元将军、晏公全要!”梁渠笑问:“拜那么多,不怕犯忌讳?”“礼多人不怪。”大勺放入汤盆,店家理所当然地掰动手指,如数家珍,“帛一、羊一、豕一、尊一、爵三,主祭要穿官蟒袍补服,行二跪六叩礼。莫说我是個小贩,拜神礼数,祖祖辈辈的人门清!咱这地界,小孩出生不兴挂长命锁,单系一只龟,没钱用木雕,铜铸,有钱用金银来打。”梁渠点点头,拨动筷子,三两口吃完面,再摞一指节铜钱。“多谢。”“官人客气,有空常来!哪有好吃的,好玩的,包打听的!”目送客人钻入棚外人流,老板上前收碗擦桌。江风微冷,千帆浮动,一派粼粼波光。胆大的水鸟收拢羽翼,探出利爪,趁渔民不备,叼走船内小鱼。哗!鱼贩掀抬木盆,掺杂鱼血,白鳞的粉红污水冲刷石墁,涌入下水道。梁渠离开小摊,没有下水同龙人汇合。他被店家的话语吸引,连续吃了三个早餐摊,品尝当地特色的同时,问问地方习俗。结果发现彭泽周边祭神氛围,要比江淮地区浓郁得多,甚至往“巫术”的方向靠拢。“人有病,不饮药。神君一来,疫鬼欲走。迎老巫,夜降神,白羊赤鲤纵横陈,儿女殷勤案前拜,家贫无肴神莫怪。老巫击鼓舞且歌,纸钱索索阴风多,巫言汝寿当此止,神念汝虔赊汝死,送神上马巫出门,家人登屋啼招魂。”“彭泽洪涝比江淮更严重么?”梁渠思索。江淮大泽附近水域、河流,职责所在,他多少有了解学习过,但彭泽周边情况真不太清楚。“你们知道么?”寻个僻静无人的芦苇荡回到水下,梁渠询问龙娥英和龙炳麟。“有所耳闻。”龙炳麟回忆道,“过去听闻族中老人谈论过,说彭泽是五江入湖,江与湖的关系十分密切,倘若淮江上游来水激增,就易倒灌彭泽。相反,淮江水位持续低于彭泽水位,则会使彭泽的蓄水拉空,裸露河床,两者全会引发洪涝。”“拉空?”“族老说,他去那年,周遭州府大旱,淮江把整个彭泽水不断抽走,短短一个月,水面降了二丈三尺,露出的一圈河床,够建半个州府的。”不得了。二丈三尺,七米有余。听上去不高,实则以彭泽的广阔面积,消失的水量会是个天文数字。梁渠不敢想那是个什么情况。龙娥英补充:“我观彭泽周边多丘陵,不如江淮周边平原广阔,水系密集。”梁渠颔首。他有注意这点。江淮大泽位于平原,加之下游支流密如羽织,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彭泽丘陵则极容易蓄水。果然。万事万物皆有根因,不会无缘无故。渴求水神庇佑的本质,是冀望通过神明保佑,换取禳灾慰藉。渴求的越厉害,越说明自然灾害的严重。有灾,人积压的情绪必须找个地方释放、寄托,以排解忧惧。“不知白猿有没有机会立个庙,赚些眷顾……”梁渠眸光转动。水王猿能掠夺眷顾,但能掠夺多少,尚不可知。眷顾这东西,多多益善。每多一点,水下控水威力,俱能大幅增长。【涡窍】里的水长时间收纳,能做到许多普通水做不到的事。例如显化出的触手能够抓握物品,不会穿过掉落,能够张开大网,包裹住鱼类,凝聚出的水枪,涡刃,杀伤力全有进步。江淮眷顾提升后,有往相同方向发展的趋势,只不过表现较为微弱。不仅如此。提升眷顾,平日待在水中,自然吸收的水泽精华都能多上一些。该争则争。【水行千里】的出现,让梁渠对眷顾的获得,不再那么需要看蛟龙脸色。“‘元将军’偶尔露个面都能立庙祭祀,将来有洪水,稍稍露面救些人,没道理会差。”江淮大泽外,机遇不少啊。出生在顶配地图,资源丰沛不假,偏碍手碍脚的地方也多。除去蛤蟆南区,其他几个方向都有风险。“先找圆头。”圆头和肥鲶鱼背负任务,提前出发。跟随老蛤蟆瞎逛的肥鲶鱼暂且没有动静,但圆头已有收获。短短一天时间,它在彭泽里找到一个规模惊人的野生江豚群!开门红!无愧为麾下第一能兽。梁渠招手。水兽,龙人围拢。施展【水行】,三人二兽化作残影,纵横彭泽。两刻钟后。乱石林立。缥缈的水草齐腰高。圆头和小弟等候已久,领着众人小心往南,来到一处土坡旁,观察所发现野生族群聚落。江豚水中游蹿,转身间甩出银色气泡。找到野生族群不久,圆头尚未摸清楚准确数目,但从望风江豚来看,保守估计数目是它们的两倍!梁渠放开水中感知,延伸入各处洞穴,呼吸间摸清门路,心中微惊。“好庞大的规模!”对面首领同样是一头巅峰大精怪,麾下有成年江豚六十余头,大精怪二,小江豚二十余头,总数超过八十!河泊所里繁育的灵豚王,统领江豚数目不过一百出头。朝廷繁育江豚的吃喝,培养,皆由专人照料,环境安逸,争斗厮杀较少。导致一头相同实力的江豚,所能统领的族群数量,要大于野生规模差不多三分之一。眼前江豚凭自身实力,达到八十有余,足以证明不凡,遇上寻常水妖恐怕不带怵的。江豚聪明,有审美,喜好收集美丽事物的习惯,捕捉宝鱼亦十分擅长,眼前两族合并,加起来超过一百头……大狩会前先行收服,哪里用得着老蛤蟆出马?梁渠搓搓手。“有把握拿下吗?”圆头郑重点头,鱼鳍拍拍胸脯。同为巅峰大精怪,族群数目不到一半,可有天神坐镇,优势在它!“好,干它!” 第五百九十一章 有宝贝 圆头不是獭獭开。梁渠抱有十二分信任。一声令下。三十余头江豚齐齐冲出,仿佛抛射而出的漫天箭矢,落向阵地。望风江豚警铃大作,仰头共鸣,族豚从洞穴中游蹿而出,迎接敌人。数十头江豚溘然相撞。嘭!狂暴的水流拉扯,白龙狂舞。仓促间组建的防御阵线被轻易撕开,数头江豚倒飞而出,掩入乱石。圆头化作队伍的眼,调转身形,宛如一头巨鲸跃出水面,俯身再冲。水流倒卷。野生江豚的防线被暴力撕开两道狭长豁口,断成三截,自乱阵脚。圆头的【首领律动】让三十六头江豚拧结成一股绳,面对两倍敌人,抢占先机,拉扯纵横,竟丝毫不落下风!形势大好,忽有低鸣响起。仓皇的野生江豚仿佛找到主心骨。两头大精怪江豚化为左右副翼,余者相继寻到合适位置,迅速稳定队列,进行反抗。圆头的战术穿插变得迟缓凝滞,像一柄生锈的矛,仍有战果,却不如先前轻松。江豚散开。一头体长比之圆头更显魁梧的江豚游出洞穴,大片阴影蔓延投下。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同第一次收拢野生族群,碰到的江豚首领疤头不同。眼前的首领体表无任何损伤,通体银白,面容上甚至有些威严。一头年长且实力强劲的江豚。梁渠的第一印象。伴随族群首领的出现,整个野生族群气质截然不同,隐隐透露出几分肃杀。意识到敌人不容小觑,圆头收拢手下。两族对峙。老江豚甩尾上前。单挑!首领之争,不作无谓损耗。此举正合圆头心意!哗啦。所有江豚十分默契,全部散开,围成一个大圆。短暂对峙。轰!巨兽相撞,水流汹涌炸开,肉眼可见的圆环扩散翻滚。几只小江豚受到冲击,险些冲飞出去,幸得几只大江豚顶住。大地颤动。泥沙纷纷扬扬的腾起。两头近乎鲸鱼体格的江豚搏杀,行动间没有任何迟缓、呆板。甩尾。碰撞。撕咬。鲜血横流。猩红和褐黄混杂。梁渠同龙人躲在远处,默默观察状况。江豚族群首领之争,是有伤亡可能的。圆头进化不久,严格意义上没有达至巅峰,虽说由泽鼎进化成长的水兽,实力明显要比野生的高出半截,否则无有补全一说,但圆头的天赋为【首领律动】,不带手下,无用武之地,对方看上去又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将”……砰!经验丰富的老将被撞倒在地,翻滚着砸碎数根石柱,拉起帘幕。圆头方江豚兴奋甩尾,欢呼雀跃。野生族群无不哀叹。梁渠心头稍松。豚怕少壮!有戏!初次交手,老江豚落入下风,无半分气馁,晃晃脑袋,翻身再起。然而第一次的落败,俨然预示出结果!水流狂飙,泥雾四起。大地震颤不息,地势泥塑般揉捏变化,土堆隆起又平复,两三个呼吸间又变成凹坑。半炷香的功夫。碎石爆裂四溅。老江豚躺倒地上,疲惫挣扎,再起不能。圆头遍体鳞伤,许多地方伤口裸露,散逸鲜血,却仍能保持游动,居高临下地俯视老首领。胜负已定!野生江豚悲鸣。悲鸣之后,陆续有江豚游蹿上前,承认圆头的新首领地位。这是刻在江豚本能里的习俗。唯独两只大精怪,犹疑不决,拱卫在老江豚身边,似乎不愿加入新族群。什么情况?梁渠眉头大皱。两头大精怪不愿加入,绝对是一个巨大损失。血亏。不单单是战力,没有强悍副手,圆头独自一豚,统领上百头精怪会相当吃力。缺少金字塔结构,有分崩离析的风险。“大精怪太聪明。”龙娥英猜出几分原因,“江豚争夺首领,向赢者臣服属于族群习性,但大精怪智慧极高,高到它们对老江豚的感情抗拒这种传统。”龙炳麟点头:“要看老江豚愿不愿意留下来,否则恐怕三头大精怪都不会加入。”一留俱留,一去俱去。梁渠立即向圆头传讯。圆头游曳上前,主动向老江豚发出加入邀请。胜者往往会驱逐败者,巩固地位。但有天神在,圆头完全不惧怕老江豚成长起来二次挑战,掀翻自己的首领地位。圆头挥舞鱼鳍,阐述自己的美好愿景,宏伟蓝图。江淮大泽江豚王,指日可待!老江豚回望自己的族豚,两次三番,最终在另外两头大精怪的帮助下,低下脑袋。旧部无不欢呼。眼见老首领表态,另外两头大精怪再没迟疑,相继低头。三头大精怪。拿下!有惊无险。梁渠精神大振。迄今为止,圆头收服过最强悍的一支野生部族,麾下不算“未成年”,数目激增到九十六头!东边不亮西边亮。江淮大泽找不到的,彭泽里有意外收获!一百头江豚,两头顶尖大精怪,两头初期大精怪,对付两头初期水妖都不在话下!圆头把整个族群化整为零,编入自己队伍,重新选取小队领袖。待安抚完成,清点好数目,整个江豚群逐渐平静。梁渠带领龙人迤迤然游出。拳头、不能动、两大龙人,气势非凡,江豚如临大敌。正要联系新任首领,却不料再回头,新首领竟自己游动上前,低下脑袋。族群惊慌失措,周边有经验的同伴紧忙宽慰。一回生二回熟。稍加安抚。整个族群重新平静,接受现实。回望上百头江豚,梁渠心中生出几分豪迈。真正任劳任怨的自家仔!有江豚大队,一天抓小几十条普通宝鱼,赚小几百精华,不是轻轻松松?月入过万不是梦!“吃不完,根本吃不完。”梁渠觉得自己回去完全能开一个宝鱼档。收敛欢喜。“不能动”的【神木复苏】仍处于冷却,给圆头喂几颗疗伤丹药,挥挥手。圆头转身催促老江豚。藏有什么好东西,快快呈献上来!面对头领的头领,老江豚认了命。洞穴内。江豚们陆续叼出有用之物。有雕塑,有画卷,有瓷器,有金属器皿,有盔甲,此外……“鲛人泪?”梁渠接过银盘,微微惊讶。银盘内。整整一十二枚泪滴宝石微微摇晃,闪耀波光!伸手握住。【水泽精华2456】【水泽精华2784】【水泽精华2699】顷刻间。泽鼎内蓝潮快速上涨。【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25%)】【水泽精华:六万三千二百】三万出头的存量直接翻倍。重回六万!竟然真是鲛人泪,数目如此之多……梁渠抓起鲛人泪。“哪来的?”老江豚鱼鳍点点,挥动水流。圆头代为转译。梁渠瞳孔微张。“彭泽里有鲛人部族?”……彭泽某处。老蛤蟆抓个黄布袋,蹲坐在肥鲶鱼的脑门上,眺望薄雾中的孤岛,蛙目深沉。岛上。有宝贝!砰!爪蹼挥下。肥鲶鱼吃痛,收回试图撑开袋口的长须,毫无尴尬地向前指指,询问老蛤蟆为什么不靠近。“不妥!”老蛤蟆甩甩蛙头。(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二章 驮岛龟 肥鲶鱼长须挠头,没瞧出来哪里不妥。近在咫尺。老蛤蟆心痒难耐,蛙目滴溜溜的转,脚蹼踩踩肥鲶鱼脑门。“走!绕一圈!”驮负老蛤蟆,肥鲶鱼甩动尾巴,一鱼一蛙绕着整座小岛环游观望。天色尚早。整座岛屿掩藏在薄雾之中,朦胧、高耸,隐约有几分陡峭,像个孤立的驼峰。与其说是岛,不如说是一个冒出水面来的山峰尖尖。转悠好几圈。老蛤蟆抓屁股挠肚子,黄皮袋甩上肩膀,沮丧地跌坐下来。没瞧出来。有宝贝,但不能上。看得见,吃不着。“下去瞧瞧!”老蛤蟆不甘心,揪住长须。肥鲶鱼一头攒下,趴到水底,朝岛屿方向游梭靠近,游出去许久,并未看到什么从水底往上蔓延的石柱。转悠半天。空空如也。所谓的岛屿竟是凭空消失!奇怪……老蛤蟆摸不着蛙头。海市蜃楼?肥鲶鱼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往上,稍加游动,大片阴影穿透黑暗浮现。老蛤蟆怔住,拽拽长须,让肥鲶鱼继续往上。越靠近。晨光勾勒出的阴影轮廓越清晰。整体长方,四角延伸,短边中央各有一块探出,一头粗圆,一头细尖。老蛤蟆瞪大蛙眼。肥鲶鱼张大嘴巴。龟龟!好大的龟龟!体型硕大的乌龟闭眼休憩,腹甲上黏满大小不一的龟裂岩块。绵密绿藻自岩石夹缝间蔓延生长,倒垂而下,伴随着轻柔水波摇晃飘动,仿佛一片水藻森林,成千上万的小鱼穿梭当中,啄食绿藻、虾米。轰!大龟喷吐气流,似白龙环绕咆哮。鱼群溃散消失。老蛤蟆暴拉长须。“快逃!”肥鲶鱼痛得鱼皮拉紧,没有半分犹豫,化作墨团,夺水而逃,拉扯出绵延白汽。水面。大龟半抬眼敛,未加理会,猛吸两道长空龙卷,闭目沉眠。半晌。老蛤蟆探头探脑,让肥鲶鱼往回游。肥鲶鱼长须无力垂落,坚决摇头。“竖子不足与谋!”老蛤蟆呵斥。肥鲶鱼眼珠微转,鱼鳍指指黄皮袋,甩成波浪。“二一添作五?”老蛤蟆大惊,抱住口袋,“你怎么不去抢?”肥鲶鱼埋头游动,身后的岛屿愈发模糊。“大胆佞臣!我蛙族没有你这么贪心的蛙!你肯定不是蛙!”肥鲶鱼挺身怒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蛙族同样没有这样不顾小蛙安危的长老!“啊呀!”老蛤蟆恼羞成怒,抱住肥鲶鱼的脑袋猛蹬。争执不休间,双双开除蛙籍!蛙族内讧不停。江豚族群所在其乐融融。梁渠对老江豚传达出的消息大为惊喜。彭泽里竟然有鲛人部族!此前江豚们常会叼上好东西换宝,故能积攒下来一十二颗鲛人泪。神往已久啊!鲛人泪梁渠获得过许多次,一颗鲛人泪,保底两千精华,可鲛人部族是头一回见,不容错过,倘若像龙人族一样,纳入麾下……龙人、鲛人两手抓,岂不美哉?龙娥英、龙炳麟二人亲眼见到长老的瞳目亮了一下。“知道鲛人部族在哪么?”老江豚点点头,又摇摇头。圆头传讯。梁渠皱眉。“隔段时间换个位置,不太清楚还在不在?”老江豚点头。“鲛人部族怎么和游牧民族一样……上回见是什么时候?”老江豚遥望天空,思索少许。“九十多个日夜……三个月左右。”梁渠没有犹豫,“走,去看看!”“长老,未曾知晓详情,贸然前往会不会有危险?”龙炳麟适时劝阻。过去听闻族中老人说,龙人和鲛人关系尚可,但二人身为小辈,打记事起就没见过鲛人。谁知几十年变迁,情况如何?何况梁渠是人。龙君消失后的数十年,人族商贩常有捕捉鲛人之举,行杀鸡取卵之事,双方关系不说融洽,那也是势同水火。梁渠摇头。“无妨,香邑县附近有一个鲛人遗迹,建筑成群,光建筑材料就价值不菲,绝对不是游牧式生活。一个有臻象宗师大能的鲛人部落,会游牧于大泽之中?”龙炳麟哑然。确实。有臻象宗师,怎么着都能在大泽里占据一片生存地盘,何需四处游荡。“权听长老安排。”“好!”给老江豚喂食疗伤丹药。梁渠让江豚排好队,收拾家当。除去鲛人泪之外,满地“杂物”,各类器皿,价值不低。杜绝浪费。统统带走。龙娥英、龙炳麟抽出绳索和口袋,拳头帮忙把东西全部包上,捆绑挂载到江豚身上。老江豚领路,上百头江豚搬家马队似的,浩浩荡荡地往鲛人部族去,队伍绵延超过百米。碎石滚动。拳头水中跳跃,游梭。“不能动”摆动长尾。水中鱼群无不四散而逃,个别精怪更是吓得趴倒在地,不敢动弹。哗啦。拳头闪烁出去,夹住一头通体朱红的宝鱼,顺钳塞进口袋。梁渠端坐“不能动”脑门上,龙娥英靠后侧坐,递上皮袋。江豚一族东西太多,得检查翻找看看有无宝贝遗落。正待此时,跟紧“罗盘”的肥鲶鱼传回讯息。“驮岛的巨龟?”梁渠系好口袋挑眉,听完描述,立即联想到岸上店家所言。元将军真驮着岛啊。多宝蟾蜍名不虚传,几天功夫,就找到整个彭泽最厉害的那个。“不知道会是什么宝贝……”梁渠觉得老蛤蟆不大可能把自己绕进死胡同。大妖自身价值不菲不假,但要是单凭此项能吸引到多宝蟾蜍,老蛤蟆怎么都不可能活那么久。一头撞上脾气暴虐的大妖不就当场攒死了?宝贝应当不是元将军本身。元将军的背上有东西……思来想去。梁渠觉得暂时不用去管。老蛤蟆趋吉避祸,有危险第一个逃。彭泽之大,一蛙一鱼能撞上元将军自有道理,不必太过担心。让阿肥和老蛤蟆自由发挥。先找鲛人!换一个皮袋,梁渠接着淘宝。傍晚。老江豚停歇游动,鱼鳍指向山谷间的聚落。(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三章 鲛人部族 夕阳穿透水层,漫散成绵密的光针。山谷内外。帐篷、洞穴各半。扎在谷外的“帐篷布”灰白斑驳,有鱼皮的胶质和油亮感,仅仅是望着便觉十分厚重。帐篷之间,零星有长着鱼尾的“人”掀开帘幕,游动穿梭。运气不错。鲛人部族没有迁徙!游动的水泽精华啊!梁渠目视鲛人,让体型巨大的水兽全部退下,以免暴露行踪,引起异动。自己则率领龙娥英、龙炳麟小心靠近。久闻其名,未见其人。龙人和人类,除开体型差距外,区别不大,甚至从样貌和白玉肤质比较,能说是优质版。鲛人不同。仔细观察。上半身瞧不大出性别特征。全身腰部以下,俱为鱼尾,而因为有鱼尾的缘故,整体长度要比人族高不少,粗略一扫,出现过的鲛人体长全在两米三以上。面容上倒是靠近人类,只是长相偏中性,瞳孔为深蓝色,配合苍白的面容,一股子幽冷气息。倘若说这些面部特征尚算正常……目光后移。鲛人颌骨靠上位置,生有巴掌大的透明带刺鱼鳍,说话交流时会轻轻颤动,扇出水汽和涡流。并且就在这片半透明的鱼鳍后侧,斜条纹状的鱼鳃涌动起伏。转头呼吸时,间或能露出猩红鳃肉。有点恐怖谷。梁渠扫两眼鱼鳃,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心中生出猎奇感。看了难受。不看的话,目光又不自觉的移回去。怪哉。龙炳麟摩挲下巴。“人首鱼尾,貌美善歌,织水为绡,坠泪成珠。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啊。”龙娥英道:“海上船夫匆匆一瞥,当不得真。”梁渠颔首。早听闻鲛人产卵繁殖。眼前之景,不算太超出预期。龙炳麟问:“长老,接下来该怎么做?”“没想好。”梁渠双手一摊,“我想把他们纳入麾下,提供庇护,以此来换取他们的鲛人泪或者鲛绡,却不知道要让他们如何相信。”“唔……”土坡后。三人盘膝而坐,各自思索。以梁渠的个人实力要提供庇护,放眼江淮大泽多少不切实际。随便一头大妖来袭。不,不用大妖,来的水妖多上一些,就能使其捉襟见肘,所谓庇护之说不攻自破。当年给整个鲛人提供庇护的,是横压整条江淮,近乎国中之国的龙君。让数十万乃至百万的鲛人在整条江淮河及衍生湖泊里游窜无虞,自由生活、商贸。要想做到如此程度,亮出龙人四长老的身份都没用。差太远。不够格。但梁渠也不需要庇护整个鲛人族群,他只需让眼前小几百个鲛人在平阳府附近安全足够。其中难度不可同日而语。且实力不够,地位来凑。有武圣师傅,宗师师父,河泊所诸多长官加持。绝对不难。天色渐暗。龙娥英思索道:“既然如此,不妨大人在此言明利害,交由我们二人前去交涉?”龙炳麟认同说:“大人明面上为人族,既想收服鲛人,暂时不要出面为好。”“也好。”交流片刻。梁渠陈述自己的优势和保证,以及鲛人需要的付出。其实没什么特别代价。只要以后有鲛人泪,销毁还是售卖之前,全到他这储留一阵就行,保证不会有任何变化。龙炳麟不解:“大人为何如此?”鲛人有两宝。偏偏不要鲛绡,不要鲛人泪。只是储留一阵?意义何在?“不方便说。”梁渠摇头,“我的要求就是这些,至于鲛绡、鲛人泪,他们自己要是想卖可以卖,不想卖我也不强求,顺其自然。”“长老,没有需求未免不真实啊。”龙炳麟琢磨说,“以鲛人如今处境,长老狮子大开口,说不得鲛人反而会报以信任。”天上不会掉馅饼。水里不会飘宝鱼。人皆有侥幸心理,却会对太明显的利好报以警惕。龙娥英道:“长老见龙人而忧鲛人,有庇护天下水族之志,要求赏玩鲛人泪,仅是为让鲛人有舍有得,不难堪之‘交易’。”梁渠打个响指。“聪明!”龙炳麟了然。甭管说不说得过去,至少比无可奉告要好。作好腹稿。龙炳麟喊来野生江豚族群里的大精怪副手作为“路引”,用以双方缓冲。老江豚其实更合适,但它身上有伤,带出去显得像是被胁迫。“等等。”梁渠抬手。阿威游蹿出来,落到龙娥英的手腕上,结作蓝镯。“有危险,阿威会告诉我。”“长老放心。”准备万全。二人一兽跃出土坡。居高临下。毫无遮掩。山谷内放哨的鲛人当即警觉。瞧见是“人”,更是没有半分迟疑,仰起脖颈,两侧透明鱼鳍高频颤动。没有声音,却有剧烈的气泡冒出,像是在水里打开了一罐鼓胀到顶点的苏打水,霎时遮蔽住报信鲛人的面庞。“超声波?”梁渠趴在土坡后默默观察。收到警报。整个鲛人部族顷刻间倾巢而出,手持长枪、长矛,团团包围龙人。目光一一扫过。“真没特征器官啊。”所有鲛人体格全部偏瘦削,上身“平平”,难辨雌雄,唯有寥寥数个体型较为魁梧。不知是境界亦或性别原因。居中为首者气势最盛,肩宽大出一圈,容貌威严,疑似部族首领。气息上判断,实力为狩虎上境,左右两侧跟有三个狩虎初境或中境。拢共出来四个狩虎,加起来不够龙娥英和龙炳麟打的。或许正因如此。鲛人没有选择动手,而是包围对峙。梁渠见状心情微松。还行。不危险。魁梧鲛人游动靠近,颌骨上方鱼鳍扇出旋涡。言语内容不清。派出的阿威正好起到中转站的作用。有体型为证。确认龙炳麟和龙娥英并非人族而是龙人。魁梧鲛人抬手,对准龙人的长矛、长叉齐齐上仰,却未收起。警戒仍存。直至大精怪江豚鱼鳍比划。魁梧鲛人让鲛人退下大半,保留实力最强的几位,把龙娥英和龙炳麟带入帐中。有戏!(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四章 黑鳄,寿山 山谷内外。银色气泡幽幽上浮。鲛人们扇动透明鱼鳍,窃窃私语,猜测龙人的造访会给族群带来什么新的变化。鱼身鳞片颜色的深浅,似乎象征着鲛人的岁数和阅历。鳞色较浅的神色兴奋。鳞色较深的面露担忧。有时某处地方气泡稍多,不用想,必定有鲛人争执、呵斥。纯白透明的水母绵柔徜徉,闪烁微光,伴随着太阳落山,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消逝,隐入黑暗。梁渠躺靠土坡望天,专心收听“阿威电台”。……平阳府。梁宅花园。深秋。池塘内满目萧瑟。繁茂的杂草、灌木枯萎大半,恹恹收缩。横竖搭建的木架上,长逾五丈的船模投下阴影,小河狸拎着桐油桶,进行最后的刷油处理,龙平江和龙平河兄弟闲来无事,跟着搭把手。白纸铺张。大河狸蹲坐桌椅,爪持炭笔写写画画,新船摸样逐渐明晰。两个月过去,新的拼装船模大功告成。一艘艅艎战船,首尾高耸,船首绘有鹢鸟,两侧延伸出的船桨,任何一个皆可单独活动,精美非常。熟能生巧。相比头回建造,进度明显要快上几分,这还是没有江獭打下手的情况。哗啦。水流倾泻,渗入缝隙,倒流回塘。老乌龟迈动四足,扒动石块上岸,抬脚抖落水珠,后头一串小龟相随。天冷水冷,临近冬天,水下真不如岸上舒服。素来呱噪的老蛤蟆不知去向,接连数日不见踪影,留自己独占池塘。爽啊。“乌大人!”龙人兄弟恭敬问好。“平江、平河?”乌沧寿抬头望天,“适才辰时,怎么不去上衙?”“今日休沐。”“哦,忘了。”乌沧寿摇头晃脑,趴到老蛤蟆最爱的圆石上晒着太阳,伸展四肢,眯眼休憩。思及长老昨日交代的任务,趁老乌龟没睡着,龙平江赶紧询问。“乌大人,下官有一事相询!”“说。”“彭泽里的元将军,乌大人知晓几分?”老乌龟睁眼。“怎么想到问这事?”龙平江面色无异:“梁大人去往黄州拜寿,越过淮江即为彭泽,余翻阅河泊所记录,偶然听闻彭泽乡民广为流传与祭祀的河神‘元大人’是只大鼋,心生好奇,便想来问问乌大人。”“唔……元将军,同为龟族,倒是知晓几分。”龙平河微喜:“元将军亦属西龟一族?”乌沧寿摇头:“非也,元将军同江淮大泽里的西龟关系不大,平日里甚少往来。”龙平江让龙平河稍安勿躁。“请乌大人为我等解惑。”乌沧寿倒是爽快。“数百年前,江淮龙君龙宫落成,整条淮江,五湖之兽莫不献上异宝庆贺。彼时的‘元将军’不过一无名小龟,不知从哪搜罗,叼去一棵异种夜明珊瑚树。每到夜晚,珊瑚树通体焕发橙黄荧光,好似火树银花,龙君见之大喜,就要赏赐。‘元将军’所求无他,单为精血,至此变做龙龟种。”龙平江讶然。没想到元将军亦是龙种。半个亲戚。乌沧寿继续道:“西龟里,鳖、鳌、龟俱存,相处和谐,元将军却有不同,头长如鳄,嘴弯似钩,背有尖棱,性情凶猛。吾等称之为黑鳄,单论作战,龟族中无有出其右者,就是世人所谓最善争斗的北鱼铁头鱼,黑鳄都能一较高下。且这一龟种本就长寿,寻常安稳成长,能生至百岁,成为精怪,一百五六不在话下,龙属之后更是倍增,两百有余为等闲。只是这元将军颇为怪异,身为黑鳄,天赋异禀,不修其他法门,反修二十四节气法。”龙平江不解。“何为二十四节气法?”乌沧寿拍拍自己甲背。“瞧瞧,我背甲中央有几块?”“三块。”“三块周边一圈几格?”“十格。”“十格再往外一圈有几个?”“二十四。”龙平江想到梁渠埋在池塘底下的玄龟壳,隐隐有所明悟。龟甲有灵,善于占卜……“我腹部甲壳还有十二块,就不给你看了。按人族所言,龟族背部的龟纹中央有三格,代表‘天’,‘地’,‘人’三才;三格周围十格为十大天干;天干再往外一圈的二十四個小格代表着二十四山,对应一年二十四节;底下的十二块则是十二地支。故所谓二十四节气法,相传为龟族和人族共创,却唯有龟族能修,且得是符合相应构造的龟族。修行此法者每过一年四季,吸收二十四气,皆有所长,所谓岁数越高,实力越强,且此法本有益寿延年之效,百岁龟能活一百五六,可惜……修行龟少,大成者几无。”“为何?”“此法有成难度极高,天赋之外,纯水磨工夫,不足百岁,不显威名,且需从小适应,如此一来,修行龟没有庇护,极易早夭。且修行时,对修行龟所处方位有要求,太南、太北皆不好,节气变化不明显。唯有淮江一带,最为适宜,是故‘元将军’应当为此法诞生以来的最强者。”“实力如何?”“不知。”乌沧寿摇头。“不知?”“修行节气法,长一岁,强一分,长十岁,强十二分,没有明显境界区分,非得杀过一场,方能较出高下。我只听说,曾经彭泽有大妖来犯,等同于你人族二步大宗师,被‘元将军’给一掌拍晕过去。至于彭泽百姓祭祀之举……除去个别特殊癖好外,‘元将军’极其嗜睡,随波逐流,以至背上生山,人称‘寿山’;腹部生藻,人称‘藻林’。传说登寿山者足延寿,得见仙人,不知真假,但‘元将军’从不和朝廷作对是真的,大顺乃至大乾,始终听之任之。私以为,此龟极具野心。”龙平江本想问是什么癖好,听得后半句。“乌大人缘何说‘元将军’极具野心?”乌沧寿摇头晃脑。“少时进献异宝,得龙君精血,其后果断修行水磨工夫的节气法,利用自身黑鳄优势,尽量弥补前期实力不足之缺陷,可谓幼时便立好将来数百年要走之路,你当如何?”龙平江若有所思。今日一闻,大开眼界。不打扰乌沧寿休憩,他立即将获知到的消息转告给长老。星辰高悬。彭泽波浪翻涌。龙娥英、龙炳麟从帐篷中走出。 第五百九十五章 花花世界迷人眼 离开帐篷。龙娥英,龙炳麟没有马上离去,却是当着众鲛人的面转身,同魁梧鲛人大声言语一番。周遭鲛人哗然。魁梧鲛人面色微变。片刻。龙人回来复述。“怎么感觉要溜啊。”梁渠猜得没错。先前居中出面的,正是鲛人部族的首领,名为泉凌汉。帐篷里,面对龙娥英和龙炳麟的招揽,泉凌汉没有当面拒绝,只说要留出几日时间考虑,同族人商议。按眼前鲛人部族的游牧作风,以及泉凌汉的微表情,梁渠总觉得是借口,却不好去当面问个究竟。“你们觉得泉凌汉会不会答应?”龙炳麟面露犹豫。半晌。“不好说。”鲛人部族同龙人情况不同。龙人失去龙君,存亡延续出现问题,穷途末路。鲛人种族天生,没有延续方面的苦恼。虽说水下生活得单调无聊些,但真正要注意的,无非是避开人族。去往平阳府,得到庇护的好处是有,凭借鲛人手艺,上岸商贸往来,部族的生活水平会有较大提升,但没有那么迫切,首领的个人情感是能够左右的。“长老,年长的鲛人吃过苦头,有的更是经历过亲友被抓,多半不愿再和人族交往。此事关键,其实在于族群中的年轻人,他们向不向往陆上世界和美好生活。我和娥英离去前,故意大声宣扬,就是想让整个鲛人族群,尤其是年轻鲛人知晓,以免泉凌汉隐瞒消息。”龙娥英建言:“长老真想要将鲛人纳入麾下,应当尽可能的争取年轻鲛人,教他们知晓龙君在时,鲛人生活的光景,激发渴望,江豚能用杂物换来鲛人泪,便证明鲛人有人族造物的需求。”“明白了。”梁渠盯住龙娥英的手腕。“阿威留下观察,圆头领部分江豚回江淮,安顿好小江豚和伤员。”蓝镯脱落。圆头领命。“我们先回去,上岸采买造物,明日再来。”“大人,何须上岸另购?”龙炳麟指向江豚背负着的“杂物”,里头东西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足够使用。“要买的不是这些。”稍稍卖个关子。梁渠施展【水行】,沿途搭建水道。有涡流水道,再遥远的路途,只要在水中,旦夕之间。入夜。宝庆埠头的热闹不歇,橘黄的灯火朦胧跳跃。渔夫撂下铜板,喝一碗热酒暖身,背着渔网出船。这個位于江淮河和彭泽交界处的埠头相当繁华,天黑不见冷清。沿着中央土路,梁渠来到隔壁宝庆镇中央,径直走进一家未歇业的书肆。没错。要特地采买的不是其它。就是书!内容也不是什么无聊的经史子集,是!快意恩仇,男女感情,猎奇话本,鬼怪志传……封闭的部族青年,如何能抵抗得住外面的花花世界?文字,最基础,直观的文化载体!唯一的问题。给鲛人看的书真不太好买。能防泡水的书籍不便宜,纸张全要特制。如此高规格的制作,基本用来记载圣贤文、功法秘籍,哪会轮到不入流的书?找有好一阵方寻到几本,一本就要七八两银子,大半是材料成本。眼见店铺里存货不多,再四天就到三十号,梁渠掏出银票,发动“钞能力”。“三百两是定钱,尽快印刷,种类定要丰富,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十两一本,从现在起到明天天黑,你能印多少,我收多少!”“大人放心!”本欲关门歇业的掌柜像打了鸡血。客人前脚刚走,后脚店里的两个伙计通通派遣出去。翌日傍晚。掌柜喘动粗气,放下木箱。墨香浓郁扑鼻。“大人数一数,总共一百六十七本,三十七样,全是崇山纸做的,用熏香烤干,您就是闭气在水里看都成,不会晕半个字。”梁渠简单翻翻,基本符合要求,甚至有两样内容显得较为可疑。标准的不良读物。鲛人体外繁殖,不知会不会感兴趣……掌柜略显紧张,擦擦额汗。“大人,加印实在来不及,里头有小半是我从别地书肆里收来的。”“无妨,钱我照付。”梁渠稍加思索,话本扔进木箱,“明日此刻,我依旧会来,惯例,你有多少,我收多少!”鲛人部族。泉凌汉愁眉不展。昨日龙人离去,他便想带领族群迁移离去,换个地方居住。岂料命令一出,小半鲛人不同意,硬生生开了个商讨大会,结果开着开着就吵了起来,一吵吵个没完,现在才零零散散的开始收拾东西。没吃过苦头的年轻鲛人,更是对此决定抱有强烈不满,拖拖拉拉,丝毫没有离去心思。哎……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苦闷之余。守卫鲛人匆匆来报,未等反应。山谷外。龙炳麟跃出,江豚背负着各类“杂物”靠近。泉凌汉眉心一跳,立即让守卫传令,叫所有鲛人停止动作,自己上前拖延应付。得知是来送礼,泉凌汉心中稍松,却大致明白对方此举目的,暗感棘手,深知自己无法推辞。“多谢二位好意,礼物泉某暂且收下,稍后自会派人分发。”“诶。”龙炳麟扣住泉凌汉伸向木箱的手腕,缓缓拉开,“既然东西是我们带来的,自然由我们来发,省得劳烦泉兄。”泉凌汉为狩虎上境,龙炳麟却是狩虎圆满且洞开玄光、熔炼百经,只差食气就能成为宗师。差距之大,一个天一个地。故手腕被扣,泉凌汉根本无法挣脱,只得眼睁睁看着龙人叫来族中鲛人,依次分发。半个时辰后。泉凌汉面有愠色。“所有东西,通通上缴!不得私藏!”……“长老,我们送出书籍和礼物,泉凌汉势必会重新收缴,会不会做无用功?”龙炳麟迟疑。“杂物”由江豚出账,尚且好说,能水下翻阅的书籍可不便宜。白花花的银子啊!梁渠摇头。“无妨,泉凌汉收得越多,年轻鲛人就越是不满,何况,他收不完。”有舍有得,一发一收,中间必有浪费,却是必要投入。万事开头难。头一次收服鲛人,必定困难重重,以后让鲛人说服鲛人,就能简单许多。接连两日。龙人送了两次。第三次尚未开始。下午。龙炳麟,龙娥英带着两个年轻鲛人找到梁渠。“长老,他们二人想要追随于您。” 第五百九十六章 千里江陵一日还 水藻飘晃,鱼尾游过。探出脑袋的鱼虾缩回石缝。一前一后两位鲛人,生疏地行揖礼,躬身下拜,颌骨后的透明鱼鳍轻轻扇动水流。“泉广钦。”“泉玉轩。”“拜见大人!”*2“好!很有精神!”两波三千两的投入,终于打开局面!梁渠心情大好,当即上前搀扶二人,托住小臂的手掌敏锐察觉到鲛人体温偏低,笑问。“从族中偷跑出来?”泉玉轩尴尬低头:“大人见笑。”梁渠拍拍臂膀:“勇,志之所以敢也,焉有笑耶?”领先半步的泉广钦开口道:“除我和玉轩,另有二十八人愿往,合计三十,人数颇多,恐惹族中长辈注意,故唯有我们二人先行前来。”“家中父母知晓么?”“多半不知。”“不怕触怒?”泉广钦摇头:“少时常闻族中长辈言语,陆上人族三头六臂、青面獠牙,随身带着渔网、铁叉,不听话的鲛人,统统会被抓走,施以酷刑,剖眼取泪。”“你认为呢?”“能信一半。”“哪一半?”“施以酷刑,剖眼取泪。”龙炳麟侧目。梁渠挑眉:“既信一半,不怕我诓骗于你,生挖鲛泪?”泉广钦面无异色。“大人既然出现在此,便为我族命中该有,是福是祸,是运是劫,皆逃避不过。龙大人实力高绝,不用武力压迫,反以珍奇示好,我和玉轩便愿意相信今日之举是为福运。父母之爱子,第一望康宁,第二冀其成名,第三愿其保家;其子向好,自无害怕触怒之理。”泉玉轩应和:“愿为族人开路!纵使头破血流,吾等亦心甘情愿!”“好,自古功名属少年!”梁渠大加赞赏,他本以为吸引来的会是满怀踌躇,渴求外出闯荡的年轻鲛人。岂料一番交流。少年负胆气,好勇复知机!“你们部族鲛人俱姓泉?”“泉姓占六成,另有三成为冷姓,一成凌姓,我部本为彭泽旧族拼凑而成,原族或遭人袭击,逃离溃败,或搬迁离去,消失无踪。故年长者成见较深,不愿接触外界,每每偶遇人族商船从旁驶过,首领便会下令搬迁,唯恐招惹祸患。”“此前去往过陆上么?”“未曾。”“彭泽之外的大湖呢?”“亦未。”几句闲聊,熟络关系。收到传讯的龙平江、龙平河穿越涡流水道,从平阳府一溜烟地赶到附近出口。哗啦。人影凭空出现。泉广钦、泉玉轩大惊失色,正欲提醒。龙平江、龙平河抱拳行礼。“来,追随一事不必着急。”梁渠将龙人兄弟介绍给二人,“既没去过其他大湖,又要搬迁去往他处,自当先探明情形,再做定夺。”与龙人行过礼,泉广钦迟疑:“大人所言极是,可平阳府既位于江淮大泽,同彭泽相距甚远,一往一返,非旦夕所能为之……”龙平江笑说:“放心,我们二人如何出现,你们二人自然如何前往,用不了半刻钟。”泉广钦、泉玉轩琢磨言语,生出几分不可思议。莫非……稍加对视。“愿意一试!”临别之际。泉广钦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拆开袋口倾倒。哗啦。九颗剔透圆润的鲛人泪,每一个都用一个小网格装好,系一根小标签区分差异。“拼凑所得,俱为父母亲人所留,万望大人莫要混淆。”“放心。”作出保证。鲛人跟随龙人踏入水道,消失无踪。龙炳麟感慨:“部族虽小,亦有俊杰。”梁渠颔首。事情比想象的容易太多。握住九颗鲛人泪。顷刻炼化!【水泽精华22144】【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25%)】【水泽精华:八万五千三百七十二】平阳府。一阵天旋地转。泉广钦、泉玉轩从水道中跌出,回过神来,紧张地观察四周。鱼鳍轻轻扇动。他们不太清楚自己有没有来到江淮大泽,却能敏锐感知到,过鳃水质同族群所在地有些许区分,绝对不是同一片水域!哗。江面渔民站立起身,挥桨击水,小舟飘晃,梗着脖子朝对面缠网的混蛋喝骂。口音不同!难不成几个呼吸,真横跨小半淮江,换了大泽?鲛人口干舌燥。何等神通?龙平江看出鲛人惊疑,趁热打铁:“二位不如上岸一观。”泉玉轩仍不敢置信:“会不会惊扰乡民?”“无妨。”龙平江摆摆手,“平阳府别处不好说,此地名为上饶埠,归属于义兴镇,本地乡民见多识广,两位莫要透露水道一事即可,剩下来的,自有我和平河摆平。”犹豫半晌。泉广钦抱拳。“有劳平江,平河兄。”半个时辰后。龙平河带着目瞪口呆的泉广钦、泉玉轩穿过水道,回到彭泽。河泊所。听闻平阳府有鲛人出没上岸,引得百姓争相观看的消息。徐岳龙搁下狼毫,脑子里不由冒出一个人影。“龙平江、龙平河人呢?叫他们过来!”……鲛人部族。泉广钦、泉玉轩趁着夜色,返回部族。吱嘎。小屋内,借着水母荧光翻阅话本的年轻鲛人鱼鳞倒竖,条件反射地拍倒荧光水母,藏匿书籍,装作睡觉。“别藏了,是我!”“广钦哥,玉轩哥!”鲛人拾起地上水母,拍打一番,让其重新放光,围拢上前,七嘴八舌。“玉轩哥,《银瓶桂》下册要来了吗?”“粗鄙读物!要借也是借《天刀三十六计》!”“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不如《东厢房》!《东厢房》天下第一!”“别想了。”泉玉轩关上房门,“你们要的一本都没借到。”众鲛人大失所望,躺坐下来,看书的看书,闲聊的闲聊。唯有个别鲛人站出,关注二人此行真正目的。“龙人长老同意了么?”泉广钦点头:“自是同意的,而且我和玉轩去了趟江淮大泽,同彭泽差别不大,过去生活不会有太大困难。”“江淮大泽?广钦哥、玉轩哥莫开玩笑。”翻书鲛人合上书页,“拢共出去大半个时辰,彭泽都游不到边,能到江淮大泽?龙君在世都未必能行。”泉广钦、泉玉轩默默凝视说话鲛人。意识到没开玩笑。鲛人挠挠鱼鳍。“当真?”……堤溃蚊孔,气泄针芒。收服鲛人一事有了眉目。梁渠终是腾出手来,赶往彭泽深处。(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七章 时序长气! “欸~”波纹流淌。圆肚皮倒映星光。老蛤蟆四肢摊开,爪趾垂入水中,长叹短吁,萎靡不振。骑着肥鲶鱼,绕行大龟三天三夜不止,始终没弄明白要如何登岛。噫吁嚱。折磨!呲溜!蛙与蛙的悲欢并不相通。肥鲶鱼头顶老蛤蟆,张开大嘴,吞吃大鱼,乐此不疲地打牙祭。二一添作五没谈成,却换成一天一条宝鱼,且不能是蹩脚货,得是黄皮袋子里的高级货!背靠蛙族,假以时日,它必将是天神麾下第一水妖!边吃边乐。畅想美好未来。肥鲶鱼突然驻尾。老蛤蟆微微下滑,睁开眼,肘击肥鲶鱼的脑门大喊:“你偷懒!今天的宝鱼没有了!嗯?”熟悉的气息由远及近,拉扯出大片白汽。哗啦。水流溃散。梁渠和龙人身影显现。环视一圈。“蛙公!”“梁卿!”老蛤蟆颇感意外,坐直身子,道上半句,继而又想到什么,无力瘫下。哎。不是大胖二胖,又有何用?梁卿智慧非凡,眼光毒辣,怎奈实力不济,恨不能解蛙之愁啊!“蛙公为何愁眉不展?”梁渠明知故问。老蛤蟆抬爪指向夜幕下的高耸阴影。“皆是此山害我啊!”梁渠观望两眼,“惊疑”道:“元将军?”“元将军?”老蛤蟆重新坐起,“什么元将军?”梁渠作揖:“蛙公,‘元将军’乃彭泽乡民口口相传的河神,传闻‘元将军’为一巨龟,背上生山,人称‘寿山’;腹甲生藻,人称‘藻林’。”“对对对,一模一样!”老蛤蟆想到先前所见,连连点头,“梁卿知晓此龟来历?”“不多,此龟种属黑鳄,龙君龙宫落成之日……”从乌沧寿那获知的消息,梁渠林林总总,悉数转告给老蛤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怀疑“元将军”和西龟有关系,肯定要动用能动用的一切关系,打探情报。舅爷见多识广,舅爷养的福禄玄龟也不遑多让。老蛤蟆蹼托蛙头,陷入沉思。龙人亦觉不可思议。元将军竟为龙种!龙炳麟思索道:“曾听闻,龙宫庭院之中,确有一棵百丈夜明珊瑚,夜晚橙荧,似火树银花,龙君亲手种植,专人呵护,美丽非凡,原是‘元将军’进献。”头一回知晓如此秘闻。可惜。攀不上亲戚。“大几百年前的事,不知晓很正常。”远远望着夜幕下高耸的山峰,梁渠很难想象真是一只巨龟背甲上的产物。仅从体型上比较,“元将军”应当是目前见过所有妖兽中,最为庞大的一只。真是壮观。不知能不能算天地异象?古往今来。有没有人以元将军为真罡“相”?梁渠好奇:“蛙公当真感知到元将军背上有宝物?”“不,不止一样!”老蛤蟆从肥鲶鱼脑袋上蹦起,蹼舞趾蹈,两爪蹼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巨宝!大宝!好多宝!宝山!”似乎觉得仍不够言语凸显分量,老蛤蟆补充一句。“上回的天水朝露,远不如这座宝山!”“!!!”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天水朝露远不如?梁渠本人最为清楚天水朝露的玄奇。实打实的上等长气,光是一个刷新负面状态的被动buff就受益无穷。贫穷限制想象。压根猜不出来。延寿蟠桃?武圣至宝?乃至更高?难怪老蛤蟆带着肥鲶鱼绕行三天三夜不肯离去,隔这抓耳挠腮硬耗,磁铁南北极相碰,根本分不开来。奈何登岛和太岁头上动土无异,望“山”兴叹啊。肥鲶鱼盯着寿山淌出口水,不知不觉间眼前浮现一条偌大宝鱼,冲它摇头甩尾。再晃眼。高山仍是那座高山。一蛙一鱼垂头又丧气。良久。龙炳麟忍不住道。“长老……‘寿山’是不是在朝我们靠近?”嗯?梁渠燃起金目,注视高山,隐隐觉得是有变大,紧忙望向“警报装置”。老蛤蟆狐疑,它确信自己所处的范围是安全位置。少顷。山岳的放大愈发明显。毋庸置疑。元将军就是在朝他们靠近!“蛙公!”梁渠心生紧张,试图二次确认。老蛤蟆挠挠屁股。没错啊。月朗星稀。寿山撞开夜雾,徐徐靠近。山岳之下,鳄首探出。大龟似乎嗅到什么气味,四肢自由滑水,朝某个方向游去。味道越嗅越清晰,越闻越清醒。半睡半眯的眼敛渐抬,沉眠困顿的肉体逐渐复苏,游动速度不断加快。芬芳、馥郁……错不了。有美人!“走!”山岳倾倒,顾不得老蛤蟆失灵还是怎么,梁渠决定先撤。然当双方距离缩短到某个临界点。泽鼎震颤,光华涌动。【获时序长气一缕,若与五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作用玄奇。】【获春序长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获夏序长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获秋序长气一缕……】【获冬序长气一缕……】【汲龙种气息二缕】【消耗三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龙种气息:三缕】卧槽。卧槽。卧槽!梁渠瞳孔放大,来不及反应,泽鼎里俨然多出五缕颜色各异的天地长气!这他妈哪来的?直至望见最后的两缕龙种气息……刹那。恐惧澎湃来袭。寿山撞开水浪,移速暴涨!“快逃!”老蛤蟆惊声尖叫,刺破众人耳膜。肥鲶鱼长须几欲断裂,下意识甩尾冲刺。幸得梁渠眼疾手快,水流包裹,施展【水行】。“吼!”暴吼震荡天穹。众人耳畔嗡嗡作响。梁渠大脑好似被重锤砸了一击,几欲吐血,根本不敢停留。轰!元将军直接挥掌,隔开数里之遥,整個泽面果冻般弹抖,月光闪烁,中间一道银白直线,无数鱼兽震死当场,炸成血雾蒙蒙。砰!隔山打牛。水柱自下而上,重重击出。哗!沛力袭来。众人众兽猛地脱离水泽,腾空飞跃。千米高空。月光清冷,寒风呼啸。梁渠回望身下山岳。“?” 第五百九十八章 肉过留油 月色银白。血线翻涌。整片大泽似被红墨一分为二!浑身筋骨咔咔作响,其下山岳高耸,波涛汹涌。眼见要被一网打尽,梁渠咬破舌尖,清醒神志,涡窍全开,强忍毒水灼烧皮肤的痛楚,接通百丈外的断续水柱,猛地闪烁,回落大泽。“神通?”大龟思绪如电,盛怒间,利爪再挥!神通篆刻于灵魂深处,绝大部分仅能作用于自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轰!飓风横压。老蛤蟆腮帮子呼啦啦地抖动,圆肚漾出水浪般的波纹。再晃眼。自己已被巨龟夹在利爪之间,呼吸艰难,动弹不得。两人两兽,尽皆落入龟掌!利爪轻捻。龙娥英单独一个夹缝。大龟仰头厉喝:“你若敢独自逃遁,我就把他们统统捏死!”威胁间,利爪轻夹。呕!肥鲶鱼不住干呕,和老蛤蟆、龙炳麟反复挤压,直想把刚吃的鱼全吐出来。老蛤蟆大惊,一把揪住肥鲶鱼的大嘴合拢:“本长老复你蛙籍,命令你不准吐!”肥鲶鱼:“呜噜噜~”众人众兽危在旦夕。梁渠凫水而出,高举武圣玉牌,官印。“我乃大顺越王弟子!圣皇钦点吏员!元将军既为彭泽河神,享乡民香火祭祀,莫要自误!”大龟感受玉牌气息,怡然不惧:“乡民祭我,与我何干?大顺不容,我自顺流入海!”“老蛤蟆为江淮蛙王至亲圣师,褪半片蛙皮,届时两圣亲临!汝能胜之?”大龟松了松挤压老蛤蟆的利爪。“交出所夺之物,自是无碍!否则纵使人蛙殒命,亦是你们咎由自取!”所窃之物?龙炳麟、龙娥英、肥鲶鱼齐刷刷望向老蛤蟆。“呱?”老蛤蟆莫名其妙,“我什么都没拿!看我作甚!”龟目落下。利爪揪住老蛤蟆的蛙腿,来回甩动。直至老蛤蟆口吐白沫,恹恹倒垂,亦未泄露出半分熟悉气息。大龟愈发焦躁。本想亲近美人,岂料一个照面,辛苦蕴养数百载的“四时气”凭空消失,定是面前三人两兽搞得鬼!“不管是谁窃我宝物,交出来,饶你们不死!否则,今日起统统化作我修行资粮!”言语间。老蛤蟆,肥鲶鱼,龙炳麟被一股脑地甩到寿山之上。犹豫少许。大龟心一横,龙娥英也跟着扔到岛上。落至寿山岛屿的刹那,浓郁的草药香钻入鼻翼,与此同时,体力、精力仿佛从四肢百骸中不断抽出。两人两兽没由来的心悸、喘息。龙炳麟惊骇抬手。“寿山”在吸取他们的生命力!呕~难受恶心感接连翻涌,肥鲶鱼再忍不住,消化到一半的鱼糜吐出大半。哗啦。淡黄色的胃水混杂鱼骨淹没几株藤蔓,沾染到老蛤蟆的足趾,抱腿怪叫:“你蛙籍没了!”肥鲶鱼无力甩鳍。“我之背山能摄花果草木,鱼鸟虫兽之寿,不消一时三刻,你的朋友便会化作一滩脓水!”大龟厉声威胁,“宝物不在他们身上,一定在你身上,伱是要他们的命,还是要我的宝贝!”怒火渐平。大龟琢磨过味来。小小狼烟,竟负遁水神通,一行人中最为弔詭!长气消失,与之脱不了干系!事实一点没错。梁渠心惊之余,扫一眼泽鼎内五条长气,吞咽唾沫。【时序长气:春生冬死,秋实夏荣,云行雨施,水流风从,自然之理。】【玄用一: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命数倍蓰增长,葆青不朽。】【玄用二:人生倐忽如绝电,华年盛德几时见,命数日削月朘,昙花乍现。】【春序长气:延寿甲子,命数半减,黄花向阳。】【夏序长气:延寿一运,命数倍减,昙花烈盛。】【秋序长气:延寿甲子,命数半增,北木质坚。】【冬序长气:延寿一运,命数倍增,元龟冬蛰。】对话之余。梁渠早已明悟五缕长气各自效用。时序长气的效用非常简单:个体生命线数倍延长,或数倍缩短!寻常武师一天修炼一单位的气血,一月修行一门武学。假使利用时序长气,使“命数”延长两倍,人便能活出两倍“岁数”,同样的,需要两天方能修行出一单位的气血,两月方能学会一门武学。故延长为“命数”,不为“寿数”,整个人的时间流速仿佛同世界脱节。听上去没什么用,跨度拉长,获得成果无异。然外界流动不变!倍即一倍,蓰即五倍,取中间数三。宗师寿三百,武圣寿八百。获此长气。宗师得寿九百,武圣得寿两千四百!三百年一结的珍奇宝植,原先宗师只能吃到一次,如今却能吃到三次!有人认真活了三万天,有人一天活了三万遍。寿命对普通人不是什么稀缺资产,但对于“开了窍”的大才来讲,是最神奇的复利加速器!数倍寿命。数十倍机会!延命如此,削命恰恰相反,缩短寿命,一日能修三份气血,一月能练三门武学。五岁婴孩,短短数年长大成人。但最离谱的。二者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题,而是状态栏的改易!两者随时能切换!与之相比。春夏秋冬四季长气更好理解,无非是时序长气的劣化版。给哪個?梁渠脑子转冒烟。【水行】能带人,却有迹可循,亦被拦截。【水行千里】无迹可寻,元将军无可奈何,却不能带人。救肯定要救。可到手的猪肉都好歹能留一手油水。泽鼎非同寻常,吸收率高得离谱,正常人收一份长气,自己能收出两份来。中间必定有空子可钻……春夏秋冬四气关联极强,不能单给,时序长气明显为四季长气上位……关键大龟知不知道自己进行到哪一步?要是给出春夏秋冬,元将军自知缺失,五缕长气极有可能全赔出去……反之,老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么牛逼,是泽鼎凝练出了时序长气……半晌。梁渠闪跃上前,递出一缕青、黄、橙、白四色交织的天地长气。这是……大龟瞳孔微缩,未有任何言语,抬起双掌,小心翼翼地收拢至宝,确认无误,放到龟背寿山之上。长气徐徐消散。整座寿山好似容器一般将之接纳下来。没有多话。利爪轻挑。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两人两兽稀里糊涂的再从岛上甩出。梁渠一一接下。宝贝失而复得。元将军不愿再和这诡异,背景大得离奇的小子打交道,赶紧划水离去。“慢着!”梁渠却觉出蹊跷,叫住元将军。大龟故作不满:“莫得了便宜卖乖!”梁渠冷笑。“当真是我得了便宜?”“你还我宝物,我未计较你之过错,岂非天大便宜?”“你以《二十四节气法》凝练四季长气,意图以四季合一,并做一条,如今我替你完成此步,占得便宜的应当是你吧!”老龟心惊。不等回话,梁渠趁势回血:“我的几位朋友被你炼化汲寿,亏损严重,听闻你寿山之上,种有繁多寿宝。”大龟沉默。良久。“予你两份延寿三年的长生藤。”“我要上山自选!”“竖子焉敢得寸进尺?”大龟震怒,“你有无器而收长气之法!此事一经天下人知晓,该当如何?”“你有令武圣延寿千年至宝!”“我沿岸掀百丈巨浪,让你承接因果!”“你有令武圣延寿千年至宝!”“我……”“你有令武圣延寿千年至宝!”“登山吧。” 第五百九十九章 山有仙“人” 寿山高耸。龟尾蜿蜒成桥。众人目瞪口呆。龟龟。什么情况?怎么个事?有武圣延寿千年的至宝?“蛙公,咱们走!”梁渠招手。既进宝山,必须带寻宝罗盘。老蛤蟆欢欣鼓舞,挺着圆肚,趾高气昂地爬上龟尾,拖着水渍一路来到寿山根下。夜色朦胧。潮水冲刷龟甲,溅出白浪。踏足岩石地面,梁渠时刻控水,于身后形成一条水流通道,半只手没入其中,方便施展神通遁逃,期间并未感受到什么生命力被抽取。老蛤蟆也无异样。原来是个主动技能……“莫要磨蹭。”大龟出声催促。“急什么?”梁渠气定神闲地漫步其中,“活有几百年,毛毛躁躁的,修行不修心啊。”大龟:“……”老蛤蟆忍住满地打滚的冲动,蹦跳往里。四下观览。整座寿山不似寻常山体,没有岩石缝隙,没有凸起不平,通体连成一块,风雨不动,难免让人想到蜃龙炼化的云上仙岛。山脚下皆是开垦规整的药圃,长势极佳,郁郁葱葱,稍加辨别,全为延寿宝材。岁芝、寿藤、不老松……延寿宝材难得一见,栽种更是难上加难。此地居然如此之多,如此之密,种白菜似的。即使大多品级较低,不入流,可若采一株给低等武师吃,延寿几个月、大半年,绝不会有问题。“登寿山者足延寿”之说,名副其实。栽种那么多寿材干什么?以元将军的实力,啃这些绝对带不动寿数增长。梁渠沉思。“吼吼吼!”头顶传来吼叫。抬头望去。山体上“人影”耸动,不断往山下靠近。目光微凝。猴子?哗啦啦。碎石翻滚。大群猴子从山上跑下。一部分拿上水桶、毛巾、簸箕、扫帚,捏着鼻子去清理肥鲶鱼的呕吐秽物。另一部分望着一人一蛙,吼叫不停,挥舞手臂,扔出石块,试图驱赶陌生入侵者。大龟未曾阻止,甚至心中窃喜,对方要是伤害猴子,正好以此为借口……梁渠燃起金目。猴群哗然,叽叽喳喳,上蹿下跳,似有惊慌。大龟大喜,正要开口说你惊我猴,两相抵消,却见猴子奔散各处,挥舞锄头,奋力挖掘药圃宝材,稍稍清理土渣,双捧过头顶,排着队挨个送递。大龟:“?”梁渠摆手拒绝,他对寻常寿材不感兴趣。猴群哀鸿遍野,仰天栽倒,新挖出来的岁芝骨碌碌地滚地。大龟暴怒,寿山震动。猴群火速蹦起,把岁芝重新栽种回去,填埋土壤。寿山园丁么……所谓寿山仙人,其实是仙猴?“梁卿!速来!”梁渠踩着峭壁纵跃登山,来到半山腰处,见到半人高的山洞,洞里有一小水潭,居中生一朵泛光白莲,摇曳间似有荧光粉末飘散。老蛤蟆搓搓爪蹼:“拿这個!拿这个!十二瓣的长生莲!”“是最好的么?”老蛤蟆摇摇头,凑上前悄声说:“是拿了没问题的极限!”“蛙公大才!”梁渠大赞,思索道,“有没有更好的?”“再往上有个十八瓣的,一等货。”老蛤蟆迟疑,“咱们要拿,老乌龟不会同意啊。”“事在人为。”拖着水流继续往上。根据老蛤蟆说的,梁渠绕行几步,果真见到一朵一十八瓣的长生莲,比先前那个更漂亮。没等进洞。“此物不行!”“你有武圣延寿……”“竖子厚颜无耻!等等,也不是不行……”大龟话到一半,眼睛转上一圈,目光落向水泽中的龙娥英,“你把这龙女留下,给我当个添头!”“龙女?”梁渠目光下移,纳闷,“你一龙种鳄龟,喜欢女子?”“不能?”大龟毫无羞耻之心,大袒癖好,“人非玉石,缘何喜好玉石?人非瓷器,缘何喜好白瓷?”梁渠明悟。“你先前朝我们靠近,是因为龙女?”“不错。”大龟昂首,“本龟一生喜好美女,肤白貌美如玉者最佳,此龙女姿色我前所未见,你若愿留下,除去先前长气,任你挑三样至宝!绝不还口!”蛤蟆喜欢大船。鳄龟喜欢美女。嗯。合理。梁渠忽然想起先前宝庆埠头,面食店家所言。“盛夏时有一采菱女焕发容光,是你手笔?”“那采菱女底子很好,怎奈粗活干得太多,我便送了她一朵岁芝。”“倒是个风流龟。”梁渠摇头,“龙女是我朋友,做不了添头。”龙娥英面色微松。“伱不作添头,就不能拿这十八瓣的长生莲!”大龟话说出口,暗叹自己机智,要到绝品龙女不亏,开心最重要,要不到……同样已将话题从互相威胁的循环矛盾中解脱!“不如换个添头。”梁渠提议。“什么?”“我来帮你激发长气效用!”激发长气效用?大龟狐疑。旁人来说,不带信的。偏偏眼前小子确实弔詭。狼烟之境,身负神通,稍稍靠近就能收走长气,甚至并四合一!它凝练四季长气许久,总觉得能更进一步,却始终不得要领。今日之事有惊无险,甚至能算一次机缘。但……感觉有套!“我不信你!”梁渠扫视寿山环境,不急换宝。“黑鳄寿长,再得龙君精血,空活二百余,乃至三百年不在话下,得此寿数,修行《二十四节气法》,采纳天地散逸气机,按部就班的修行。可谓是借黑鳄之强,度前期羸弱;又以二十四气法之特殊,突破龙种境界桎梏,惊才艳艳,坚毅无穷,足令天下水妖叹服。”老生常谈的东西。大龟耳朵起茧,极不耐烦。“你想说什么?”“我想说,元将军其实比世人想的更具天赋!”梁渠拍拍峭壁,仰头望尖,“寿山真为宝山,山顶随意一株延寿宝植足引宗师哄抢,卖得白银数十万,此山当为元将军刻意炼化、催生的吧。”大龟不置可否。梁渠继续说。“改编《二十四节气法》,自体凝练四季长气,其后炼化、催生寿山,自山上栽种寿宝。因寿宝同寿山根系相连,‘本’之相似、相近,固能得四季长气滋润、催熟。六十年一熟的延寿蟠桃,放到寿山上生长仅需二十年。元将军再以先前炼化我朋友的神通,半吃半养的吸收寿宝精华,源源收割,增长寿数。可谓命数不尽,生生不息。今日我帮元大人四气合一,循环效率再涨,寿尽之时,恐怕当以数千年计了吧?”数千年?老蛤蟆、肥鲶鱼、龙人心神震撼。武圣活不到这个数的零头啊。大龟哼哼,颇为自得。寿山循环本是它的大秘密,知之者必死。然四季长气一事已经暴露,知晓与否再无所谓,反倒是有人挖掘、知晓它的天赋。很爽。中了!见大龟得意。梁渠知晓自己猜得没错,他汇总多方信息,适才刚想明白元将军的整套修行法如何运转。牛得不行。可惜。难以复制。旁的不说,四季长气要《二十四节气法》凝聚,且大抵要元将军自己改良后的法门方能生成。偏能修行此法的唯有龟族,单此一步就彻底卡死。中间龙血易种增寿,炼化寿山,凝聚炼化神通……整个天地间,或许唯有元将军一龟能催生“时序”此等不凡长气!梁渠前跨三步。图穷见匕。“我有一法,给元将军的循环提升,不亚于四季长气统合为一!今后或能以万年计!”“万年计?”大龟山岳一震,“此话当真?”“当真!”梁渠言之凿凿。他所言计策,自是把长气变作灵鱼!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神威】!泽狨进化为水王猿,【威慑】蜕变的上位天赋。所有接受水王猿馈赠精华者,感受【神威】,皆手软脚麻,难以抵抗!统御元将军暂且做不到。但凡事先一步一步的来。 第六百章 有面! 水潮涛涛。猴子填土栽芝,大龟天人交战。梁渠静静等候。众人众兽水中偷偷吃瓜。寿山种寿宝,炼化神通吐纳寿宝精华,凭此延寿。延寿再纳更多二十四节气,凝练四季长气,四季长气延缓自身命数同时催生寿宝。元将军绝对是水兽中的一朵奇葩,天才!其中整套《节气法》修行体系得以生生不息,闭环平衡的关窍便在于长气!长气质量不行,寿宝催生有限,循环顷刻崩毁,再想建立需以甲子为单位。长气质量好,修行循环便能持续数千,乃至上万年不绝!是故元将军丢失长气,暴怒非常。从改编《节气法》到尝试凝练出四季长气,它足用五六甲子之巨,至近百年方彻底完善。岂料因美人功亏一篑。万幸福祸相依。丢失一次,久聚不成的四季长气意外合一。倘能更进一步……个中吸引力无疑致命!梁渠也确能办到此事,他老早发现,水泽精华同长气相合生成的灵鱼,不止是能帮人食气,或者说,帮人食气仅是灵鱼作用的一部分。长气是药。水泽精华便是“完美药引”!有药引的药和没药引的药,服用下肚完全两个效果。一旦成功,不止能多要好处,更能借助【神威】,消解威胁!幼时有大志,定好百年,千年之路。老龟赌性绝不会小。半个时辰后。咕噜噜~~肥鲶鱼昏昏欲睡,腹中饥饿难耐,先前七摇八晃,吐了个干净,胃里空空如也。“姑且信你一回。”音若洪钟。肥鲶鱼梦中惊醒,甩动鱼鳍,茫然环顾。“不过。”大龟竖起一根利爪指向龙娥英,“我要抓她当人质!”“不行!”梁渠断然拒绝。他身为龙人长老,让龙娥英做人质岂不寒心?岂况老龟喜好美人,落入掌中指不定会干什么。龙娥英道:“长老……”梁渠抬手阻止。大龟忙说:“必须要有人质,否则没得谈!”人质……梁渠眉头大皱,视线移动,突然锁定到一个胖圆身影。老蛤蟆感受到目光,环顾左右。“?”“蛙公,苦一苦您。”梁渠移步上前,悄声道,“宝植到手,多分您一成。”老蛤蟆面容皱缩成团,抬眼望山,竖起三根爪趾。“三成!”“一成半!”“三成!”“一成八!”“三成!”妈的。蛙口里有弯钩是吧?老蛤蟆理直气壮:“梁卿本为忠臣,偏你窃老龟长气,害本长老被抓……”“好,三成便三成!”梁渠痛彻心扉,回头高喝,“以蛙公为质,凡出意外,我自承受蛙王怒火,如何?”未得龙女,老龟大憾。先前着急找回长气,没来得及好好品鉴,但同美人相较,长气要紧。“好!”“蛙公,再找三株上好宝植。”“慢!”大龟不满,“怎么又找三株?”“一码归一码,十二瓣长生莲本为补偿,如今我助你一臂之力,不给额外好处,过分了吧?”元将军无言。老蛤蟆蹬地跳跃,飕飕进山,不消半刻挑好宝物。除开十二瓣的长生莲,另加一棵十八瓣的长生莲,一株千岁宝芝,一颗天灵玉果。大龟脑子嗡嗡的,攥住老蛤蟆,咬牙切齿地同意。几株寿宝罢。皆为万年计!呼!狂风大作。大龟回头猛吸。寿山之巅,半透明的絮状物飘飞凝聚,一条四色长气缓缓浮现。老蛤蟆四肢蜷缩,趴伏在利爪之上,蛙目炯炯。大宝贝!梁渠伸手接过四色长气。手腕一翻。长气消失。大龟心惊肉跳,不安感火速蔓延,感知全开,竟察觉不到半分气息留存于世。消失的彻底!收气,纳气不留痕迹,到底是什么手段?利爪立即抵放至老蛤蟆的脖颈之上。“莫耍花招!你让它当的人质,因果你自承担!”老蛤蟆老神在在。梁渠心神下沉,不予反应。元将军见无人理会,悄悄放下利爪。【获时序长气一缕,若与五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作用玄奇。】泽鼎内。青灰、宝蓝、青、黄、橙、白,外加一条四色合一,足七条长气交缠,前所未有的热闹。念头稍动。鼎内蓝海水位暴降!时序长气化作灵鱼,需整整五万精华。幸得梁渠来之前寻到鲛人部族,做过补充,否则真凑不齐。水泽精华凭空蒸发掉三分之二,蓝海复静,一条闪烁四季色彩的灵鱼徜徉游动,长尾摇曳,微光荡漾。相比曾经见过的几条,时序灵鱼单论个头便要大出一圈。故弄玄虚的磨蹭半刻钟。梁渠伸手递出。灵鱼泛光,神异非凡。老蛤蟆目不转睛。龙炳麟、龙娥英若有所思,先前龙延瑞服气,二人见过长老手段。元将军大为震撼。气息熟悉却有不同。好好的长气,怎么变作条鱼?小心接过。念头渗透毫无阻碍,如臂指使,仿佛随时能激发效应,同此前勉强使用的凝滞大不相同!咽口唾沫。利爪拎着灵鱼小心放进寿山池塘。哗啦。灵鱼纵跃入水。清波荡漾,整个山壁有光流淌。猴子望见灵鱼游梭,尾巴勾住藤蔓,好奇伸手,却似镜中花水中月,根本捞不着。大龟闭目,静静感受,浑身龟血流速渐快。变作灵鱼,整条长气作用似被彻底激发!效率高出三成!大龟反复感受,内心惊涛骇浪不歇。亦是元将军接受灵鱼的刹那,梁渠感受到一股淡淡的联系自人龟之间产生,是一种安全感。“如何?”无龟回答。梁渠皱眉。少顷。四只猴子各捧一份宝植送上,正是先前所选四宝!梁渠松开眉头,欣然接过。整个猴群欢呼雀跃,满山奔跑。一只体型健硕的金毛猴踹开熙攘小猴,顶着半人大的半透明甲片,蹦跳来到梁渠面前。龟壳?梁渠抓起黑甲,从形状大小上判断,当是元将军“小时候”蜕壳换下来的某块甲片,一半沾有泥土,像从土里刚挖出来。没什么用……猴子送出来,大龟压根没反应,就是寻常精怪水平的蜕壳。等等。梁渠举起龟甲。“老元,送个添头,往龟甲上面凝练一道你的气息。”老元?适才谁喊的元大人?前恭后倨。大龟不满睁眼。“你要干什么?”“送礼。”“送礼?”梁渠颔首。元将军小时候褪下的龟甲,价值不高,寓意极好。当寿礼,再合适不过。有面!(本章完) 第六百零一章 龙女家政,为您服务 嗤!大龟喷吐鼻息。半透明的甲片闪烁光芒,青线蜿蜒生长,勾勒出寿山轮廓。“多谢!”梁渠心情愉悦。一把锈铁剑不值钱,了不起熔作菜刀。一把剑圣当年从小村庄中走出时用过的铁剑就不同了。有元将军烙印气息,足以证明龟甲片来历非凡,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啧啧。拍拍龟背。“日后再合长气,随时找我。”“嗤。”大龟冷笑,“四季长气我凝聚有数百年,再合一次,绝不短于三甲子,你能活到……”话到一半,老龟止住。“到时再说。”梁渠不在乎元将军想了什么,望向仍趴在龟爪缝隙里的老蛤蟆。“你我两清,速速放蛙。”“不急。”“你出尔反尔?”梁渠目光微凝。“不。”大龟摇头,“你手段厉害,我信不过你,待到天明灵鱼未变,蛙才能放,你才能走。”怪谨慎的。梁渠悄悄松开武圣玉牌。“我不走,你先把蛙公放下。”大龟想了想,松开利爪。咻!老蛤蟆从爪缝间跃出,跳落到肥鲶鱼脑门上。暂不分赃。静候天明。见梁渠安分,大龟闭目运功,默默体会灵鱼玄妙。寿山时序渐变。不老松根系蔓延,生长……夜半。猴群叽叽喳喳,尾巴勾着尾巴,自寿山上串成一串,给众人送来苹果和梨子。咵嚓咵嚓。肥鲶鱼一口吞一筐,一筐几十个,满口果香。梁渠摸摸为首猴子的脑瓜。金猴抱头,兴奋大叫。整个猴群顿时躁动,相互掐架,争当排头。“山上猴子为何如此亲近于你?”大龟郁闷。驯养药猴上百年,代代传承驯化,专为打理寿山草木,好吃好喝,不曾打骂,一转眼竟向从未照过面的梁渠示好?合理吗?梁渠用青狼削去果皮,啃一口苹果。“老元伱能喜欢美女,不准你养的猴子喜欢俊男?此乃阴阳平衡之理。”“……”“开个玩笑,因为我是动物之友。”元将军闭口。夜将明。龙炳麟眺望东方。天光浮紫。漆黑泽面闪烁粼光。呼~折腾一夜,心力交瘁。纵使知晓龙龟不会出手,但同此等庞然大物相处整晚,压力山大。梁渠起身告辞。明日寿宴,再给鲛人送一波“礼物”,就当回去休息。潮水拍甲。“龙女当真不换?”大龟目视龙娥英,出言挽留,“我能让你再选三样寿宝,仅需留三月!”它平生不好斗,偏遇如此美人,放到平日甚至是不同意要出手抢夺的层次,一旦错过,不知要几百年再见。梁渠严词拒绝,然念头稍转,灵光乍现。“我为龙人长老,回去同其他长老商量商量,条件合适,或有龙女愿意,给你打扫龟甲。”“如何打扫?”“你不能动手动脚,单给你打扫,清理甲背。”“那有何趣……”“一次当能来上百龙女。”大龟怔住。上百龙女爬上爬下,清理壳甲缝隙……嘶~五爪张开,寿山轻颤。元将军不禁伸一个大大的懒腰,龟目熠熠。抖擞精神。“作价几何?”“按时辰计,一位龙女,清理一個时辰……”稍加琢磨,梁渠竖起两根手指,“二十两银子!没银子,用寿宝抵扣,来多少全凭自愿。”赚钱的事,应会有人乐意,从江淮大泽到彭泽,有水道直通车,不用车马费。抽个百分之二十的利?“她呢?”大龟指了指龙娥英。梁渠回头。龙娥英轻轻摇头。了然。“一刻钟一株十八瓣的长生莲。”大龟瞪眼:“你宰我?”“对。”“……”大龟无语,“你要如何寻我?说清楚,我不会靠岸,更不会固定去哪个位置。”“我自有办法。”梁渠进过寿山。老蛤蟆是罗盘,元将军便是彭泽里的磁极,不带一点差错。帮老元定好家政服务。“阿肥,咱们走!”天神有令。肥鲶鱼左边长须一串苹果,右边长须一串香梨,依依不舍地甩尾离去。寿山之巅。猴群齐齐挥手,眼眶通红。大龟暗骂。“晦气!”……“分赃分赃!”“蛙公,此乃战利品,不能叫分赃。”“梁卿大才!”肥鲶鱼的宽阔大脑门上,四份寿宝排开。十二瓣、十八瓣的长生莲各一朵,千岁宝芝、天灵玉果各一份。三样宝植全能分割,寿宝药效不会完全相等,一株切分,最为公平。梁渠却不打算切分。因为长生莲里有水泽精华,千岁宝芝、天灵玉果里则没有。“蛙公,最好的千岁宝芝给您,您独享。”老蛤蟆抱住千岁宝芝,眉开眼笑。“炳麟、娥英,你们一人一半天灵玉果,十二瓣的长生莲,再领两瓣。”龙炳麟手握寿果,不太好意思。“长老,寿山之上,我们并未消耗太多,约莫二三年的寿数……”“二三年还不多?”梁渠惊讶,“说不得就靠这后二三年,你们二人成就武圣,此时推辞,将来折寿数百,岂不亏大?”龙人暖意渐生。梁渠盘膝拾莲,拆分花瓣,念叨道。“该弹的弹,该唱的唱,酒要新酿,人要富贵。老龟那好东西多得是,日后有机会,少赚不了,今日不必客气。跟我的,没吃亏的道理,拿着!蛙公,您再拿两片花瓣,打打牙祭。阿肥,张嘴!”十二瓣分去六瓣,余下六瓣和大半花蕊留给阿肥。肥鲶鱼不懂客气,张开大嘴,暴风吸入。最终梁渠获得另外一小半花蕊及整朵十八瓣长生莲。二者同源。无需避开服用。当场下肚。热流升腾。【水泽精华24117】猛!梁渠微惊。十八瓣长生莲恐怕是迄今获得的宝植中,单体水泽精华蕴含数目最高的!至于寿数增长……药力温和,涌入四肢百骸,像是泡个舒服的热水澡。有提升,不算多。四五年?梁渠怀疑是自己“基数”太大,致使增长不明显。泽狨时尚且能感觉到有二三百年能活,水王猿后少说翻倍。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25%)】【水泽精华:五万九千五百二十四。】跌跌涨涨。水泽精华数目回到六万,算是一个较为充盈的数目。但无论精华亦或寿宝,绝非此行最大收获!穿过涡流水道。梁渠独自回到宝庆镇书肆,他对鲛人的文化攻势尚未结束。“大人!”掌柜的见到梁渠,分外激动,“昨晚您没来,当真是提心吊胆。”崇山纸防水,入水能阅,价格高昂,此等规格的话本,梁渠不收,可全砸自己手里。“昨晚遇上点事。”“您来就好,您来就好。”掌柜亲自搬书。拿起几本。内容多出不少新花样,许多原先只有上册的,今日也补全整套。翻两眼《银瓶桂》下册。梁渠放入木箱,提醒道:“明日不收那么多,五十本就够。”有泉广钦和泉玉轩两个有识之士奔走相助。整体进度应当比计划的要快。 第六百零二章 进可攻退可守 嘭!木箱落下,压得方桌吱嘎晃动。“店家,来两碗肉酱面,加十二铜板酱肉,五铜板的面。”“好嘞!”遮阳棚下的店家麻溜起身,甩上毛巾,抬眼一瞥,“呦,官人游湖回来了?”梁渠挑眉:“你还记得我?”“哪能忘呐。”店家熟练下面、盛酱,“您这样高大威风的人,莫说四五日不见,就是四五年,小的都能打一眼记起来,再十多年,能和我孙子说,前些天听官人说来彭泽游湖,几日下来,感觉可好?”“不差,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梁渠兜里掏出个小元宝,指节捏合,橡皮泥似的塑形,“几日功夫,寻到了鲛人,见到了元将军,鲛人蛮怕生,元将军脾气挺臭,整个一老色龟,就喜好貌美女子。”哗。筷子捞面,笊篱靠锅轻敲,沥干水分。店家动作行云流水,听得言语,只当梁渠爱开玩笑,笑问。“官人既见元将军,真有传闻中说的,驮十里大岛?”“以讹传讹,没那么大,却也不小。”“山上有仙人吗?”“没,一群金毛猴。”“那肯定是群灵猴,客官,面来咯。”热气腾腾的肉酱拌面上桌,梁渠抽出筷子爽吃。人逢喜事精神好。苹果,香梨再顶饱,终究不如一碗热腾腾的肉酱面下肚来的舒坦。一碗垫个饱,抖擞精神,再拌第二碗,方抽出空来同店家闲聊,畅听天南海北之事。从码头三年前的帮派之争,到哪家出个水灵闺女,惹得汉子相争,打瘸了腿,说书似的,大笑不停。面滋味不说多好,单这股子热闹劲,叫人喜欢。临了。“店家,今個高兴,送个小玩意,给你孙子戴。”梁渠手掌翻合,轻轻扣下个硬物件。店家定睛一瞧。赫然是一只银灿灿的小龟!……“炳麟兄使不得!今日已是第三次送礼,如此破费,受之有愧,快快收回!”“凌汉兄莫要客气,今后同居江淮,来日方长,你我两族做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区区薄礼,怎抵你我情谊?”鲛人部族。泉凌汉面色发苦,眼睁睁地望着龙炳麟派遣江豚,挨着个地给族人分发书籍、巧物。至前天夜里,龙炳麟送过一回礼物后,年轻鲛人的抵触情绪一发不可收拾。收不动。根本收不动。偷藏拒缴的不说。有的书籍,明面上好端端的呈交出来,连个折痕都没有。实际打开一看,各自有缺页漏页,书籍线是拆开重装的。两相对照,缺失部分拼拼凑凑又得一本,神通广大,防不胜防。泉凌汉都不知道族群里的年轻人这么有本事,什么时候自学了装订书籍。听巡逻的鲛人说,近三天夜里,总有鲛人屋里亮着水母灯。经过就熄灭,离开就重亮。大早上起来精神不振,昏昏欲睡。一点年轻人的精神气没有。最关键的,族群里的不满之声渐大,去江淮闯闯的顺口溜都编纂出来。苦闷间。领物队伍里突然跳出一位少年鲛人。“龙大人,您前两天送的书,全让族长派人收走了!”人群微哗。泉凌汉心头大骂。哪家的小兔崽子!见龙炳麟投来目光,赶忙找补。“其实,其实……”“欸,不必多言。”龙炳麟拍拍肩膀,“凌汉兄要实在喜欢,吱唤一声便是,何必去抢小辈的呢?”“龙大人说的是……”龙炳麟伸手入箱,挑挑拣拣,抽出两本硬壳彩画书,塞进对方怀中。“这本《银瓶桂》全套精装吕大师插画版,我做主,赠给凌汉兄!常看常新啊。”“……”拉住泉凌汉闲聊大半个时辰,确认年轻鲛人有时间翻阅做手脚,龙炳麟率领江豚离开。目送人影消失。泉凌汉脸色难看,一声令下,巡逻鲛人齐出,重新收缴书籍画册。半刻钟后。书籍重回木箱,同来时比较,肉眼可见的矮上一截。“诶……”幽幽长叹。泉凌汉落寞回帐。片刻。泉广钦、泉玉轩帐前求见。“进来。”二人挑开帘幕。泉凌汉立于正中,打磨长兵,钢叉寒光凛冽。“寻我何事?”两相对视。泉广钦道:“族长,今日之事……堵不如疏。”泉凌汉停下动作,眼神莫名。“广钦、玉轩,我原以为你们不会同其他人一块胡闹,怎么连……”泉广钦、泉玉轩。族中最为优秀的子弟。刻苦、勤奋、聪慧。尤其泉广钦,几乎被他视为接班人。“族长莫急……”二人当即叙说自己“暗中投靠”,去往江淮大泽上岸之事。“去往江淮?”“正是,龙人有水道神通,横跨东西,我与玉轩上岸一观,乡音截然不同。”泉玉轩补充:“上岸之后,我们二人多有观察,梁大人颇有义名,百姓推崇备至……”“他有义名,同我鲛人何干?”泉凌汉鱼鳍颤动,叉指帐外,“华岩县邱巡检,少时孤苦,家境贫寒,连赴京赶考的钱都是乡人拼凑。其人发迹不忘乡里,修桥补路、敬老怜贫,远近闻名的好官。只因发妻喜好鲛人泪,又闻鲛人泪滴落时最为璀璨美丽,便抓捕鲛人,生拔尾鳞折磨,血迹斑斑,遍体鳞伤!待我族叔冲入家宅地下,手刃其妻儿报仇,这位好巡检更是哭喊着一人做事一人担,愿以死替之,此乃我亲眼所见!”泉广钦心神震动。他拦住泉玉轩,理了理思绪,解释道。“族长误会,我们二人意思,绝非因梁长老有义名而值得信任。”泉凌汉意识到自己情绪激动,平放长叉。“何意?”“无论梁大人义名对不对外,只要有,咱们部族不止能去,更能去得轰轰烈烈。”泉凌汉不明白。泉广钦继续说。“届时我们仅需向义兴乡民乃至平阳府民宣扬,是梁大人亲自相邀,承诺愿庇护鲛人部族,族人感其仁德,故来投奔。事先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便会是一份共识契约。今后族内旦有意外,进可攻退可守。因为无论何由,皆为梁大人违背诺言在先。是梁大人所为,可揭其虚伪之面,陷其不义之境,以彼之名望,化我族之盾。便是其他缘故,亦能证明梁大人无有庇护之能,使我族来去自由,龙人阻挠不得。”泉玉轩应和道:“族长,退一万步讲,梁大人要真无恶意,且有庇护之力,举族搬迁,互通有无,何乐不为?形势比人强,逃遁不得,避让不得,族人摇摆,当早做决定!”泉凌汉怔神。良久。“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泉广钦,泉玉轩不作打扰,悄悄退至帐外。 第六百零三章 能捡,都能捡 鲛人纠结摇摆。肥鲶鱼毫无烦恼,甩动长须,大啃水果。哗!银珠滴坠。龙娥英侧坐鱼背,轻轻踩水,水流冲过脚腕,分作涟漪流向远方。“四季长气如何合成时序长气?”梁渠躺靠在肥鲶鱼脑袋上,仰头望天。鼎内。青,黄,橙,白,四色迥异的长气交缠、旋转,像是理发店前转动的彩柱。足见四季长气彼此之间的关联性,远比枯木逢春、天水朝露高得多。量变引起质变。单体数目不够?难不成要老乌龟再蕴养一阵?春夏秋冬四条长气,无疑是此次彭泽之行的最大收获。单个拆分出来用途极大,不说升华垂青,给龙娥英、龙炳麟能生造出两个臻象宗师,日后不碰妖王,水泽里横着走。偏偏有个更高位的时序长气,整的人患得患失,舍不得拆……哗啦。水花四溅。“大人!”“炳麟!”梁渠仰身坐起,“鲛人情况如何?”“年轻鲛人躁动非常,搬迁的进度缓慢,几乎停滞不前。”“好事。”梁渠眸光大亮。鲛人搬不动,就证明他们的计划卓有成效,有相当一部分鲛人心向陆地。“长老,要不要再找泉广钦他们谈谈?”“不必。”梁渠摇头,“咱们阳谋慢慢打消耗,泉凌汉自会捉襟见肘,再节外生枝,太显殷勤。年轻有冲劲,喜欢新事物,但不傻,先一天一送,再两天一送,效果可能比天天送还要好。”龙炳麟没有异议。梁长老修为不高却有主见,总能化险为夷;且认知清醒,从不招惹麻烦,懂得利用各方需求左右逢源,身为护道人,反倒有种安全感。“走吧,回去。”“蛙长老……”“彭泽里寻宝呢,丢不了。”龙炳麟伸手抓住鱼鳍。龙娥英拢腿侧坐。水流团住两人一兽,梁渠施展【水行】,化作白流穿梭水下。行至江淮河中,一道熟悉身影闯入感知圈。哗啦。水流溃散。“老贝?”老砗磲驻足抬头,颇感意外。沉水落到老砗磲面前,梁渠上下打量。大狩会上来到黄州,直至今日之前都没见到老砗磲,数日一别,竟然在淮江河口碰面。回望来时路。走过来的?梁渠好笑,拍拍蓝壳:“要来彭泽,怎么不事先说一声?我好直接带你不是。”“步行千里方能沿途览胜!”老砗磲浑身上下哪都硬。“往东半里有水道,你……罢。”梁渠抬手捏合五指,半盏茶的功夫,一条涡流水道凝聚,“从咱们船停的埠头到彭泽,水道基本串通。哦对,往南的水道有个鲛人部族,大几百号人,我想带到江淮去,年长的鲛人对此颇有戒心,有空帮我去说道说道呗?我让江豚护你。”龙人去劝,适得其反。老砗磲不同,慢悠悠的性子加之迥异的种族,反倒会显中立。“为君游说,吾暂舍游览之乐也!”老砗磲稍加挪动,一头攒进旋涡。……让龙炳麟、龙娥英先回去。梁渠上岸寻个家具铺,预备配一个扁平宽大的祝寿礼盒,盛放龟甲。“今晚上能不能做好?”伙计放下甲片,丈量尺寸:“官人是要给许大人送寿礼吧?”梁渠笑问:“礼盒卖出去不少?”“托许大人的福,教咱们喝些汤水。”伙计量好尺寸,抬起甲片,颇有见识的模样,“大人这是龟甲片吧,见过不少好礼,您送的寓意倒好,单片龟甲如此之大,整只龟怕得数丈宽,大精怪?用紫檀、黄花、鸡翅?”“元将军小时候的,不知是精怪还是大精怪时所蜕,用楠木吧,单面刻个寿字,紫檀、黄花太破费。”“元将军?”伙计头脑发懵,“哪个元将军?”梁渠指指龟甲上的青色寿山。“彭泽元将军。”“大人莫开玩笑,小的不禁吓。”伙计擦擦额汗,但见梁渠默默注视,无取乐之意,握住甲片的手轻轻颤抖,“当真?”“我同你一个伙计开什么玩笑?”元将军褪下的龟甲……伙计脑子里一团浆糊,像是一条盛夏落到地面的缺水鱼,张张口,有话堵住喉咙。顷刻。掌柜跑出后堂,洗净双手,接捧龟甲反复打量。老实说,辨别不出。想了想。“大人,不如给您换成紫檀?”“我要楠木!”“不收您钱。”“管上。”……许家宅院。梁渠穿过小巷,来到师父闭关的小院,相比头两天晚上的严肃,整个院子里的氛围轻松不少。杨许、俞墩、陆刚、卓绍琴盘膝运功,徐子帅和向长松庭院里下棋,曹让和胡奇不知去哪。瞅两眼棋盘。向师兄正处下风,让杀得丢盔弃甲。“师父没出关?”“还没。”“徐师兄你买寿礼没有?”“明天寿宴,再不买哪来得及,一株老寿树盆栽,六十八两八!”徐子帅手捏棋子洋洋得意。看得出来,大狩会之后确实阔,腰包鼓鼓。“那可惜,我原来那套瓷器用不上了,想着送给师兄的。”徐子帅听出言外之意,目光挪开棋盘。“你小子,是不是彭泽里捡到好东西了?”“师兄机敏。”梁渠拎出甲片。“龟甲片?”众师兄停止运功,围凑上前。甲片整体扇形,远观漆黑,凑近则是半透明,当为某只巨龟生长时自然蜕下的薄片。单甲片本身而言,属精怪水平,不足为奇。然不比未曾习武的掌柜,众人有修为傍身,一眼望见中间的寿山纹路。感知联结。景象瞬变。潮水涛涛,巍峨高耸的山岳矗立苍穹,流云缥缈,无尽渺小之感涌上心头。这……所有人怔立原地。杨许瞳孔微颤,脱口而出。“元将军!”“大师兄有见地!”梁渠咧嘴,“彭泽元将军小时候褪下的甲片,我让它凝了一道气息为证,用作寿礼。”杨许无言。江淮大泽能捡。彭泽也能?不。不止是捡不捡的问题,分明是结识了元将军!徐子帅不解:“什么元将军?”杨许言简意赅:“彭泽妖首。”妖首?向长松想到江淮蛟龙,紧张道:“武圣?”杨许摇头:“没人见过元将军出手,但它确实是无可争议的彭泽妖首。师弟这礼,怪吓人的。”(本章完) 第六百零四章 出关! 落叶飘转,遮住棋盘上黑白二子。彭泽妖首的甲片,众师兄“爱不释手”,捏住龟片不肯放。足半刻钟。梁渠放到晨光下侧看,密密麻麻,全指纹印子。师兄们意犹未尽。龟类生长会自然褪壳,一蜕前后背甲好几十片,是为极具韧性的薄膜片。精怪蜕下来的无非更厚,用来做甲胄都不合格,撑死入个药。怎奈褪它的龟非同小可。江淮大泽妖首为蛟龙,然神话传说里,蛟龙多以负面形象出现,不大光彩。江淮百姓无人以佩戴蛟龙为荣。元将军不同,明面上没干过强夺龙宫之事,加之少有现身,神秘感拉满。偶有一次。皆是诸如帮“采菱女”、“浣纱女”、“织娘”治愈暗疾、恢复青春。活得够久、怜悯凡人、救苦济世……活脱脱的祥瑞啊!数百年的润物细无声,早已成为彭泽周遭州府百姓心中的一个特殊文化符号。纵使武师亦难免俗。威震八方,名动天下前,谁不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孩?少时受到的熏陶,最易留下深刻印象。杨许不敢想,师弟寿宴上拿出甲片,会有多么轰动,送延寿宝材不一定有面前的玩意有面。关键不破费!里子面子全有。“礼盒呢?”“回来时有寻人配,说天黑前送到,本来想用楠木,掌柜的硬是给我换成紫檀,白赚一份。”杨许失笑。“妖兽甲片能送,放甲片的盒子便宜要占?”“我没要求。”梁渠矢口否认,“掌柜想求一个机会,我给他一個机会罢。”“聊什么呢?呦,小师弟从彭泽回来了!同江淮大泽有何不同?”“梁师弟吃过早饭没有?正好,贾师傅做了早点,有蟹黄小笼包,对付两口?”曹让、胡奇手拎食盒进门。徐子帅挥手招呼。“甭管早饭不早饭,快过来看好东西,保管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二人见到甲片,感知联结。“嘶~”不消说。甲片再添两份指纹。傍晚。黑马甩尾。车轮碾动石板。掌柜亲自乘坐马车,来到许家大门,见梁渠从宅院里出来,悬着的心松有大半。元将军的甲片是真是假,他见识有限,瞧不大出。但从许家里出来,定这么一个款式礼盒,骗子的可能就比较小。要真是元将军……掌柜快步上前,捧送礼盒。“大人,时候尚早,瞧瞧有何不妥,抓紧时间能再改改。”甲片扁平宽大,故整个礼盒像个放大版的披萨盒,因是紫檀木的缘故,入手份量颇沉。正面一个连笔阳刻“寿”字,顶天立地,占据大半。背面为神龟驮山图,祥云为掩,浪潮涛涛。“寿”字底部侧边亦镌刻有梅、桃、菊、松,居中簇拥梁渠姓名,花团锦簇,端是精美。牌面!“好手艺!”一旁的伙计插话:“听闻是元将军甲片,咱家掌柜自掏腰包,请的丁廷赞丁大师出手,要不然,图案如此繁复,寻常匠人没个三四天哪有的好?”“多嘴!”掌柜板起面孔教训,“花再多银子又如何,是多是少,全是咱黄州人对许大人的一片心意,也给元将军一份尊重!”掌柜和伙计一唱一和。梁渠哪瞧不出目的,拍拍礼盒。“掌柜放心,明日寿宴之上,定要给您道上两句。”“哎呦,多不好意思。”“诶,礼盒如此精美,用料如此珍贵,不比旁人的寿礼差,哪能教您吃亏?”“公子盛情,老儿多谢公子!”掌柜不敢推辞过多,躬身道谢,见梁渠颇为满意,临了,搓搓掌心。“掌柜有事?”“尚有一事想问公子。”“但说无妨。”“今早公子离去,老儿我越想越觉眼熟,想起前些日子赤山岭大狩会,见过夺得头名的过江龙画像,丰神俊逸,公子您与之颇有几分神似……”“就是我。”梁渠坦然承认。“当真是公子啊!”掌柜精神大振,“我说什么样的人中龙凤,得见元将军的面!公子本为天下第一流!”妥!许家出来有五成,是过江龙涨到八成!拿回礼盒。獭獭开院中晚练。龙瑶擦干净甲片上的指纹,放入贴满红绒布的礼盒。本想洗澡休息。嘭嘭嘭!徐子帅叩响房门。“阿水,师父出关了!”……歘。梁渠和徐子帅穿梭屋巷,沿途化为残影,带起落叶无数,齐齐奔至庭院。院内四角点燃熊熊烛火,橘光映亮面庞。人数不少。为首的乃许家大祖和二祖,其后许容光夫妇和师娘许氏,许家五人之外,便为九个师兄弟,没有外人。“师父呢?”梁渠环顾一圈,没找到杨东雄的身影。徐子帅摇摇头。“不清楚,先前师父屋里说要出关,我赶紧去叫人,你是最后一个。”好家伙。梁渠总感觉像是要故意凑齐人头一样。“师父怪利索的,前前后后十天功夫?”“此乃厚积薄发……”“今后我便为宗师弟子,嘎嘎嘎。”“徐师兄莫要笑得如此猥琐,不似宗师弟子风范啊。”“大胆!竟敢对宗师亲传不敬!”吱嘎。门轴转动。院内议论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齐刷刷转向房门。屋内无灯,漆黑昏暗。半只脚跨出门槛,迈入橘光。自下而上。一步走出。整个人彻底步入光明。变高了。梁渠的第一印象。相比众师兄弟,杨东雄个子不算高,今日再见,明显高出一寸。不过最为显眼的,当属面容变化,整个人从一小老头变作中年模样。黑须黑发,精神熠熠,眉宇和大师兄杨许不说十成十,少说有八成相似!活脱脱的刻版!无愧为父子!众师兄弟尚未从师父的巨大蜕变中回神,许家二祖率先送上恭贺。一石激起千层浪。“师父!”“师父变年轻了!”“师父可成宗师?”众弟子七嘴八舌。“相差无几。”杨东雄抚须轻笑,“玄黄气食之不难,二三日即成,关窍点于搭建神通,今日主体已成,单差细枝末节的水磨工夫,非再十日不成,明日便为岳丈寿宴,索性提前出关。”许容光正色:“寿宴事小,切莫因小失大。”“自是无碍,岳丈不信,可问大祖、二祖。”许家大祖颔首。“主体既成,水磨功夫,不妨事。” 第六百零五章 神通! 成了!真成了!庭院爆发欢呼,响彻夜幕。其他各处宅院住户纷纷抬头,不知发生何事。杨东雄双手下压:“小点声,天色已晚,莫要吵闹到旁人。”徐子帅等人兴奋未消,亲眼见证师父成就臻象,比自己破境更为高兴。宗师啊!臻象宗师!除开个别州府、防守重地,一府一州之地寥寥数个,知府亦要恭敬问好。嘿。响当当的大人物。咱师父!大武师亲传今日始翻篇。宗师亲传!梁渠与有荣焉。早知如此,当初武馆和书院联合办学,何必用得着那么费劲?旁家武馆使出浑身解数也抢不走!杨东雄上午稍稍抱怨两句,下午其他武馆主就得闻风而动,负荆请罪。梁渠不出头时,总觉得生活中处处有人针对。捕个鱼有癞头张,回个家有三兄弟候着抢钱,交个税有贪官污吏,学个武有老生霸凌,路过个泔水桶,刨食的野狗都能来吠两口。拜师之后,统统消失。无他。天赋展露越高,实际麻烦越少。其中透出另一本质。天赋早晚能变作实力!有天赋,有实力,麻烦一茬接一茬,武不白练了?咋通达念头啊?“好好好!”有大祖、二祖作证,许容光放下担忧,红光满面。宗师女婿!见众人欢闹得差不多,许老夫人走至院外招手,回头解释。“杨婿闭关十日,粒米未进,先前来时,我已让人安排晚宴。”说话间。管家领着丫鬟走进院落,铺桌上菜。香味混着热气弥散,大增食欲。杨东雄腹中空空,感谢岳母思虑周全,于众人的恭维之中坐至上首。“自己人,坐!不必拘谨。”大祖、二祖毫无架子,朝小辈招手。梁渠来时用过晚饭,不饿,但今天主角显然不是自己,乖乖陪坐就成。“卤水鳜鱼,银鱼炒三丝、鱼头煮豆葱……皆我彭泽特色!”许老妇人喜气洋洋,亲自给杨东雄夹菜。众弟子目睹师父捧碗起立,受宠若惊,哈哈大笑,尽是欢享。杨东雄成就宗师,对在座所有人皆有好处,正可谓是其乐融融,过年都不及有今日高兴。酒过三巡,更是打开话匣。天南海北,无所不聊。梁渠拆开蟹壳,夹住蟹黄沾有少许香醋,刚咬一口,便听得徐子帅起哄。“许大人,明日寿宴,我小师弟特地备有一份好礼!”许老夫人笑问:“是为何礼?”徐子帅话锋一转,摇摇头:“老夫人,不可说,不可说!”许氏翻个白眼:“三日不打,上房揭瓦,故意吊人胃口?”许容光擦擦手:“莫要太破费,你们来一趟黄州不容易,只当来游山玩水便好。”“绝不破费,必能教许大人吃上一惊!”“没错!”“惊艳所有人!”曹让、向长松应和。许容光年近九十,耐得住性子。“如此便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前几日故交好友送来几块细润的寿山石,切出不少方料,真要让我吃惊到,老夫给你们一人刻一块方章。”刻章?杨东雄介绍道:“岳丈是黄州有名的篆刻大师,一印难求。”许容光摆摆手。众人眸光大亮。甭管懂不懂纂刻,值钱的就是好东西!白嫖一块印章。梁渠心情愉悦。不谈象征意义,单价值来说,说不得比精怪甲片还要高出不少!“来来来,举杯举杯,为师父贺!为许大人贺!为大家贺!”热闹大半个时辰。庭院渐渐冷清。树影婆娑,酒坛空空。半个鱼头沾着酱汁耷拉在盘外,三两根菜叶沾在瓷盘边沿。梁渠扔下蟹壳,打着饱嗝躺靠椅背。许荣光夫妇和大祖二祖早早离去,徒留师兄弟几人面面相觑,却是不走。大师兄杨许知晓众人所想,带头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师父成就宗师,所成就神通为何?”神通。狩虎到臻象的最大不同。指地成钢,抽刀断江,斩空留痕……种种玄妙效果皆似神人。旁的不说,单看【水行千里】便能知晓。强如彭泽妖首元将军,面对如此神通亦无可奈何,不得不坐下来谈条件。故不止是梁渠,其余师兄师姐全十分好奇。杨东雄没卖关子:“大辟伏魔。”众人双目放光。“果然如此!”“效果呢效果呢?”“不谈威力,大抵是能凝练刀痕了吧。”杨东雄食指虚空一划,一道银光灿灿的锋利刀光凭空浮现。梁渠目视,竟觉眼睛生痛,流出泪来。向长松等人更是不堪,眼眶通红,闭着眼倒退数步。“师父,快收了神通!要瞎了!”杨东雄哈哈一笑,轻轻弹指,刀光溃散。“凝而不发,藏痕于虚空之中,至多能保留三到五日之久,待敌踏入,可瞬发为伏魔刀阵。若藏于实物之上,留存更久,半月有余,待为师熟练之后,当能延长到月余。”徐子帅思维极快:“此前越王给过阿水一块腰牌,师父如今是不是有相同手段?”杨东雄抚须:“不错,寿宴之后,给你们一人制备一块。”众人精神亢奋。有宗师师父就是不一样哈!“师父闭关时我们便猜会是何种神通,果然是大辟伏魔!”大辟伏魔,不算意外。毕竟杨东雄的真罡和擅长武学,俱为大辟伏魔刀。四关七道。后面夭龙,熔炉,化虹如何,梁渠暂且不知,但臻象之前,皆有迹可循。四关奠肉身根基。奔马,启开九窍。狼烟,凝脉搭桥。狩虎,建屋起楼。臻象,神通造化。建屋起楼到神通造化,听上去毫无关联,实则不然。神通造化的种子,早于狩虎便已埋下。奔马入狼烟,一脉未凝,人桥未立,只因真罡缘故,战力飙升。狼烟入狩虎不然。既不如奔马到狼烟有真罡,又不如狩虎到臻象有神通。战力提升是不小,但破境的提升曲线相对“平滑”。第一个陡峭攀升点,得等到第一重楼搭建大半,楼内埋下“神通种子”的时候。狼烟到狩虎,即天地人三桥,延伸出天地人三重楼。其后“楼宇内埋神通种,发芽顶生作梁柱。”所谓宗师三步,即要孕育此时埋下的“神通种子”,彻底显化,一步一神通。故不仅狩虎同宗师之间差距极大,宗师与宗师之间亦然。三神通对一神通,光数量便是碾压。神通互相配合,走配合和功能路线,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不过也有层层晋升同一神通者,连续三步皆为同一神通,一招鲜吃遍天,走质量路线。狩虎之境。颇有高考完填志愿的感觉。明明距离臻象颇为遥远,一转眼就要做会影响自己整个人生的选择。当然。神通种子可以改易,只是难度嘛……不如多花心思琢磨琢磨填好志愿。(本章完) 第六百零六章 非三品不可 “俞墩、梁渠,你们二人将入狩虎,切记谋定后动,莫要白白浪费大好年华。”“师父放心,定会三思后行。”“绍琴,真罡准备如何?”“学小师弟一句话,八九不离十。”“好!曹让……”叮嘱几句。杨东雄遥望月色,挥手遣散弟子。“今夜无事,早些回去歇息,切莫耽误明日寿宴。”“等会。”许氏抬手,“我倒有一事要说。”“师娘?”“去正厅。”众人挪步,带起的微风吹得挂画轻晃。厅堂居中的八仙方桌上,九个托盘呈三行三列排开,内纳两件迭好的衣物,两条腰带,侧边再配两个冷香囊,暗香浮动。许氏侧坐挥袖。“一人一套,左上是老大的,左二是老二的,依次往下,自己拿。”杨许揉捏布料,神色惊讶。“龙绡、鲛绡?”俞墩回想起来。“小师弟的?”许氏颔首:“今年五月,小九从香邑县带回来的,一人一匹布,送到我这来给你们做衣裳。裁剪裁剪,两季各一套,余下边角料我制了两条腰带、两个香囊,全按你们的身量来,正好明日寿宴,穿着得体些,好教旁人知晓咱们是一家人。”徐子帅欣喜:“小半年,弟子以为让师娘贪墨,全没敢问。”“找打!”“哈哈哈!”九人依次拿走自己那份。梁渠揉捏托盘里的衣服,衣袖不为龙绡,反为鲛绡,半透明的薄纱,透肉不至于,罩在外面的轻纱,但怎么瞧都不像男人穿的,且一数,整整六套。“师娘,师姐的衣裳怎么到我手里来了?”“谁说给你的?”许氏坐下抿口茶水,“有龙灵绡,用得着我给你做衣裳?盘里那份给娥英和小瑶,小璃的。”梁渠闻之大憾。“龙灵绡变化再神,哪及师娘手艺半分?”“你以为你师兄师姐的就是我做的?”许氏翻个白眼,“一人两套,十八套,再给我半年光景也来不及。”俞墩笑说:“师弟今日拍错马屁,黄州许家布匹生意天下闻名,黄州的裁缝也是。当年师娘嫁来便有好几个厉害绣娘裁缝跟到淮阴定居,手艺一绝,平阳镇上的大半布匹手艺,全是师娘手底下开枝散叶出来的。”“嘶~”“款式倒是我定的,”许氏补充一句。“我就说!”“好了。”许氏轻合茶盖,“拿完回去试试,有不妥的地方,赶紧拿过来,留一晚上的时间能再改改。”“得嘞!”从院落里出来,两侧长廊贴满寿字。偶尔仍能见到下人步履不停,搬抬一张长条几、两份盆栽、屏风不知要往哪去。热闹啊。小院。梁渠放下托盘。“来来来,出来试试新衣裳!”龙瑶好奇:“长老,什么新衣裳?”“我师娘给你们做的新衣服,一人两套,顶上两件娥英的,下面四件伱们的,全有,哦,等等,炳麟你没有。”梁渠见龙炳麟从厢房里探头,悲叹一声,“师娘厚此薄彼,咱哥俩全没有。”“一人有两套呢。”龙璃眯眼笑,“炳麟大哥个子太高,穿不进,长老真要喜欢,让娥英姐匀一套给你?”“是极是极,长老修为高深不怕冷,明日可以穿娥英姐的夏装。”龙娥英手捧衣裳,投来目光。“咳咳,勿要玩闹,快去换上试试,不合身还能改。”“长老想看就直说嘛!”“不想!”梁渠义正言辞。片刻。龙瑶,龙璃推搡龙娥英出来,稍转一圈。“好看。”梁渠由衷赞美。“太晚打扰师娘不美,另一套呢,快快换上吧!”……雄鸡报晓。天光浮紫。临近立冬,清晨透出寒意,枝丫上的落叶褪个精光,零星几片摇摇欲坠。整个许家大宅却引燃热情。一声锣响,后花园里的戏班子高台上翻起跟头。丫鬟拎壶,穿梭倒茶。寿会辰时开始,故台上大戏未出,皆是情景小戏。年轻人三两相聚,喝茶唠嗑吃瓜果。放眼四周。花园多出许多新面孔,不知是哪家的子弟近日回归,碰面之时,两头尴尬。人实在太多,同样姓许都不一定能认出谁是谁家的。但不少人知晓梁渠。大狩会一举成名,不少子弟想来打招呼,又不大好意思,老用余光打量。好比箕水豹的朋友只有尾火虎。圈子不同,难免自卑。生怕自己主动,碰个一鼻子灰,当众丢人。当然,有不少目光梁渠感觉没落到自己身上,而是身旁的龙女。期间。霍家、池家及各个小家族不断赶至,包括黄州知州胥万兴和州同、州判。寒暄一二。州判汤玉友扫视,径直朝梁渠走来。“梁大人!”“汤大人!”“前几日便派人去寻,岂知梁大人去往彭泽,未曾遇上。”“可是赵家一案有了眉目?”大狩会之后抓捕赵老爷归案,梁渠一直没管,全权交给专业人士处理。不止是给黄州官员分润功绩,此举也更符合规矩。毕竟黄州地界。汤玉友摇头。“不肯说?”“不肯向我们说。”汤玉友纠正,“赵胖子说他有重大消息,非得见三品大员方说,且言教我们知晓,不是好事。”甭说。这招挺有效。汤玉友本想严刑逼问,闻言汇报给知州胥万兴,最后放弃。为官多年,二人知道有些东西知道太多,真不是什么好事。涉及前朝余孽,再小心不为过。人已经抓到手,平白捞份功劳,没必要再去惹骚。“三品大员……”梁渠思来想去。这是要苏龟山亲自出马的意思?河泊所提领卫麟不过正四品,徐岳龙从四品,除开苏龟山,没有比这两人品级更高的。赵胖子果真有东西。平白戏耍三品大员,下场绝对比严刑逼供更惨。汤玉友余光扫过,见到梁渠脚边木盒,颇为好奇。“梁大人是备了什么寿礼?竟用紫檀木盛装?且如此宽大扁平?”除非有求于人,否则以梁渠关系论,送个几十两,了不起上百两的东西就成。眼前光紫檀木就占据不少分量,上面的雕花看上去亦出自大师之手,相当精美。单一个盒子价值百两有余,里面装的不得上千?“不值钱的小玩意。”梁渠摆摆手,“盒子是去配时,掌柜非要送我的。”“哦?”汤玉友惊奇,“梁大人能否透露一二?”“辰时一到,送礼唱名时汤大人便能知晓。”“拭目以待。”(本章完) 第六百零七章 大点声 嘭!啪!炮仗一刻一响,浓郁的硫磺味弥散四方。花园张灯结彩,红缦垂扬。西南角落。归家晚的许家子弟煮茶论英雄,手剥花生指点江山,议论哪房谁家的子弟更出息。无意间望见梁渠身旁龙女,眸光大亮,手肘戳戳桌上嗑瓜子的大龄青年。“许三哥,东面小子谁啊,怎么从来没见过?”许三哥瞅两眼,摇摇头。“没印象,我前天到的黄州,不过这小子肯定不一般。”围者纳闷。“不识怎知厉害?”“喏,人旁边的女人看见没,漂亮么?”“漂亮,真仙女,就是个长得忒高,比我还高半个头。”“是你矮。”“找揍?”“个高好啊,腿长!瞧着羊脂玉一样!真想摸摸她的脚,延年益寿啊!”“好!有品味!”“嗤,让你们闻闻味,真拿筷子夹上菜了?”许三哥吐出瓜子壳,面露不屑,“撒泡尿照照,就是这么漂亮的女人,来有两刻钟,没一个人敢上去搭话,能不牛逼?”“嘶~”一语惊醒梦中人。无端闲聊。日光渐升,人群渐密。寿堂内。稀疏时尚不明显,人一多,乌乌泱泱,各个圈子泾渭分明,像一个个扎推团簇的泡泡。核心圈层,许家两祖、杨东雄夫妇、许容光夫妇、霍家、池家宗师、黄州、筠州知州。而在此圈之外,足有一个丈宽有余的“无人区”。路过者无不欠身礼让。旁人有事,或想问候,非得圈外喊一声方才踏入。这不是规矩。没人定这样的怪规矩。皆是下意识的自发行为,好比鬣狗遇上狮群,自觉让开道路。无形的事物变得可视化。除开核心,稍次一级的,两州州同、三家家主、各房有本事、有地位长子。再次一等,小家族家主、狩虎大武师……圈子一级一级的等降等,各圈“无人区”的范围相应缩窄,且到第四层开始,偶尔会有人冒犯踏入,企图“跨圈”。年轻一辈则多处寿堂后花园。不同于宽阔、无遮掩的寿堂,人们下意识抱团,以应对更强势者的冲击。花园错落的景观和灌木成为天然屏障。此外年轻人等阶观念轻、讲究少。园内没有如此明显的“圈泡泡”,相互间融合性更强。不过不分等阶,不意味无“势力”划分。梁渠晃晃茶水。托师娘的福,清一水鲛绡、龙绡,腰带、袖边各处绣有金丝,白配金,晴天朗日之下,相当耀眼,就差竖块牌子说我们几个是一起的,“生人勿近”感极重。“明明是许家设宴,尽叫外姓人出风头。”少年撇嘴。嘭!大手拍桌。周遭人猛吓一跳。“胡说什么?”许利杰低喝,“杨宗师是许寺卿女婿,他的亲传就是咱们许家自己人!尊卑不分,亲疏不分,掌嘴!”其余人急忙劝阻。“杰哥别生气!小纬年纪小不懂事。”“是啊是啊。”“小纬快道歉!”“道歉啊,听见没有!”角落里的插曲知晓者不多,只拍桌一下吸引到不少人视线。梁渠稍看两眼,以为自家人教训孩子,收回目光。桌子上的瓜果换了两盆,空壳子堆成小山。镪~盘香烧断棉绳,铁球落入铜盘。闲话静默。梁渠精神微振。要来了!寿堂内。总管、司仪、礼笔披红戴彩,许容光身穿新衣,背北朝南,端坐寿堂之上。一切就绪。许容光命令“穿堂”。司仪传唱。至此。鸣炮奏乐!穿堂风过,衣袂飞扬,长子许汉平沿寿堂中线踏行,轻斜火折,引燃寿灯。寿灯为金焰烛,按寿龄满十上一株。歘!共计九支,寿堂暴明。众人眯眼。焰光闪烁,许汉平致祝寿辞,内容无非是千恩万谢养育之恩,赞颂老人一生功德。辞毕,拜始。叩拜分团拜、家拜和夫妻两口拜,血亲磕头,余者行礼。儿孙们按长幼尊卑,礼仪约定,依次走过寿堂,献礼。司仪立于堂口,逐一报咏。此即“唱名”。当然,不想唱,知会一声便是,可欲献重礼的定不愿寂寂无名,颇有攀比之意。行至此步,按理该由长子长媳先行端酒上寿,旋即众人发现,端酒上前竟不是许汉平,而是许容光的三女儿许婉!合礼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知道的人明白缘由。不知道的询问他人,大吃一惊。怪怪。宗师女婿!女婿半个儿。岂不言许家有三位宗师!?许容光执酒离座,到堂前向外敬天,向内敬地,然后回座。“杨东雄、许婉夫妇,送三百年延寿兰血灵芝一份!黍稷稻粱,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祝父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哗。三百年延寿兰血灵芝!狩虎以下服用,少说延寿三年!无愧宗师。出手阔绰!到臻象境界,肯定用不着拜寿,谁让杨东雄是许容光的女婿?直叫人大开眼界。许氏献酒之后,方轮到长子许汉平,至此已无上酒环节,直接磕头。许汉平送的礼中规中矩,一株延寿半年的宝植。有落差,但不大。长子不如小女,旁人必要议论,偏偏杨东雄地位摆着。天上日月,孰能无睹?此间。许容光躬身给每个参拜者发小礼品,多为金银戒指等小玩意,孙子辈的发小红包。大师兄杨许为外孙,未婚,故领头团拜,领得一张五百两的大银票,比亲孙子都多!“好复杂啊。”龙瑶趴到桌上,龙璃以手托腮。两人头一回遇上寿宴,特来凑热闹,岂料整套流程看着就头大。谁先谁后,全有讲究,没成亲的和成亲的亦有区别。无聊。梁渠笑说:“不用你们拜,寿宴开始,吃就行了。”“坐好!”龙娥英轻拍二人后背。血亲拜完。祝寿仪式顿显轻松,再上前祝寿的顺序,不是看什么辈分大小,转而为地位高低。高的要上,低的就得顺势往后排。“黄州知州胥万兴夫妇,赠蓝玉宝镯一对!祝许老寿星……”“筠州知州……”各大家主和知州唱过名。杨许回来提醒:“师弟师妹,到咱们了。”“师兄莫急。”徐子帅乐呵道,“话本里厉害的全最后一个上,师弟上太早,剩下来的人不好意思唱名怎么办,要是备了厚礼又不得唱名,多得罪人啊。”“杞人忧天。”杨许挥手,“师弟送的礼旁人压根不会有攀比心,谁也得罪不了,赶紧的。”“成成成。”徐子帅的压轴梦破碎。除去大师兄,师门八人借屏风遮掩绕行,顿时瞩目。寿堂门前。司仪吩咐礼笔记好姓名,恭敬询问。“几位大人可要唱名?”“不唱不唱。”徐子帅连连摆手,从二师兄指到八师弟,“我们七个全不唱,单唱我小师弟的,一定要大点声!”话罢。徐子帅掏出半个小锞送给司仪,手掌往上抬。礼笔新奇。送的什么好礼,值这般隆重?寿礼递出。木盒宽大,模样别致。司仪倒识货,一眼认出礼盒是紫檀木,打开一观,一片半透明的……龟甲片?然就在龟甲片暴露出来的一瞬间,堂内数位宗师目光齐齐投来,神情稍凝。许容光念到昨日夜谈,前倾身子。个别大武师察言观色,望向龟甲,直至瞧见一抹青山,怔在原地。梁渠低语几句。司仪双手微颤。“公子当真?”徐子帅催促。“什么真的假的,我小师弟说什么,你喊不就完了?你是当铺老板么,要辨真伪?”司仪自觉失态,再三观摩,气沉丹田,用尽毕生功力,仰头高唱。“杨宗师亲传,大狩会头名,梁渠梁公子,送彭泽妖首元将军,幼时甲片一枚!祝许寿星,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喜至庆来,永永其祥!”哗!寿堂哗然。(本章完) 第六百零八章 赤诚心意 寿堂内。许容光坐北朝南,居中靠墙,各家宗师坐至两侧。人群原本团结于此,往南渐疏。司仪高唱,引得人不自觉地挪动脚步,往南边堂口围,整个疏密彻底颠倒。议论渐大。“元将军?哪个元将军?”“妖首,妖首!彭泽有两个妖首不成?你一个人,能有两個脑袋么?”“不是妖兽?”“傻帽,耳聋早去治,给你推个老大夫?”“元将军彭泽湖内流传数百年,当为武圣妖王!妖王幼时甲片,了不得,许家今日摆寿宴,面子挣大发……”“不是,过江龙真过江啊?这小子以前没来过黄州,没去过彭泽吧?怎么几天功夫和元将军结识上了?”“听闻梁公子曾为越王世孙师父。”“杨宗师高足,自当背景不凡,本事通天!”“三大家,池家,霍家共占筠州,唯许家独占黄州,到底是有能耐的,眼下我瞧着是越来越昌盛……”司仪极有眼力劲,见场内宗师无人怀疑,当即明白手头的是真货,唤上礼笔,二人各自一边,抬起紫檀木盒,绕寿堂慢走,边绕边唱,好教每个人瞧个清楚,听个明白。寿礼好。不止送的人有面,受的人亦然。今日来祝寿者众繁多,为确保按时开席,司仪本该陆续不停地唱名,让人上前拜寿,眼下直接按下暂停键,变成梁渠的独角秀。堂内人无不探长脖颈张望。此情此景,活似参观一张特大号的“披萨饼”。梁渠身心舒畅。暗暗给徐师兄竖大拇指。好师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元将军神龙见首不见尾,除开个别美女运气好能钓出来,世人单听过,没见过。眼下何止是见,脸皮厚的,更能顶着白眼上手摸一摸呢!龙瑶、龙璃抱住龙娥英。长老风光,与有荣焉!先前无趣的寿宴,顷刻间变得生动有趣。许家二祖靠向杨东雄:“此等寿礼,昨晚怎不早说?”杨东雄失笑:“二祖误会,当真不知,昨日宴罢,我问弟子,亦被蒙在鼓里,此事当问杨许。”三家宗师回望。坐在杨东雄身后的杨许跨步上前:“大狩会后没几日,梁师弟便赶往彭泽游历,二十九日方回,再露面,便携回此枚甲片。”宗师了然。话毕。司仪绕场一周,登上台阶,让各家宗师好生观览,最后送到许容光面前。许容光伸手轻轻触碰,尤其甲片上的青色寿山纹路。精怪水平的龟甲片不难找,彭泽里多得是,然而上面凝聚的妖首气息作不得半分假冒。观之见泽潮,见山岳,见祥云……磅礴至此。如假包换。甚至不是无意沾染,而是刻意凝聚,烙铁一样烙印其上。寿宴上收一份元将军甲片。彭泽州府数百年来头一遭。说出去不知要羡煞多少旁人!徐子帅躬身咧嘴:“元将军幼时甲片,不知老太爷惊讶到没有?”许容光开怀至极:“我说不惊讶,谁人能信?杨许,一并上前来。”杨东雄身后的杨许几步走至前列。许容光唤来总管,接过一个大红布袋。拆开红布袋,里头又有九个小红盒,辨别过盒子上的姓名,一盒盒地给出。梁渠启开红盒,里面躺着一枚寿山石印章,底部塞个小盒红泥。稍抬印章,显露刻字。字体瘦劲挺拔、端庄雅正,线条悬针垂露、婉转流畅,一派篆刻大家风采。正为许容光亲自篆刻的印章!许容光抚须:“寿山石印章前几日便曾刻好,是你们各自姓名,杨婿高足难得来一趟黄州,今日不叫我惊讶,也是要送你们的。”徐子帅摩挲印章刻字,欣喜之余却不满意。“老太爷,这不对吧?”“哦,有何不对?”“刻印本就为老太爷事先答应,万不可同今日拜寿的红包混为一谈啊。”“哈哈哈,好小子!”满堂大笑。许容光分外高兴。径直从托盘里抓出一沓红包,一把金戒指,红包一人一份,金戒指松开小指,一人数枚的落给,余下大半把轮到梁渠,却是悬而未落,故作考验。“昨日说好不破费,甲片暂且当你神通广大,未有开销,但这紫檀木的寿盒,总得花费不少吧?”“非也。”梁渠抱拳,“正好老太爷问起,紫檀木的寿盒是城东家具店的王掌柜相送,从头到尾,小子一个银毫、一个铜子没花,从里到外,全是赤诚心意!”“哈哈哈,好好好!”许容光大笑不停,几十枚金戒指,一股脑全推塞给梁渠。不。该说从梁渠祝寿开始,许容光笑容就没止过。场内氛围热烈,一派喜气洋洋。宗师女婿。妖首甲片。哪家寿宴有这般热闹,精彩?总管趁势挥手。左右下人从花几上撤下寿桃,擦干净指纹,连寿盒带元将军甲片陈列其上。教所有踏入寿堂之人,第一眼皆能望见甲片。至此。梁渠送礼的热闹方稍稍结束。司仪,礼笔回到堂口位置,紧锣密鼓地登记下一位祝寿者,让暂停的祝寿过程重新流动。原本定好的排名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本该挨到后头的几个小家主突然被总管通知转到前面来……回到花园落座。年轻人目光“络绎不绝”,穿鲛绡的龙娥英都吸引不了,全往梁渠身上招呼。丫明明都是同龄人。美人相伴不说,怎么就能一直出风头?掏个寿礼都能震惊四座。狗贼!哗。滚水冲烫,茶叶舒张。丫鬟擦净桌几,沏好新茶,转往别处。“咳咳,师弟,吃水不忘挖井人啊。”嚓嚓。金子碰撞出清脆声响,徐子帅放下红信封,抽走里头的五十两银票,抖抖手里戒指,眼神示意。“可不敢忘,今日多亏师兄!”梁渠回到座位,拨出一半金戒指送给徐子帅。几十枚金戒指听着不少,其实不算多值钱,单图个好彩头。“好师弟!不枉我出半个小锞!”徐子帅大喜。梁渠也没忘记座位上的龙女,余下一半,让三人随意,挑大小合适,款式喜欢的拿。唰!《眼识法》里,牛毛般的视线转为针刺。 第六百零九章 能臣干吏 目光如针。整个花园无数银针袭来,扎到后背,入肉三分。刺挠。很他妈刺挠。头一回发现舍不得关的《眼识法》有副作用。赤裸裸的嫉妒!梁渠挺直脊背,靠后刮蹭。龙娥英手肘碰一下挑戒指的龙瑶,龙瑶反应过来,伸手要帮。“别!”梁渠抬手制止,他大致能猜到刺挠的根因,寿宴小秀尚且如此,龙女帮忙不得急眼掀桌?火上浇油要不得,得饶人处且饶人。坏了寿宴,不美。“哈哈哈。”徐子帅乐出声。杨许、俞墩等人面露诧异,旋即发现梁渠窘迫,稍加思索,明白过来,嘴角上扬。唯独龙女不明所以。“师姐,跟你换个座。”卓绍琴捧捧手里的五六戒指,意图不言而喻。“尽管挑!”“师弟大气!”卓绍琴眯眼笑,越过龙璃、龙娥英,坐到龙瑶左边,抱着她一块挑戒指。龙娥英明悟几分,审视花园,微微蹙眉。“呼。”梁渠换到龙璃的右手边,身心舒畅。花园位于寿堂正后方。众人落座之处在寿堂和花园的中间地带,两头全能看,视线非常好。怎奈梁渠原先位置背对花园众生,独自承受所有。眼下绕桌转个小半圈,一半能见寿堂,另一半能看花园,肆无忌惮的视线顿消大半。无他。生怕目光对上。大狩会上的凶悍历历在目。左拥右抱的狗贼固然可恨,但更可恨的是自己打不过这凶人。悲~寿堂内。龟甲反射烛火亮光,亮的耀眼。沉寂半晌的唱名重续,然零星两个后,再度沉默,过有两刻钟,唱名方连续不断。“总管倒是周到……”向长松问:“大师兄何出此言?”杨许稍抬下巴。“师弟送完龟甲片,大抵是担心会无人敢唱,我瞧总管把原先该排后面的人,全调到了面前来,州同、州判等人往后顺延,隔开一段时间,等龟甲影响渐消。”“中间我听着唱了两下,送的还挺贵重的。”“寿礼有讲究,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关系,送什么样的寿礼,倘若不符合自己身份,要么是愣头青、冤大头,要么有求于人。”向长松若有所思:“那对两边全不错,顺延往后的避开影响和尴尬,顺延往前的唱名时候前后无人,反倒显眼,各取所需。”“厉害啊。”闲谈几句。唱名不歇。徐子帅无所事事,教丫鬟送来纸张,掏出刚得的印章,按压红泥盖着玩。甭说。在场师兄弟没一个懂书法,就是瞧得出来章好看,且越看越有韵味,越看越顺眼,爱不释手。余下师兄姐弟各掏刻章,纷纷往纸上盖印姓名。梁渠把玩一阵,让给感兴趣的龙瑶、龙璃。“白文如晴霞散绮,玉树临风;朱文如荷花映水,文鸳戏波,许老先生名不虚传。”曹让感慨。向长松抬头:“这是说许老太爷的?”“嗯,昨夜我知晓许老太爷是篆刻大家,特意去许家藏书楼查了查,跟看门的老人闲聊一阵,得知这话是太祖拿来夸赞许老太爷的,许老太爷归乡之际,太祖亲手写出来裱了副字,就挂在许家藏书楼里。”嘶~人靠衣装马靠鞍。什么玩意都要个参照物,参照人。本来对许容光篆刻大家的身份本来没有深刻认知,听得是皇帝夸赞,大家只觉水平高到天上去,肯定是天下一流的书法大师。胡奇问:“曹师兄,什么是白文,什么是朱文?”“大体就是阳刻和阴刻的区别。”曹让指向纸面,“沾上印泥,印出来字是红的,就是朱文,印出来白的,就是白文。”众人低头观察。白底红字。“咱们的是朱文?”“嗯。”“赚了赚了。”徐子帅惊喜。送个六十八两八的盆栽,得个五十两的大红包,几十枚金戒指,另有一枚皇帝夸过的篆刻大师的印章!祝寿好啊。船有师弟,吃有娘家,送个礼还能回本!“唱名是不是结束了?好久没听到了。”向长松抬头。“好像是。”众人往门外看,果真见外头排队的人稀稀拉拉。寿礼辰时开始,如今已到巳时五刻,一个多时辰,整个送礼唱名流程堪堪结束,足见来的宾客之多。有的人甚至没有座位,进来送个寿礼就绕屏风出去。再候两刻钟。司仪见无人再来,筹备下一流程。总管挥手张罗。下人往来,忙而不乱。待寿堂内铺设开圆桌,人群各散,按照座位次序坐好。龙瑶、龙璃翘首以盼。然等半天。唯见许汉平端来足需一人环抱的寿面大盆,热气腾腾,许氏从旁候立,用长筷子挑出一碗,勺子舀上汤汁,捧给许容光品尝。吃过,整盆寿面端下,分派给许家子弟,更有人主动上前讨要,沾沾喜气。各大桌面亦呈寿面。龙璃大失所望,给梁渠盛上一碗,悄悄凑到耳畔。“长老,寿宴就一盆面啊。”“谁说的,没开始呢。”梁渠好笑,“寿面算是‘早饭’吧,怕给你饿着,吃完寿面,叫‘暖寿’,再等一阵就该上菜,你要饿,多吃两碗垫垫肚子。”“不,我要留着肚子!”龙娥英瞥一眼龙璃。龙璃坐正身子,眼观鼻观心。垫个胃。花园里锣鼓喧天,大戏开场。哄闹,长子许汉平手捧漆盘,来到宗师围坐的主桌前,举案过头,恭敬上菜。接连三回。周遭客人高呼换人。丫鬟,小厮捧持托盘,鱼贯而入。“好了,这下开始了!”……潮水涛涛。上饶埠头渔船停留甚少。天气渐寒,再过几日立冬,鱼获日朘月减,渔夫们全想趁着最后末尾,多抓几网好过冷冬。水花四溅。泉广钦,泉玉轩观望一圈,确认无事,向水下挥手。人影上浮,由暗及明。噗。泉凌汉钻出水面,鱼鳍抖动,甩落水珠,环视一圈,感受鱼鳃里大不相同的水质,深深震撼。“此地便为江淮?”“正是,泉族长不妨上岸一观。”龙炳麟盛情相邀,“河泊所提领徐大人已在岸边等候。”沉默少许。“好!”少顷。“泉族长!”徐岳龙亲眼见到鲛人,满心欢喜。平阳河泊所设立两年不到,同江淮龙人,鲛人先后建交。什么叫能臣干吏啊!(本章完) 第六百一十章 三赢 上饶埠头。寒风凛冽。徐岳龙、冉仲轼等河泊所官员盛情邀约泉凌汉上岸观览,畅谈“鲛人-龙人-河泊所”,三方一体,携手合作的美好未来。数千里外。龙人聚落的中央广场。白鲟游梭甩尾,大王莲轻轻摇曳。扰乱的水流偶尔会惊动附着莲叶茎秆的银色气泡,幽幽上浮。“平江、平河,你们干什么呢?”“干好事!”龙平江、龙平河支个小摊,向路过的龙女分发宣传册页,短短半刻,聚拢来不少围观者。“一个时辰十五两银,给老乌龟刷背、除藻、搓泥、洗金毛猴,全凭自愿,有想去彭泽的龙女,来此报名!”龙人询问:“只收龙女么?”“对!”“为何?”龙人不解。刷背、除藻、搓泥……女人干得,男人干不得?“实不相瞒,此龟喜好美色……”元将军的独特癖好,龙平江坦言相告。哗!此言一出。人群轰然炸开,离去大半。“不去不去。”“走了走了。”“奇葩老妖。”“莫走啊!”记名中的龙平河大喊,“我们与元将军约法三章在前,单除藻,刷背!且我们同蛙族合作,原先定好的一个时辰二十两,其中有三两让渡给蛙公。到时去往彭泽,会有蛙族保护你们!蛙公名誉担保!”听得有蛙公担保。人群止住离去势头。龙人对蛙族抱有相当程度的信任。“二十两,我们拿十五两,三两给蛙公,另外二两呢?”“咳咳。”龙平江竖起两根手指,“涡流水道一去一回,二两。”“自己游是不是不用掏这二两?”龙平河瞠目:“兄弟,江淮大泽到彭泽,隔有小半条淮江,你自己游?”“平江哥,我们为何非赚这银子?除去龙君在时,人族会要,平日里没人收啊。”龙平江笑道:“眼下用不着,今后可不一定。”“怎说?”“水上岛屿!”“水上岛屿?”“没错!泉族长,我们河泊所先前派人勘探过附近水域,发现平阳府往东偏南方向一百二十里,有一处绝佳地形,可谓‘群山环绕’。水底的矮山,整体走势延绵二里有余,距离水面最近点不过半丈,江淮大泽水位浅时,更有石块裸露,偶有商船于此触礁。今后我们河泊所意图凭此山搭建水上岛屿,以供三族商贸。”冉仲轼立足小舟,展开一份图纸侃侃而谈。“整座岛屿的原则为‘鲛人不上岸,人族不下水’,双方君子之交,绝不插足对方领域,仅修建临时港口,供商船歇脚。”叽里呱啦一大通。坦白说。泉凌汉没听懂。徐岳龙解释道:“宝鱼、妖兽肉、水中宝植、矿物乃至鲛绡、鲛人泪,凡是鲛人有的,我们都收,凡是鲛人要的,我们都能提供,一切商贸,皆于此岛进行。”泉凌汉皱眉:“此举同龙君尚在时有何不同?偏要单独设一岛屿?”徐岳龙、冉仲轼面面相觑,笑道。“于鲛人族,族长权当安全方便就好。”离岸一百二十里。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安全距离。泉凌汉不答应也不拒绝,模棱两可说:“岛屿谁人来建?”冉仲轼道:“水岛修建,天舶商会答应全权负责,栽种水松木,且愿出五成花费,河泊所拨款再出一成,余下四成,由鲛人和龙人各占一半,此事炳麟兄已经同意。”泉凌汉转头。龙炳麟颔首。事关梁渠,三位长老没怎么思考便答应下来。自从四长老出现,点化龙人兄弟,族里三位长老精气神截然不同。原来脚不沾地,最为忙碌的三长老,竟在自家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用人族话来说,提前过上致仕生活?“我思量思量。”“不急,泉族长千里迢迢从彭泽赶来,想必十分疲惫,是该多休息休息,方能神思敏捷。”“告辞。”人族狡诈,不敢久留。要一份岛屿建设图纸,泉凌汉和龙炳麟,泉广钦几人游动离去。目送鲛人、龙人消失。徐岳龙眺望大泽,心胸开阔。有鲛人、龙人,两大水下种族陆续加入大顺商贸,南蛙仍会远吗?届时整個江淮大泽南域局面必将彻底打开,恢复龙君在世时,“陆上-大泽”互通有无的繁华荣光!过税和住税哐哐收,政绩蹭蹭涨,有了合作和信任,再联合龙人、南蛙,横击鬼母……嘎嘎嘎!卫麟拿什么跟他斗?“对了,阿水上回来信说抓到赵老爷,派人去黄州没有?”……鲛人、龙人齐头并进。梁渠厅堂内大吃大喝。美酒佳肴,觥筹交错。唯一的缺点,敬酒者繁多,来回旅酬、避席。杨东雄新晋宗师,其亲传注定会是整个寿宴上最靓的仔。何况梁渠亲手打出元将军甲片的王炸。大多数人凑不到宗师跟前,便来向宗师弟子表达祝贺,且好问问,对方究竟如何认识的元将军。自古以来,传说故事里得见元将军的,无一例外皆为女性,头一回有个男性,更没见有薅东西出来的,令人充满探索欲。搪塞借口,梁渠早早编好。诸如行舟船上,忽有大雾弥漫,茫然间小舟撞山……有人好奇元将军脾性。自然是宽仁大度,隐居彭泽的智慧老者,难不成好色无度的老乌龟啊?礼已经送了出去。老乌龟不行,就是甲片不行。甲片不行,岂不是打自己的脸?“梁兄!”“许兄,池兄。”许江明、池昂,大狩会上的老熟人相继而来。其后许利杰等靠梁渠获得前十名的子弟跟上。祝宗望,霍洪远张望,瞧见此桌如此热闹,思索片刻,执樽相会。花园内咿咿呀呀,大戏不止。宴会未时三刻方歇。大半客人离去,少数感情深厚的留下。晚间再设第二宴。此时已非寿宴,属私宴。一直贺到深夜,热闹始散。龙人聚落。龙平江让龙平河清点龙女报名总数。“一百二十九。”彭泽。肥鲶鱼劈波逐浪,突然驻尾,向头顶的老蛤蟆挥动鱼鳍。老蛤蟆皮袋一甩,拉动长须。“向前五百里!” 第六百一十一章 有口皆碑 肥鲶鱼纵尾狂游。老蛤蟆迎风疾驰,大肥腮帮呼啦啦的抖。月上枝头。清波荡漾。元将军猛然睁眼,一股讨厌的气息由远及近,于月色下飙出尖峰白浪。夜晚的安逸荡然无存。前日秘密叫人知晓,直像是扒了龟壳,丢进冷风里,皮肉皱缩。随时能被找到,更似冰锥往身上扎。龟的。命根子叫人攥手上,越念越窝火,真想一掌拍死一蛙一鱼。歘!老蛤蟆猛拉长须,肥鲶鱼侧身急停,数丈高的大浪扑出,甩了大龟一脸。元将军:“……”老蛤蟆晃晃圆肚,趾高气昂:“老龟!龙女要来,银子准备好没有?”大龟炽烈的怒火被老蛤蟆一句龙女要来给压下:“今晚?”“今晚!速速掏钱!”老蛤蟆搓搓爪蹼。龙女每赚一个二十两,里面就有它的三两!来上两个时辰,一亩方塘便赚取出来!元将军大喜。昨日方说,今日便有。好高的效率!吊诡小子出现也不是全无好处。“一早备好。”大龟挥爪。猴子扛着沉重布袋下山,见到老蛤蟆,抓耳挠腮,兴奋莫名。许家宅院。树影婆娑交叉,星光斑驳。“你要去?”龙娥英颔首:“总不太放心。”“有我看着……”“长老长老,我们俩也想去!”龙瑶、龙璃举手。“你们瞎凑什么热闹?”“长老光带娥英姐玩,我们俩全没来过彭泽呢!”“玩什么玩,前天晚上多凶险,差点回不来,见了老元,把你们两个卖给它!”龙璃手背扶额,面露哀叹,踉跄两步跌倒在龙瑶怀中,抑扬顿挫如唱曲。“真真要如此狠心,长老切不可贱卖了奴家,多挣得两份银钱,换份好宝植,于长老修行有裨益,日后能时时念起我们便好哇。”龙娥英莞然。“少看杂书,小心扣你们月钱!”梁渠无言,挥挥手,“走吧走吧。”“长老总爱冤枉人。”龙璃欢喜着站起,“我们可没看杂书,今日寿宴,花园里大戏就演这个。我与程郎分别十载有余,杳无音信,竟把我这薄命之人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恨只恨负心人天良丧尽……”寿宴上有唱这出?梁渠纳闷。苦情戏不大可能。后头不会是什么跳崖轻生,偶遇高人拜师,手刃负心汉的爽快戏码吧?……涡流水道。轰!大锚击出,重砸水地,扬起大片泥沙。蛙游击钻出水道,稳稳落地,挥掌扬走沙雾,左顾右盼。面前清一色的龙女,领头两个龙人。龙平江、龙平河抱拳见礼。“蛙大人!”蛙游击拔出大锚,扛到肩上:“莫要多话,速带我去见长老!”“蛙大人稍等,见蛙公前要再等几人。”话音方落。水团流星般狂飙靠近,轰然溃散。梁渠携龙女赶至。“娥英姐!”“娥英妹妹!”原本对去陌生水域务工,龙女们颇有不安,见到龙娥英,逐渐镇定,围拢相谈。足足一百二十九位龙女,清一色的大美女,最矮的一米八出头,最高的二米二不止,高挑挺拔。整个江淮大泽,独一份的美丽风景线。龙娥英加入其中,更似画龙点睛。无愧为第一龙女。龙瑶、龙璃环顾一圈,亦是寻到熟人,围作小圈私语。认真讲。两人容貌亦属前列,龙宗银当初挑人,绝对下了功夫。“她们全知道吧?”“长老放心,讲的非常明白。”龙平江作保。梁渠颔首。身为龙人长老,自然不会强迫龙女办事。正规家政,连分成比例都谈得清清楚楚。“呱,是你小子。”蛙游击蹦跳上前。“游击将军!”梁渠拱手问好,“盛夏一别,游击将军风采依旧。”夏天收拢天水朝露,彼时的蛙游击一锚干碎了铁头鱼的脑袋,威猛不凡,记忆犹新。“今日不来叙旧,我奉蛙长老命,特来护送龙女。”“有劳蛙游击。”一回生二回熟。元将军的搓澡生意总不能次次亲自来看,几个时辰的干等哪经得住,却又担心龙女受委屈不吭声,便让老蛤蟆找来蛙族好手帮忙。蛙蛙说一不二,值得信赖。凡有异动,管你是哪门子妖首,绝对敢往元将军脑袋上敲锚。“走!”水流包裹。梁渠施展【水行】,一百余龙人加只大蛙,片刻赶至。霎时间。众人头顶有大灯亮起。元将军龟目睁大,反射残月,抬爪要抓。唰!人影闪跃到爪尖。“老元,之前怎么说的,两天不到就忘了?”元将军面露不满。梁渠眺望寿山,上下打量,哼哼道:“一年四季好时节啊。”“嗤,没忘,一百二十九人,先来一个时辰的!”元将军鼻孔喷气,挥爪付账。两只大猴搬抬银两上前。数一数。白银两千五百八十两。没有用宝材抵账。“好猴子!给你好果子吃!”梁渠伸手掏兜,他今天特意带了几个果子,奖给猴子,猴子大喜,接捧过苹果,怎么都不吃,身上擦了又擦,岂料刚带回去,引得一众猴子哄抢。果子掉下,手掌拍飞。来回不落。元将军努力说服自己习惯,舒展开四肢:“收了钱莫要马虎办事,刷干净点!”“放心,干我们这行,有口皆碑。”龙平江给众人派发工具,包括不限于小铲,剪刀,毛刷,小铁锤。百余位龙女分工明确,大半来到腹甲除藻,其余分布到四肢处冲刷夹缝泥尘。元将军腹甲的“藻林”长有数百年,像是生根发芽的胡须,根深蒂固,清除起来得用铲子刮,一刮绿藻纷纷扬扬。包括四肢,长久不动,随波逐流,许多地方的死皮板结,生成了近乎岩块般的坚硬组织,刀柄一撬,崩裂细碎,大把大把的往下掉落。噗通。黑亮硬甲显露。破碎的硬块翻滚,弹跳着坠入大泽,溅起纷扬水花。嘶!酥酥麻麻。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从灵魂深处涌现。愉悦。舒爽!沉闷许久的鳞甲暴露在空气之中。元将军顿觉浑身轻松。两千多两。值!妥。梁渠见状,分给老蛤蟆三百八十七两。“走喽!”叮嘱梁渠老龟加钟别忘了它,老蛤蟆驾驶阿肥号飙鱼离去。看顾小半个时辰。让龙平江别忘记收加时费,梁渠亦转身赶往鲛人部族。良久。元将军龟目转动。哗。蛙游击手持大锚,半浮出水。大眼瞪小眼。“……”鲛人部族。气泡幽幽。老砗磲正给年轻鲛人说书,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本章完) 第六百一十二章 贸易顺差 “二位化虹至尊鏖战至寰宇之极,星河崩裂,大道沦丧,恍惚宇宙肇启……”“砗先生,星河崩裂尚能理解,何谓大道沦丧?”有鲛人举手。老砗磲怔愣。它随口一说,怎么有人较真呢?欲搪塞。“有什么好问的,大道沦丧就是大道沦丧呗,鸡变狗,狗变鸡,男人变女人,女人变男人,你老爱打断,能不能听了?砗磲先生继续,甭理他!”“就是就是,砗先生继续,后面呢,后面呢?”“善,唔,宇宙肇启……”行君之道,忠君之事。老砗磲前日来到鲛人部族,牢记梁渠要求。不干别的,单说书。数百年来的见闻编纂编纂,捯饬捯饬,说给小年轻听。半白半古,别有一番风味,听得鲛人津津有味,可谓晚上看书,白天听书,十二时辰不停歇,全方位全时段接受大顺信息轰炸。书上所言尚有疑虑。由老砗磲亲口说出,年轻鲛人对陆上生活再添三分向往。两位化虹至尊战至宇宙边荒是假,勾栏听曲、茶楼听书总该是真?旧观念和新观念相悖,搬迁事宜彻底泡汤。族长没法强硬。管得住一时,管不住一世。旁的不说。假使族内闹出分裂,年轻鲛人偷跑陆上,没有长辈护持,遇上恶人,后果不堪设想,族内亦会元气大伤。没有年轻人,部族消亡早晚的事。危急存亡之秋。泉广钦、泉玉轩趁水和泥,三劝族长。故有今日泉凌汉去往江淮之举,以及梁渠和泉族长的首次会晤。【水行】划破长空,惊散鱼群。先前梁渠担心自己的到来,会让鲛人反应剧烈,始终不曾露面,由龙人代为交涉。如今泉凌汉自己跑去见河泊所官员,自然再无顾虑。龙炳麟立足山坡,望见“流星”坠落,让巡逻鲛人稍安勿躁。轰。团流溃散八方。四人飘飘落地。龙瑶、龙璃分外新奇,拉着龙娥英的手左顾右盼。龙炳麟诧异:“你们也来了?”龙瑶、龙璃笑嘻嘻:“长老心善,带我俩出来见见世面。”龙炳麟失笑。“长老由着你们。”“走吧。”梁渠挥手,“不好教泉族长久等。”“大人请走此道。”巡逻鲛人手持长叉,分列四方,躬身引路。如此阵列,相当瞩目。许多围拢老砗磲听书的鲛人抬头,然见龙炳麟两手空空,未有礼物,重低下头。大帐尖顶缓坡,占地颇大,褐色的帐面同山涧融为一体。鲛人游至两侧,揭开帘幕。梁渠跨步而入。甫进帐。蔓生的藤蔓结作长椅,荧光水母散布篷顶。五位狩虎鲛人齐齐转头。泉凌汉居中,余下四位相对而坐,其外狼烟高手若干,仅有奔马实力的泉广钦、泉玉轩亦位列其中。架势不小。然莫说【化灵】,有龙炳麟,龙娥英陪同,梁渠步履未停。好生年轻!泉凌汉对来者岁数感到意外,目光下沉。“梁大人身上……龙灵绡?”梁渠落座拱手,坦言相告:“今年夏季降服为祸蛇妖,于附近偶然寻觅一鲛人遗迹,所得鲛绡、龙绡良多,其中便有一匹龙灵绡,只是不知原部族去往何处,是逃是迁。”场内鲛人未有反应。鲛绡、龙绡,鲛人自己便穿,以往亦多有贩卖。泉凌汉思索:“许是有准备的逃?”梁渠挑眉。“何解?”“彭泽里偶有鱼类遇上猎食者,会抛弃幼崽,换得逃生之机会,或是部族遇上麻烦,面临追捕,特意于聚落里抛下大量财物,拖慢‘猎食者’步伐。此后却不知为何,‘猎食者’未曾造访遗迹,以至时隔数十上百年,让梁大人所获。”“拖慢进度……”梁渠暗暗记下,没太纠结。一个远在天边,一个近在眼前,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开门见山。“泉族长今日去往江淮大泽,见到了河泊所的徐提领,不知感观如何?”鲛人相视。几分无奈,几分释然。形势比人强。今日有此会面,泉凌汉又去往过江淮大泽,大家其实早早做好决定,无非怎么说出口的问题。至于条件。不要鲛绡,不要鲛人泪,只要“留存”一阵鲛人泪。泉广钦上回偷偷给的九颗鲛人泪,梁渠隔天便还,事后泉凌汉看过。没问题。既然索求不多,再谈不礼貌。泉凌汉拱手。“江淮大泽为天下第一泽,机缘、宝物丰沛,如有机会,自是愿往。”“好,志大则才大,事业大,泉族长有魄力!将来定不会为今日决定所懊悔!”梁渠扶椅大喜,“不过,听闻部族要同人族商贸,既要庇护鲛人族,我便有一事如实相告。”“大人请说。”“在座可有龙君在世时的老人?”目光移动。狩虎五人里,一位面色苍老,脸侧鱼鳍垂落的老鲛人拱手。“我便是,梁大人有何指教?”“不谈请教,敢问老人家,百年前,鲛人同人族商贸之际,生活如何?获利如何?比之现今又如何?”老鲛人思索道:“商贸时各取所需,如今却要自产自用,许多人族特有之物,我族皆无,彼时生活自是全面优于现今。”“是故老人家觉得人鲛商贸之中,鲛人获利?”鲛人们听得言外之意。“难道不是?”“非也。”梁渠摇头,“鲛人同人族贸易,看似获利颇多,实则亏损严重。”“亏损?”此言既出,不止鲛人,龙人亦感困惑。鲛人卖东西,买东西,改善生活,换取资源,如何谈亏?假使不卖,上述好处皆得不到。“人族卖给你们什么?”“丹药、武器、防具,瓷器、书籍,各类颇为有用的小物件。”“鲛人呢?”“宝鱼、宝植、矿产、香料、鲛绡、鲛人泪……”“鲛绡、鲛人泪相比于宝鱼、宝植和矿产,贩卖的其实不多,对吧?”“不错。”老鲛人点头。鲛绡要鲛鳞,鲛人泪要命。一个鲛人,一年蜕鳞有限,鲛人泪一生更只有一二颗,产量稀少,仅仅是长期贸易中的一小部分。大头的,其实是水中其他资源。“如此便是,人族贩卖的皆为加工品,而鲛人所卖,皆为原材料。”梁渠尽量挑鲛人能听懂的说,“鲛人处于整个贸易循环的上游。”“上游?”“上游急且窄,下游宽且浑;上游冰川一滴水,下游入海万里江。武者修行,四关七道,其中突破血关,需要两种丹药,名为换血丹和凝血丹,二者皆需要牛角鲳的双角药引,然而,牛角鲳的双角每涨价三分,对应的换血丹和凝血丹便要涨价三钱。”三分……三钱?泉凌汉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抓住。站立旁听的泉广钦直挠头。脑子好痒。 第六百一十三章 拳头产品 一个出售原材料。一个出售丹药,武器等精加工品。大顺和鲛人存在一个事实上的“工农业剪刀差”。是故。鲛人部族被这把“无形的剪刀”收割是必然的。甚至因事物价值难以直接衡量的缘故,一直被剪都毫无察觉。少顷。泉凌汉和诸多狩虎鲛人干瞪眼。没听懂……“族长……”泉广钦倒是大致理解,向场内众人用白话描述。简单而言,单纵向比较,鲛人的确赚,生活水平有所提升,然以公平交易的角度比较,鲛人远没有赚取到自己应得的利润。交易一次,“亏”一次。梁渠竖起拇指夸赞:“不愧是年轻人,脑子活络。”泉广钦恭敬躬身:“大人真知灼见,小子拾人牙慧耳。”场内众人面面相觑。听上去,蛮有道理……淡淡忧愁浮上心头。本来大家已经决定要搬,去往江淮大泽,同人族商贸是好事,中间更在乎的是安全问题,偏听梁渠说亏,心里不得劲起来。亏。难受。不止鲛人。龙炳麟、龙娥英皆皱起眉头。两族商贸方式几乎完全一样……龙人处境似乎同鲛人并无太大差别?泉凌汉沉吟。“假使精加工品真赚得多,不谈瓷器、精工巧物,光丹药、兵器,无一不是修行刚需,我族无有能比拟之物,莫非只能任人宰割,不得反抗?”“炼丹、炼器……就是烧制瓷器,统统不是靠一两个天才所能弥补的。”鲛人响应纷纷。鲛人族的人数是致命缺陷,且肉眼可见的,再练一千年都赶不上人族。谈何出售?“加工品对加工品,技术好者得胜,按理属硬碰硬的东西,讨不得巧,换做旁人,必定是束手无策,默默吃亏。”梁渠靠上椅背,展开肩膀,大马金刀。龙炳麟眼前一亮,就是这种自信感和安全感!龙瑶见势捏肩,龙璃落后一步,只得蹲下来捏腿。泉凌汉前倾身子,低下头颅。“请大人讲……”“原材料不垄断,卖不出花样来,鲛人泪其实能算垄断……偏你们鲛人自己都难产,一生一两颗,当不得卖品,所以只能从加工品上想办法。”“加工品。”泉凌汉思来想去,“鲛绡?”“对!”梁渠打个响指,“鲛绡产量虽说有限,但总比一生一二颗的鲛人泪要好,且有稳定产出。”“我们有卖鲛绡……”梁渠无语,伸手拉住龙瑶的鲛绡袖口。“人买鲛绡回去做什么?垫桌布、当地毯么?买鲛绡是为了做衣服!你们是把鱼鳞制作成了鲛绡,但鲛绡本质是个粗加工的‘原材料’,衣服才是加工品!”众人恍然。泉玉轩不解。“就是做衣服,我们鲛人比不过人族啊。”“不用比,我们做的东西,技术上不需要多好,且要另辟蹊径!”梁渠眸光熠熠。贸易差除去搭建“工业链”,硬碰硬的比质量外,尤有一样!奢侈品!原世奢侈品能收割全世界,靠的其实是文化属性,文化属性背后又站的是硬实力,所以本质上和搭建“工业链”殊途同归。究极真理——谁强谁有一切。然此世略有不同。除去鲛人,旁人长不出鳞片,真做不来鲛绡。泉凌汉神色愈恭。他感觉自己打开了一个不得了的大门,即将带领族人走上前所未有的巅峰!“大人要做什么?”“有鲛绡么?”片刻。泉玉轩抱来一匹鲛绡。梁渠接过布匹,回头望龙娥英:“把脚给我。”龙娥英后退半步。“……”梁渠转向捏腿的龙璃,招招手。龙瑶捏肩窃笑。“人好多……”龙璃扭扭捏捏,站起来解开鞋绳,食指勾住后跟,脱下绣鞋。下水缘故,没穿袜袋。龙女的脚非常好看,水中游梭,不用长时间行走挤压,脚趾颗颗珠圆玉润,白珍珠似的,没有丝毫胼胝。尚美之道,千古之风。可惜。没见到龙娥英的。梁渠心有惋惜,抬手用鲛绡包裹住龙瑶的脚趾、脚掌,一直缠绕到膝盖位置,半隐半透。“咱们卖这个!”鲛人没看懂。龙炳麟恍然。“足袜?”“对!”“为何卖袜?”“食色性也。”“?”鲛人甩甩鱼尾,一点不理解。袜子能吃么?唯独龙人稍稍明悟。梁渠自打见鲛绡第一眼,就有的一个大胆想法——鲛绡丝袜!卖衣服太吃力,得去改变人的思想观念。鲛人泪和鲛绡能有如今价值,已经是千百年来诗人传唱的结果。交通不便,交流不便。单纯靠鼓吹,此世和前世的营销成本一个天一个地,必须要有一个实际卖点作为支撑,让鼓吹有立足依托,降低成本。丝袜便能!这玩意做好,不单单是奢侈品,属于硬通货!大顺女性一样能成为武师,且四关之后,差距不是太大,故风俗没有那么的传统保守。何况真不能穿出去也无事,就是单家里穿,一样能畅销!而如何打造成旁人无法模仿、超越的拳头产品,整个计划离不开一个关键人物——许家!梁渠信奉一个道理。团结能团结的。肉要大家一块吃,不必担心狼来抢。许家——鲛人联名款!当然,许家不是平白选的。首先,许家本就做的布匹生意,真正高端的布匹不比鲛绡差,且裁缝一流,有自己的客户渠道。其次,杨东雄是宗师,许容光的女婿。师父没突破宗师,梁渠断然不会有此想法。利益动人心。人心难测。许氏、许容光支持,许家还有其他房,难免有纠纷,然而杨东雄成了宗师,意义完全不同,旁人断不敢搞小动作。正谓天时地利人和。许家人当朝做官的人不少,能量极大,哪怕没有,仅凭许容光一人,不信没有门路送进宫去。梁渠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先做一百条,甭管白的黑的,深的浅的,送给宫里的娘娘试用,让皇帝尝尝鲜。皇帝喜欢,运作运作,变成贡品,不要钱,单要个名头。打出名气,再往外卖,绝不走薄利多销的路子,一定要贵,贵得旁人匪夷所思。一双二十两,且一月仅有一千双,销往大顺各地,黄州本地每月只出一百双。别问,问就是产量有限,原材料珍贵,选用十二到二十六岁之间的貌美鲛人小腹鳞片制作,再找两个容貌端庄的女性鲛人,画成画册,挂到店铺里。用不上半年。大顺的贵妃,北庭的阏氏,南疆的圣女……统统要穿咱们的牌子。不做则已,要做就做到轰轰烈烈,做到市面上凡有假冒,旁人一穿就觉得羞愧,是冒牌……”咕嘟。龙炳麟咽口唾沫。听起来,前景是如此的美妙……泉凌汉却觉哪里不对,思索半晌。“我族岂不危哉?”“不错。”梁渠松开龙璃的脚。他说那么多,压根不为赚钱。商贸之路一经打开,尝到细水长流的路子,鲛人能投靠自己,也能投靠别人。然等鲛袜品牌打造成功,投靠他的鲛人,生活质量会明显比投靠旁人的要好。且要背叛。一个名声不好又价值不菲的鲛人部族……“选择权在你们。”(本章完) 第六百一十四章 大获丰收 梁渠坦坦荡荡。他个人是希望鲛人选择的。许家和师门绑定,鲛人和许家绑定。一个稳定的,由自己居中主导的三角关系,一旦做出成果,会源源不断的吸引来大泽,乃至海中的鲛人部族。当然。鲛人不选亦无所谓。庇护不改。世上适合的布料绝不止鲛绡,只是鲛绡的生产和特性,拥有天然的奢侈品属性。帐内死寂。水母幽幽浮动。梁渠伸手抓住触手,拉到面前,拍一拍伞盖,银白的亮光闪耀。“炳麟,这是什么水母?”“幽灯水母。”龙炳麟俯身,“龙人族内亦有,大人喜欢,改日……”旁若无人的交谈。泉凌汉看向泉广钦、泉玉轩。二人默默低头。两人自认为是族群里颇有见地的年轻鲛人,然梁渠今日抛出的概念太新颖,且涉及到部族大事的决定……泉凌汉哀叹,指节轻轻叩击扶手。赤裸裸的阳谋。挑明所谓剪刀差,激发人之不平衡,其后放出解决办法。最关键的。假使部族加入,没有任何一方会吃亏,包括散落大泽,其余部族的鲛人!按对方意思,做出一个关于袜子的“品牌”,旁人有鲛绡,一样卖不出高价。额外的价值获得,是梁渠所创造。鲛绡值钱,鲛人值钱的等式,仅在自己部族身上成立。真能成功,无须去硬碰硬的竞争。神乎其技。拍案叫绝。好鲛人可旺三代梁渠是自己部族里的年轻人,泉凌汉做梦都会笑醒。然而万事万物相对。加入“品牌”有莫大好处,今后要想脱离,自不会同未加入时代价相等。甚至会殃及到其余鲛人部族!泉凌汉不懂什么普世价值,他大致认为,托大顺读书诗词曲文的福,面对鲛人,大部分陆地人其实是有良知和向往存在的,偶然间碰面,第一念头绝不是抓回去剖眼取泪。今后梁渠要不肯放过,稍加运作,说鲛人利欲熏心,不再合作,妄图涨价故而离去……创造出的需求得不到满足,美好的寄托变作泡沫,所有鲛人部族皆会承担恶名恶果,同泉广钦此前提出的“名声为盾”,道理相通。实谓相互拿捏。宽进窄出的鱼篓啊……幼时同伙伴捕鱼,泉凌汉常常会用尖刺编出一个漏斗状的开口,往里面塞些血食。鱼想进去非常容易,想出来,一個小小的出口,非得刺个遍体鳞伤。石头缝里放一天,满满当当的鱼获。梁渠此举,进去不会是个窄小的鱼篓,只是今后,彭泽、江淮大泽,非得二选一不可,再回不到从前。砰砰。水母灯亮暗不停。“梁大人,决策不变,愿往江淮大泽。”“哦?”梁渠松开触手,放水母离开,余光扫过,其余狩虎鲛人皆默不作声。泉凌汉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布兜,轻轻抛出:“此袋里有二十颗鲛人泪,权当定钱,至于制袜一事,能否请大人先行制作出成品,再容一观?鲛人无足,对‘食色性也’之说仍有不解。”“好!”梁渠接住鲛人泪,五指捏握。泽鼎震颤。蓝海浮动上涨。【水泽精华51245】【水泽精华:十一万一】舒服!克制住欣喜之色。短短几天功夫。梁渠已从面前的部族里,获得近八万的水泽精华!鲛人部族,大有可为!比苦哈哈捕宝鱼,找宝植强!“不知部族中有多少鲛人?”泉凌汉稍加迟疑:“八百有余。”“泉族长莫要紧张,随口一问,不愿说便罢。”梁渠失笑,“族内鲛绡有其他颜色么?”“有,大部分鲛绡皆为白色,此即淡蓝鳞胶熬煮后的天然色,少部分制作时会加入不同的贝类粉末充当染色剂,混合制成其他色,不知大人要何种?”“黑的、白的、淡黄的,各来三匹。”“玉轩,广钦。”不多时。龙瑶、龙璃各抱数匹鲛绡。梁渠告辞离去。走出帐篷。水草摇摆,老砗磲的说书抑扬顿挫。龙炳麟见左右无鲛人:“长老,一双袜子,真能卖二十两么?”梁渠摇摇头。“不行?”“不止。”“不止?”几人微惊。“一匹鲛绡本就价值高昂,二十两当为保守估计,五十、六十,甚至七八十,都有可能。”梁渠对丝袜究竟能卖多少其实不太清楚,故只给了一个保守回答,得回去问问师娘,真正的行家。“长老,旁人会不会行效仿之事?”“能,很难,‘品牌’之事,赢家通吃,先行者不走错路,也通吃。”大顺没有品牌、产权保护,但有个玩意叫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真要日后有改变,那得是很久以后的事。龙炳麟不懂。“品牌”真有那么厉害?龙娥英接过龙瑶、龙璃的布匹,凑到二人耳畔私语。龙瑶、龙璃了然,背过双手,雀跃着走到梁渠旁边。“长老长老,鲛人有鲛绡,好卖袜子,龙人能卖什么呀?”龙炳麟和龙娥英听完梁渠点评鲛人,心情沉重。坏事。说的不就是我自己吗?鲛人尚且能卖鲛绡、鲛人泪,龙人啥特产没有,以往贸易,矿石、宝鱼、宝植按筐卖。“龙人……”梁渠沉思。龙人能加工什么,真没仔细想过。鲛人-许家的强强联合,属于突发奇想。鲛人不像龙人绑定关系如此强烈,故为吸引和集中其他鲛人部族,方才整了这么一出。倒不好亏待自己人。“龙人有何特别产出么?”“俊男美女?”龙璃脱口而出。众人注视。“咳咳。”龙璃掩口咳嗽。梁渠失笑:“改日给你估个价,卖给元将军要不要?”龙瑶沉吟:“种大王莲?”“大王莲……农产品啊。”梁渠驻足,仰头望天。众人不敢打扰。“莲子能做酒吗?”“能,二长老喜欢喝。”二长老不是龙女么?咳。刻板印象。梁渠继续往前走。“做莲子酒吧。”“卖过。”龙炳麟道,“莲子酒有清香,怎奈喝起来有股淡淡的苦涩味,不是很受人族欢迎,就连我们龙人自己喝的也不多。”“卖的好不好,贵不贵,和喝起来如何有一定关系,但关系不大。”梁渠笑说,“人有欲,鲛绡能说是女鲛人生产,莲子酒也一样,日后贸易,不妨试试说是龙女踩榨,哦对,莲子补精益气吧?莲子酒呢?”“也有。”“你看,要素全有。”龙炳麟愣住。“走吧,去看看老元。” 第六百一十五章 因公出差 水团溃散。腐臭萦绕。“嚯~”梁渠后仰,龙女屏息。白团再裹,五人闪跃到数百丈外,面前景象尽收眼底。绿水、黄泥混杂,蓬散飘扬。细密的断藻漂浮水面,引来无数小鱼争相抢食,有的更翻出白肚漂动。整个一摊污水。老龟到底有多脏?几百年的陈年老垢?手一挥。水龙卷浮现,卷住脏污往下拖拽,好似扯下厚重幕布。即便如此,腹甲下仍不见龙女踪影,全淹没进密集的水藻丛,偶尔能瞥到几抹靓光努力刮铲。太辛苦了。一个半时辰。藻林堪堪消失十分之一,清理后的龟甲仍旧不白,绿色斑块蔓延生长,相当顽固。说龟藻共生梁渠都信。“赶紧休息,赶紧休息!”梁渠挥手。龙平江、龙平河四下呼喊。忙碌一个多时辰的龙女得以喘息,钻出藻林。其余立足四肢,挥锤敲击岩块的龙女目视泽面,压根不想下水,哪怕水环境已被梁渠清理干净。唯独给金毛猴洗澡的稍好,单虱子稍多。蛙游击放下大锚。元将军不满睁眼。“小子,我付了钱的!没到两个时辰呢!”“每一個时辰,当有一刻半钟的休息时间,两个时辰,就该有三刻钟,上个时辰歇了没?”龙平江摇头:“没。”“喏,结束了。”“什么狗屁规矩?”“人文关怀。”梁渠补充,“给你干活环境太恶劣,没加两刻钟就不错了。”大龟震怒。怒完。“再加一个时辰!”几次交道打下,争辩无用。大龟掏钱砸脸。几百年,没有刻意收集,它依旧留有不少金银积蓄,花得起!岂料梁渠再摇头,张开五指:“一天最多两个时辰,七天最多七个时辰,超过要付加时费,每多一个时辰,加五两。不加,今天的活干完了。”龙瑶、龙璃瞪大眼。彭泽妖首啊。长老外面好威风!蛙游击大喊:“加不加?”大龟咬牙切齿。“不加!”几百年活下来,区区七天,一晃而过。等得起!明日再洗!“好,今天到此为止,哦,对。”梁渠回头,“老元你喝不喝莲子酒?”“不喝!”大龟断然拒绝。肯定有鬼。“龙女踩榨。”“多少?”“你瞧。”龙炳麟若有所思。龟的。就说有鬼!元将军爪痒难耐。“大人,加时费。”龙平河递出布袋。同先前的重量一比较,几乎相等,梁渠让二人给龙女分钱。除开给老蛤蟆,龙女的。共获二百五十八两。两个时辰,四个小时,赚得二百余两,利润非常之高,但梁渠看重的其实不是这二百多两。一方面,一个时辰十五两,第二个时辰十七两,平均十六两一个时辰,单去除污垢、打扫卫生,的确是不错的好活,作为龙人族四长老,理应为族人谋福利。另一方面。梁渠不想断开元将军这条线。倘若前日一走了之,今后一人一龟很难再有合理交集。泽鼎里四季长气如何合作时序长气,自己仍毫无头绪。三天两头来一回,指不定哪天突然四合一。首单完美落幕。梁渠带龙人,蛙游击回到涡流水道口,嘱咐龙人兄弟几句。龙女、龙人兄弟、蛙游击回江淮大泽。自己五人回许家。漫天星光。梁渠想了想,没去打扰师娘,先回房练功。……鲛人部族。泉凌汉停留在帐篷内,同众族人商议良久。天蒙蒙亮。搬迁指令离开帐篷。族群内哀声哉道,诸多鲛人爆发抗议,直至听巡逻鲛人解释,此次搬迁不是去往彭泽他处避难,而是前往江淮大泽,聚落内爆发欢呼。年长的透露不安,年轻的充满热情。从梁渠出现到今日做出决议,短短五六天的光景,不得不做能影响部族数十年的事情……“诶……”太快。泉凌汉依旧觉得决定太仓促。从头到尾,龙人出现,族人不满,泉广钦、泉玉轩规劝,自己像被推着走,身不由己。“希望不会有错。”新的变化。新的大泽。重现龙君在世时的辉煌,亦或误入小人诡计,全看接下几年。……碧波荡漾。龙女安全回到龙人族地。龙人兄弟凫水上岸,往河泊所府衙去。清晨,薄雾朦胧,巨人行走,岸边归船的百姓见怪不怪,摇撸击水。有胆大的渔夫挥手打个招呼。起初龙人出现的确吓人,块头太大,走起来小山一样,然而时间一长,就那么回事。真要论道,甚至比旁的官老爷要好,吃饭该给多少给多少,绝不多话。长得更是英俊,要不是个头太非人,不知会有多少女子倾慕。府衙三楼。龙人兄弟恭敬述职。“此话当真?”徐岳龙大喜,“泉族长答应举族搬迁?”“千真万确,泉族长亲口所言。”“泉族长呢?领我去见他!”龙平江面无异色:“泉族长雷厉风行,已然顺江淮归家,组织族人东下,同时亦筹备建岛物资,此二十颗鲛人泪为信物。”徐岳龙接过布兜,确认真品,彻底相信。二十颗鲛人泪,价值数万两有余,用来骗人,代价太大。“甲子年前,乾顺水战,打得江淮大泽百废待兴;龙君消失,蛟龙入主龙宫,百族更是萎靡,致使江淮大泽商路几乎完全断绝,夏季龙人,冬季鲛人,人数虽少,正所谓万事开头难。此事当真促成,你们二人皆有大功!是龙人族获得的第一个大功!”“不敢当,皆为梁大人功劳。”“哈哈,知道你们关系好,不会忘记阿水头功。”徐岳龙抽出信纸,舔墨书写,“功劳之事暂且等人回来再议,黄州一行,我先书信一封,且算他因公出差!你们替我去驿站寄送,算急件。”“多谢提领!”龙人接信离去。徐岳龙喜悦开窗,凭栏观潮。浓郁冰凉的水汽吸入肺中,转一圈后变作冷雾,神清气爽。本朝靠江淮大泽发家。龙人、鲛人互通有无,三族无间,恍惚间,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情界犹在眼前。可惜……徐岳龙目光放远,期盼能看一看传说中的江淮龙宫。传闻那里有百丈的火树银花,通天的莲叶摇曳,貌美如仙的龙女穿梭。如今却被一群冷蛇占据,怕是白玉地面都要被鳞片刮出纹路。自九月始,大精怪江面出没频繁。十月中更有水妖现身江陵县,苏龟山亲自活捉,拷问情报。蛟龙在寻白猿。君位之争么……“不知白猿入住龙宫,会当如何?” 第六百一十六章 分文不取 呼!吸!暗室内长风大作。大团大团的白雾弥散荡开。整个静室墙壁皆附冷凝水珠,颗颗汇聚,往下流淌,团出水洼。水洼映出人影。滴答。水滴坠落,人影扭动。蒲团之上。梁渠结跏趺坐,身似熔炉,熊熊燃烧,驱散冬日清晨寒冷。睁开双目。炬火融金,神威自发。一夜打坐未眠,精神不觉丝毫困顿,神采奕奕。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4%)】【水泽精华:八万一】内视己身。九窍星辰闪烁。三十六脉熠熠生辉。澎湃如潮的血气蕴藏流转。目光放远。脉络交相联结间,隐隐合作三座浮桥,勾连天地精神。“天桥已立!”梁渠握拳,指风呼啸,空气团凭空炸裂,震得墙壁上的水珠哗哗掉落,像是下了一场小雨。雨珠落到半空,悬而不动,融汇成水球,落入一旁的痰盂之中。潮湿静室眨眼干燥。圆融如意的流畅写意,令人陶醉万分!境界圆满!两门功法中余下三条的小脉稍稍打磨贯通,自身脉络循环亦圆满!痛快!不止实力再上一层楼,更望狩虎项背。狼烟为县域内一方高手,今后到狩虎,就是州府内的一等高手,五品武官的敲门砖!武师前缀至此担得一个“大”字!迈入此境。人生大有不同!除外。应龙纹能再度凝聚。从老龟那里薅到的东西不少,除去四季长气,另有两缕龙气,加上此前龙延瑞的一缕,正好三缕,足以合出第三条应龙纹!此事暂且不急。梁渠扶膝而起。步出静室。热气奔涌,液化成雾。正房大门早早打开,目光往外,獭獭开不畏寒冷,勤学苦练,鼻子上凝聚出汗渍。房间内的江獭们则缩成一堆,呼呼大睡,毛发沾染到湿漉水汽,团了团屁股。“恭喜长老修为精进。”龙炳麟贺喜。“小有所成罢。”“小有所成……”龙炳麟哑然,“大人此般年岁修行至狼烟天桥,放到我族亦是血脉中的佼佼者,非初代大龙人不可为,昔日食天水朝露,何需抽签?”好你个浓眉大眼的。适才突破,听闻一位狩虎圆满的大武师吹捧,心情焉能不好?“昨日的鲛绡呢?”“厅堂左耳房内。”梁渠遥望天色。鲛人之事需尽快处理安排。定钱有二十颗鲛人泪,后面有多少都不敢想。冲冲冲!洗个澡吃过早饭,三色鲛绡各抱一匹,梁渠来到师娘宅院。火炉飘散火星,欢声笑语不断。许氏正同夫人们说话。能坐进屋里的无非是哪房的婶婶、姨娘,谈论的内容也有限,从各家寿礼谈到各家糗事、喜事,抱怨自家男人如何,儿子如何。一见梁渠进门,众夫人眼睛放光。昨日寿宴甲片的轰动记忆犹新,伴随一句略带调侃的“呦”,聊到中途的话题戛然而止,全转到梁渠身上,各般打趣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糟!“群狼”环顾。梁渠思绪回到了那个被徐子帅骗入屋内的下午……正满头大汗的纠结称呼。幸得许氏出言解围。“莫吵莫吵,大清早来,定有要事,你师父同大祖、二祖出门,不知何时回来。”师娘威武!梁渠心中微松,问候一圈,忙道:“弟子不找师父,单问师娘寻个手艺好的绣娘。”“你找绣娘作何?”“做一织物。”“麻烦吗?”“不麻烦,手艺好的,一二刻钟?”“南娣,你去吧。”梁渠讶然,他没想到会是南娣,然转念一想,师娘的贴身丫鬟有门好手艺,蛮合理。“有劳南娣姐。”熟人指定比外人方便,亦能少些尴尬。西厢房。南娣穿针引线。“九少爷要做些什么?”“足袜。”梁渠放下鲛绡。“鲛绡做袜?”南娣吃惊。一匹鲛绡要好几百两,旁人做衣服都舍不得用料,哪有用来做足袜的?锦衣夜行?不过既然梁渠要求,南娣没有多问,展开布匹,撑开拇指和食指比量尺寸。“九少爷要筒袜、系带袜?”“不不不,全不是,要长,要紧,大抵能裹到这,三色各要一双。”梁渠手掌比划着自己的大腿。南娣越听越迷惑。哪有拉到大腿样式的袜子?能当裤子穿了吧?不解归不解。南娣手上动作丝毫不慢,裁下一段鲛绡,捻针穿合,按照梁渠要求缝合制袜。趁此期间,梁渠隔开窗户眺望厅堂内的夫人们,灵光一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足袜一为遮瑕,二为朦胧美。龙女肤如白玉,白玉无瑕可遮,反倒不能完美展现其优点。厅堂内的各家夫人不同,年龄渐大,肌肤渐衰,关键有钱,正是目标人群!只是送进皇宫,再到贩卖,中间时间不会短,为避免外人捷足先登,需寻个可靠的人……两刻钟。“九少爷看看哪不对。”“好,一模一样!”梁渠稍加检查,轻咳一声,“南娣姐,再帮我个忙,去厅堂和我师娘说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东西居然能那么卖?南娣瞪大双眼。“能成么?”“帮个忙,小生有礼。”“好好好。”少顷。“我这小九总有鬼点子,不尽快给个答复吧,真要闹个不停。”“行了行了,耳朵起茧,半句不想听,快去吧快去吧,有什么好东西,回来教我们开开眼。”许氏笑意盈盈,简单寻个借口,领上二位夫人进厢房。梁渠站到院中,低头等候。半晌。两位夫人出门,脸颊兴奋通红。南娣屋内招手。梁渠跨步进入。许氏端坐长椅,对鲛绡打量不停。梁渠立即询问:“师娘,两位夫人愿出多少?”“六十到一百两之间。”嚯。六十到一百!比原先预估的二十要高出太多!许氏面色认真,抬头问南娣:“鲛绡一匹,能制多少成品?”“省着用料,八十到九十条。”说完南娣自己吓一跳。按最低价,最低数目算。四千八百两!相比于原先的几百两一匹的鲛绡,翻出数倍不止!九少爷脑袋怎么长的?“此物你准备如何卖?稳定的鲛绡从何而来?”梁渠将自己从大泽里找到鲛人部族的事说出。“好生意啊……”许氏稍加估算,算得其中暴利。“你要拿几成?”梁渠摇摇头。“不拿。”“不拿?”不错。鲛人鲛绡袜的收益。梁渠分文不取。整个生意的确暴利。然而朝廷税收一份,许家一份,师父一份,鲛人一份,自己再一份,成本一份,少说得分六份。此物利益之大,商议后说不得要拉上越王作保护伞,再分一份,就得是七方分账。梁渠索性不要。赚钱是没个够的,至关重要的是水泽精华。钱之所以值钱,是同资源挂钩。鲛人赚得多,吸引得多,水泽精华多,就等同于钱多。只是梁渠的份额,不会白白便宜旁人。“弟子那份,一部分让给鲛人,另一部分想留给师门。”“何谓师门?”许氏注意到梁渠所言。“今后这笔钱,由师娘全权做主,或贴身保管,或统一存至钱庄,师兄师姐们凡有需要,只管取用,此后五年内归回,不收利息分毫,超过五年,仅收取微末利息。其外,再拿出一部分,用以奖励、补贴武馆内的优秀学徒,以拔高习武档次,且每期让出五个义兴镇的学徒名额,免费入馆习武。”(本章完) 第六百一十七章 因果纠缠 家里的稻子熟了。梁渠有两百亩的稻蛙,稻蛭,十一月进入收获期,验收成果。不出意外,明年夏天会大量扩产。昔日朝廷赏赐龙血马,梁渠没有找牙行,雇佣一个熟练的马夫,反而找杨东雄要来了十二三岁的范兴来,杨家马夫的小儿子。无他。家生子用起来安心。家生子不够,便找同乡,同府、同县、同镇、同村,地方越小越好。需要人手,此为其一。扩大影响,此为其二。梁渠上书院时,没见过,但听过。县试的考场,往往要比更高等级的乡试和会试豪华得多,只因县试里皆为本地人,地方豪绅舍得出钱修建屋舍,今后考得功名,有情谊在身。反观乡试,考生来自天南地北,考个几天,人家压根不念你好。杨东雄成为宗师,赚钱的法门多得是,无需拘泥于小小的武馆。好比梁渠拉上越王当“保护伞”。武圣能庇护大生意,宗师便能庇护小生意。然而武馆不能停。它是一个根。一个杨家在平阳府里的象征、坐标。从平阳镇到平阳县再到如今的平阳府,大浪淘沙一波接一波,然只要根正苗红的杨氏武馆屹立不倒,影响力就始终能保持在水准线之上。有影响力,就有人向往。有人向往,就能始终牢牢的扎根地方。此等好处,一时半刻显现不出来,偶尔有一天,兴许便会出现。以梁渠個人经历。单一点。昔日报名习武,同乡李立波对杨东雄推崇备至。故而哪怕三家武馆中杨氏门槛最贵,要七两银子,梁渠依旧去了。因果纠缠。谁又说得清呢?日子过的久,难免对地方生出感情。无父无母。师门在的地方,便是家了。“优秀的弟子不必给银钱奖励,给学期,给拔高修行档位,从三月,延长到四个月、五个月,从七两,拔高到能喝药汤的二十两……中间要给胡师兄,向师兄提高待遇,平日里多招优秀弟子助教……”梁渠陆续列出多个举措。许氏默默颔首。“你要真舍得,我便依你的去做,今后这份钱我单独替你记着,权当给你攒彩礼,要想取用,说一声便是。”梁渠欣喜:“多谢师娘。”“你手头有多少鲛绡,我去安排,抓紧时间编织,十一月末当能上市。”“不不不,千万不急卖!”“哦,为何?”“此事得先麻烦许老太爷,找找宫里靠谱的旧友,要不弟子先前怎会让南娣姐特意叮嘱您,需选能信任的夫人来,就是不想此物率先教旁人知晓。”“此事同我爹有何干?”“许老太爷当过光禄寺卿啊!几十年京官,年年大祭分肉,总认识两个大公公吧?多使些银子,送到宫里的贵妃穿上,让圣皇品品。”梁渠开个头,滔滔不绝。从送进皇宫,到上贡,创建品牌,限定数目,制定标准,饥饿营销……许氏一愣一愣的。“师娘?”“继续说。”“品牌有三点,名字、图标、宣传语,图标的话,我有想法。”梁渠环顾,见桌上有茶水,食指沾水,两笔画出一个图标。一个简单的,有弧度的“Y”,以此象征鲛人鱼尾,突出材质重点。“名字和宣传语弟子暂时没想好,总之尽量不要复杂,要朗朗上口。”许氏眸光微亮。“听起来颇具可行性,真按你说的办下来,六十到一百两之间不止。”“太贵不好,买的人少,流传会有难度,咱们要做的是把层次分开,分成高中低三挡,高的只送不卖,中低的有限度的卖。”南娣瞠目结舌。感情先前说的仍是一小部分。小小足袜,能整出那么多花样?许氏越听越奇,打趣道:“你若去经商,定能成为一方巨贾,梁巨贾。”“哪那么容易,弟子说的全是好抄的,无名无分,多半不会有梁巨贾,而会是哪个刘巨贾,张巨贾。”“我倒觉得不一定。”许氏摇头,“小聪明的人我见有不少,肚子里养出个好点子,恨不得一股脑全抛出来,教世人知晓自己能耐。但真正聪明的,肚子里好点子一个接一个,他不着急,有的是耐心,到哪肯定都是先融入环境,哪会真轻易教自己吃亏。”梁渠嘿笑。许氏撑开鲛绡,半透明的薄纱显出手掌:“此物只能女子穿用吧?”“差不多。”“伱怎会想到此物?”许氏好奇。龙女个顶个的好看,相处小几个月,举手投足未有丝毫改变,皆处子之身。凭此一项,足以证明梁渠绝非善于专营此间事物之人。“前日师娘赠衣,夜色朦胧,弟子见龙女身穿鲛绡,偶然所得。”“如此说来,倒是我的缘故喽?”“所以有好处弟子先想着师娘嘛,徐师兄昨日方跟弟子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许氏好笑。“我们知你品性,外人不知,今后真要卖出大名堂,世人说你一男子,专琢磨女子之物,纵使钱赚出不少,名声不美。”梁渠怔住。“师娘有解?”“你不有龙女么,便说闺房取乐时所获,传出去反倒能获个风流名。”“咳咳。”梁渠剧烈咳嗽,“万万不可,坏人名声。”许氏眯眼。“你办成实事不就不坏?我瞧几个丫头挺喜欢你的,一到你身旁,眉眼都松弛下来,你一走,就绷得紧紧的。说白了,跟你在一起,人家觉得安心、踏实,我都不知道你平日里做了什么。”梁渠愕然。有么?许氏扶额。“我几次拉她们逛街,就单买东西?全是不错的可人,故而一直没给你介绍良家。要不莫说大狩会,寿宴之后,单十月踏足黄州,便有不少人来寻我说媒。总之,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人之所生而有也,不管有没有心思,平日里少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知道么?”“弟子明白,肯定不会,全是苦命女子。”“好,办法我来想。”许氏拍拍布匹,“三匹鲛绡先放我这,我去打发她们走。”“弟子还有六匹,待会找人送过来,有劳师娘,南娣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许氏哄小孩似的拍拍梁渠脑门,南娣挥手招招,跟随出屋。“呼!妥当。”梁渠相信许氏,更相信许家能力。卖布起家,一通百通,提个概念,余下细节自有能人去补充。彭泽。各家帐篷收拢大半,大包小包的打包捆好。原来指挥年轻鲛人动一动都困难,眼下得知要去江淮大泽,一个晚上就收拾有大半。足见热情澎湃,干劲满满。泉凌汉无奈摇头。江淮大泽。天舶商会的船只停泊水面。凫水好手携带宝植种子跳入水中,寻找地方,挨个埋入。不消一时三刻,吸饱水分的绿芽冒出尖尖,抽芽生长。几只大精怪默默注视。 第六百一十八章 找人去 “奇怪……”凫水好手回头。幽深无光,晦暗一片,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到甲板。“呼,真冷。”汉子抓住梯绳,指关节冻得泛红,搓搓手,披上干毛巾围炉烤火,“阿平,怎么个事?先前水里见你疑神疑鬼,老回头张望什么呢?”阿平摇摇头:“没见到什么,就感觉水里老有人盯着咱们。”“嗤,少自己吓自己。”中间再来一人坐下,“心跳的越快,越屏不住气,天冷最易呛水,呛一口抽筋我可救不来你。”“诶,你们别说,真不一定,我听人说,平阳府最近冒出不少大精怪,按阿平意思,指不定刚才有两头盯着咱们看呢。”“……”本来一句玩笑话。场内愣没一个人笑。“你抖那么厉害做什么?”“冷。”“河泊所不是说安全水域么?”“谁知道,不过单听大精怪出没的多,倒没听说有伤什么人。”“咱们种藤来作什么用?”“不懂。听商会管事意思,好像是要给鲛人建岛行商?”“我三岁凫水,六岁空手抓鱼,人称浪里白条,二十年的江淮游下来,真没见过鲛人长什么样,不知道鲛女好不好看?”话题岔开。水夫对水中精怪的恐惧减弱许多。“平阳县变平阳府,里头的稀奇事越来越奇,河泊所里有巨人当差,少说七尺,听说叫龙人。”“龙人算什么,九月份我去义兴镇,寻思买条胖头鱼炖锅鲜汤,嘿,路上瞧见只江獭,拎着个绣花小荷包去买猪头肉,活见鬼!”船下。颅骨顶住龙骨感受震动,听得船上众人交谈的游蛇悄悄离去。水面平静,数道涟漪蜿蜒。中庭。偏殿。苍青大蛇吐信不耐。数月,足足数月。江淮大泽如此多的精怪出动,竟没有半分白猿消息。真是好躲!细绿蛇匍匐磕头。“鳞大人,人族有句古话,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是系铃人,属下认为,要寻那白猿,依旧需从河泊所的梁姓官员处入手。”“贿赂?未见赤鳞前车之鉴?”苍青大蛇不屑,“教人耍得团团转,自己给自己套了圈。”细绿蛇吐信,目露凶光:“既然贿赂不行,索性换个法子。”苍青大蛇否决。“不美,此子身份非同小可,人族圣皇青睐,武圣认作弟子,我族妄动,得手尚且还好,未得手……”“我族不好出面,尚有‘人’好出面。”苍青大蛇甩尾。……许家庭院。龙娥英坐在游廊下的秋千上轻晃翻书,龙瑶、龙璃手捏苹果,各站一边,手腕转动,哄得小江獭迈着四爪满院子的来回跑,团团转。两相对比。确比曾经开朗许多。梁渠坐于书房,透过窗户默默注视。单以为日渐相处,熟悉后所以放得开,今日听得师娘所言,不全是。“点化么?”好事。美人之美,有何不美?赏心悦目。梁渠放下墨笔,晾干书写页面:“龙瑶、龙璃!来替我抄份书!”傍晚。杨东雄归家。许氏邀请来许容光,两個靠得住的大掌柜,共谋“大事”。梁渠送上书面整理过的“方案”,挨个分发,请师父、许老太爷和掌柜们过目。头一回见如此“方案”,场内众人交头接耳,大开眼界。许久。许容光抚须问两名大掌柜:“李掌柜、高掌柜,你们二位是布行老人,此法有可行性么?”俩掌柜面面相觑。二人来之前见过样品,非同凡响的创意,他们能以性命担保,出现在市面上,绝对不愁贩卖。然从皇帝头上开始的生意,真没做过。高掌柜拱手:“梁公子此法颇为大胆,倘若能成,的确大有裨益,甚至让外人难以模仿,成为独门生意。不过,一匹鲛绡能制袜八十到九十,咱们要做独门生意,便要面对整个大顺的需求,一百两听上去贵,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县镇老爷,能买者多如满天繁星。梁公子所寻到的鲛人部族,能供应得起如此巨量的鲛绡么?据我所知,鲛人一年单蜕鳞两次,产量稀少。”“非也。”李掌柜持不同意见,“鲛人数目稀少,不正为天然噱头?物以稀为贵,薄利多销固然是好,暴利少销亦然不失为一条康庄大道。咱们的目标本就各家贵夫人、小妾,只需要传出些风声,说贵妃得以临幸……唔,说某家小妾穿了咱们的袜子,当晚得老爷宠幸,诞下一子。为得宠,争宠,挽留自家老爷,莫说六十、一百,就是几百两,私以为也是舍得掏的,毕竟诞下子嗣,眼下花的钱,统统能挣回来!”好家伙。真黑!比我都黑!“此言差矣。”高掌柜摇头,“‘品牌’起来,独门生意不假,靠的却是虚荣之心,真涨至几百两,定有人用寻常轻纱也不用鲛绡,买旁人所产也不买咱们所产,无异自毁堤坝!”好有道理。高掌柜高!“那就请圣皇下令,凡有假冒者,抓一个,杀一个!所赚充公!”咳咳。梁渠开口:“两位掌柜说的都有道理,单靠一个鲛绡部族,的确不够,不过此部族有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未曾贸易往来,族中积累的鲛绡绝不会少。且我认为,许氏当有不少好布,能否混入鲛绡,以纯鲛绡,半鲛绡,四分之一鲛绡混织,来充当卖点,甚至是一部分档次的划分?”二位掌柜眼眸一亮。李掌柜大夸:“梁公子大才!真乃武道,商道精通的奇才啊。”高掌柜默默点头:“老夫认为油丝绢和织金绢不错,油亮光滑,掺入鲛绡,手感……咳,定会卖的极好。”你一言我一语。“方案”的细节不断添置。商讨到半夜。大致敲定。“师娘,小子的名声问题……”“你不是救过龙女么?”昔日梁渠武骨变化,同龙女搭线,今日正好串上,为救助龙女,情急之下以鲛绡包扎伤口的意外发明。倒说得过去。商议好。许氏为许容光研墨。许容光立于书桌前,琢磨良久,突然失笑,方动笔写字。梁渠凑上来:“老太爷,咱能送到谁手里啊?能到贵妃手里不?”“不必麻烦,全送给皇后娘娘。”嘶!“此物不好给旁的妃子,只得给皇后,由她转送,咱们好赚个人情。” 第六百一十九章 猿大将军 红木卷头案,烛火耀耀。许容光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写有三页信纸。一封给圣皇,一封给皇后,额外一封给宫内好友。“你说的‘商标’,如何来画?”“简化的鲛人尾,上头一个朝天曲弯,下头一个小短竖。”许容光笔尖轻触。“这般?”“对!”“工工整整,不美。”许容光端详少许,提笔往信纸末尾缀出三个小标。整个鲛尾图标向一侧弯曲,笔锋飘逸,像游水时甩跃的大尾,添出三分活跃来。妥!光禄寺卿名不虚传!“许老太爷亲自写信送出此物,会不会有碍?毕竟女子之物。”梁渠尚且要为发明之事寻個借口,自当提醒亲手写信送出的许容光。“无妨,不比你们年轻人,再过十年我满百岁,凭谁说去?”许容光摆手,“李掌柜、高掌柜,术业有专攻,你们二位对布匹生意了解的比我多,有婉儿,凡事多交流,你们商量着拿主意便是。”话罢。许容光跨出门槛,背手离去。老太爷一走,屋内谈性渐消。“天色不早,有劳二位掌柜派人制出百份成品,好早日寄送,一来一回,时日不会短,近几月,至少今年内,切记不可让旁人知晓。”高掌柜作保:“许夫人放心,见过梁公子的计划,我们二人晓得轻重。”“凡有泄漏,许夫人唯我们二人是问!”细枝切碎漫天星光。目送掌柜离去,梁渠亦未久留。“弟子肚子里的墨水全交代在了册页上,此事就全权交给师娘。”许氏捂嘴打个哈欠,甩甩手腕。“去吧去吧。”品牌之事告一段落。翌日。龙炳麟,龙娥英先行去往彭泽。梁渠回到宝庆镇书肆,最后一次采买防水书籍。泉凌汉虽已答应,礼物却不能马上停送。不礼貌。鲛人部族。尖顶林立的峡谷内有小半帐布收拢成卷,堆放两岸。圆头率领江豚们穿梭其中,叼衔绳索,帮忙束紧布卷,缩短搬迁进度。拳头本有帮忙,偏不知何时让两个小鲛人缠上,伸手抓住大钳,原地转成大风车。至于“不能动”。它什么都不用干就有莫大贡献,躺着便能扩散【神木光环】,让所有鲛人边“干活”边“休息”,保证能一直干下去。砰!砰砰!富有节奏的敲击水中悠扬。明暗交替的彩光闪烁峡谷。目光放远。肥鲶鱼摇头晃脑,挥动鱼鳍,击鼓似的拍打幽灯水母。“彩灯”飘扬。幽灯水母是鲛人家中生活的必需品,家家户户养有好几个,喂点鱼肉碎屑能亮一整天。眼下搬迁,触手系着触手,连成一串长长的灯带。肥鲶鱼先全部拍亮,再全部拍暗,慢慢的,摸索出鼓点般的节奏,给鲛人们加油鼓劲喊号子。勉强算发挥一份热。“蛙公!”老蛤蟆数弄今日银钱,见到梁渠,下意识往兜里揣,反应过来,呱叫两声。“梁卿,咳,昨日便想问你,何不让那老龟多洗两个时辰?”“蛙公,如此方能细水长流哇。”梁渠把礼物交给龙炳麟,让它去分发,“家中霉菌一次除净,需隔出好久方能再长,然一次除一半,数日内会重新长满。所谓斩草除根,萌芽不发,且时间一长,给老龟养出搓澡的习惯来,纵使清理干净,亦舍不得滋味,方能天天有赚。”一顿饱和顿顿饱。老蛤蟆恍然,掰动爪蹼:“一个时辰三百两,三个时辰一亩塘……”“蛙公。”梁渠拦住老蛤蟆往下掰的爪趾,“平阳府不比平阳县,光地价就得翻三番!”“翻三番?岂不是要三千?”“蛙公不用怕,我师父成就宗师,平阳府的人全得卖我面子,旁人要番翻三番,咱们只需翻两番半。”梁渠竖起两根手指。老蛤蟆大喜:“你师父成宗师了?”“比不得大胖统领、二胖统领,小宗师,小宗师。”“肱股之臣!”“蛙公,实不相瞒,两番半绝非尽头,平阳府内宗师不少,仍能再减。”老蛤蟆忙问:“怎减?”“我有一上官,今年调任而来,您见过的,乌沧寿会来咱们蛙族池塘,就是我那上官平日里常来家中蹭饭。其人酷爱美食,尤爱河鲜,诸如金锣鱼、赤鬃狮鱼之类,小子苦于宝鱼难抓,始终讨好不得,倘若能成,平阳地价何贵如此!再者,岸边包围大泽,此等英雄人物,正是咱们蛙族该团结拉拢的……”言尽于此。老蛤蟆面孔皱缩。它张开贴身携带的黄布袋,瞅两眼,合上,再瞅,再合上。反复多次。“能减多少?”“两位宗师相合,减到一点八,不,一点七番!今后蛙族称霸百亩、千亩,所获不可估量!”百亩、千亩!老蛤蟆咬咬牙,掏出两条鲜活的赤红宝鱼。哗!梁渠探手抓住,面色微惊。金红鲤!好家伙,彭泽有名的好宝鱼!按传言比较,效果不如之前蛇族送的赤鬃狮鱼好,但差不了多少,眼前两条能有个七八斤,加起来估计能有一万精华。阔了啊。以前一条宝鱼一千多不到两千。“蛙公放心,定不负所托!回头便做两道爆炒鱼片!”老蛤蟆心里难受,勉励两句,所获银两单独装进一个小布兜,捆系到水桶腰上,黄皮袋背后一甩,跳到肥鲶鱼头顶,拉动长须,一溜烟消失天际。梁渠手拎鲜活宝鱼,心情不错。自打来到黄州,不,自打蛇族之后,自己许久没吃到上好宝鱼,怪想念的。精神链接发一道讯息给獭獭开,让它带上家伙事,速来彭泽烤鱼。光污染消失。整个水底幽静祥和。梁渠双手抱臂,浮于水中,见鲛人忙忙碌碌,陷入沉思。“娥英,你说要不要让鲛人部族走涡流水道?”龙娥英思索道:“长老想尝试展露水道神通?”河泊所对鲛人的印象依旧停留在千里迢东游过来。事实上。泉凌汉,泉广钦,泉玉轩几人去江淮大泽统统走的水道。其外有不少鲛人,例如其他四个狩虎鲛人同样知晓,但皆为“有识之士”,不会乱说。甚至哪怕全族搬迁,要瞒一样不难。然那是以前的鲛人族,日后两族商贸往来,相互接触交流难免人多嘴杂……“我肯定不行,太危险。”梁渠摇头,“但如果制造水道是白猿呢?凭此神通,能否获封个江淮猿王?”“大人宗师时,或可一试。”“有道理。”梁渠亦觉为时尚早,只是一个人不太好意思跟泉凌汉说,有人支持就轻松许多。“先苦一苦鲛人,游一次吧。” 第六百二十章 有长气? “淮江本为黄金水道,两岸繁华,彭泽至江淮大泽,沿途必有大量人族商船活动,不乏高手。且我族有诸多杂物要搬,男女老少皆存,行动不便,纵使顺流而下,亦要十天路程。”鱼鳍扇动涡流。泉凌汉据理力争,他万没想到梁渠要鲛人部族从东往西,一路游到江淮大泽!帐篷外搬运的泉广钦放下立柱,投来目光。“泉族长稍安勿躁,杂物一事,龙人族会调遣来鲟鱼、江豚助力搬迁,绝不会让鲛人有任何搬运负担,我私人亦愿出白银两万两,给与泉族长安家置办,补贴损失。至于鲛人安全,的确不容有失,因此我会派不下十位狩虎龙人护送,且再过不久,河泊所里当有人来,届时泉族长与之一同出发,当保万无一失!”龙娥英配合道:“我族定会倾力相助。”梁渠颔首。大狩会结束,他抓到赵洪远,给河泊所写过信,徐岳龙那边肯定有派人来。算算时日。兴许十一月中旬赶到,要不了几天。有武力,有庇护。万无一失。实际听到梁渠舍得掏两万两白银,泉凌汉便知晓规劝无望。然其心思一转,正好趁“心理亏欠”机会,问出另一困惑已久的问题。“梁大人留存鲛人泪的目的,究竟为何?”此言一出。龙娥英望向长老。梁渠沉默。许久。泉凌汉心中微叹。“梁大人不愿说亦无妨……”“不,泉族长可知天地长气?”泉凌汉扇动透明鱼鳍:“自是知晓,狩虎入宗师需三步,食气最难。”“世人皆言食气有五难,首难曰寻,天地万物,山川水泽皆有气,然其气乃渣木,淤泥,无法建房,唯有特殊节点方能找到良木,坚石。”泉凌汉荧蓝瞳孔放大:“莫非鲛人泪中……”龙娥英侧目。“不错。”梁渠承认,“鲛人泪中亦有良木、坚石,千百年来,天下无数天才、大师经手,无一人能发掘,唯有我!是故鲛人泪于旁人手中不过珍奇珠宝、到我手中,却有独到妙用,你我合则两利。”话里话外之意,你们鲛人部族碰到我,捡到宝了。同时以千百年来无人挖掘一事告诫泉凌汉,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念头。鲛人泪是不一般,但只有在他手中不一般。水草飘摇。圆头拉动绳索。泉凌汉信了,至少信有大半。否则着实不明白,为何梁渠什么不要鲛绡,不要鲛人泪,偏偏对“留存鲛人泪”如此热衷。假使喜爱鲛人泪,不渴望长久拥有不合理。上回给的鲛人泪,隔天便递还回来,中间必有什么东西被“损耗”。泉凌汉摇尾离去。龙娥英凑近:“大人此言当真?”“假的,真有长气,我第一个让你食气,唔咳。”梁渠掩嘴轻咳,龙娥英撤步分开。去而复返的泉凌汉隔开数米抛出一个小布袋。梁渠抬手接住,袋内触感熟悉。“袋内另有二十颗鲛人泪,权当梁大人忙前忙后的报酬。”泉凌汉道。好好好。前天二十颗。今天再二十颗。入主龙宫,畅游大泽,指日可待!五指捏握。【水泽精华27458】【水泽精华:十万九】嗯?二十颗鲛人泪,只有两万七?一颗鲛人泪,平均水泽精华两千五到两千七之间,二十颗,正常该有五万多。老小子。说完有长气,故意试探我是吧。难怪如此主动。梁渠不动声色,直接抛了回去。“中间有九颗先前给过,泉族长搞错了吧。”“大人慧眼。”泉凌汉不觉尴尬。事关族群,必须去了解真相。不趁今日以好奇姿态验证,日后暗戳戳来更易坏事。梁渠失笑。“泉族长大可大大方方的来,你我坦诚相见,对大家都有好处。”“大人说的是。”泉凌汉难得轻松。先前信个六七成,眼下能有个九十成。品质相等的鲛人泪,不是鲛人或专业珠宝鉴定师,旁人难以分辨。荷包没打开便确信鲛人泪有重复,绝对不是光靠看就能做到的。不怕给东西,就怕不知道要给什么。更怕现在不给,以后要给更多的。再去再回。【水泽精华23854】【水泽精华:十三万三】两者相加。数对了。梁渠拎上布袋,交给龙娥英保管。“多谢泉族长美意。”咻!两条舢板掷出。獭獭开背個大包,双脚蹬水,两爪勾住小船侧沿,余下小江獭各背一个小挎包,排成小队游动靠近。“正好到午饭时间,泉族长不妨一同用餐?尝尝热食?”哗。水沫四溅。舢板浮出水面。梁渠大手一挥,舱内速干,潮湿的柴火露出干黄截面。獭獭开恭敬地接过两条金红鲤,开膛破肚,起锅烧油。内脏给水兽。阿威趁此间隙吸干宝鱼鲜血。做鱼,尤其是做好鱼,千锤百炼的獭獭开不比任何一个厨师差劲。系上围裙,獭獭开依次打开小包,满满的配菜,豆腐,洋葱、青红椒、金针菇、桂皮、八角,各类调料瓶。一条烧烤。一条炖汤。两头开火。泉凌汉一愣一愣的。小小精怪,竟能有如此智慧,同人相差无几了已经。乳白的汤咕嘟咕嘟沸着,豆腐、香菇翻滚,獭獭开搓搓双爪,撒上葱花。空出的铁锅开始熬料汁,放入煮好的配菜,浇到金黄焦香的鱼身上。香飘四溢。梁渠给龙娥英、龙炳麟、泉凌汉各盛一碗热汤。咕嘟。年轻鲛人不知何时冒头,吞咽口水。泉凌汉端着汤碗尴尬。“无妨,大家都有。”獭獭开不得空歇,跳入彭泽,抓两条膘肥体壮的胖头鱼,重新开火。有了苗头。鲛人们恍然大悟。自己游出去抓鱼,挨个送到舢板上来,请獭獭开烧鱼。雾气滚动。圆头驮着小鲛人驰骋大泽,欢声笑语。泉凌汉望见族中久违的热闹,默默品尝鱼汤。目前来看,不算坏事。【水泽精华4726】泉凌汉脸皮薄,喝一碗汤浅尝辄止,龙人多吃配菜,大半鱼肉仍进了梁渠的肚子。鲛人抓着鱼排队等候,獭獭开擦去鼻子上的汗水。趁宝鱼供养的气血充沛。“炳麟,娥英,替我护法。”梁渠闪到水底。沟通泽鼎。【消耗三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 第六百二十一章 蜉蝣天地之间 乱石林立。青绿的茸藻沿着石缝挤压往外,铺展蔓生。中央。三块扁平的巨岩搭成一个“冂”字框架,龙炳麟、龙娥英一前一后,距开十丈,盘膝而坐。梁渠打坐其中,深吸慢吐。泽鼎内,蓝海渐降,无数光纹闪烁交织鼎壁。痛楚自脊骨生出,愈演愈烈。可比起先前两次,不知是耐受度变高,亦或的确没那么痛,梁渠仅仅淌出少许热汗,眉宇稍皱,全没有浑身火烧火燎的剧痛。唯独某个刹那,痛苦骤然拔高,刺得梁渠精神恍惚。刹那失神。景色瞬变。日夜翻转。高山巍峨,青松挺拔。云雾在天上地下流动翻滚。眼前的场景梁渠十分眼熟,第一次纹生应龙曾体会过,他依旧化作一缕清奇气,徐徐上升,轻盈地掠过天空,穿过山川河流,大泽原野。从白天到黑夜,从深海到耸山。然而此次却有不同,梁渠飞掠过天空,俯首下望,大地轰隆隆的凹陷、开裂,清澈的泉水从地底汩汩冒出,呼吸间化作一条湛蓝大江,成千上万条鲤鱼跃出水面。无数小人穿披红绸缎般的衣物,臂绑彩带,跳着不知名的舞蹈,叩首祈祷。“以尾……画江……”明悟生出。体内。脊骨金光璀璨。第三条金色纹路缓缓生出,同先前二条交相缠绕。光芒笼罩之处,三十六条脉络游蛇般缓缓扭曲,重新生长。天地人三桥渐易……变化无声。幽静水底。龙娥英睁开眼,耳畔发丝向前流动。环顾四周。所有向上摇曳的水藻都弯下了腰,朝前低伏,仿佛有一个无形旋涡围绕长老旋转。余光里。人影挥手。对面的龙炳麟向外甩手,龙娥英琢磨少许,心领神会,向后退去。直至百丈开外。脚步顿住。阳光漫散,半透明的水流逐渐有形。它们盘曲、蜿蜒、昂首……以梁渠为中心,一条条影影绰绰的水脉苍龙浮动、环绕,特定的光影角度,更能看见苍龙鳞片!【纹生应龙,周游六虚,层数:三】【周游六虚,引尾画江】【共得河流眷顾0.06】【河流眷顾度:5.2161】引尾画江……梁渠紧闭双目,没有任何发力动作,凭空立起。跨步。行走。凡所到之处,地面徐徐凹陷,无声地向两侧开裂。龙炳麟眉头紧锁。要打飞一个人,就得先轰他一拳;要大地出现凹坑,就必须发足践踏。偏偏梁渠走过,中间没有感受到任何破坏和力量的倾泻,凹陷自然而然的出现。好似本就该在那里。长老只是简单的揭开一层纱布,暴露了其下笼罩的事物。思索间。龙炳麟忽见一条苍龙从梁渠身旁游动分离,缓缓没入凹痕。他突然明白什么,尝试着伸出食指,感受蜿蜒凹痕中的水流。截然不同的流速!河!有河床,有拘束,有流向。尽管不大,宽度唯有二三尺,但的的确确是一条河!其流动方向正是梁渠的前进方向!神通吗?涡流水道,水行,凭空造河……细细回想。四长老身上的水属神通数不胜数。天生神圣?龙炳麟脑海中冒出一个词语。哗。水流溃散。炽烈的痛楚渐消渐散,筋骨噼啪作响。梁渠睁开双目,炬火燃烧不歇,浑身上下,澎湃的力量充盈涌动。念头微动。水龙翻滚,大地震颤。整个水底爆发雷鸣,泥沙纷纷扬扬,无数鱼群惊慌失措。五指一捏,方圆半里的泥沙骤然贴地,仿佛暴动从未发生。十数里外的鲛人部族,泉凌汉心惊胆战,不知发生何事。更为剧烈的变化不止力量。内视己身。九窍星辰高悬。三十六条脉络的组合方式隐隐有所变化,更宽,更大,更雄伟。不像三座桥梁,更像三条蛰伏的苍龙!人龙,地龙,天龙?无论《万胜抱元》亦或《降龙伏虎金刚功》,全流转无碍,甚至比先前要更加顺畅。相当意外的改变。另外三条小脉……没有了。梁渠突然发现。不。不是没有。是不需要!万胜抱元、降龙伏虎,两门功法兼修,相互交汇,有三条额外的小脉要开。苍龙蜿蜒,新的三桥将它们完全纳入,彻底圆融!所有的气血从经脉中流转一圈,化作精纯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温养周身,生命力至少强出数筹不止!量变引起质变。第三条应龙纹效果比想象的强得多!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2%)】【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三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三层;天吴虞纹:一层】【水泽精华:一万七】【融合度上涨,天地钟灵,河流眷顾0.036】【河流眷顾度:5.2521】第三条应龙纹的出现,带动了三十六脉发生连锁改变,其中需要海量的气血消耗。梁渠下意识将水泽精华投入到融合度里。十三万七的水泽精华,眨眼消失十二万整,融合度上涨到百分之二,额外获得了一小部分眷顾度。万幸。不亏。梁渠喜欢将水泽精华维持到一个五六万之上的水平。如此一来,无论要进化水兽,亦或生成灵鱼,都能保证遇到突发情况不会不够。而加到融合上,属王道做法,肯定不会遗憾。鲛人部族是一个大宝藏,前前后后,仅获得四十九颗鲛人泪,能挖掘的地方尚有不少,好好经营,不需要太久,就能重回安全线之上。至于【引尾画江】,格调很高,但想创造大江大河暂时不大可能,撑死一条数米宽的小河,且要逆着环境来,从西往东,从低到高,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适才走出的小河,不足一米宽,水流已经有所不稳。未来可期!“真有几分水神模样。”梁渠闭眼,沉下心神体会感知的剧烈扩张。眷顾度,【赶江】,【化灵】多方加持,自己掌控的水量达到一个极为恐怖的水平,想要淹没哪个城镇,绝非难事!最关键的。周游六虚!引尾画江尚不成熟,周游六虚截然不同。浮到江面上。浓雾翻滚。梁渠尝试向白雾跨出一步,白雾渐渐包裹,未等接触到水面,脚掌停止下沉。心脏砰砰直跳。浓雾接连翻滚,扩散,一层一层的增长,好似连接出一条白玉阶梯。一步,两步,三步,自阶梯逐级往上!“凭虚而行?”泉凌汉瞳孔骤张。(本章完) 第六百二十二章 腾云驾雾 风吹皱了涟漪,细密的雨丝倾洒下来,溅起的水花在水面上跳跃。波涛鼓动,涟漪混杂,跃起浪头无数。雨突如其来,雾随风扩散。天地朦胧。流淌的白玉阶梯层层浮现,延伸接天。衣袂飞扬。模糊的人影渐登渐高。直至浓厚的白雾彻底遮掩,消失无踪。泉凌汉心神大撼。若非神通。凭虚而行,武圣之能!放眼眺望,大泽茫茫,无一物所能凭依。究竟如何做到?“呼!”白雾之上。梁渠振袖回望,临高上百米,风光无限宽阔,脚下的白雾触感绵软,与其说是雾,不如说像水,凭空创造出了托举的浮力。周游六虚到第三层,与风共舞,真好似一缕清气,徜徉天地之间。大自在!大痛快!然而。登临越高,大雾愈稀。梁渠足下所能感觉到的浮力越小,直至大雾笼罩方圆数十里,堪堪送他到二百余米之高。能飞,只能飞一点点。仰天倒下。整个人为大雾托举,鱼儿般畅游其中,恣意飘晃。呼!天空有大风。未有抵抗。梁渠顺着牵引,如断线的风筝,飘飘晃晃,落至江面。白玉阶梯轰然崩塌。龙娥英伸手去触,浓厚的白雾牛乳般从指间流淌,沿着小臂徐徐引下,摊散到水面铺出半面圆扇,仿佛给水贴上一层流动的白膜。啪!拍掉小江獭的爪子。獭獭开手握树棍,戳一戳炉子,吹两口,火星飘扬,塞入秸秆,恹恹的柴火重旺起来。鱼汤虽沾了少许雨水,好在不碍事。能吃。炖煮一阵,盛鱼入盆,放到木板之上轻轻推出。年轻鲛人围拢上前,抽出使用尚不熟练的筷子,趁热品尝。鲛人偶尔会到小岛礁石之上吃熟食,调节口味,然而没有香料、大料、酱油,单单吃个焦香味,味道之丰富、鲜美,弗如江獭远矣。泉凌汉心事重重地从远处游来。“族长,东边发生什么事了?好大的雾啊。”“是啊,又地龙翻身,又突然下雨起大雾的,是不是水底哪座炎山喷出来了?”“炎山喷发,怎么没闻到有硫磺味啊,水也没沸,不像。”“我就说要早点搬吧!”“无事,你们吃你们的。”泉凌汉没有正面回答,事关梁渠,不好随意胡说。美食当前,族长既说无大事发生,众人未太在意,继续动筷。“来来来,吃鱼吃鱼!”薄雾中央。梁渠兴奋未消,他翻身站立,进行登天梯以外的更多尝试。踏足水面,一团棉花糖似的白雾凝聚脚下,前后直径大约两米多,跨出半步,稳稳当当。其后。稳定自身不动,白雾升腾,彻底脱离水面,承载着梁渠向上飞行。成了!腾云驾雾!梁渠不断拔升白云高度。然而到三十余米左右,云雾的上升变得十分困难,待得四十米以上,更是几乎停滞。除非周围的雾足够厚,方能继续上升。简单思索。不难理解。空旷的大地之上,要把一块砖送到两米高非常简单,伸手举起来就是。哪怕十米,仍能抬手抛飞。可若是要送到数百米高,便非得用砖砌出一个平台,垫到脚下不可。腾云驾雾虽是丐版,有诸多局限,然十数米上下,非常轻松,如臂指使。行进速度丝毫不慢,大致和进化前的赤山奔跑相当。梁渠强忍大笑。比武圣的踏空而行更拉风!兜上一大圈。“娥英,炳麟,来,试一试,能不能站上来。”龙炳麟、龙娥英闻言伸手触碰白云,没有任何阻碍,直接穿过。同寻常白雾没有任何不同。显然不能。不算意外。梁渠抓住龙娥英的小臂。“现在呢?”龙娥英伸手再碰,神色微变。她竟从白雾上感受到了相当大小的浮力!是自己变轻了,还是白云变了?不。自己变了。若是白云,不该有此动作。龙娥英低扫一眼,小心翼翼地踩踏上小白云。没有沉没。哗!梁渠念头稍动,白云飘行,长风呼啸。头一回体验凭空飞行,龙娥英分外新奇,食指绕过耳畔,鬓角的青丝向后飘扬。小白云越飞越远。龙炳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江面一派粼粼波光,全然没有先前的阴云密布,湿润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肺里的热气同冷气交换,刺激着每一根神经。精神奕奕。感觉相当好!周游六虚不单单是自身融入到风中,变相轻身,要是想,连同触碰到的事物一样可以。爽!拉着龙娥英的手臂飞出浓雾,残存的白雾沿着周身流淌,飘逸殆尽。梁渠盘膝坐在小白云之上,贴江低飞。衣摆猎猎。金目熊熊。无数小鱼从江中跃起,随白云向前方行进,仿佛一场大迁徙。担心不稳,龙娥英轻轻跪坐,眼中倒映湛蓝天光。“长老,此法是为神通?”“不。”梁渠否认,“天赋,我的天赋,就像人生来会走,会跑,‘不能动’生来会打洞,獭獭开生来会打架一样。”龙娥英轻笑。从小到大,族中听闻龙君不少传言,能力非凡,然而记忆里,绝没有如此千变万化。哗!水珠反射阳光。狰狞的大鱼精怪跃出水面。小白云拐出一个大弯,轻松避开。噗轰!精怪砸没水中,犹有不甘,长有尖骨的宽鱼鳍刺出水面,劈波逐浪,可不到数個呼吸,便被白云远远甩到身后,消失无踪。“芜湖!”……十一月中。大船进港,军士们规程甲板,泼水清洗脚印。两名锦衣贵公子从船上跳下,眺望远方。机灵点的港口伙夫一眼瞧出这是外地人,头一回来黄州,争抢上前。“两位大人来黄州不知有何贵干,可要引路?”柯文彬、项方素扫视几眼:“黄州许家在哪个位置?知道不?”“知道知道,整个黄州谁人不知许家?前几日许家老太爷寿辰,过江龙梁大人送了块元将军甲片,刚才咱们还说到呢,门清!大爷您要引路,找我准没错!”“?”柯文彬摩挲下巴。过江龙梁大人。恁耳熟呢? 第六百二十三章 奇观 “传闻江淮大泽有恶蛟龙,某日狂性大发,欲吃童男童女三千练功,就当过桥进镇之时,悬挂桥梁下的斩龙剑突然落下,径直断了那恶蛟龙的尾巴!哗,洒出来的龙血生有异香,漫地开花,淋到一个过桥孕妇身上,立马动了胎气,不等接生婆子赶到,噗通!一个男娃娃就掉进了河里。”柯文彬打趣:“男娃娃就是过江龙咯?”汉子前边牵马,不断点头。“对对对,男娃掉进了河里,有汉子跳桥去救,捞有半个时辰,半分人影没有,旁人全以为男娃娃溺死了,结果二位大人猜怎么着?”“怎么着?”“突然一个老婆子捧個大红盆出来,男娃娃就躺里头笑呢!原来淋了龙血,男娃出生就能水里呼吸,掉河里一路漂到了东河头,让洗衣服的老婆子捡着,要抱回家自己养呢!所以江淮大泽的‘过江龙’一来咱们彭泽,就让元将军发觉,那叫一个亲切啊,子侄辈的!听说大侄子来黄州祝寿,立马刮了一道龟甲片,让他当寿礼,送给许老太爷。”怪。有模有样。不会是梁渠掏钱故意找人编排的吧?柯文彬腹诽。“欸,事说完,正好赶到,大人,前面就是许家大院,小的不好再上前,您找咱领路是发善心,咱不能走到跟前,让门房埋汰了您。”“讲的不错。”项方素掏掏衣兜,甩出一枚小锞。“谢大人赏,谢大人赏,祝您升官发财娶贤妻!返青的秋苗节节高!”许家宅院。“两位大人拜访谁?可有拜帖?”“过江龙呢!叫他出来,别龟缩屋里头,告诉他,今日仇家到了!即分高下,也决生死!”“大人们莫开玩笑,二位是梁大人好友?”“对,一个姓柯,一个姓项,你说姓名他就知晓了,快快去报,哦,教他多带银子,今日一天不曾吃饭,刚下船就听糟心事,他得请客!”门房露笑。几句言辞,一听便是好友,哪敢耽搁,遣个腿脚快的进去通报。不消片刻。梁渠一眼望见门口的项方素、柯文彬,大喜。临到跟前。“狩虎大武师?”项方素咧嘴:“来之前没几天出的关,难得能出公差,正好出来玩玩。”“好好好,项哥突破大武师,合当庆贺!”“甭说那么多,银子带够没?”柯文彬揽住肩膀,“你来黄州有一个多月,哪有好吃的,不得我们去尝尝?”“备着呢!”梁渠拍拍腰兜,沉甸甸的银两碰出脆响。“黄州名楼走起!”栖霞楼。满桌珍馐。香气弥散。“平阳府里怎么样?”柯文彬夹起花生米往嘴里丢:“老样子呗,你九月下旬走,如今十一月中,一两个月,能变什么?哦对,你是不是搞了什么种田啊,养蛙养稻。有两个药材商,大把大把的掏银子,跑到平阳府外买田,翁家都惊动了,说要参一股。”“整点小玩意,挣些零花钱。”“零花钱?”柯文彬嗤笑,“我瞧着不像,地一多要交税的啊,你别偷报瞒报,运河没得挖了,你交不上,得抓去修长城。”“我梁某向来遵纪守法,最穷的时候也没少了秋税。”官员和武师的免税皆有额度。梁渠大量买地,老早超过官位所能免税的份额,只是以前要自己亲自去交,如今皆是小吏亲自登门来取,倒不用放到心上。再者。小钱尔。项方素思索道:“要说大事,其实不是没有,只是尚在商议,没确定下来。”“什么事?”“平阳府里面商讨要不要围建城墙。”“城墙?”梁渠惊诧,“建那东西干什么?能挡得住狩虎大武师?狼烟武师?不劳民伤财呢么?”“诶,不是你想的小矮墙,真要建,至少会是个小雄关。”“小雄关?大雄关来也没用吧?”“你不懂?”“我该懂什么?”梁渠挠头,意识到里头当有隐情,“我泥腿子出生,不像伱们,从小逛钦天监,见过四野经天仪,细嗦。”项方素筷子沾茶,画出一道蜿蜒曲线。“边塞长城雄关总听说过吧?”“知道,鸟飞不过,人走不尽。”“云上仙岛相你有吧?”“唔……”“联起来想想?”梁渠眉头一皱。稍加思索。“修建奇观,能达到和真罡相差不多的效果?”柯文彬打个响指:“聪明!不愧是掉河里半个时辰还能爬起来的男娃,打小就不一般!”梁渠懒得理会。二人一来就拿这事取笑,话里话外不离开。赤裸裸的嫉妒!“不错,‘相’对真罡的帮助在于‘势’,‘势’强则人强,出手快三分,硬三分。皆为奔马武师,三百名散修,三百名军汉,其中军汉单挑出来一对一或许打不过摸爬滚打的散修。可三百对三百,列队整齐,反倒是军汉会赢,此即为‘势’!‘势’不单单能靠人数,靠你所说的‘奇观’亦可。”柯文彬放下筷子:“一般的府州用不着如此费劲,咱们不是要面对鬼母教吗?”“所以平阳府里准备造奇观?”项方素摇头:“尚要讨论,说起来这件事和你有关。”“我?”“你不是从哪忽悠来一个鲛人部族吗?河泊所打算建岛商贸,故府衙提议一步到位,来个‘一龙吐珠’,以水岛为龙珠,雄关为龙,进可攻退可守。”“怎么说呢。”柯文彬双手抱头,后仰靠上椅背,“奇观好是好,碰上硬仗,有奇观的实力能高出几成,奈何花费太高,且基本上属于防守方。咱们和鬼母教的关系,大多为主动进攻。所以河泊所,缉妖司全犹疑值不值得,何况平阳府动荡过一次,没修养几年,自己修建,有没有能力修建尚且难说,鬼母教说不得反会因为此事故意进攻。对,阿水你以前不是渔民吗?建了城墙,渔夫日后捕鱼肯定也不会有如今这么方便。”真是大事。梁渠咂舌。项方素放下筷子。“来来来,举杯举杯,难得出趟远门,想那么多做什么?”三杯相碰。梁渠喜上眉梢:“烦恼的事不提,咱们来说说喜事。”“打住。”柯文彬抬手,“你要想说你大狩会斗败三狩虎,许家寿宴送彭泽妖首的甲片,那大可不必,路上听出茧子来了。”“怎么可能,我是那种自夸自耀的人?”“喜事和你没关系?”“有是有,但事本身不发生在我身上。”柯文彬和项方素对视,放下警惕。“说罢。”梁渠双手环抱,撑到桌上。“我师父成宗师了,你们晓得不?” 第六百二十四章 情况不对 哗啦啦。茶叶翻转,泡沫贴上杯璧。项方素拎起茶壶,给自己和柯文彬斟一杯香茶。“嗯,努力图树立,庶几终有成,杨大武师成就宗师,可喜可贺。今后河泊所内两宗师,独占鳌头,平阳府内三宗师,鼎足而立。三人屹立不倒,鬼母教必不敢犯,然后呢?”“然后……”梁渠挠挠头。怎么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如此平静?“呵,你丫少来。”柯文彬抄起筷子鄙夷,“臻象宗师,谁家没有?杨大武师本就狩虎境内蹉跎许久,上回越王来平阳府,送你一块玄黄牌,我们就猜大差不差到时候。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快,能连过洞开玄光和熔炼百经两关,今年节前突破。”常言道,玄光需富,熔炼需悟,食气需运。洞开玄光的富尚且好解决,杨东雄自己不穷,人脉亦广,加之朝廷能借。唯独熔炼百经的“悟”能如此之快,确实出乎项、柯二人意料。然仅此而已。悟之一字,玄之又玄。有时会因太聪明而悟不透,因太笨而水到渠成,个中缘分谁人能说清?成就是成。平阳府能多一个宗师,肯定好事。“咳咳。”梁渠重靠椅背,面露尴尬。到底家境不同,吃过见过。失策。“与其说你师父,倒不妨说说你怎么抓到的赵洪远,我们俩今日到黄州就为他来的,岳龙大哥总共给了我和文彬一个月的时间,十二月前就要回去。”“正好赶巧,黄州有个大狩会,意外碰到他儿子赵学元。”梁渠简单说一遍自己的遭遇经过。获知赵洪远放出的话。“非三品大员不肯说?那不是要苏大人亲自审问?”柯文彬惊诧,“老小子会不会摸到鬼母教老巢了吧?”“不至于,鬼母教太分散,联系赵洪远的只是其中一脉,支脉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老巢位置,但赵洪远确实和别的鬼母教众不一样。”梁渠好奇:“有何不同?”项方素注视窗外巴水流动:“此前各县抓到过鬼母教的教徒,多说自己被威逼利诱,一时贪婪,再反应过来,贼船难下。他们从上线位置得個好处都得使出浑身解数,费劲讨好,更不要说知晓什么秘闻。赵洪远能上蹿下跳,唬的鬼母教团团转……单靠个人聪明不太可能,感觉发展时有点特殊原因,因缘际会。”“再特殊同咱们没关系。拎回去让苏大人问就清楚,能知道知道,不能知道拉倒。”“倒是,吃菜吃菜!甲鱼不错,鲜香辣!”项方素和柯文彬碰个杯。朝廷设平阳府目的为对峙,不是反攻。宗师三两只,冲上去是要一头攒死的,不求多大战果,平日里能防住就行。稍微看看鬼母教年轻一辈的成色就知道。一条支脉,区区狩虎二三。青黄不接不说,脑子也不大灵光。反观大顺,万类霜天竞自由,生机勃勃,年轻英才层出不穷,短短一年多的光景,河泊所、缉妖司、三法司里先后有人突破到狩虎。徐岳龙手下便有冉仲轼、项方素,其他不少人,诸如柯文彬,陆凯云等人俱到临界关头。年轻人不行,就是釜底抽薪。鬼母教龟缩大泽不出,大顺便立于不败之地。“什么时候去提人?”项方素摇头:“晚两天,从西往东是顺流,去时定比来时快,让黄州州判多关两天人,省下来时间我们好多玩一玩,逛逛庐山,游游巴水。”二人丝毫不慌。黄州远离江淮大泽,消息之闭塞,鬼母教估计压根不知道有个关键人物被抓。鬼母教不出面,一个州衙监狱,用来关赵洪远一家足够。“行,走时前两天跟我说一声,我让鲛人部族跟你们一块,路上靠个河泊所的旗帜,能方便些。”“咳咳,阿水,说来好奇,鲛女长什么样?有没有龙女好看?”……翌日。杨东雄正式出关。先前出关为赶寿宴,神通构建仍有细枝末节需打磨,时至今日方彻底完成。真正的臻象宗师!明明先前已经庆贺过一轮,但众师兄弟仍忍不住喜悦。项方素和柯文彬亦登门恭贺。杨东雄是缉妖司和河泊所的双料掌故。其实力强,河泊所话语权就大,话语权大,能要到的好处就多,与有荣焉!旁的不说,宝库里能存的好物件档次能变高,日后置换,不用等个十天半月。徐子帅环顾一圈,难得大家无事,欢聚一堂,他趁机提议去逛庐山。众人稍加讨论,一致同意。黄州、筠州地方特色,难得来一趟,不可不尝。“阿水,速速备船南下!”徐子帅单脚踩凳,挥斥方遒,“宗师首战,咱们攻占庐山!”……“赤山岭内,过江龙一杆长枪如龙,挑得人仰马翻,手中弓如霹雳,骇得八方碎胆。”巴水之上,船夫摇撸,传唱梁渠事迹。船舱内。新鲜的鱼汤冒着滚滚热气,几碟小菜铺开,一派游江风光。然船上三男一女皆裹黑衣,眼神交汇,难以置信。紧赶慢赶来黄州,稍加打听。万没想到对方短短一个多月内,闯出好大名堂!“区区狼烟,怎会如此厉害?能斗败三名狩虎?许家搞了黑幕吧?”留须大汉皱眉。“不至于,许家是坐地虎,庄家,没必要如此搞。”“谁会嫌钱多?”“听闻那小子今年才到的狼烟……怪哉,脉髓玉液当水喝么?”梁渠如此实力,同给出的情报完全不符。好在没有太夸张。从消息上,对付三位狩虎,属于单挑加偷袭。场内三虎一狼,为首者更凝聚出两枚神通种子,联合起来尚算稳妥。“早知如此,得加钱!”为首中年人摇头:“来不及,一来一回,少说半个月要浪费,当务之急,先找到人,再想办法,咱们不是刺客,要的是白猿消息,不一定要硬碰硬。”“没错,得手再要价不迟。”低声商议。船头的船夫清清嗓子。“客官还有什么想听的?”“不必,老丈靠岸吧。”“好嘞!客官坐稳。” 第六百二十五章 伺机而动 山静林幽。僵死的游蛇盘踞半路,一动不动。利爪捻起。咻一下甩进丛林,折断数根枯枝,裹着落叶坠地。獭獭开立直身子,一马当先,肩扛木棍,末梢挂个小布兜,走起路来晃荡晃荡,兽虫鼠蚁纷纷避让。余下小江獭走走停停,散落四周,寻到坑洞就掏掏挖挖。蜷缩的蛇,冬眠的蛤蟆……淡淡的杏仁味弥散。一只小江獭拉直马陆,嗅了嗅气味,献宝似的跑来送给梁渠。梁渠接过马陆,趁小江獭回头,抬手丢出。“呼,山里怪冷的。”徐子帅哈出一口白雾,浓厚得堪比寒冬腊月,明明山下没有冷到如此程度。难受倒不难受。狼烟武师无惧风霜,奈何对冷热更为敏感,衣服穿少,就会不舒服。“几位爷初来乍到,多有不知,咱们庐山,天下闻名的避暑地,春迟、夏短、秋早、冬长,前几日山下过了立冬,换到山上,少说得是大小雪那阵的天气,冷得人直哆嗦。”“是极,老爷夫人,诸位公子们山上多住几天,运气好,说不得能见到大雪封顶!要是等到一月大小寒,更不得了,瀑布都能让冻住!”两位肩背“游嵩具”的壮士侃侃而谈,向众人作解。徐子帅跃跃欲试:“平阳府少山、少雪,真没怎么见过大雪封顶。”项方素摇头:“帝都年年有雪,好看是好看,却非得待在家中,吃着涮锅,烘着热气才叫舒服。要是冒雪出门干活,做事,就只剩下嫌恶,恨不得天上多出几个太阳。”杨许打趣:“徐师弟要想看雪,十二月随我一道去河源府,不用什么运气好不好,我敢打赌,就今时今日,河源府有的水潭已经结冰,有的屋顶积了一层厚雪被。”“不去不去。”徐子帅连连摇头,“看山看雪,无非图个新鲜劲,大师兄莫想骗我去给你当大头兵。”“哈哈哈,你一个狼烟武师,哪轮得到当大头兵?你来,我立马去跟寇大宗师提,把你拔擢成百夫长!好好干两年,再往上迁一级!”众人热热闹闹。梁渠回望山路。漆黑幽深。立冬。不败的阔叶绿得发黑,地上的杂草枯黄干脆,偶尔路过凋零的枯树,残枝把阳光切成碎片。前世今生的登山截然不同。最独特的一点。没人。一個人没有。纵然庐山为名山。除去山脚下有村庄、小镇,往高处登行小半里,荒无人烟。此情倒属正常。出门观览,单一个去往外地的“公验”能卡死寻常百姓,要说自己的血亲死亡,说不得有机会,你说要去爬山,地方衙门压根不给你开。外地百姓来不了,本地人更不会自找苦吃。除去猎户、药农、僧人,地里的庄稼尚且来不及伺候,哪个闲着没事爱去爬山?好在人多有人多的热闹,人少有人少的清闲。整座大山独众人游览,个中体会十分自在。大声笑,大声说。再者游人少,干活的不少。半个时辰前,一行人来到庐山脚之下,十多位壮汉上前招揽,帮忙引路,个个有修为傍身,不说多厉害,一二关的水平总有。高处是地气上升、阳气下降之时,登上高处可以吸纳阳气,强身健体。同时有避祸转运之说。能来的,有兴趣来的,无一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力夫们做上一单,碰到大方人家,足够吃好多个月。杨东雄眺望远方:“山上有住所吗?”“有有有,山上、山腰、山下,寺庙、道观特别多,老爷想去哪都有的挑。”“三大名寺,五大丛林,咱们门清,盛夏游宿的人最多,要想留宿,需先和主持商量好,但眼下入冬,没那么多讲究,大人们去哪都有空房,好房。”“山上的呢,有没有什么好去处?”“山上的话,当属万杉寺和大林寺最高,风景独好,其中万杉寺独以树命名,因为寺院周围种有万株杉树,院里面有两棵树王,一棵五爪樟树,一棵罗汉松。不知道准不准,反正小的从小听我爷爷那辈说,五爪樟树有两千五百多岁,罗汉松有一千八百多年,两棵古树加起来超过四千年,结出的果子都成了宝药,树冠能遮一亩地。特别是罗汉松的果子,听闻外头要一两银子一颗。几位大爷要想去,咱给您估个时间,领您去。”“三大名寺,五大丛林,怎么庐山里那么多寺庙?”向长松奇怪。许氏解释:“因为黄州往北不远为大同府,大同府里悬空寺为五大真统之一的佛门圣地,开枝散叶出来,周边地方难免有影响。”向长松恍然。欻欻。恶意袭来。众人回头。林间。壮如牛犊的金钱豹蛰伏灌木,双目瞪圆,虬结的肌肉极为流畅,俨然有成精架势。引路的壮汉抽出棍棒,未等作出威势,驱赶走金钱豹。獭獭开甩开棍梢布兜,垫步跳出,一獭一棍冲上前去单挑。金钱豹伏击不成,本欲撤离,见一江獭不自量力,主动来送,大为惊怒,纵跃扑击。岂料獭獭开放长击远,抡臂成圆,活用猿拳,侧开半步,一棍子抽打到眼睛上。嗷!金钱豹痛嚎摔倒,未等翻身站起,腰间再痛。獭獭开扭腰带臂,猿猴伸展般接连棍点,残影晃动,腰、腹、眼、尾……没两下。金钱豹地上爬起,夹紧尾巴落荒而逃。好利的棍!好凶的獭!引路壮汉手握短棍,直眉楞眼。先前见到江獭,单以为是训得好的宠物,现在怎瞧着比人都厉害?徐子帅等人习以为常。回回去梁渠院子,总能见到这只江獭站桩苦练,比武馆学徒姿势都好,不厉害对不起这勤奋劲。“咱们先去万杉寺订房落脚吧。”……“呸,真他妈的能跑!”留须大汉眺望庐山,啐口唾沫。四人千里迢迢从江淮赶到黄州,来到许家寻个下人打听过江龙行踪。怎料前脚后脚,梁渠一拐来到庐山,他们半口气没带歇,只得辗转腾挪再跟。眼下面对茫茫大山,又不知人在何处,手足无措。女子问:“如此大山,怎找?”为首中年人思索片刻。“庐山匡庐奇秀甲天下,奇景颇多,要想全部游览,不是一日二日的事,他们必会留宿地方,且多留宿山顶。山顶的寺庙就那几个,咱们扮成游人,一个一个寻过来,伺机而动便是。”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不在,刚出去。 “轩盖照墟落,传瑞生光辉,杨宗师远登我寺,有失远迎,万望海涵。”云雾缥缈如海。临近山顶,绵延杉树林立,成千上万的树梢随风摇曳,组成层层迭迭的波涛。万杉寺住持亲自相迎。杨东雄与其攀谈。山风寒冷。引路的两个汉子落到后头,眼神碰视。他们单以为眼前一群人是富贵之家,且实力多少不凡,言辞间不是七品官就是六品官,挥斥方遒,意气风发,兴许有狼烟乃至狩虎大武师。但……万杉寺住持说什么?杨宗师!?庐山位于黄州、筠州之间,最近一月,两州闹得最大的事无疑是大狩会和许家老太爷寿宴。本地人不知道真是白瞎,没脸说自己籍贯。“那个杨宗师?”“错不了……没见住持都亲自出来了……”“杨宗师当面,过江龙是哪个?”二人眼珠转动,默契地停留到梁渠身上,目光火热。他们有见过大狩会上传出的画像,先前没反应过来,眼下两相对照,立马锁定。认识元将军的过江龙!徐子帅撞一下梁渠肩膀。梁渠摸摸脸颊。狼烟武师耳聪目明,他自然能听见二人私语。真成名人了。稀罕事。碍于消息流通。平阳府内除开个别县城,不少地方梁渠的名号可能都没如今的黄州、筠州两地知名。寒暄一阵。众人进到寺中,步行中见到了所谓遮地一亩的树王。古树比想象的更为巨大,虬结的树根钻出泥土,群蛇一样交迭,树冠阴影投下,海一样沉郁起伏,其下经过,龙炳麟都显得如此渺小。或许不是丰收的季节,梁渠并未见到树冠里有结果。好在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来到客堂。“慧觉。”“住持。”住持叫来侍立沙弥。“去地窖里取来今年新摘的罗汉松果,招待贵客。”徐子帅惊喜。“一两银子一粒的罗汉果?住持好生大方!”住持拨动念珠,失笑否认:“外人以讹传讹,院中罗汉松每年十月结果采摘,或寺中僧人修行服用,或用以招待贵客,从未拿出去贩卖,无有几两一粒之说,当不得真。”招待贵客。瞧瞧住持的说话艺术。梁渠能体会出万杉寺住持修为不凡,一身气血内敛,不动如山,体魄亦相当高大,多半有横练功夫傍身,比身为鲛人首领的泉凌汉更强三分,定然有狩虎上境。如此实力亲自出门相迎,更以一千八百年的罗汉松果招待。有个宗师师父就是不一般。感觉自己就像是来到五庄观,做客品味人参果的唐僧师徒。甭管大家认不认识,上门当客,先赚三分薄面。晃眼功夫。沙弥奉上热茶,慧觉端来果盆。满满当当一个大托盘,里面罗汉松果堆成小山,分量颇多。“怎么长成这般模样,罗汉果不应该有拳头大吗?”徐子帅拈起一粒。手里的果子像个小葫芦,一头大一头小,半红半绿,可就算是大的那头,亦不过拇指头大。主持旁的小沙弥笑说:“施主所言当为罗汉果,罗汉松果为罗汉松果,罗汉果为罗汉果,二者果实皆形似罗汉,却非同种植物,一个是树生,一个是藤结,自然果实有异。”闹个笑话。徐子帅挠头。梁渠好奇:“此果缘何叫罗汉?”小沙弥双手合十:“和尚头是花胚,和尚身体是花托,和尚合什的双手是种托上的苞片。到九月末十月初,果实成熟,清瘦的‘小和尚’修成正果,就变成了‘胖罗汉’。”听到小沙弥一说,众人真觉得有那么几分意味其中。“多谢住持美意,今日沾沾杨掌故的光!”项方素、柯文彬搓搓手,伸手各抓一把,揪开不能吃的绿色部分,零嘴似的往嘴里丢。糯糯的,有股淡淡的甜味,同寻常罗汉果颇有不同,没有半分苦涩。落入胃中,会有少许温热感。养胃的食物,吃起来很舒服。许氏招呼。引路二人得了几粒,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舍不得吃。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从小到大,单听闻万杉寺有棵罗汉松树王,从未想过此等美处会落到自己头上。幸得上山前自己二人吆喝的最卖力。美滋滋。柯文彬问:“小和尚,旁的罗汉松果有此等效果吗?”“并无。”慧觉躬身,“寺内唯有三棵千年以上的罗汉松有,其中一千八百年的树王为最。”柯文彬惊叹:“厉害,贵寺一千八百年的树,结出的果子不比河泊所培育的鸡冠果差。”“施主谬赞,先有罗汉松,后有万杉寺,此为宝树之妙,非我寺之能,焉能同朝廷相较。”万杉寺无愧为五大丛林之一,上到主持,下到小沙弥,说话全好听。可惜没有水泽精华。梁渠嘴里甜味弥散。普通树种却有宝植效果,老而成精。只是光鸡冠果水平的补气效果,对如今的他来说聊胜于无。品个味。不打扰众人游山,简单招待,住持让沙弥领人,各自分房。梁渠人多,且有女子,单独分到一个小院。收拾收拾,中午应邀吃一顿万杉寺特色斋饭。下午。大家出门先观庐山最负盛名的飞流瀑布,来庐山不看瀑布,绝对白瞎。徐子帅放出豪言要作一首好诗,教世人传唱。岂料到了地方。在场十多号人除开憋出一句真好看,全无半句诗词雅文。欢闹半天,依依惜别。傍晚。龙瑶、龙璃兴奋难耐,讨论瀑布挂前川的盛景,龙娥英落后半步。幽深树林变作苍红色的大海,人影斜斜的流淌在金黄岩石之上。临到院前。寺内铜钟大作。天边最后一抹橙光沉没,夜幕降临。吱嘎~獭獭开推开大门。恰逢此时。水声潺潺,溅落不歇。侧目望去。烛火幽幽。半抹倩影映照窗前,体态丰腴,娉婷婀娜,一手握住半截水瓢,舀起热水冲刷而下。隔壁屋内竟是有女子沐浴!上午来时分明还是空房。再者。既是女子,沐浴怎不拉屏风?龙娥英轻咳。屋内水声顿止,女子俯身吹烛,前窗陷入黑暗。梁渠收回目光,没等想个明白,意外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挠挠鬓角。“看我作甚?”……青苔蔓延墙壁,顽强的杂草避开寒风,坚韧不倒。獭獭开收拾好碗筷往灶房里端。院门叩响。“谁啊?”龙瑶移步开门,纳闷谁会大晚上来,不等看清,一股子浓郁花香扑鼻而来,呛得她微微屏息。“你是?”门外女子面相三十有余,容貌艳丽娇红,肤白如脂,单披一件淡粉明衣,手里端一个朱红方案,案中再托一个白瓷小盅,湿漉漉的头发尚未干透,末梢微卷,轻轻飘晃。皎皎月光,绵柔似水。如此佳人独立寒风之中,贴紧的衣袍显出曲线,真透出几分清丽娇柔,惹人生怜。佘连梅撩开鬓角青丝。“我是隔壁投宿至此的游人,先前听院落里有动静,特来打个招呼,结识一番。”龙瑶脱口而出:“哦,就是你点着蜡烛,不拉屏风洗澡?”“……”“乱说什么呢?”龙娥英从厢房内走出,替龙瑶告歉,“夫人莫怪,这丫头从小被宠坏了,说话没分寸。”夫人!佘连梅心头横插一剑,望清龙娥英面容,微微低头。“我未成婚……”“抱歉,一时唐突。”“无妨。”佘连梅强颜欢笑,抬一抬手里托盘,“今日造访,无甚大事,我屋里熬煮些银耳莲子羹,一个人喝不完,念着送来交个朋友。如此说不得有机会能结伴共游庐山,毕竟天冷,游人不多,难免其境过清。你们是独自前来的么?先前好像有听到男声?是你们兄长亦或道侣?”“那是我家大人。”“你家大人在吗?”“不在,刚出去。”“龙瑶,谁来了?”梁渠从厅堂内走出。(本章完) 第六百二十七章 糖衣炮弹 “大人,你不是去见杨老爷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龙瑶惊喜。“唔……”梁渠抬头望一眼星空,“刚回来?”佘连梅目光幽幽:“我于院内熬煮的莲子羹,两刻钟前一直用小火煨着,未曾离开半步,似乎没听见有人出门进门?”“是啊是啊。”龙瑶瞪大眼眸,“怎么不见大人出门进门?”“咳,小时候跟同伴学出来的坏毛病,有门不走,就爱翻墙。”“坏毛病要改哦。”梁渠:“……”“没大没小,看给你惯的。”龙娥英轻拍龙瑶后脑勺,侧开半步挥袖,“山上夜冷,衣裳如此单薄,小心寒凉,快进屋吧。”长得蛮漂亮,说话怎么那么怪呢?佘连梅腹诽,端上托盘进到厅堂。龙璃合上大门。屋内骤暖。幽幽香风弥散。“阿秋。”獭獭开打个喷嚏,四肢着地跑到别的房间去。龙璃奉上茶水。“如何称呼?”“姓佘,名连梅,痴长大人几岁,如不嫌弃,可唤我一声梅姐。”“好名字!”梁渠客套夸赞,“不知梅姐入夜来访,所为何事?”“入夜多煮了些红糖莲子羹……”佘连梅奉上托盘,重述一遍先前言语,更担心对方拒绝,直言不喝浪费。浪费可耻。话已至此。倒要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梁渠揭开小盅圆盖,滚滚热气冒涌。《鼻识法》嗅一嗅。没有异味。单一股子清冽的甜香。无毒。能喝。瓷勺搅合搅合,整个小盅里的羹汤炖作半透明的胶质,红润有光。抿一口。【水泽精华12】梁渠眸光大亮。好药!“好喝!甜而不腻,入腹生热,梅姐往里头添了宝植?”佘连梅笑道:“弟弟好眼光,小小的莲子羹,全姐姐用心做的,古蜀通江的银耳,彭泽丹墀县的宝丹莲,致州的红糖膏,龙眼,平南石峡的!”“全顶级好料啊,放外头卖,不得五十两一碗?”“弟弟怎么知道?”“嗯?”梁渠诧异。随口一说。来真的?佘连梅慢慢道:“我在老家池州有间铺子,专卖这道红糖银耳羹,常有人买来当补血汤喝!有的老主顾更是订好长单,天天派人来取。”“池州?梅姐姐是池州人?”“对啊,怎么了?”“我是平阳府的啊!咱们一南一北靠着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屋内氛围顿时热烈。佘连梅乐不可支:“诶呀,真是太巧了,同为江淮人,会来庐山碰上,我说弟弟怎么官话说得那么好,咱俩真有缘,弟弟喜欢喝么?”“喜欢。”“喜欢改明姐姐再给弟弟送。”“不太好吧。”梁渠迟疑,“五十两一碗,太让姐姐破费。”“有何不好,出门相逢便是缘,弟弟不像穷人,改日有空来池州,多光临光临姐姐的铺子就好。实不相瞒,我此次出门来庐山,是有个兄长带两个同门师兄来黄州办事,四人里独我一位女子,平日实在无话可说,游庐山也暂且只有我一人,正想找個人伴结共游。”“不凑巧啊。”梁渠遗憾,“我也是和同门一块出来的,定好了明日去哪,不一定有机会。”“无妨,庐山非一日之游,不急。”稀里哗啦。整碗莲子羹汤下肚。两百多的水泽精华轻松到手。见碗里吃得干干净净,佘连梅松一口气,不枉她昨日泡一天莲子,辛苦炖煮一个多时辰。正要收拾。梁渠压下。“梅姐姐辛苦熬煮,不好再作打扰,今夜我叫人清洗干净,明日送去吧。”佘连梅想了想,没有拒绝,起身告辞。人走。余香未散。獭獭开钻进来,打两个喷嚏,再度离开。不知对方抹的什么胭脂水粉,味道怎如此经久。龙娥英坐到对面,默默收碗入案:“长老未免太不警惕,今日尚且无事,日后旁人往里头下毒怎么办?”“无事,有没有毒,长老我用鼻子一闻就知道。”龙娥英若有所思:“长老天赋?”“不,一门玄奇武学,改日有空我教你们。”龙瑶接过方案,认真劝诫:“长老,隔壁女子多半不是什么好人,洗澡不拉屏风,洗完大晚上还抹那么香,肯定别有用心!”“好不好人不知道,别有用心倒是真。”龙瑶诧异:“长老知道?”“你以为?”梁渠翻个白眼,“长老我是见到美女走不动道的人?”软毛,细刺,尖针。《眼识法》内,此三者循序渐进。一般到第三者的刺痛程度方需重视,意味对方真有害人之心,要多加防范。适才《眼识法》里并未体会出对方有尖针杀意,却偶尔会有细刺。对方绝对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和气。不和气又要来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糖衣炮弹向咱们打来,糖衣吃掉,炮弹给他打回去。”“炮弹是什么?”“一种大炮仗。”梁渠怡然不惧。对方真有能耐,用得着使美人计,骚了骚的给他送红糖水?“娥英,你修为高,敛气水平好,有空多注意注意隔壁动向。”“好!”……夜半。佘连梅身穿黑衣,翻出墙壁,悄悄来到寺外的杉树林中。“情况如何?”“不妙。”“不妙?”“梁小子身边有三个丫鬟,两个容貌和我不相上下,更有一个比我更漂亮,吃过见过,不太好上钩,能不能单独引出来,犹未可知。”“比你更漂亮?”留须大汉惊诧。为首之人皱眉:“那你炖的莲子汤呢?他喝了没?”“喝了。”“喝了就好。”众人心中稍松。喝了就代表尚且能接触。要实在没办法单独勾引出来,最后亦能下毒。不过这次四人没下。头一回见面就下毒,手段未免太低级。凡事要循序渐进,先吃两顿没问题的,熟络之后,方能打个措手不及。“莲子羹不能停,吃的越多,越放松警惕。”佘连梅补充:“炖莲子羹的材料不太够。”留须大汉出言:“我下山去买。”“切记买好的。”为首之人告诫,“蛟龙王宁愿让出一部分东边地盘亦要换取白猿消息,咱们如今的花费统统是小钱。”“宁大哥放心。” 第六百二十八章 猴儿酒 翌日。寺庙钟声悠扬。梁渠未有动作,照常同师兄们去往锦绣谷。初冬。整座庐山分外萧索,古树纵然有落叶,亦绿的发黑,不见春日勃勃生机。唯独锦绣谷,中间一条溪流横穿,潺潺淌动,进入其中,温度明显回暖,谷间仍有诸般色彩,甚至有花开不败,姹紫嫣红。众人脚踏岩石,从峭壁上纵跃,轻飘飘地落到谷底。吼吼!生人闯入。漫山遍野的猕猴上蹿下跳,树冠间穿梭跳跃,掷来木棍、石块。中间更有几只精怪,抬手扔出人头大小的岩块,只是准头不好,砸进溪流,溅起丈高水花。轰。杨东雄稍放威势,满山猴群逃窜溃散。几只小猕猴惊慌失措,失手没抓稳藤蔓,当空摔下,捂着红肿的屁股惊叫离开。“嘿,有一只胆大的。”徐子帅眼尖,指向丛林中一只眉生长须的老猕猴。老猕猴被众人盯住,佝偻的身子蜷缩起来,却不肯离去,高举双手,似合十告饶。众人新奇。旋即在诸多目光的注视下,老猕猴挪动四肢,一点一点地来到梁渠身旁,蹲在地上,两手比比划划,指向林间,再走出两步,反复回头。颇有话本故事的味道。柯文彬抱臂,手托下巴:“它是不是想让阿水跟上?”徐子帅东张西望:“咱们没掉水里吧?”“跟上跟上,瞧瞧去。”大家起哄。艺高人胆大。头一回见到话本里的离奇情节,肯定要凑热闹。好机灵的老猴子。梁渠跨步跟上。老猕猴大喜,四肢着地慢走,但见大家跟得上,速度越来越快。行出二里多山路。锦绣谷东边密林。老猕猴先寻一根老竹,它掰断竹节,敲开竹膜,扣光边沿的碎木片,溪水里淘洗干净,做出舀水喝的姿态,随后跑到一棵需两人合抱的古树前,爬上爬下。众人不解其意。整棵大树就是寻常的古木,没什么特别之处。徐子帅琢磨道:“会不会是猴儿酒啊?”众人眼前一亮。千金不换猴儿酒。好宝贝!项方素道:“我先前书上看到过,说‘黄山多猿猱,春夏采杂花果于石洼中,酝酿成酒,香气溢发,闻数百步’,可遇不可求。”徐子帅说:“要不树上开个洞试试?我记得猴子会用空树存放百果,上面是密封的,酒液都在下面攒着,咱们挖个小洞,让它全流出来。”杨许提议:“如此一来,得先用竹筒多做两个酒器,别到时候开出来接不住浪费。”“有道理。”众人来到老猕猴先前经过的竹林,简单制作出大量竹筒酒器。万事俱备。梁渠抽出青狼,插进古树之中,未曾拔出,一股淡淡的酒香飘散。大家精神一振。徐子帅催促:“快快快!”梁渠手腕一转,用匕首转出一个小洞,不用挑出,内里的压力直接将小圆盖冲出。徐子帅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接住,不撒半滴。哗啦啦。金黄的涓流淌出,浓郁的果酒香气直接爆开,仿佛滚烫的热油浇上了干辣椒。同寻常酒截然不同,树中的酒液丝毫不呛鼻,有一股子极其浓郁的水果香!獭獭开闻到香味,拄着棍子,脑袋晕晕乎乎,几只小江獭眯上眼睛,连连打嗝。反应最大的一只更是东倒西歪,用头撞了几个人,趴倒在龙娥英的脚背上,死死抱住,不肯撒爪。“满了满了!换筒给我,换筒给我!”徐子帅大叫。曹让当即换上,先满的竹筒递给梁渠。酒液积满竹筒,满蓄出动人心魄的琥珀光泽。梁渠送给杨东雄。“师父先尝!”“诶,猴儿酒得猴儿先尝。”杨东雄接过竹筒没有喝,反而高举着递给树上的老猕猴。老猕猴抱住竹筒直咧呲牙,尾巴卷住树枝,美滋滋地嘬上一口。嗝!猴儿酒的异香吸引来逃走的猴群。许多猕猴不敢靠近,尾巴翘得笔直,露出个大红屁股,焦躁的在树枝上走动,抓耳挠腮。第二筒,第三筒,第四筒……树干内的果酒源源不断,直至每人分得一竹筒,水流方逐渐减弱。美啊。柯文彬侧躺在石头上,脸泛酡红。喝完猴儿酒,全身暖暖融融,散发果香,浑身的气血运转都流畅三分。飘飘欲仙,足称宝酒。登山中途有如此美酒畅饮,真真惊喜,人生圆满。“老猴子倒是机灵。”项方素笑道。“怎么说?”“我看的书下面另有后半句,‘香气溢发,闻数百步,野樵深入者或得偷饮之,不可多,多即减酒痕,觉之,众猱伺得人,必嬲死之。’此树里的猴儿酒一经挖出,多半是轮不到老猴子喝的,有咱们在,它反倒能痛饮,不用担心旁猴跟他抢。”柯文彬纳闷:“你怎么记性那么好?学堂里你成绩明明不如我,偷偷学习是吧?”“……”“快来快来,还有,一人接半筒!”树下。徐子帅吆喝。“来了来了!千金不换猴儿酒,阿水定是传说中福源深厚之人,让我多沾些光!”夜晚。星辰璀璨。众人果香飘散,满载而归。小院里,老猕猴和獭獭开摇摇晃晃地学猿拳。它独自偷喝,不太好回猴群里厮混,容易被猴王揍,需缓两天,消消果酒气,故一路跟随梁渠回庭院,入夜正好见獭獭开站桩。专业对口,一会功夫就学得有模有样。香风袭来。佘连梅如约而至。【水泽精华18】【水泽精华17】霍。只一口。梁渠就体会到宝植品质变好。不仅如此。今晚的莲子羹分量比昨晚更多,人人有份。两碗红糖莲子羹下肚,足五百多水泽精华,抵得上小半条好宝鱼!就是吃得嘴里腻味,像坐月子。梁渠本身不大爱吃甜食,只是舍不得好几百的水泽精华。唠唠家常,弟弟姐姐唤个不停。端是他乡相逢的亲切老乡。第三天夜。佘连梅提议二人明早一起去五老峰看日出。梁渠欣然同意。厅堂内。目送佘连梅离去,龙娥英关合大门。“长老,明日要赴约么?”“去,为什么不去?”梁渠伸个懒腰。三天三顿莲子羹,拢共收获了一千多的水泽精华,不去不礼貌。“全打探清楚了么?”“拢共四人,三名狩虎,一名狼烟,修为最高者应当凝聚有两枚神通种子,为狩虎中境。”“蛮重视我的嘛。”(本章完) 第六百二十九章 先甜后苦 三狩虎一狼烟。埋伏狩虎上境都不是不行。莫说来黄州前,单现如今,对天桥圆满的梁渠亦相当隆重。可惜。有《眼识法》、《鼻识法》,涉及人身安全的阴谋诡计极难生效。梁渠认真道:“明日一早,有劳你和炳麟,切忌走失一人。”“长老放心。”……子夜。十一月中旬,新一轮满月酝酿。巨大的月轮在罗汉窗外缓缓升起,银光泼洒进来,照亮莹莹肌肤。屏风舒展。长裙落地。龙娥英褪下裙装,换上英挺的窄袖袍服,足踏筒靴,不脱衣裳,单盖一层薄被浅寐。哗。水渍流淌,映射月辉。庭院幽深。龙炳麟拎起陶罐,浇上清水,用上好的绢丝绸擦拭锋刃。手腕轻转。白斑流淌,光可鉴人。几乎同时。长风呼啸,空旷的五老峰顶人影轻晃。宁朝清四人碰头。“确定一人前来么?”“今晚送羹汤时议好我们二人一同观日,倘若有意外,我会失手打翻灯笼,你们见机行事。”留须汉笑:“长得漂亮又如何?年纪轻轻,终不能抵熟妇半分。”“切莫大意!”宁朝清告诫,“明日一早,你再炖一盅莲子羹,下少许软骨散、溃血丹。”“早上炖莲子羹?他要不喝怎办?”“无事,全当留个后手,不喝便不喝,千万别劝,总之莫惹人生疑,咱们能不见血就不见血,动静能小则小,以免引来旁人,五老峰下便是海会寺,住持实力不容小觑。”“明白!”“丹药备好了么?”“龟息、燃血、全元,齐全。”“好,服丹!”吩咐无误。三人吞服龟息丹,收敛全身气息波动,分散到五老峰观日台各处,或藏或掩。除开宁朝清和留须汉,余下一瘦削男子,更是收缩骨头,藏身进峰顶巨石的岩缝之中。一动不动。寅时末。山风凛冽。月亮半悬半垂,山外云海流银,万棵杉木哗哗作响,枝丫摇晃。白天见到的苍红海潮,如今全变成鬼手憧憧。一人登山出门,万籁俱寂,无旁人作伴,真有几分萧瑟森然。“鸿门宴啊,胆子倒是见长。”梁渠失笑,换作过去,他压根不会赴宴。哈一口热气,暗叹境遇变化。梁渠调整腰间青狼,方便拔刀,启开门扉,正欲到隔壁喊人,却意外发现院落大门半遮半掩,根本没关。侧开半步,借门缝张望。里屋烛火熊熊,能清楚地望见丰腴倩影映于窗外,双手背于后方,似乎正在穿亵衣,系紧绳结。大晚上的来这么一出。张望少许。有目光落至后背。“咳咳……”屋内人影动作一滞,走下床榻,离开前窗。片刻。走马灯出。温暖的橘光从屋内移至屋外,照亮方圆。佘连梅手挑灯笼出门,俏脸绯红。“睡过了头,晚起半刻钟,弟弟莫怪。”“怎会,冬日夜长,离日出尚有半个时辰,倒是姐姐手里的灯笼好生暖和,先前屋外尚觉得夜冷,一进来就浑身舒坦,里头用的什么油?”“金明油亮,金火油热,我用两者混了一混,一配二,做个小灯笼,弟弟觉着冷吗?要不先喝一碗甜汤暖暖身子骨。”话罢。佘连梅来到院中靠墙一侧,单筒火炉仍未熄灭,揭开盖子,滚滚白水热雾涌出。淡淡腐臭缭绕。嚓。葫芦里的药变了质。有毒!浪费一锅好宝植。梁渠心头遗憾,面作难色:“梅姐姐,早上本无胃口,再喝甜汤,未免太过腻味,不妨回来再喝?”“倒是。”佘连梅没有强求,“既如此,咱们看过日出再喝。”“善!”闲话二三。二人肩并着肩,共同往五老峰上去。灯笼轻轻摇晃,照亮前路。“弟弟何不挨得近一些,外头多冷。”“我修为高深,不惧寒冷。”“修为高深,莫非便失了冷热?尝不出咸淡?总会不舒服吧?”“唔……”人影相近。“弟弟身上好香,昨日进屋我便想问,不知是为何物散发?”“有么?”“不信弟弟抬手闻闻?”梁渠以为佘连梅客套,结果抬手轻嗅,真有一股淡淡果香。稍加思索便寻到源头。昨日喝的猴儿酒!无愧为千金不换的猴儿酒。喝完气血运转流畅,能快上三分,浑身更散发百果清香,一晚上过去,仍未消散。听得解释,佘连梅心生纳罕。水下有白猿拱卫,陆上有猕猴献宝。这小子猴变的?压下惊诧,佘连梅不动声色:“弟弟当真好运,逛个锦绣谷能引得老猕猴献宝,定是有天命傍身之人。”咳。怪不好意思。梁渠抚颈。一路走来,没有套路,全是夸赞。中间更因相距太近,肩膀不时磕碰,丝丝缕缕的芬芳钻入鼻翼。佘连梅无疑是好看的。容貌瞧上去三十左右,红润白皙,明艳大方,身材丰腴婀娜。换作旁人,如此美女相伴左右,袒露心迹崇拜,定会心猿意马。幸得梁渠修行《万胜抱元》,养气功夫高深。先甜后苦。其乐无穷。赤鳞一波利诱,佘连梅一波美人计,武力胁迫反落后头。会谈!……云松弯曲如虬,怪石雄奇。五老峰近在咫尺。离观日台不足百米,梁渠身上的目光莫名多出三道。余光暗瞥。半分气息不漏,藏得很好。即使俩人走到峰顶,埋伏者亦未立即行动。外人不急,梁渠更不急。晃上一圈看风景。佘连梅收拢裙角,与梁渠坐到靠近悬崖外的岩板之上。此地山风甚大,常人站立不稳,然风景极好,一眼能望到无垠彭泽。潮水缓缓荡漾,不急也不盛,偶有潮头撞到石岸,碎裂成白色的水花。再过几刻钟,便能见日轮从无到有,自湖面之上徐徐升起。松针弹抖。佘连梅主动往梁渠方向挪靠。只半尺。二人大腿边沿完全贴紧,隔开衣服,仍能感受到各自体温。小腿悬垂半空。绣鞋和长靴轻轻触碰。呼吸相闻。“梁弟跟猿猴精怪如此有缘,可曾听闻江淮白猿?”“江淮白猿?”“今年四月,香邑县有蛇妖闹事,白猿出手降妖,为香邑百姓请入庙中,弟弟是平阳府人,又于河泊所内任职,应当比我这個池州人清楚吧?”“知道。”“那梁弟可知白猿是何方神圣?”“不知。”“弟弟怎会不知?”佘连梅半依半靠得贴上梁渠肩膀,“假若弟弟不知,整个江淮恐怕无人知晓了吧?让白猿降妖的,不正是梁弟你么?”“梅姐知道怎问?”“先前不知,姐姐我猜出来的,梁弟前日说自己在河泊所任职,我此前亦听闻白猿是一梁姓官员引来。”梁渠摇摇头:“我同白猿情同兄弟,关于它的事,我不能向外透露。”佘连梅食指绕发。“梁弟不说,今日可走不了哦。” 第六百三十章 什么奖励都行? 梁渠好笑。“梅姐姐怎就不让我走?莫非山峰上埋伏有八百刀斧手,只等梅姐姐掷灯为号,一拥而上把我剁成肉泥?”“那倒没有。”佘连梅摇头,手掌合到梁渠的手背上,轻轻凑到耳畔,“不过说出来姐姐有奖励。”“什么奖励?”“弟弟想要什么奖励都行。”兰香幽幽,绣鞋半脱,裹着白袜的足底压住长靴鞋面,轻轻摩挲。佘连梅唇齿轻合,粘黏出声,有意无意地朝耳垂哈气。梁渠沉思。“能不能让蛟龙把它霸占的龙珠让给我?”佘连梅一怔。“不能。”梁渠退而求其次。“龙宫呢?”“……”佘连梅终于听出戏弄,冷笑:“弟弟当真不说?”梁渠正经神色:“白猿和我情同兄弟,我们两个穿一条裤子的。”臭小子不解风情,油盐不进。佘连梅懒得废话,穿好鞋子,手中灯笼一扔,直直的朝崖底坠去。烛光消失刹那。三抹寒光迸射,接替烛火,照亮整个山峰。杀机顿现!从极静到极动,犹如山洪暴发,地火喷涌,十数丈高的气浪冲天而起。手、足、肩,俱为杀意目光刺痛……先伤后问!然就在袭刺中途,三道寒光骤然消失两道,好似被生生抹去,从未出现。画面顷刻凝固。缩骨人大惊,余光只瞥见同伴消失无踪,却不知是为何故,偏越是如此,其越不敢收手,全力催发气血,直奔梁渠面门。山顶有高手!挟持对方!一定要挟持对方!偏于此刻。梁渠目光往上。他在看什么?缩骨人警铃大作。昂!高空之中,一点寒芒闪烁,长枪横掠而至!镪!金属碰撞的颤音流转,恐怖的气浪翻涌扩散,山顶云雾荡出一个圆洞,向外层迭翻涌。霎时间。碎石飞溅,松针脱散,无数烟尘飘飞,淡淡的血腥飘散。第三抹寒光戛然而止。这一击来得太过惊人,太过迅猛,整个山顶的人齐齐怔住。静态的画面重新流动。轰隆隆。两道人影倒飞而出,嵌入山体之间。缩骨人手腕剧痛,踉跄后退。凛冽寒风中埋伏数个时辰的伏击土崩瓦解。定睛望去。一杆长枪笔直地刺入岩石。哪来的长枪?梁渠出门时分明两手空空!佘连梅望着伏波怔神,未等思索明白,脖颈处传来剧痛。梁渠一记手刀劈晕佘连梅,同为狼烟高手,骇人的沛力几乎要将她的脖颈砸断,白眼一翻,直挺挺的趴倒在地。伸出食指,轻点伏波。长枪横亘悬浮,四周云雾流转,仿佛祥云飘带。缩骨人瞳孔骤缩。以神御器。武圣玄兵!?不。不是!武圣玄兵不该只将自己击出,应该当场把自己轰成一滩烂泥!倏!白云流转,汇成阶梯。梁渠一步一台阶,徐徐走下岩石,伏波静静相随。缩骨人口干舌燥。幻术?龙娥英、龙炳麟先前不解,见到此幕,隐隐有所明悟。长老的天赋。事实上,此举换个旁的地方真不太行,最近的碎积云亦要在数百米之上,够不着。偏庐山不同。顶峰之上尽是云雾,伏波用梁渠自身鲜血塑灵,本可视作一体,无需肢体接触,一样能为云雾托举。故自打来到庐山之后,伏波全漂天上。众人自然见不到长枪藏于何处。缩骨人冷汗津津,寒毛直立,暗观左右。佘连梅晕死。宁朝清和留须汉嵌入山体之中。汩汩。鲜血顺着石缝缓缓流淌。该死。失策!缩骨人强忍镇定,他握紧匕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突围,比自己更强的宁朝清和留须汉一个照面生死不知,连是男是女哪个出手都未曾看清。思绪如电。目光重聚。咕嘟。缩骨人偷偷咽下燃血丹。燃血丹能躁动气血,本是用来防止意外,万没想到真会用上!丹药入腹,气血暴动。梁渠抬手阻止欲来帮忙的龙炳麟、龙娥英。机会!电光火石之间,缩骨人脚下一踏,身形斗转,肉眼可见的罡风被其身形吸引,环绕周身而动,更随着他的动作,直似一条烈龙抬头。寒芒再闪。镪!梁渠手握青狼,金目熊熊,周游六虚,融会于风,轻松避开刺击,望准时机,凌空截断!嗤!刀光匹练,割裂了纵横激荡的气流罡风,更吞吐出宛如实质般的刀芒!金铁交鸣几乎刺穿耳膜。糟!数丈白猿一闪而没。极为骇人的沛然巨力从匕首上传递而来,缩骨人面色惊变。这一刀!刀与刀的僵持,一息而已。分明没有任何技巧。然缩骨人腕骨感受到的是根本抵抗不住的非人沛力,犹如万条毒蛇侵入四肢百骸,咬住筋骨不放,游蹿到四肢末梢的刹那,齐齐绞杀!痛,痒,麻!狼烟?不!怪胎!轰!思绪停滞。缩骨人双脚离地,倒飞而出,手中匕首弹落山崖,不知所踪。梁渠转转手腕,半步未动。自打体内的天地人三桥改易成蛰伏的苍龙,擒龙伏虎似有了配套的驱动软件,体内力量愈发澎湃,连带着《降龙伏虎金刚功》的修行亦有长进。不说今非昔比,至少大有不同。何况对方实力一般。厉害的两个狩虎全让龙人解决,眼前瘦子只是个没有凝聚神通种子的狩虎下境。且没有武骨加成,兴许连尾火虎祝宗望都比不过,嗑了药的水平就那样,根本上不得台面。归刀入鞘。彭泽之上,金光迸发。梁渠回头,眯眼欣赏。正好。没错过日出。山体内。宁朝清浑身骨骼剧痛,周遭一片漆黑,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刚跳窜出来腹部就被人踢中,直挺挺地凿进岩壁之中。“把人挖出来吧。”谁的声音?宁朝清脑子迷糊,隐约听到有岩石碎裂,紧接着自己衣领一紧,被人从山洞内拉出。光芒骤亮。巨大的日轮亮得晃眼。眼前景象逐渐清晰,拽他的是一个容貌极其美丽的女子。晨光照射,为美人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辉。同女子相比,容貌美艳的佘连梅亦成了寻常农户家的小女儿。这得多少代貌美的女子纳入族谱才生养得出来?仙女?不。宁朝清腹部抽痛,意识到自己未曾升仙。念头一闪而逝。美色丝毫没有迷惑到宁朝清的坚韧心智,他目光凌冽,积攒力量,猛地刺向女子胸膛。砰!碎石翻滚着坠落山崖,云松断裂半根枯枝。山体上再现坑洞。烟尘四起。梁渠劝道:“小心点,别打死了。”龙娥英点点头,探手把宁朝清从岩石中重拎出来。鲜血滴落地面。轻轻松松。得见日出。抓到三个大武师。满载而归。(本章完) 第六百三十一章 此乃谎言! 五老峰顶。山风吹散烟尘,土灰沿着崖壁瀑布般流淌倾泻。极目远眺。此时水天交界处亮了起来,仿佛有火焰燃烧,初露的半抹微光扩张得极快,很快半个天空都染成金色。巨大的日轮慢悠悠地浮起,火红的云霞燃烧在天际线之上。广袤的云层被阳光切分明暗两半,且一瞬千里的往外扩张。彭泽波光粼粼,开阔的泽面上渔船往来,风帆浮动。一派欣盛繁荣。咚~山下晨钟震响,悠远不息。“哈~”热气吐出。心旷神怡。舒坦!大早上能活动活动筋骨。多是一件美事。欣赏过日出。涡窍开合,冲刷腐蚀掉地面上的血腥,免得后来者观日扫兴。梁渠单手拎起佘连梅。“走吧。”龙炳麟环顾,长臂一捞,两个负到肩上,另外一个揪住后背衣领,提溜半空。龙娥英望向晕厥的佘连梅:“长老放着我来吧。”“唔……好。”旋即。龙娥英握住佘连梅的脚踝,拖行着走。“诶……”“长老?”“额……无事。”梁渠挠挠鬓角。罢。狼烟高手,亲近自然,不会有碍。回到庭院。卸掉四人关节,以免意外。梁渠让龙炳麟到别院喊项方素和柯文彬来商议。“怎么个事?怎么个事?”项方素和柯文彬嗅到功劳的芬芳,跨过院门匆匆赶来,一眼望见院落里昏厥的四人,双目放光。前三人气息未加遮掩,实打实的狩虎大武师,大鱼没跑!再往后……“嗯?”目光挪至第四人。画风迥异。前几人受伤,顶多见红。轮到女子,一头凌乱鸡窝,发丝间插满枯黄杂草,满脸土屑。若非身材丰腴,不像吃不饱饭,真和逃难出来的灾民没两样。辣手摧花啊。“鬼母教?”“不清楚。”梁渠摊手。事后其仔细回想,发现从始至终,四人都没有透露自己的具体身份。假若不是,今日到手功劳可就大打折扣,属私人恩怨。非要追究,大抵能论一个袭击朝廷官员?“河泊所里不是有那个什么辨别方法么?拿来试一试。”“十一月马上十二月啊,天寒地冻,我上哪去找艾蒿和菖蒲?”“桃木呢?”“整那么麻烦作什么,把人喊醒问一问不就知道,阿水,有水没有?”獭獭开从灶房跑出,拎来一陶罐清水。项方素见怪不怪,托住罐底,一股脑往佘连梅的脸上招呼。哗!“哈!呕!”佘连梅猛然惊醒,被冷水激地大口喘气,不小心吞咽几口,满嘴土腥砂砾,轻微抬头,更觉脖颈剧痛,诸多恶感齐齐涌上,忍不住地反胃干呕。项方素刀鞘轻提,拨开湿漉漉的青丝:“嘿,长得真挺好看,难怪能对阿水用美人计。”浇上去清水,流下来污水。脸上的泥屑遇水混成泥浆淌尽,淡粉色的衣袍染成黄褐色,黏贴到身上,曲线玲珑。柯文彬大为遗憾:“阿水年纪太小,不解风情,鬼母教里有如此好事,怎不找我?”“醒醒,你有婚约,再怎么也轮不到你。”静等佘连梅缓神。梁渠蹲下身。“鬼母教?”佘连梅扫一眼其余三人,精神恹恹,垂落脑袋,和先前出言勾引时的媚态截然不同,变得沉默寡言。老实说。此般作态,梁渠反倒觉得比先前骚了骚的请喝红糖水时的模样要顺眼。柯文彬好言相劝:“本大人奉劝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少受皮肉之苦,莫看阿水相貌堂堂,正人君子坐怀不乱,实则一肚子坏水。旁人落他手里走不出三个回合,女人更是一个回合也走不出,辣手摧花之名,河泊所里人尽皆知,惨死到他手上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梁渠回头。柯文彬挤眼暗示。梁渠没有反驳,默默接下这口天大黑锅。似是柯文彬的话语起到作用。佘连梅张了张嘴。梁渠没听清,凑近少许。“什么?”“不是。”“不是?”梁渠大惊。因为《耳识法》告诉他,对方没有说谎!柯文彬、项方素见梁渠神色,把他拉到一旁:“她说真的?”梁渠眉宇凝重:“我有一法能大致辨人说话真假,适才没听出她有说谎。”“那么牛?”柯文彬目露怀疑,“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假的。”“我对苏小染一心一意。”“真的。”项方素侧目:“你不会是童子鸡吧?”“怎么可能?”“假的。”“青梅竹马你懂不懂?”三人窃窃私语,重新包围佘连梅。梁渠问:“你们不是鬼母教,为何要帮蛟龙打探白猿消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人出价五十万两,买这条消息,给的线索就是你。”“谁出的价?”“不知道。”“不知道?那你如何清楚蛟龙用地盘换白猿消息,以此提价?”佘连梅望一眼梁渠。“宁老大说的,他哪里来的消息,我们从不过问。”问完佘连梅。项方素泼醒缩骨人和留须汉,分别带进小黑屋里,差不多的问题重问一遍。两人更老实。不问就招,没有谎话,全是求生。经由对照归纳。原来眼前四人是一个赏金团伙,以狩虎中境的宁朝清为首。刺杀、寻宝、打探消息、白手套……只要钱给够,什么都干。且因有三名大武师,实力不凡,加之“特长生”佘连梅,四人组合于江淮一带无往不利,颇有名望。堂堂大武师,做此等灰色行业,着实上不得台面,然凡事总有需求,价钱不低自有人干。柯文彬抓挠头发:“干,白高兴,我以为泼天的功劳砸我头上来了。”项方素大失所望,坐到墙角旁的青砖堆上。一听有鬼母教徒,二人本以为是来截杀赵老爷,到时保护重要人物有功。其后知晓来找白猿,也不是不行,狩虎是大鱼。结果搞半天。啥玩意不是。“欸,怎么不是来截杀赵老爷呢?”赵老爷。什么赵老爷?宁朝清心生疑惑。《耳识法》内听出不同。梁渠眉梢轻挑,抬脚踢飞石子,打到宁朝清的脸上。石子崩成粉末,留下一个小红印。“醒了就别装睡。”宁朝清见藏不下去,不得不睁眼,开口告饶。“诸位大人求放一条生路,小人行走江湖多年,颇有积蓄,愿奉上白银三十万,换得一条活路。”望着求饶的宁朝清。梁渠突然念头一动。“伱是鬼母教的?”“不是。”“说谎!”(本章完) 第六百三十二章 双倍工资 柯文彬、项方素精神一凛,齐刷刷望向懵逼中的宁朝清,眼神放光。嘿!逮着了!梁渠咧嘴。宁朝清瞳孔骤张。不是。佘连梅否认你就相信,我否认你就不信?这美人计到底管不管用啊。缩骨人,留须汉,佘连梅全望向宁朝清。宁朝清急中生智。“梁大人,倘若是价钱不满意,咱们大可再谈,万不能扣此等帽子到我头上,此事开不得玩笑,开不得玩笑啊!”缩骨人,留须汉,佘连梅眼神闪过恍然。原来是扣帽子要钱。“开你妈个头的玩笑,我梁兄弟说你是你就是。”柯文彬一脚揣翻宁朝清,骑到背上,“从实招来!你哪个支脉的?老家在哪里?有几个宗师,几个大武师?为何要抓白猿?”宁朝清瘫倒地上,满嘴黄泥,死不承认。“死鸭子嘴硬!”柯文彬探手入肩,企图捏碎对方的锁骨。岂料对方似有横练功夫傍身,横跨一個大境界,骨头硬得要死,根本捏不动。尴尬。讪讪一笑。柯文彬目光投向龙炳麟:“有劳龙人兄弟,捏他半边锁骨和手脚。”龙炳麟忍住笑意,伸手拎起宁朝清,徒手捏碎锁骨,大臂骨,大腿骨。宁朝清区区狩虎中境,面对龙炳麟压根没有挣扎之力,骨头和枯木枝差不了多少。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天空。房门后的龙瑶、龙璃闭上眼睛。龙炳麟人高马大,手掌宽阔,伸手一捏,可不单单是断骨,而是连同血肉和骨头捏握到一起,变成骨茬和肉糜,紧紧的压缩成泥。鲜血都没溅出多少。血管破裂的刹那,就被暴力捏合,人为“打结”止血,喷不出半点。宁朝清双目充血,剧痛激得他汗流不止,浸透衣衫。臂膀中段萎缩成细细一截,肢体末梢因为失去血液,逐渐暗紫浮肿。梁渠莫名想到游乐园里,小丑用长气球打结出来的贵宾犬。“抬头!”柯文彬抓起宁朝清的头发,强迫睁眼,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四肢。断肢不是最痛的刑法,然此举不在于多少肉体痛楚,而在于成为残废后无可挽回的心理冲击,尤其上来如此,极易击溃心理防线。许多天材地宝能够断肢重生不假,可能支持大武师如此做的,相当少见。其余三人眼角抽搐。不谈价,直接动手。不像是扣帽子……“嘭嘭。”院门叩响。獭獭开抬开门栓。两个小沙弥站立门外,神色畏惧,朝里面张望两眼,见到衣衫凌乱的佘连梅,痛苦惨叫的宁朝清,眼皮大跳,赶忙进屋劝阻。“大师救我!”宁朝清涕泗横流,胡乱投医。柯文彬手上沾血,掏出腰牌,塞给小沙弥,揽住二人肩膀。“小和尚莫急,此人为朝廷命犯,我们秉公执法,绝对没有殃及无辜!”握着沾血腰牌,小沙弥眼角抽搐,告一声歉,离开小院。柯文彬和院内众人对视。“快快快,收拾收拾!”梁渠抬手招呼。大功到手,得意忘形,全然忘记此地是佛门寺庙。和尚最犟,爱认死理。龙瑶、龙璃铲去地上的带血泥土。宁朝清的惨叫确实管用,一嗓子下去,整个万杉寺的人全都听见。小沙弥靠的近,来得快。没等打扫干净。住持和杨东雄亲自前来过问。住持目睹惨状,拨动念珠:“施主,佛门乃清修之地,老衲为尔等提供食宿,缘何要……”“明白明白,住持莫要生气,一时匆忙,考虑不周。”梁渠赶紧靠近,拉着住持来到角落,“咱们自己人,自己人,通融通融。”淡淡金光弥漫。迷你的一龙一虎盘旋掌中,端是非凡。住持圆目微睁。《降龙伏虎金刚功》!?“敢问施主从何处习来?”“金刚明王。”“阿弥陀佛。”念上几句佛号。住持二话不说,转身离开。什么没问。什么没说。小沙弥愣怔片刻,双手合十,迈步紧跟。大人物的面子到哪都管用啊。师父响彻一府,老和尚响彻一省,越王响彻天下。无论何时何地,总能寻到方便。“牛蛙!”“怎么做到的?”柯文彬、项方素大喜。杨东雄瞥见金光时猜测出少许。庐山的寺庙多受到悬空寺影响,时常会相聚辨经,肯定相互认识,指不定几百年前同为一脉。简单了解事情经过,杨东雄嘱咐几句,不和小辈抢功,转身离开。没人打扰,拖到小黑屋,继续严刑逼供。拷问半天。三人终于问出点东西。宁朝清和寻常鬼母教徒不太一样,平日不会龟缩大泽,而是鬼母教在大泽外培养的高手之一。其本人属于机缘巧合之下,鬼母教教徒和岸上女子诞生情愫,意外诞下来的私生子。此教徒本有妻子,索性不带回去,定期给予资源修行,必要时,教中会指派部分任务。此次寻找白猿即为其一。至于究竟是不是蛟龙委托的鬼母教,宁朝清本人没有证据,纯属猜测。倒不难猜。蛟龙王发布悬赏,用地盘换取猿头,整个江淮大泽有门路的全知道。鬼母教和白猿无冤无仇,哪会没事找事,多半受蛇族委托。“蛟龙和鬼母教果真有联系。”梁渠眸光闪烁。柯文彬摊手:“其实咱们包括朝廷全知道,只是没证据,蛟龙甚至可以一口咬死是鬼母教自己见到悬赏心动,没有主动委托。”“一整片水域啊,天地钟灵,能生有多少天材地宝,阿水你那头白猿兄弟到底什么来头,能让蛟龙急成那样?割地寻妖?”“我不知道啊,但它确实厉害,不到宗师就会神通。”梁渠尝试给两人脱敏。“不到宗师会神通?”柯文彬和项方素面面相觑。“如此神异,多半天生神圣,感觉伱的白猿兄弟要是有意愿,完全能和朝廷坐下来谈一谈。”“我有空去问问它。”梁渠其实一直想给白猿在朝廷里安个合法身份。江淮大泽有蛟龙,难以实现妖族吃妖饷。偏大顺和蛟龙不对付,依靠这层关系,说不定能妖族吃人饷。一个人拿双倍薪俸!何况眼下鬼母教的插手,无疑给出一个极好的插入点。你看。鬼母教反对的,不正是我们要扶持的?项方素摇摇头:“此事暂且不急,当务之急是把宁朝清的事上报朝廷,看看有没有机会顺藤摸瓜,以小博大!”柯文彬神采飞扬。“来黄州四五天,玩也玩得差不多,阿水,回头让你那个鲛人族准备准备,咱们明天一早就下山。”“好!”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一攻一防 翌日清晨。怪石嶙峋,云雾汩涌。笤帚掸落碎石,草屑,扬起淡淡飞尘。徐子帅铺开坐毡,引燃炉火煮茶,待水沸腾,殷勤地献给师父师娘。“看那边看那边,前边的大石头像不像盘坐的和尚?”“下面那座山好像上山时候的金钱豹诶。”龙瑶、龙璃坐到悬崖边,拉住龙娥英的手话语不歇。梁渠谢过师兄的热茶,盘膝坐望水天一色,二观日出。只不过地点从五老峰改到含彭口,从“两人”变成一群人,个中心境截然不同。两处观日地各有各的特色。五老峰前是山之间的空旷崖谷,半山半水,风光无限,含彭口的观日视野比之五老峰更为开阔,既可俯瞰彭泽大湖,又能远眺五老峰,无愧“望泽亭”之称。“呼!”水雾袅袅,茶香四溢。心境澄澈无比。庐山之游,美满而惬意。没有人来催,没有事来催,更没有经济压力,算来算去的苦恼。独门小院,吃住全免。斋饭腻味,就让獭獭开去溪流里抓两条大肥鱼,逮只野兔,浇上热油添个好菜。发迹二字,妙不可言。太阳浮出水面,温温吞吞,像一枚水煮蛋。“阿水,走吧。”项方素、柯文彬赏过日出,回头招手。“来了!”同师父师娘告别。临走之际。杨东雄叫住,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小木牌,质地坚硬,纹路细腻,正反两面皆有银光流转。“师父,这是?”“伏魔刀阵,里面藏有一百零八条刀痕,能维持一个半月,不遇宗师之上,大抵够你应付,本想全部制好,一人一块,既然你要紧走,自然先给你用。”“多谢师父!”梁渠大喜。老和尚的木牌侧重防御,师父的木牌侧重进攻。一攻一防。妙!大妙!项方素和柯文彬眼巴巴地凑上来,一口一句杨叔。“侯爵家的少公子怎会缺了防身之物?”“宗师神通大致就维持一二个月,我们离家多久了,家里头不能月月送啊,何况不是什么神通都能篆刻的。”“罢,拢共没有几块。”杨东雄失笑,再掏两块。皆大欢喜。……巴水河畔。项方素、柯文彬换上官服,携带文书下船,去府衙里提审赵洪远全家。梁渠让龙炳麟向鲛人部族传令,傍晚时分赶到埠口,自己回到许家。许家大院门口,小贩往来,吆喝不断。青布伞之下。梁渠意外见到一个老熟人。稀里哗啦。关从简端个大盆,忘我地吞吃猪血块,边上垒了三个大空碗。店铺不卖别的,简简单单的新鲜猪血汤,加入香油、盐、酱油、干辣椒粉、葱花一把,鲜汤一勺,然配合如此吃相,直叫人食欲大增。“店家,给我上一碗,多放辣!”“好嘞!”梁渠坐到对面抽出筷子。关从简抬头:“师爷?”梁渠掏出手帕,抹干净筷子:“木人阵和铜人巷过了没,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不是闯过两关后,还要修行三月吗?你没闯过去?”关从简大狩会之后走的,如今十一月下旬,不算往返路程,满打满算才一个月。“是木人巷和十八铜人阵。”关从简咽下猪血块纠正,面露得色,“我出生能爬,三月会跑,怎么可能没闯过,现在我有资格传功给我的弟子了!”“那怎么现在回来?”“本来是说好要修行一百天的,一直待到明年一月,可我师父说了金刚明王的事,悬空寺住持破例,让我修满二十天,布置好课业,回到平阳府定期向师祖汇报就好,所以昨天上午就回了黄州。哦对,悬空寺的大住持想见你来着,估计大家全好奇师祖弟子长什么样。杨宗师呢?听许家人说你和杨宗师去游庐山,没一起回来?”关从简探头探脑。“客官久等。”店家端来大碗猪血汤,香气扑鼻。“碰到点事,要抓紧时间办,我师父还在庐山的万杉寺里呢,悬空寺有机会再去吧,暂时抽不出来空。”梁渠咬一口猪血,嫩如豆腐,哈一口热气,诉说起自己前几日的遭遇。“那感情好啊,能干架!”关从简眼前一亮,碰上大仗,河泊所和缉妖司向来是一块行动。大家一块啃硬骨头,一块分功劳。梁渠反问:“你师父呢?”“宅子里午睡呢吧,悬空寺里没什么好玩的,全光头和尚,吃得也清淡,我陪丽婵出来逛逛,走到半路肚子饿,坐下来垫一口。”话音刚落。宗丽婵从百步外的店铺内走出。简单问候。三人各坐方桌一边。“你要和我一起回平阳府么?”关从简想了想,摇摇头。“不急,我师父等着见伱师父,你师父不走,我师父也不会走。”“那你和丽婵可以直接去庐山万杉寺,大家一块玩玩,人多热闹。”许氏好几年回一趟娘家,肯定不会那么快回去,少说得待到十二月。何况鲛绡一事,需要许氏帮忙操办。营销的法子全给了出去,梁渠就不太想掺和。法子到具体执行之间有太多要注意的地方,掺和进去太费心神。“得嘞,正愁没事干!”喝完猪血汤。梁渠进到宅院,同许容光夫妇拜别,再去和许家大管事道一声,让他赶往埠头看顾鲛人。事事安排妥当。……宝庆埠头。白鲟,江豚甩动鱼鳍,各自驮负重物。上百名年轻鲛人兴奋难耐,透明鱼鳍不停扇动,以至于水面冒出诸多气泡,像是沸腾前不停冒小气泡的热水。片刻功夫。大量鲛人出没的消息飞一样传遍整个埠头,引发好事者围观。无论农夫、渔夫,冬日皆属闲时。好不容易遇上一年中难得的轻松时光,家家户户抱着小孩出来凑热闹。大泽鲛人!不知有多少年没见,几乎只存在于话本故事,村头老人喝醉酒时的吹嘘里。百姓们多是看新奇居多,个别船老大的目光中则舔舔嘴唇,目露凶光。鲛人少见。可鲛人泪市面上偶有流通,一颗价值小几千两不止。传闻鲛人的眼睛里都藏着鲛人泪,剥开来就能获得。寻常农户忙碌一年不过多少?逮到一条就能发财,一辈子不愁吃喝,供养两个武师后代绰绰有余!故纵使有高大的龙人威慑,船老大们依旧像食腐的秃鹫一般盘旋天空,不愿离去。年轻鲛人渐渐觉出不对,停歇话语。“一个个的,围着干什么呢!”许家大管事从分散开的人群中走出,厉声呵斥。哗!船老大们作鸟兽散。(本章完)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一分不出 许家大管事当面。埠头起哄的乡民默契后退,分出岔路。秃鹫盘旋般的船老大摇动船橹,撤出一个大圈,有的更调转方向,径直离开。紧迫的压力溃散。泉凌汉悄悄松一口气,鲛人们扇动鱼鳍,重新交流。水面上气泡再浮,只不过没有先前密集,年轻鲛人们收敛了兴奋的心情。先前的场景,着实带给他们些许震撼。终于老实了。泉凌汉心中生出爽快,管不住年轻人,反被裹挟真有几分不痛快。“抱歉诸位父老乡亲,多有惊扰。”许家大管事立足埠头,向周围百姓拱手,直白道。“先前不曾教大家知晓,今日我代许家家主特来一述,将来勿谓言之不预,前几日起,我许家和彭泽里的鲛人部族定好了鲛绡的买卖,日后谁要是再和鲛人作对,那就是和许家过不去!”此消息放出。乡民惊哗。本来退出一个大圈的船老大们彻底放弃,挥挥手,三两散开。迄今为止,许家和鲛人有合作一事,唯有寥寥数人知晓,然而庇护鲛人之事早于几天前就传遍整个许家,进而往外蔓延到整个黄州势力圈。只因此命令不是由家主发出,而是大祖、二祖直下,黄州许姓者莫不遵从。作为黄州地方最大的地头蛇。许家带了头。寻常的小家族甭管怎么想,尽皆闻风而动。有心人仔细观察便能觉察,鲛人出现的小半个时辰里,没一个叫得上名字的大人物出面。龙君其实做不到威慑每个人。人多复杂啊,偶尔还会发个神经。总有利欲熏心,胆大妄为之徒,但它只要做到黑市上的鲛人泪无法正常流通,让来历不明的鲛人泪无人敢收即可。出得起上千两的人,绝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个人心里没数,势力有数。“大管事,定的什么买卖啊?”有乡民问。“这就不好向大家透露了。”许大管事避而不谈。实则他也不清楚收那么多鲛绡要干什么,只知道各家店铺内,几个手艺好的女工全被抽走,相当神秘。乡民们猜测纷纷,暗叹许家神通广大,门多路广。整个彭泽有多广阔无人知晓,许家竟能从中找到鲛人部族,且定下生意往来。联想到前阵子寿宴上的元将军甲片。莫不是有人把彭泽包了圆?大管事拍拍手。车马挪动。整个埠头一角被人为清空,摆开数张大桌,铺设好算盘、账本。梁渠让鲛人集中埠头,一方面直接跟官船走,另一方面自然是要接手鲛绡。泉凌汉挥挥手。一匹一匹的鲛绡运送上岸,多是几十年里积攒下来的陈年库存。许多老鲛人心里空唠唠的。大管事亲自领人记账,登记颜色、数目。运到一半。嘎嘎嘎。车轮碾动石板,囚车连成一串自远处驶来,静静地停靠岸边。赤红的大马相随。有人眼尖。“过江龙!”跟在旁边的项方素和柯文彬暗暗咂舌。短短一个多月,梁渠未免太出名了些,走到路上都能让寻常百姓给认出来。“过江龙怎么押运囚车来了,要送到哪去?”“过江龙好像是平阳府的六品官!”“六品?年纪轻轻,真厉害啊。”“犯的什么大案,抓那么多人,还要送到别处,不会是谋逆吧。”谋逆?一个词语突兀冒出。拥挤的人群后撤数步,空出埠头。“上去!”跳板伸出,吏员们打开牢笼,押着头戴枷锁的犯人上船。赵洪远一家人数不少,甭管是不是黄州本地人,统统要带走。于是乎。水里往陆上运布。陆上往船里塞人。颇有几分鲛人以布换人的错觉。日暮暗沉,芦荻低斜。绵延十数里的芦荻肆意生长,抽生出的苇花白茫茫一片,蓬松起伏。“拢共是……”梁渠船上见到许家大管事塞给泉凌汉银票。商品没开始卖,眼下不是分红,而是暂时给与的部分货款。厚厚的一大迭,一只手都抓握不住。泉凌汉对银钱的价值没什么深刻体会,数了一数,只觉得数字蛮大,比梁渠答应给的两万两安家费要多出不少。道一声谢。数艘大船拔锚起航,浩浩荡荡地向平阳府去。浪花轻漾。泉广钦和泉玉轩浮水露头。阴影在水面上流动,橙红的夕阳透着薄云照了下来,照得人脸像喝醉了酒。两岸屋舍俨然,繁华有序。几分期待,几分忐忑。……自西往东属顺流,整个行程比来时要快得多。四五天的功夫。船队已经来到澜州运河口,军汉收拢风帆,预备靠岸补给。相较九月来时,整个澜州渡口似乎又扩大几分,千帆林立,人头攒动。一路去过那么多地方。澜州运河口依旧是梁渠见过的最大,最宏伟的码头。作为南来北往的交汇点,无数的巨船在此地吞吐货物,靠岸的上千艘大船里,指不定哪艘船上的某个舱室的小匣子里,就藏着价值连城的巨宝。“小心,别让他跑了!”“抓住他!”瘦小的孩童踩踏跳板,嘴里叼个大油腿,紧张回望身后大汉。各家水夫们哈哈大笑,围看热闹。只晃眼的功夫,孩童便借某艘卸货大船的跳板滑到岸上,逃窜进小巷。梁渠收回目光,赶走要来夺食的海鸟,让獭獭开把船驶进埠头。无数鲛人见到澜州码头盛况,目露震撼。单一个港口,不下数万人活跃。官船靠岸。霎时间。鲛人出没的消息飓风般席卷澜州码头。无数人从脚店,酒楼中探出身子看热闹。此时此刻,鲛人们感受到的压力比在黄州时还要大,澜州码头上真有不少高手。一眼望去,大武师都好几个。幸得河泊所的旗帜高挂,暂时无人敢犯。龙炳麟和龙娥英让所有龙人团团包围住鲛人,尤其是小鲛人,万不敢放松警惕。有汉子趁着混乱朝龙女吹口哨,大喊粗鄙之语。咻!黑影掠过。砸得汉子头破血流,倒地哀嚎。梁渠金目扫过,抛动手里石子。场面稍静。柯文彬、项方素趁机站至船头喊话。“诸位父老乡亲莫慌……”补给去哪个埠头都能进行,带着鲛人来澜州无疑有风险,但这却是徐岳龙来时特意吩咐的命令。意为散播平阳府内预备建岛,组织商贸的信息。尽管河泊所只要出一成的花费建岛,但依旧是一个不小的数字,是故徐岳龙想嫁接到其他商人头上,利用今后的登岛权,提前置换出银子。干得漂亮,一分不用出,又一笔大好政绩。澜州无疑是散播这个消息的最佳地点,世上最不缺敢于冒险的商人。见到江河里的鲛人。再看河泊所旗帜。各家大商会信了大半。(本章完) 第六百三十五章 大好事 军汉下船,商议补给。项方素倚靠船头。“咱们的船只靠岸半个时辰,诸位有什么想问的,抓紧时间。”“水岛几月动工,何时完工?”“天舶商会十一月动工,种的水生宝木,预计来年一月能靠小船,开春能靠大船,诸位对天舶商会的效率应当有所耳闻。”“单一个鲛人部族?”有经验的大船主审阅水中鲛人数目,一眼瞧出大致千人上下,寻常小乡规模。纵使水下有奇巧珍品,偏人数太少,出货量根本上不去。船只经过平阳府,生意尚且能做一做。为此蝇头小利专门跑一趟。不值。项方素望向隔壁船上的梁渠。梁渠开口:“鲛人部族暂时只一个,但除开鲛人外,亦有龙人参与,且日后平阳府内的鲛人定会越来越多。”“龙人?”“昔日江淮龙君所创。”“龙女卖吗?”“滚!”嗡!问话之人头痛欲裂,耳鸣目眩,不等反应,鼻腔温热,淌下殷红鲜血。周遭下属不敢多话,搀扶离去。插曲未曾吓退商人。“鲛人甲子未现,如何保证鲛人越来越多?”梁渠正欲画饼。柯文彬嗤笑:“你是谁?天舶商会的商主?为何要向你保证?要来便来,不来拉倒。”梁渠止住话头。到底没适应身份……话说难听些,物以稀为贵,有的是人来,何须向你解释?岸上商人不觉有异,转而问起其他问题。事关部族。泉凌汉听得极为用心,一桩桩一件件,紧张的心渐渐舒缓。大家的确来做生意,没有骗出来杀的意思。连车的物资运来,往船舱运输。短短几刻钟,围拢官船的人不减反增,造成了码头的短暂拥堵。“大人,补给装船,可以出发。”“好,打住,到此为止!”“大人稍等!”有人高喊,“愿与大人一同前往平阳府详谈!”搞定!项方素挥手:“再留一刻钟,要来的抓紧!”待得梁渠几人船只驶离港口。船队规模成功翻倍。送钱去喽。……十一月最后一天。江河涛涛,冷风刀割。清晨的霜冻尚未化开,枯萎的草叶上挂有白霜。“今天的青菜指定好吃。”项方素指头抹过船沿,一层薄薄的冰霜迅速化为水珠。哗啦!水波荡漾。淡蓝色的鱼尾闪跃,牵出的水花于晨日下珍珠般闪烁耀光。自打进入江淮大泽,鲛人凫水露头的次数愈发频繁。彭泽与江淮大泽皆望不到边,水里暂且瞧不出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大抵是岸上风景。彭泽两岸多山,江淮大泽则一眼望不到边,屋舍更为密集。“文彬,阿水,你们两个先领鲛人和商人去水岛那瞧瞧,我把宁朝清和赵胖子一家先带回去,让苏大人问问,到底有什么大消息。”“好!”没有异议。军汉挥舞信号旗。整個船队分成两部分,一支继续往前,一支偏离少许,往离岸方向走。白鲟、江豚一马当先。未到地方。八条大船铁索连舟自薄雾中缓缓清晰,跳板上人影往来,热闹不断,俨然一个水上小城。数百名水夫啃包子吃早饭,有的吃得快,背上竹篓下水干活,栽种种子。哗啦。水泡连绵。跳入水中的水夫乍见鲛人,猛地后仰,险些呛水,然很快想起水岛作用,冷静下来。爬回甲板。船队轰动。水夫们纷纷放下手中早饭,趴到船边张望新奇。鲛女到底长什么样?“嘶,鲛女竟如此漂亮!”水夫指向龙娥英,目露震撼。“蠢货,她没尾巴!”“不是鲛人怎么待水里?”“有道理。”柯文彬跳至甲板,找来天舶商会管事出面,同商人们交流,言谈岛屿规模。梁渠跳没水中。感知放开。藤蔓似的灰褐植物扎根山体之间,它们没有粗暴的扎根,以至造成裂缝,崩开山体,反倒是与岩石融为一体,形成钢筋水泥般的复合材料,变得更为坚固。山头和山头之间,有的已经连点成片,如同水里高墙。蛮不错。寻到鲛人族长。“泉族长以为如何?”“大善。”泉凌汉此前拿回过一张水岛建设图。整个岛屿的建设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整块陆地岛屿,而是类“川字”型结构,依托山脉走势,半水半陆,中间以天桥相连。人走岛,鲛走河。以此方便鲛人与小船快进快出,自由流动,充分体现河泊所的人文关怀。岛屿建设至此。眼前的一桩桩一件件,让泉凌汉放下担忧,逐渐期待起不久的将来。梁渠的出现,能否真能回到龙君在世时,老人口中的盛景?带领部族走向繁荣昌盛?然在此之前,尚要解决一事。居住。水岛只是用来多族贸易,今后必将成为一个瞩目之地,绝非一个适宜的安家之所。日后有什么意外,想逃都逃不掉。围绕水岛。泉凌汉派出鲛人,摸索熟悉周遭环境,准备安营扎寨,若是寻到一处好地,说不得再不用“游牧”,彻底定居。中午。天公不作美,天空阴沉,乌云中落下小雨。冰冷的水珠窗台溅开。徐岳龙启开窗户,不顾寒冷,翘首以盼,直至望见挂有河泊所旗帜的官船撞开雨幕。“仲轼!仲轼!随我下楼!”船队靠岸入港。徐岳龙已经领着一批人站立雨中,伞也不打,握住泉凌汉的手,热切欢迎,主打一个“礼贤下士”。“泉族长!一别整月,甚是想念啊!”“徐提领抬爱,万不敢……”泉凌汉受宠若惊。两方首脑会谈,互吹互擂。周遭泉广钦等鲛人没想到河泊所的提领如此亲切。冉仲轼拍拍梁渠肩膀:“好小子,千里之外的黄州都能挣来功劳!早上听方素说,你在黄州闹的动静不小哇,得了个过江龙的诨号,黄州尚武,不知多少未出阁的小姐芳心暗许?”“咳咳,夸张的,我就瞎玩。”“好一个瞎玩。”白寅宾笑,“玩着玩着,给自己玩成狼烟天桥了是吧?”梁渠嘿笑。“好了。”冉仲轼打断哄闹,“用不着你陪我们淋雨,出去一个多月,再赶好几天路,先回家拾掇拾掇,洗个热水澡,半个时辰后,记得来咱们府衙一趟。”“有事?”“嗯,简知府找你有事。”简中义?“什么事?”“大好事!” 第六百三十六章 我是祥瑞? “乌龙!”大黑狗跳出围墙,尾巴甩成小风扇,将雨水打成冷雾。梁渠手掌让舔得黏黏糊糊。一个多月不见,乌龙越长越大,跟小牛犊没两样,顿顿不离肉,毛发油光水滑,换个寻常人家真养不起它。除开乌龙大出一圈。家中其余未变。先到西厢房问候大师,再洗个热水澡,消去仆仆风尘。好奇到底有什么事。梁渠换身干净衣裳,估摸时辰差不多,重回河泊所。鲛人部族的到来让整个河泊所繁忙不歇,同几个熟络的主簿打招呼,径直上到三楼。书房门未关。简中义和徐岳龙位于三楼喝茶相谈,桌上摆一个大沙盘。梁渠立足门外,拱手作揖。“知府大人,提领大人。”“坐!不必拘谨,你我非初次见面。”简中义手指对面罗汉床,面上带笑,“不谈去年书院,今年盛夏,你亦听过我的曲子呢。”书院?梁渠没想到简中义记性那么好,只一次碰面就记挂心中,恭维道:“知府大人丝竹造诣高深,一曲《幽篁悟心》,获益良多。”稍作寒暄。梁渠主动开口:“不知知府大人寻我何事?”“好!雷厉风行,无怪乎年纪轻轻,得证天桥圆满。”简中义稍加夸赞,放下茶杯,“说事之前,本知府先要考校考校你。”“大人请说。”“你可知我朝最年轻的武圣是谁?”“自是龙象武圣张大人,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才华横溢,惊才艳艳。”梁渠不知简中义为何提问此事,依旧恭谨作答。他知晓的第一个武圣就是张龙象。其人于北荒之地遇伏,随行官兵全部阵亡牺牲,一人独战三臻象,杀二创一,得证圆满,成就夭龙武圣,时年仅四十有八。此后对付鬼母教支脉时,梁渠亦曾见过龙象武圣玄兵,只是没瞅清楚,全程包裹在白布里。“最年轻的宗师呢?”“柏光毅,柏大人。”柏光毅。年仅三十一岁即入宗师,时年七十有二仍未入武圣,属于赢在起跑,输在半道。“最年轻的大武师呢?”梁渠愣住。最年轻的大武师他真不太清楚,似乎没什么人提及过?想了想。“柏光毅?”“非也,柏光毅入大武师为二十岁后的事。”简中义摇头,“我大顺朝,最年轻的大武师名为袁遇文,突破狩虎时,年仅十九又五月,未满二十。”梁渠震惊。此等岁数,不比他大多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袁大人如今可是为宗师,乃至武圣?”“不,他死了。”“?”“年满二十时,为南疆蛊毒所毒杀。”南疆?“莫非袁大人是为国捐躯?”梁渠自动脑补。天妒英才。南疆诸多部族忧惧大顺再多一武圣,时局陷入不利,决心暗中下手,提前铲除大患……简中义和徐岳龙对视。面色古怪。“那倒不是。”“不是?”“十多年前,他‘爱’上了南疆圣女,私定终身,欢好之后被种下了情蛊,情蛊本身不算什么,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反倒于修行有裨益。偏袁遇文全然不知,不到三天就转身去了青楼,包下足足三位女子,期间未有任何防备,情蛊噬心,毒发暴毙,死在了妓女的床榻上。”梁渠:“……”“圣皇震怒却发作不得,要下情蛊,非得对方亲口发誓,承诺终生不与他人欢好不可。是故袁遇文背信弃义在先,暴毙皆属咎由自取,又因死法不甚光彩,致使我朝大武师记录不怎么为人提及,除非有人能重新打破。”梁渠隐隐猜测到什么。身高体格加之平日作风缘故。他看上去二十四五,实际年轻得过分。“知府大人寻我来是……”“今日上午,我闻你天桥圆满,心生好奇,印象里你未及冠,翻阅了一下府衙卷牍里的户籍,发现你年仅十八又三个月。倘若余下的一年零两个月内突破狩虎,那便能打破袁遇文的记录!上报朝廷,必可换得良药助力!”徐岳龙颔首。四关,奔马,用猛药直接灌,不是不能造出畸形,前路断绝的低龄武者。然狼烟入狩虎不同,很难催熟,成本太高,需要的天赋太高,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图什么?故最年轻的大武师,最年轻的宗师,最年轻的武圣,三者不单单是一个名号问题。此乃祥瑞!大武师,宗师,武圣年纪压的越小,不越能说明天下治理的好,能人辈出,圣皇仁德?对比前朝记载,更宣扬法理正统,体现容人之量!如此才俊出现于自己治下,对地方官员和朝廷来说皆为莫大好事!地方官员绝对不少赏赐!当然。此事于本人亦有好处。知晓有十八岁的天桥圆满,朝廷绝对不介意助一臂之力,大开方便之门,就和杨东雄“贷款”突破宗师一样。梁渠恍然。感情自己会成为大家的政绩。好事。白捡的好处谁不爱。展露天赋速通,果然能到处拉投资。“介意我寻人来给你测算骨龄么?毕竟,假使要上报朝廷,不能仅凭籍贯一项为证。”“自无不可。”祥瑞有假。户籍能改。朝廷肯定不会单看籍贯,需用多种手段验明真伪。且单梁渠所知道,使用一些氪命的药物,会导致骨龄增长,影响日后道路。前路一断,真天才也变成假天才,日后泯然众人,为世人提及,多有耻笑。两者朝廷皆要避免。少顷。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进门,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香,一派老大夫的模样。梁渠认识这个老头,貌似是翁家的一个老药师,经常来河泊所里配药,送丹,经验丰富,属于半个神医,看过的病比见过的人都多。老者上手给梁渠摸骨。半晌。“十八,无错,具体到月,摸骨摸不出来,需验血乃至卜卦。”徐岳龙笑问:“有无把握打破袁遇文的记录?”“有!”如何让神魄和气血交融,凭空建楼,突破狩虎,梁渠尚无头绪。然一年多的时间相当充裕。慢慢来是最快的。“好!稍后我书信一封,快马加鞭,上报朝廷,伱需何助力,尽管道来!”“我之命格为长蛟过江,天生亲水,故水属宝植与宝鱼于我更为契合,就要水属宝物即可。”“善!”(本章完) 第六百三十七章 鸡犬升天 舒坦。凭白获了好处。梁渠舒展腰背,哼哼小曲,步履轻快地离开书房。下到二楼。“阿水,哼哼什么呢?如此高兴?”“高兴得哼曲,不得请客吃饭?”柯文彬,项方素等人倚住栏杆,取笑哄闹。“如何?”冉仲轼笑问,“知府寻你是不是有大好事?”梁渠微微叹气,侧头拱手。“一不小心要打破我朝记录,成为大顺最年轻的大武师,惭愧惭愧。”“哈哈哈!”“味对喽,去到黄州两个多月,半分没变!”众人齐声大笑。冉璎说:“梁弟真要能成,今后名头就大了,少不得入帝都觐见圣皇,获封获赏。”获封获赏。柯文彬陷入回忆。“我记得以前袁遇文得了个男爵吧?世袭还是世袭罔替?”“十好几年,谁记得?唯一印象就是获封那阵子,我爹天天给我哥念叨,说什么学学人家。”白寅宾脸上闪过几分幸灾乐祸,“嘿,不到半年,去南疆给自己玩死了,我爹不吭声了,改口让我哥少去乱七八糟的地方。”项方素抱臂:“咱们和南疆关系从来没好过,人家能骗到南疆圣女,倒算一分好本事。”柯文彬望向冉仲轼:“仲轼哥记不记得属于哪种?”“世袭罔替。”冉仲轼言语肯定,“我年纪比你们大,记得比较清楚,袁遇文头回把我朝大武师的年龄压到二十以下,因此得了个世袭罔替的男爵,以示嘉奖。此外其余奖励无数,屋宅、骏马,题字,珍宝、大丹……从披挂到腰带,从马具到日用,连穿的袜子都赏,从头到尾全换个新。貌似籍贯所在县域,赋税都免有足足三年!且许诺,此前百姓逋欠的赋税一笔勾销,十九年五個月内绝不加赋,县令、县尉官升一级!”“十九年五个月,正好和他突破时候的年龄相等吧?”“对!”梁渠咋舌。听上去比想象的好处更大啊。一人得道鸡犬飞升,惠及整个家乡。荣誉非凡。“等等,头回压到二十以下方得个世袭罔替,如此说来,阿水只能捞个世袭?”“倒不一定。”冉仲轼面露思索,“袁遇文的事说出去,到底不算光彩,致使大武师记录从来没什么人提,阿水能再破记录,洗刷耻辱,当今圣皇高兴,指不定一样会给个世袭罔替。”尚未突破狩虎。众人已经七嘴八舌的讨论梁渠入帝都,会得到什么封赏,全然视作囊中之物。狼烟入狩虎,需神魄与气血相融,抓住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天人灵光,玄机气运。此举对寻常人而言难如天堑,机会可遇不可求。然人与人之间大有不同。有的人蹉跎半生,琢磨逃课。有的人尝试速通。如今梁渠都有资格冲击最年轻的记录,平日顿悟如吃饭喝水,再配合一年多时间的巨大缓冲,大家显然不觉得有何困难。梁渠心中生出几分澎湃。南直隶的中心南大都,自己尚未去过,转眼居然会先一步去往帝都。“帝都什么样?”“帝都啊……”此问一出。冉仲轼等人面露怀念。不知不觉。离家一年有余,再过几月,候到来年开春便就十足两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整个帝都最雄伟的当属帝城,帝都临北,冬天尤冷,但帝城里一年四季,春暖花开,风雨不入。冬天外头雪厚三尺,金銮殿上的琉璃瓦一样熠熠生辉,倘若边关有战事,亦或重要人物离世,则会落雨鸣雷数天。按事态大小,持续一至五日不等,流金海战时,我听家里长辈说帝城里下了足一个月的雨,哀悼死者。”梁渠吃惊。“岂非能控制天象?”“相差无几,整个帝城本身即为奇观,望月楼高数百丈,自凌云而起。阿水你要向圣皇请求,指不定能获得允许登顶,俯瞰整个帝都,要是登楼,记得让宫廷画师画幅像,带回来留个纪念。”“帝城不能随便逛,再雄伟和咱们关系不大,内城里有个积水潭,比澜州的港口更繁华,要玩去那里玩。夏天经过,满潭莲花,跟别地的粉莲花全然不同,全白的,运气好能见到洗象,象鼻吸水一喷,天上会有彩虹。”“阿水到了帝都,要请客吃饭,就去积水潭南边的金樽阁和锦绣园,全我爹开的,进楼打我名号,不收你钱!”项方素说。众人七嘴八舌,不知不觉安排有一整套行程。说得梁渠心痒难耐,好不热闹。二楼靠北。卫派系的人心生嫉妒,窃窃私语。倘若鬼母教不作乱,平阳府至今仍是个平平无奇的大镇,哪会得到南直隶如此大力的支持和发展?如此穷乡僻壤,真屎里淘金,淘出个宝贝来。嗬~忒!梁渠和冉仲轼几人的交谈没有避开旁人,消息火速蔓延。从主簿到河吏,无人不知。查清,范子玄,颜庆山等人涨红着脸,万没想到自己的头儿这般厉害。一己之力杀穿整个大顺的天才!李立波、陈杰昌,林松宝三人面面相觑。老实讲。三人至今仍于四关境界内打转。同武馆里和胡奇,向长松交流,对奔马武师尚且有几分了解,对狼烟就已经开始模糊,大致知道个真罡、三桥,再到狩虎,真就两眼一抹黑。总之一个字。牛!书房。墨香散逸。河泊所来都来了。梁渠索性回自己书房,掏出印章,处理一下离开两个多月积压下来的事务。倒不复杂。全鸡毛蒜皮的小事。大部分早让龙人兄弟解决,只等他印章、归档。龙人对水流有与生俱来的敏锐感知,纵使很多东西因世俗差异不太懂,问一问主簿李寿福,再不济去问冉仲轼,总能处理妥当。官当的真舒服,小时有水兽,大时有龙人。人生得意。爽啊!傍晚。夕日橙红,骑马行街。义兴镇乡民对梁爷的回归表示热烈欢迎,茶馆里店家招呼喝茶。“梁爷,您今儿回来,家养的獭子嘛时候再来光顾老儿生意?”“你说呢?”“就在今天,就在今天,老儿晚上不收铺子,专门候着!”“哈哈哈,天冷,等什么等,早些收摊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吧,给你二钱,剩下卤肉包好,等会送我院里去。”“好嘞!”店家高高兴兴地掏出油纸,细绳,包好酱肉。乐呵呵回到家中。乌龙撵着傻鸡满地跑。东厢房窗前漆黑,不见烛火。从家里到河泊所,一整天全没见苏龟山人影,不知道有没有问到赵洪远。梁渠蛮好奇赵老爷究竟藏了什么消息。知道太多不是好事,但只问舅爷,不就没人知道他知道了么? 第六百三十八章 一样的事 夜半。残月高悬,焦香阵阵。大河狸难得偷闲,没有忙碌于啃木头,转而和獭獭开相对而坐,品尝美味的烤水藻,喝柑橘汁。岸上烟熏火燎。池塘碧波荡漾。两家的小河狸和小江獭挺着圆肚游水,中间混有疤脸一家。咻!小江獭吱哇乱叫,噗通一声掉进池塘。肥鲶鱼鼓动肚皮,挥鳍大乐。它跟江獭一块翻肚皮游泳,有小江獭爬上来,就用力鼓劲,把江獭弹落水中,反反复复,其乐无穷。奇怪……梁渠扫视。阔别两月。獭獭开学成回来,居然没和疤脸动手?疤脸家獭丁兴盛,獭数双倍于獭獭开一家,致使獭獭开单挑无敌,却难以一敌多,斗完将到开团,总落下风,打完必定会满身伤痕。眼下好端端的跟狸总工把汁言欢……疤脸出去了?粼光浮动。收回目光。“炳麟、娥英,要不要和我去见见蛙王?”“好。”龙炳麟眸光闪动,询问:“长老今晚要去往别处么?”梁渠摇头。龙炳麟面露难色:“妖王威势太甚……”“无妨,本就没什么危险,来问问你们想不想去。”一回生二回熟,梁渠毫不担心蛤蟆洞附近会遇到危险,挥挥手,“娥英,咱们走!”龙娥英回望龙炳麟。龙炳麟目光上移。“阿肥!走了!”噗通!弹飞最后一只江獭,肥鲶鱼翻身驮负二人,疾驰向涡流水道。十月份时,大河狸造好一艘拼装船模,由龙人兄弟送给蛤蟆,换得两个置物权。梁渠远在黄州,暂时没用上,今日回来,正好去挑两条上好宝鱼,补充补充“干涸”的泽鼎。砂砾飘转。拼装好的精美船模摆放洞口。呼噜噜。大泽渐冷。蛤蟆撤下了夏天用的蓝皮子,改铺成赤火鸟的绒毛毯,整个洞穴内洋溢着温热水流。赤火鸟无愧为大妖,皮毛剥下来许久,依旧如此温暖。咻!肥鲶鱼甩动长尾,冲上前挥舞鱼鳍,一通鱼拳乱锤,成功叫醒蛤蟆老大。蛤蟆挠挠肚皮坐起,两只蛙眼挪动聚焦。“唔,小老弟。”长须甩出残影。肥鲶鱼和蛤蟆老大叽里咕噜一通交流。蛙目落向梁渠。“大王。”梁渠恭敬上前,“十月送来船具,尚未置换宝物。”“你去挑吧。”蛤蟆稍加思索,挥挥爪蹼。梁渠没有进洞,恭敬问:“大王有宝鱼吗?此次想置换两条宝鱼。”“宝鱼……我找找。”蛤蟆翻翻自己精心收藏的贝壳屋,挑出几个有货的,置放到梁渠面前。流光溢彩的贝壳里,零星宝鱼游梭,个头全不大,从气息上判断,品种应该不是十分优秀。“有好的么?”梁渠担心自己“有眼无珠”,悄声问龙娥英。龙娥英环顾贝壳,指向一条通体青光的长须大鱼:“最好一条当属此青狮鱼,同等质量,大抵有三分之二赤鬃狮鱼的效果。”三分之二的赤鬃狮鱼。一般货色啊。蛤蟆老大揪住肥鲶鱼的尾巴,比较几天不见,新长出来的個头:“天冷后我不曾出门,吃掉了不少,暂时没什么好鱼。”可惜。按龙娥英的说法,贝壳屋里头的宝鱼倘若以水泽精华为计量,估摸只有大几千,没有过万的。于是乎。梁渠决定放弃宝鱼,进洞挑选些别的什么。“哦,再过两三天,海里会大概会有商队前来,它们手里多半会有好宝鱼。”“商队?”梁渠回头。“对。”蛤蟆放下肥鲶鱼,数一数墙壁上的刻痕,“商队如今来得少,两三回天冷一次,去年、前年的冷天全没来,今年差不多要来了。”“大王确认是两三天?天黑天亮算一天?”梁渠对蛤蟆的时间观念不太自信。它说的天数,通常要乘以一个十倍。“日夜……那可能有个一二十吧?”果然。蛤蟆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少说七八天,根本不知日月,全以水温冷暖判断年份。两三天。差不多到十二月中下旬。不晚。梁渠小心道:“大王此话意思是……”蛤蟆靠石躺下。“你真想要宝鱼,可以晚几天再来,我跟商队换两条。”肥鲶鱼老大哥无愧为蛙王!厚道!梁渠面色欣喜:“多谢大王!”离开蛤蟆洞。肥鲶鱼不着急走,陪同蛤蟆联络感情。梁渠和龙娥英二人失了坐骑,独自凫水回赶。“此前不曾问过,大海商队是怎么回事?”印象里听蛙族的大蛙提到过一回,梁渠当时没有找人详问。“据族中长辈说是海洋里的行商,龙君在世时,基本一年两次,夏冬两季各来一趟,后来蛟龙入主大泽,整个江淮分裂为四,少有来往,同上游,中游的联系更是近无,行商难度颇大且收益变少,大海商队来的次数就不多了,两三年方有一回,且多冬天来。”海洋里的流动商人……“商队里多什么生物?”龙娥英回忆道:“队伍里能做主的多为鲛人、八爪鱼,它们会乘骑蝾螈、水蜘蛛,种类挺丰富的。”“有鲛人?”“嗯,有,生活到海洋里的鲛人实力不凡,会出来行商,多有宗师坐镇。”不好招揽啊。梁渠遗憾。“水蜘蛛是什么?鱼吗?”龙娥英摇头:“就是蜘蛛,同陆上蜘蛛一般无二,只不过不能水呼吸,它们平日会在自己身上编织出一个气泡,以此换气,比较特别。”居然有如此生物?梁渠大受震撼。等等。气泡……他忽然想到自己的水道计划。今后猿大将军获封,寻常人和商品要利用水道,真不太方便。有了水蜘蛛……暗暗记上日程。大千世界啊。哗啦。水波幽幽,破碎月光。二人浮出水面。前前后后不到两刻钟,龙炳麟大失所望。没见到肥鲶鱼的小江獭同样缩回身子,继续嬉水。小腿顶开一只滚来抱住的小江獭,梁渠穿过庭院,正打算洗洗睡,浓烈的肉香味自前院飘散。宵夜!“舅爷!”游廊下藤蔓垂条,苏龟山拨开水煮肉片上的花椒,哼上半声作应。许久不见。梁渠赶紧搬个小马扎坐到对面。“舅爷今天去哪了?”“去淮阴县里处理一些旧事,回来不久。”“赵洪远的事,舅爷知道了么?”苏龟山抬眼:“你想知道?”梁渠搓搓手:“能说吗?”“你不往外说?”“舅爷您不让我说,我就不说。”“我也不往外说。”“……”“哈,告诉你倒无妨。”苏龟山伸手往湿毛巾上擦擦,“上回你问我关于云上仙岛的事,有印象吗?”“有!”“真按赵胖子说的,鬼母教搞了一个差不多的玩意。” 第六百三十九章 活死位 辣椒和肉香混合,飘溢庭院。乌龙趴伏桌下,两只黑眼珠子圆溜溜,自梁渠和苏龟山之间来回转动。梁渠夹一筷子肉片丢给它。今年夏季。江淮大泽现天水朝露,伴有云上仙岛异象。其后询问舅爷,得知大离太祖为寻求长生,晚年听信方士所言,希冀借由蜃龙天赋神通,吐雾造梦之能,创造出一个梦境皇朝,实现永生不灭。结局不太美好。闹个仙岛崩裂,化实为虚。蜃龙濒死逃遁,不知所踪。至此江淮大泽少一异象奇观,大离王朝元气大伤,寿数暴减。竹篮打水一场空。万幸泽鼎给力,蜃虫获得【梦蝶】,挖掘出了这座历史中的遗迹。梁渠每隔七八天,雷打不动的依靠蜃虫,进入仙岛锤炼真罡,同时让蜃虫锻炼爬白玉阶梯的能力。争取有限的时间内,早日爬行到仙岛之巅,去瞧一瞧宫殿里头究竟长什么样,有没有蜃龙尸骸留存,乃至蜃族大妖存活。假使鬼母教搞出一个类似的……嘶!永生不死?瘦死的骆驼有如此能耐?苏龟山筷子不停,鲜红的辣油滴落汤中。“去年你们河泊所对付一个黄姓支脉,不是遇到过宗师死而复生么?”“宗师神威难测,小子彼时太弱,不好旁观,未亲眼目睹,是后来听徐提领他们说宗师死而复生,不得已再杀一回。其后我和项方素、柯文彬两人上岛,中途亦碰到一位复生的大武师,全凭本能蛮力行事,不会任何武学,同行尸走肉无异……”“大人。”龙璃端来方案,拿出案里的琉璃杯。清香的果汁中冰块沉浮。苏龟山止住话头,目光下移到琉璃杯。梁渠本以为有外人在场,舅爷不便透露,岂料下一句话锋顿转。“你小子杯里怎么红彤彤的?”梁渠微怔:“您杯里的是柑橘汁,我的是石榴汁,全应季的新鲜水果。”“来一份。”“再来一份。”龙璃抱住方案告歉:“苏大人,今日归家,采买的石榴不多。”“舅爷您喝我的,一口没动。”梁渠双手奉上自己的冰镇果汁。苏龟山欣慰抚须:“孺子可教也。”话头再续。“阴杀水老母你了解么?”“不多。”梁渠回忆,“貌似是江淮大泽附近的一個小众信仰,以前情况如何,我不太清楚,如今几乎没什么乡民信,不知为何鬼母教要选她作图腾,蛊惑世人。”“非也。”苏龟山摇头,“信奉阴杀水老母者不仅不少,相反,多如漫天繁星,年年享香火,吃供品。”梁渠皱眉。“小子怎从未听说过。”“因为老母本身非属江淮大泽里的信仰,真正来源,需追溯到南海!”“南海?”“《述异记》有记:‘南海小虞山有鬼母,能产天、地、鬼。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今苍梧有鬼姑神是也。虎头龙足,蟒目蛟眉。’”梁渠恍然。怪不得自己不了解。感情外地来的野神。“舅爷您提此事……”苏龟山悠悠长叹。“昔日蜃龙化实为虚,今日鬼母教不知使出何等大神通、大代价,反其道行之,化虚为实,生生捏造出这尊传说鬼母,获得十个活死位。”“活死位?”“记得我说的吗?‘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因果轮回,按赵胖子所言,鬼母教依托鬼母信仰和神通,共创造出十个活位,十个死位,恒定二十之数,不可改易。一旦对应的活者死亡,转移到死位,死位数目超出,短时间内,献祭大量活物性命,便能排挤出一个死位捆绑者,重回活位。鬼母教凭此神通,实现由死返生之举,其中被献祭者越是同宗同源,效果越好。”“同宗同源……”顾名思义。人祭人,虎祭虎,蛤蟆祭蛤蟆。梁渠灵光一闪。“胎珠丹!”“然也,此前朝廷不甚清楚,为何鬼母教要大量献祭百姓,制造出断绝前路的奔马武师,亦或掌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提炼之术。如今看来,所谓奔马武师,多为掩人耳目,亦或吊外人胃口的胡萝卜,血肉胎珠丹,即制备好的鬼母献祭品,一如上供用的长香!”梁渠目露震撼。好大能耐!然转念一想。“不对啊舅爷,活死位总数二十,缘何大武师亦有资格死而复生?”“他们没有资格。”苏龟山摇头,“鬼母教再落魄,总不至于二十之数的活死位都要用大武师的人头来凑,甚至个别宗师不一定够资格上位。”“为何……”“既然你觉得岛上的大武师为行尸走肉,无生者反应,能叫死而复生么?”梁渠哑然。确实。按大武师的活动状态,说有本能的丧尸更为准确,和死而复生大相径庭。“兴许中间被宗师复生影响到,致使大武师体内的神魄为人牵引,回光返照,你们不去动弹,要不了多久,自己一样会倒下。”梁渠默默点头,狼烟入大武师,需神魄与气血相融,神动则气动,想必特殊之处从此开始。鬼母教众会对菖蒲、艾草起反应,同鬼母脱不开关系,中间影响绝对不正面。比起陌生百姓,自己的血脉子弟,挚爱亲朋,更称得上“同宗同源”啊。一杯石榴汁,换得好大秘辛!念及此处。梁渠心生纳闷。“赵胖子怎么知道那么多?”庐山上抓到的鬼母教徒私生子,狩虎大武师宁朝清,他都不一定有赵洪远知道的清楚明白。山上拷问半天,除开自己的身份,鬼母教内情况压根没问出多少。不是嘴硬,是真不知道。“因为赵胖子并非为寻常鬼母教众招揽入伙,而是几年前,自路上无意间救下了某个亲王派系的重要人物,带回家中,好生照料,对方投桃报李之举,期间赵胖子不仅没拒绝,反而欣然接受。”人才!梁渠脑海中浮现赵洪远那张白白胖胖的脸。老小子肯定套有不少话,说不得当时就备着今日,爆出来保一条命。诶。死而复生。难搞。估摸不会全无代价,可容错率依旧比正常人高得多。“舅爷,为何南方事物如此吊诡?又是蛊虫,又是鬼母。”下午知晓大顺大武师记录保持者死于情蛊。晚上再得知鬼母教真有死而复生之能的噩耗。“因为弱。”“大师?”梁渠回头。老和尚从西厢房中走出,抄起碗筷,大口吃肉,大口扒饭。 第六百四十章 自保 老和尚的改变比离家之前更大啊。梁渠心想。离家前。老和尚吃肉,更像某种尝试之举,如今多少投入些真性情。希望早日武圣。回神。“大师,弱之一说何解?”苏龟山亦有困惑:“南疆、北庭,素来为朝廷两大对手,北庭为强,南方为诡,各类凶物层出不穷,将士们疲于应付,何来弱之一说?”“此弱非蛊弱。”“洗耳恭听。”老和尚放下木筷。“老衲昔日游历古蜀,曾去到青衣江旁的一个小村落,村内乡民盛传一女子克夫,新婚燕尔不满七日,丈夫入山采药,跌落山崖,故人见人厌。偏我去观相,见亡夫女子面容姣洁,颧高有肉、口小齿齐、柳叶眉、厚耳珠、眼底清澈,分明是极好的旺夫相。”“哦?”梁渠和苏龟山竖起耳朵。有隐情?“老衲细问之下,获知其丈夫之死,乃新婚之后力不从心,愤慨羞愧,不听其劝阻,执意上山采药补阳,最终失足而亡。”苏龟山不解:“如此一来,村民为何会传其克夫?”“因此妄言为女子亲口传述,使了半块麦芽糖,教旁村孩童编谣传唱,单求自保。”“自保?”梁渠稍加思索,隐隐明悟。寡妇门前是非多。面容姣好,丈夫亡故,年纪轻轻,绝对不少人来夜里敲门。然有克夫的“霉运”傍身,人的胆子就没那么大了,行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够不够硬。苏龟山陷入沉思。老和尚继续道:“老衲翻遍史书,大离王朝之前,南方尚无蛊虫一说记载,追根溯源,此词出现,大抵要到大离王朝分崩离析,天下大乱之间。”“详说。”“一家之辞,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无妨。”“老衲以为,彼时人祸天灾不止,许多北方人为躲避祸患,不得已辗转南疆求存,是故迁徙之人繁多。人为糊口,需得粮食,粮食要种,无论愿与不愿,人来了,便抢占了南疆人的土地。加之南方多毒瘴,湿气重,北方人初来乍到,难以适应地方恶劣环境,容易害病。两者关联,彼此之间冲突愈发尖锐,养蛊下毒一说,便成为互相攻讦的说辞。史书值此间隙,陆续浮现有蛊虫记载,却无详细的修行之法,足见蛊毒之道,仍未成真。”苏龟山默默点头。老和尚拨动念珠。“然北方人多强势,武道、商贸、工匠、乃至织物、华服,无一不优越、无一不自信,认为南疆为粗鄙蛮夷,养蛊便成为对南疆人的歧视与厌恶,被歧视的南疆人,一方面向往北方的强势、繁华,另一方面想要保护自己利益,索性认下本为污蔑的蛊虫之说,用以自保。如同青衣江旁的村中女子,纵使克夫名声不好,亦无人敢来侵犯。长此以往,蛊毒之说化作传说,南疆人自己亦难辨真假。有才情的南疆武师自小耳濡目染,逐渐尝试起毒虫同武道结合,自我摸索出一条奇特道路。是故史书记载蛊虫之说,要比成体系的蛊虫之道早上数百年。数千年来,历经南疆武师添砖加瓦,蛊毒之道更有独到之处,诸般蛊虫能耐不可小觑。”“大师见解倒是新奇。”苏龟山耳目一新。头回听说南疆蛊虫的诞生缘由,怪有道理的。梁渠伸出筷子吃菜之余,狠狠地接受熏陶,让知识流进自己的脑子里。老和尚中过举,当过道士,再转为和尚,更游历天下不定。学识和见解真非一般人能比。吃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件事。“舅爷,南疆血祭百姓怎么个事?”苏龟山诧异:“你小子怎么知道?”“黄州时听地方知州提有一嘴,正好听大师说起,想来问问。”“总爱听机密是吧,日后让人抓了去,同样叫人严刑逼供,莫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小子求知上进罢。”“哼。”苏龟山冷笑,“南疆诸事同江淮诸府无关,我知晓的不算太多,大致只一点,南疆欲造伪神。”“伪神?”梁渠愣住。好大名头。听上去比鬼母更厉害啊。“我先前说过,世上真龙唯有三条吧?”“记得记得,小子问的。”“天下唯有大江大河方能出真龙,是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应循环之理也好,水陆交互,灵机动荡剧烈也罢,此为世人共识。南疆境内却有一条鹿沧江,说大不大,说小不算小,按理出不来真龙,偏南疆诸多地方大族,此次意外联手,企图从其余地方找补,人为替鹿沧江造就一条伪龙!具体几个部族要如何做,我不太清楚,朝廷方面倒蛮重视,有真龙同无真龙的河流相差甚远。真龙现,整条大河似焕发生机,天材地宝层出不穷,且能打造出一条鸿沟天堑。故往南疆新派去不少宗师,我怀疑甚至有武圣暗中准备,大抵认为他们不是瞎玩,有机会成功,需提前防范,免遭偷袭。”“多事之秋啊。”梁渠哀叹。苏龟山斜眼。“你小子叹什么气?朝廷尚且不急,用得着你瞎操心?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就是今個成就大武师,把袁遇文的大武师记录生生往前提了一整年多两个月,鬼母、伪神,跟你一样没半铜子关系。”“咳咳。”梁渠尴尬咳嗽,的确有些自作多情。夜宵三分饱。碗筷泡水里留给张大娘明早收拾。回房休息。翌日。梁渠喊来陈叔,以及义兴镇长春分堂的小陈掌柜,去到田野里查验今年的养殖收获。今天正好十二月初。天气寒冷,满地白霜。稻田里的稻谷早让割了个干净,进入休耕期,只个别田地里留有越冬的黑斑蛙,走到田垄边,能清楚的看到一个一个漆黑的小圆洞。两个药材商得知梁渠要来,领着两个农夫快步赶来,路上险些摔一跤,偏脸上尽堆笑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消说。初次混种,大获成功!“大人您瞧瞧,今年的水蛭,大丰收!老儿养水蛭那么多年,眼下一批,绝对上等,自信晒干能出八成良品!”药材商提着木桶,捞一把今年收获。几十条水蛭在手掌上蠕动,活力十足。“是啊,大人不妨上手摸摸,掂量掂量,多好,多肥,您别怕,金线水蛭不吸血,它吃肉,爱吃螺肉,不咬人!”“嘿,这话说的,真咬人,能咬得了梁爷的肉?撑不死它!”两个药材商一唱一和。 第六百四十一章 海中商队 “当真不吸血,不咬人?”陈庆江问。“当真。”药材商拨动手掌里的水蛭,“您瞧,放我手上半天,有半个口子没?金线蛭不是吸血水蛭,最爱吃螺蚌,腐物,往南去的商帮全管它叫‘田螺嘬’。特别天冷,前两天过小雪,它就不吃不喝,再两天过大雪,动都不怎么动弹,会陷入冬眠。”话已至此。陈庆江和梁渠各自伸手抓上一把。滑腻腻,冰凉凉。因天太冷,水蛭的活力不太高,任凭摆布,像是死了。非常古怪的手感。放回桶中。河畔濯手。“今年一亩地能有多少盈余?”“水蛭要入药,需晒成干货,故买卖多以干重计,如今市面上一斤上等干货,大抵要六百六十多文,中等品相的……再扣除农户种植,亩税,商税……林林总总,老儿按往年的账目推算过,稻蛭的一亩地平均大抵能有五到六两的纯利收入。黑斑蛙的价值比水蛭稍差一些,价格略低,故稻蛙五两上下。”怪。五到六两的纯利收入!陈庆江咂舌。种药材比种稻谷赚得多啊。一亩地顶一个人不吃不喝干一年!自己的十亩田,三家分润,白挣十好几两。年前该砌个新房。去年添个草棚,养头大毛驴,家里总有股牲畜味,今年得修個大院子隔开来,再把顺子送到书院里去……“以前呢?”“以前?”药材商笑说,“以前咱们不敢用银钱计,一亩地能获利两千文就是喜事,三千文便是老天爷恩赏的大丰收。”卓有成效啊。梁渠欣慰非常。“今后大量种植,药材会不会跌价?”药材商对视,躬身回话。“按理说会。”“何为按理?”“如大人九月预料,今年十一月丰收之后,翁家便派人来合作,咱们全按大人的要求谈妥,决定明年暂时增至五千亩,出货量肯定会增多。然我们二人留意过,平阳府内武者数目始终有所增长,各类药材价格比外府要高出一成有余。外地的金线水蛭和黑斑蛙价格,干重价格大多浮动于六百文和五百文上下,大人不信,可以问问小陈掌柜。”小陈掌柜点头。“平阳镇时,经常来买药材的武者面孔固定就那么几个,俱能叫出姓名,时至今日,天天有新面孔,很多熟客言语不多,一时间也很难记住。”梁渠颔首。药材商继续说。“如今以平阳府内的武师体量,配合需求增长,五千亩的数目,暂时不至影响太多,对价格的起伏影响十分有限。真要跌价,得等数年之后,且有翁家把控,却也不会跌得太厉害,两相平衡,不遇天灾、人祸、一亩五两的收成当有。”梁渠不觉奇怪。金线水蛭的效果本为破血通经、逐瘀消症,主治血瘀经闭、跌打损伤,无伤服用,则能活络血气。简单来说。平时服用能壮血,伤时服用能治外伤,甚至配合部分草药,例如蜈蚣,两者混合,能起到“兴阳”效果,不能壮阳,但能一定程度的治疗相关病灶,重振雄风。黑斑蛙差不多,成体的胆、肝、脑、皮均可供药用,锤炼体魄。凡此种种,于四关境内,乃至奔马武师,皆属紧俏的硬通货。故武者数目的增长和对金线水蛭、黑斑蛙的需求,二者几乎呈线性关系。“有劳二位辛苦一年。”“不敢居功。”药材商紧忙后退,“全仰赖大人学究天人,想出此等妙法,让我等沾光。”“你们二人将今年的种植经过,以及注意事项全整理整理,越详细越好,回头送到我家中,另有赏赐。”“这……多谢大人。”一县之地不能全用来种药材,药材填不饱肚子,故药田与稻田需有一个平衡值。混种之后,平衡值无疑会被改变,稻田能种药,药田能种稻,大幅度的往上提增产能,且对于土地肥力不失为一种保护。细水长流。好事。简单巡查。安排好明年的相关事宜。不消三天。两位药材商书写好册页,呈送到书房案上。与此同时。江淮大泽里,“川”字水岛逐渐成型,隔开百里的峡谷内,鲛人们亦奋力建设自己的新家园。不同以往的游牧帐篷扎堆,泉凌汉利用梁渠给予的安家费,以及贩卖鲛绡所得,向天舶商会采买来大量基础物资,正式下令,改为建造长久定居的建筑群。再往北纵深数千里。肥鲶鱼大口吞吃鱼肉。回到平阳,它同往常一样,天天往蛙族游蹿,蹭吃蹭喝之余,时刻注意海洋商队动向。天神麾下,第一斥候!……十二月二十日。平平无奇的一天。梁宅池塘。老砗磲自彭泽游历归来,启开外壳,晾晒太阳。【水泽精华4】【水泽精华:两万一】波光流淌。梁渠盘膝水中。四周埋入瀚海蓝金,闪烁蔚蓝彩光。短短二十天,一天一百水泽精华有余,单泡水获得数目不下两千!沉浸式的修行体验。梁渠冥冥之中亦有感知。距离神魄与气血交融,不远了。江淮大泽。蛙族族地。几只探头探脑的蝾螈钻出水藻丛,打破了蛙族的平静氛围,巡逻蛙纷纷落地,往家中赶。不对劲!肥鲶鱼叼着鱼肉凑到大胖身边询问情况。大胖撕开鱼皮眺望:“哦,海洋商队要来了,那是它们的探路蝾螈。”水草丛繁茂飘晃。蝾螈转动脑袋,迈动四肢踏平四周。肥鲶鱼赶紧吞咽下肚,于链接中呼唤天神。波光荡漾。梁渠睁眼。“炳麟、娥英!龙瑶、龙璃!咱们走!”噗通!噗通!大河狸一家,獭獭开一家,老砗磲,拳头,圆头,不能动……全员出动!呼噜噜。水泡上浮。蛙族族地热闹非凡。散布到江淮大泽的各个蛙族聚落纷纷赶至,蛙头攒动,中间混有许多不认识的水妖,齐齐团聚到族地外圈,期待海商到来。肥鲶鱼摇头摆尾,试图前挤。“哪来的鱼怪,小心把你吃了,边去!”两只蛤蟆妖胖屁股一挤,轻轻松松把肥鲶鱼挤到外面。肥鲶鱼大为恼火,长须甩出残影。“你是蛙?”肥鲶鱼昂首挺胸。蛤蟆妖狐疑,正要质疑,目光瞥到身后,立马住口。咻!黑影由小渐大。老蛤蟆贴紧四肢,箭矢般直直栽下,猛地落到肥鲶鱼头顶,暴拉长须。“无足蛙,前进!”蛤蟆妖老老实实让开道路。肥鲶鱼得意甩须,摇尾向前。 第六百四十二章 海坊主 “好热闹。”梁渠环顾。老蛤蟆蹲在肥鲶鱼的脑袋上,一蛙当先,手舞足蹈,两只爪蹼画出一个大大的圆,似乎正描述什么宏图伟业。其面前大胖,二胖跟山一样并排堵住,垂下脑袋,边上更有几只体型和它们差不多大的巨蛙。各个种族的水妖齐聚一堂,游梭水中,投下无尽阴影,有手的拎着袋子,没手的叼着袋子。不消说。里头装的肯定是价值不菲的好宝贝,个别还有活物蠕动。期间。蛙族蹲内圈,外族围外圈。井然有序。纵使有大妖附近出没,依旧不敢进入蛙族族地,恭恭敬敬地等候在外。“四长老。”“宗银长老、延瑞,你们也来了?”“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凑个热闹。”龙宗银、龙延瑞二人凫水靠近,梁渠目光移动,发现不远处有其他龙人相互交流。依托龙人和蛙族的关系。梁渠顺势领麾下水兽进入内圈,和蛙族一起等候。足等小半个时辰,未见商队踪影。场内依旧只有几只小蝾螈跟众人默默对视,头上生出的肉犄角随水波微微摇曳。龙女侧坐踢水。梁渠躺在“不能动”的脑门上,仰头望天,后背硬邦邦,不如肥鲶鱼舒坦。翻身坐起。“宗银长老,怎么海商还不来?”龙宗银笑说:“梁大人头回参与,不了解实属正常,此乃惯例,海商派出先锋,一方面探明附近有无危险。另一方面,商队要同整个南域的水妖交流,自不会一个一个大妖的拜访过去,如此行为太浪费时间,单笔交易数额亦不会太大。故坊市会集中到妖王所在的族地,再留下足够时间,让消息传播,好教水域内的水妖提前筹备赶来。”“妖王族地……南域不是它们的第一站吧?”“不错,从北到西,再南再东,最后重新回北,有时会换个顺序,从北到东,再南再西。”“南边总是第三站?”“没错。”第三站。不会全是别人挑剩下的吧?希望海商的货量足够充足……“商队会顺流而上,去其他大泽么?”“偶尔会,五泽之中,江淮最大,尚且要两三年一趟,其他大泽体量更小,加起来方能同江淮匹敌,年月得翻个倍,五六年,七八年方有一趟。”交流之际。轰隆隆。大地震颤。冲天的泥雾飞扬,拉起开场前的序幕。梁渠聚精会神。两头体长超过三十丈的巨蝾螈率先冲出幕布,四肢滑动,游梭水中。显然。不曾着地,刚刚的震动并不是它们所引起。蝾螈就像是火车头,冲出泥雾之后,拖出一长串的“车厢”。洪流翻滚。所有的车厢都呈梭形,荡开层层水波。蔚蓝的八爪鱼牢牢吸附住蝾螈的脖颈,长足化作马鞭和缰绳,牵引控向。继蝾螈之后。遮天蔽日的鳐鱼,小山似的螃蟹,全身包裹进气泡,唯独节肢裸露水中的巨大蜘蛛,它们驮负着各类物资,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每一个巨物的靠近、移动,皆会带起泥沙,惹得大地震颤。唰!长足甩动,好似雨刮。高足数十丈的蔚蓝章鱼伸足轻抹,荡散烟尘,显露真身。龙宗银道:“海坊主来了!”梁渠挑眉。“海坊主?”“坊市之主的意思,梁大人可以理解为商队作主的大管事,总领一切事物,和人族掌柜的无异,为大妖巅峰,实力同天人宗师相当,据说章鱼海坊主有八个小脑袋,能记住一切事物,如果有什么是你想要而此次没有的,可以先告诉它,付上定金,兴许下一次就会给你带回来。”梁渠眺望远处的巨物,感觉自己麾下的水兽们都变得迷你袖珍。砰!阴影落下。蛤蟆抱着一堆杂物出现。同蛤蟆大王一比,海坊主顿时矮上一截。乒铃乓啷。杂物落堆。海坊主八足齐动,依次拿起,辨别价值,其后让所有的巨兽蹲下,任由挑选。蛤蟆选有不少东西。老蛤蟆直抓耳挠腮,恨铁不成钢。若非碍于有其他大妖在附近,真恨不得驱策肥鲶鱼上前指指点点。玩物丧志,何时能称霸大泽!海坊主真真可恶!待妖王独自挑选完毕。海坊主挥舞足触,正要铺开坊市。蛤蟆抬爪阻止,它环视一圈,向远处的梁渠招手。所有大妖,水妖齐齐望来。龙宗银和龙延瑞压力山大,两人左顾右盼,确认刚刚蛙王是朝的自己方向挥爪。怎么回事?蛤蟆大王在叫我?“咱们走!”余光处人影闪过。梁渠驱策不能动,携着龙娥英上前。好吧。不是叫我。龙延瑞靠向龙炳麟,悄声询问:“梁大人同蛤蟆大王关系如此要好?”“梁大人麾下的凶牙将和蛤蟆大王关系非常好,时常来玩,蛤蟆大王从不恼怒,梁大人……大抵算是船友?”“凶牙将?”龙延瑞愣怔,旋即想到什么,指向老蛤蟆座下的肥鲶鱼,“它?”“对!”商队中心。人?海坊主目光移动,似乎没想到水底会出现一个人族,且如此的闲庭信步,不为江水困扰。既然是蛤蟆大王叫来的。海坊主只当寻常生意。“客人要些什么?”海坊主一开口。梁渠就给镇住了。这慵懒的御姐声线是怎么回事?好在他也算见多识广,没有失态。“宝鱼!”“客人要哪种宝鱼?”海坊主唤来几只巨蟹,放下几截“车厢”,“我们有增加神魄的,增强气血的,增强体魄的,增强悟性的,增强感知的,好吃的。”梁渠想了想:“能不能全给我看一看。”“好。”海坊主依次打开车厢,五光十色的宝鱼游梭。一眼估算,少说数百条!其中类似赤鬃狮鱼,金锣鱼的上品宝鱼仿佛寻常!奢侈!老蛤蟆和肥鲶鱼瞪大眼睛,不自觉地淌下口水。“娥英。”龙娥英没想到带自己来是有挑宝鱼的重任。“我对海中宝鱼知晓不多……”“无妨,挑你认识的,我再感觉感觉。”梁渠其实想让老蛤蟆出手,奈何老蛤蟆爱吃回扣,挑一条,得分条尾巴出去。稍作思索。龙娥英选出五条。梁渠目光移动,再点其中两条。“银螭鱼,血狮鱼,客人确认吗?”“确定。”(本章完) 第六百四十三章 钻石乌贼 蛤蟆老大二话不说,回洞穴拖出十多根弯曲肋骨。纵使巨兽死去,残存的骨骼依旧威压不散,曲翘的两头高指天外,流动白玉光泽,无暇无疵。不会全是臻象大妖的骨头吧?梁渠惊诧。自己挑的两条宝鱼有那么值钱?要二、四、六……足足十六根大妖骨头?海坊主缠绕住巨骨,检查骨髓,骨质,确认价值,同意下此次交易,且只取一根。“大王的十六根妖骨价值超出,只一根足矣。”呼。梁渠心中微松。虽说是代买,可真要用十六根骨头,是不是两件就得打个问号。蛤蟆没有收回剩下肋骨:“有没有钻石乌贼的卵,换几份。”“大王稍等。”海坊主数根触手伸长,其中两条宝鱼轻轻递送到梁渠面前。银螭通体银白,细长如蛇,脖颈靠后有鱼鳍,飘逸如薄纱。血狮外貌颇似赤鬃狮鱼的上位,更凶更猛。从鱼鳞到鱼目,无处不血红,脖颈和背部生满锋利的尖刺,真像一团流动的红血。海坊主提醒:“银螭客人照常食用即可,血狮的针刺有剧毒,客人切记拔光尖刺,取出毒囊。”服务蛮到位。梁渠道一声谢,避开尖刺,抓握住血狮鱼的鱼身。触手缩回。宝鱼挣扎的力道猛地剧烈,却逃脱不出梁渠的五指山。海坊主双线处理,一面递松宝鱼,另一面抽出另外几根触手翻找,拖出几条管状物。管状物覆有薄膜,个头不小,有三丈多长,周长……梁渠估计自己一个人合抱够呛能碰到手指,其内部散发柔和的橙红光泽,像是塞了一个小小的火炉。刺啦!蛤蟆撕开薄膜,暴露出里面一個一个密密麻麻团簇拥挤的鱼卵。有两颗鱼卵发育不全,自然破裂,汁水散逸,独特的异香轰然爆炸。嘶!好香的卵!梁渠喉结耸动,后背擦过诸多目光,回首望去。场内大妖无不垂涎。肥鲶鱼猛流口水。“不能动”难得的表现出几分活力,尾巴末梢轻轻甩动。哗啦啦。蛤蟆捏动爪蹼,一口气把一管全部挤出,大口咀嚼,芳香味更加浓郁醇厚。剩下几管。蛤蟆大王没吃独食,它拆开薄膜,分给了老蛤蟆、肥鲶鱼、大胖二胖等巨蛙。梁渠沾了光,亦分得相互黏连的一小团,差不多三四十个乌贼卵。一个卵足有拳头那么大,里面能见到眼珠子大的黑点小核心。真奇特。居然有生物把自己的卵生的那么好吃?回到龙宗银等人身边,外围大妖望眼欲穿。圆头,拳头全围凑上来。梁渠一兽抛一个。獭獭开抱住一颗,咬开薄膜小嘬一口,浑身轻震,毛发飘飘扬扬,醉酒般东倒西歪。“不能动”爬倒地上,一动不动,回味无穷。有那么好吃?梁渠不信邪,捏住一颗乌贼卵,凑到嘴边轻轻咬破。轰!浓郁天然的鲜香味迸发。后脑勺好似让人给锤了一下,手掌和臂弯里的宝鱼险些脱手。鱼卵整体口感近似于混杂有独特油脂的鲜汤,肥而不腻,中间再点缀一块口感爽脆的乌贼肉,比金锣鱼的美味囊袋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外面的薄膜都很有嚼劲,颇似灌汤包。【水泽精华26】“呼~”梁渠深吸一口水流,只觉此物不可不尝,挨个给龙宗银、龙延瑞等人分发。余下几个。回去带给舅爷尝尝,肯定能换到好东西。与此同时。与妖王交易完,海坊主回到队伍中央,挥舞八足,如同一个非凡的音乐指挥家,让整个商队有条不紊地铺设开来。蝾螈拖动车厢,环转一圈,趴伏大地。山一样的巨蟹收缩足节,挖土坐落。水蜘蛛口器张合,从水中抽取空气,让包裹的空气泡愈发膨胀,直至形成一个半圆附着到地面,泡泡晃动,闪烁七彩流光。商队像上好发条的八音盒,伴随着齿轮和音乐节奏,一个个店铺坐落。鲛人和章鱼们寻到各自位置,化作店铺营业员。蛙族,大妖们一拥而上。整个水底顿时嘈杂,耳畔很快传来老蛤蟆的特色讨价还价。“一条七彩虹!”“两条!”“一条!”“一条半!”“一条!”梁渠还注意到,海商队伍里的鲛人似乎同江河里的不太一样?鱼尾鳞片颜色要显得更为深邃,幽蓝的瞳孔下方更有一小枚鳞片点缀。泉凌汉他们身上则没有如此特征。部族区别?江海区别?埋下疑惑,游梭坊市。龙宗银和龙延瑞似乎带着采购任务前来,一路上订下不少交易,多为修行物资和各类植物种子。“长老,咱们买个这个养到池塘里吧。”龙璃伸手。梁渠顿住脚步,发现是一种发光的小生物,只跟他的小指头差不多大。“荧光水母不好吗?”荧光水母的光为淡蓝色,眼前小玩意像没有触须的鱿鱼,身体修长,头顶位置有两个“小翅膀”,中间的发光体为熔炉的橘红色,但因个头,散发的光亮远不如荧光水母亮。华而不实啊。“头一回见啊,海商两三年才来一趟,以后就不一定能见到了。”“姑娘好眼光!”贩物八爪热情介绍,“此物仅存北方冰海,当地妖兽管叫它裸海蝶,此物虽不如荧光水母明亮,却胜于光芒柔和,一如陆上的萤火虫,且咱们用清水藻改过,养到池塘中作为点缀,再合适不过。”龙璃望向龙娥英。龙娥英顿了顿,望向梁渠。“买!”梁渠大手一挥,“来二十对。”“客人,此物不分公母,乃一体双性。”“那就来五十只,你们收白银么?”章鱼摇头:“只接受以物易物。”海商和各类妖兽交换物资,根本没有一般等价物,推出来了也得不到认可。麻烦事。梁渠身上什么实物没有。平日里宝鱼,宝植全进了自己肚子。似乎看出梁渠处境,八爪目光落向一旁的老砗磲:“客人可以出售砗磲珍珠,此物价值颇高。”老砗磲:“!”“此物不卖。”梁渠失笑,回头望向龙宗银,“宗银长老,先记到族内账上吧,回头再付给你们白银。”“一个小物件,梁大人想要此物,何须记账。”“一码归一码。”梁渠拒绝龙宗银的好意。龙人付账就不能算他买的了。少顷。章鱼掏出一个琉璃瓶,水袋中兜一圈,装满五十只裸海蝶递给龙女。而仅仅是隔开两个商铺。龙瑶也看中一物,搅动水流便会发光的蓝光藻。两人似乎对装饰池塘有着莫大热情。早知如此该让老蛤蟆出账的。梁渠忽然想到。 第六百四十四章 先留住 坊市内。宝鱼、宝植、矿物、妖兽残骸,天南海北的植物、种子、小生物,包括好吃的鱼类亦能列出一长串,吸引来往妖兽……尽显水下世界风采。梁渠乱逛间还看到卖一种大嘴鱼的,噱头是可以帮忙清理粪便,打扫洞穴卫生。价值不菲,但买的大妖不少。“宗银长老,海商实力最强的,应当不是海坊主吧?”一个天人宗师确实厉害,武圣下的第一梯队,但不至于能畅行江淮,自由贸易。总有胆子大的。背后当有其他妖为海坊主撑腰。龙宗银肯定道:“大人所料不错,海商内的主事主要分为两部分,一为鲛人族,二为八爪族,鲛人同人族一般,天生智慧非凡,八爪则天赋异禀,到精怪便能口吐人言。二族俱有妖王存在,两者联手,放眼整个大海亦属一霸。海坊主的丈夫便为海中八爪王,有不死不灭,占福卜祸之称,以绝对中立闻名。”海坊主的丈夫?真是雌性啊。梁渠望向坊市中的淡蓝章鱼。海坊主注意到目光,挥挥触须。老实说。大妖里面,真没见过如此热情主动的。难得有亲和感的妖兽。莫看大胖二胖平日颇为和蔼,嘻嘻哈哈,那是因为和肥鲶鱼玩到了一起。换做旁的妖,碰上二蛙只能沦为口粮,三口一条鱼。龙宗银继续补充。“此外,妖族虽称之为妖族,却并非同人族一般为一个族群。好比皆属鱼,草鱼和黑鱼却风马牛不相及,前者位列后者食谱之上。只是人族太强,平日里言谈,直接将所有妖兽视作一体,实际妖兽不同族群之间少有往来。势单力薄,总有不擅长之处,便需其它平台来取长补短,交换物资。慢慢的,大家就约定俗成,不会有谁冒然对游商出手,违者共讨。以前江淮大泽里,中庭龙宫有相同权能,奈何蛟龙实力不如老龙君,不敢让妖王到中庭随意走动,渐渐的失了互通有无之效,大家全仰赖数年来一次的海商。”“海商一站会留多久?”“一到两天,实际得看来交易的大妖多不多,妖多晚走,妖少早走。”“原来如……嗯?”梁渠衣角让拉住。大河狸指向水蜘蛛背上的一块灰色矿石。旁边龙人自觉上去结账。噗!獭獭开把脑袋钻进水蜘蛛的气泡里,换一口气,大摇大摆地逛上一圈,什么也不买的重钻出来。寻常妖兽坊市里采买物资足够,唯对珍品有需求的大妖会跟海坊主交谈攀谈。傍晚。海坊主面前的大妖渐少。梁渠终于找到机会,来到海坊主面前:“坊主大人。”海坊主忙碌一天,热情不减:“客人有什么需要么?”“不知坊主大人有无意愿同人族商贸?”“人族啊……”海坊主触手扶头,声音里充满困扰,“我们不收白银,只以物易物,且人族的许多事物,适合鲛人、龙人,却不适合其余妖族,且你们不是正处斗争,好像是……大乾和大顺?”说不适合!没说不愿意!梁渠精神一振。“大乾和大顺之争早已是翻篇的老黄历,是几十年前的旧事。如今蛙族族地直直往南,便为南直隶辖下平阳府,我为平阳府河泊所衡水使,坊主大人若是愿意商贸,渠愿为双方引荐!”海坊主触须相碰,心生犹豫。水里畅通无阻,早有信任基础。陆上全然不同。要不要去呢?……星辰高悬,潮水涛涛。梁渠凫水上岸,伸手拦住一位出船夜巡的河吏。“徐提领呢?去钓鱼了吗?”“不曾,尚在三楼。”“多谢!”梁渠抬头,踩着屋檐径直来到书房窗口。砰砰。徐岳龙放下手中鱼钩,下意识望向房门位置,但立马意识到声音位置不对。月光莹莹。清晰的照出人影。徐岳龙从体态上一眼认出来者。“有门不走你走窗?”梁渠阖上窗户,翻身进屋,顾不得解释,直接把好消息告诉徐岳龙。“海商?妖王势力?”徐岳龙豁然起身,“你从哪找来的?”“白猿告诉我的。”梁渠熟练甩锅,“属下伪装成龙人,冒死混入妖族,同海坊主相谈,最终海坊主同意来一趟浅水区,同朝廷商贸一回观望情况。”“什么时候?”“五日之后!”梁渠提醒,“海商以物易物,不接受白银、黄金,诸多兵器,武学概不需要,反之各类珍奇,丹药皆可。且属下打听获知,龙君在世时,海商一年两趟,春冬各一趟。龙君消失,蛟龙入主龙宫,江淮大泽一分为四,海商收益远不如从前,故更改为两到三年一趟。私以为,若海商与朝廷建立联系,说不得自今年后,会重变为一年一趟,乃至一年两趟!”徐岳龙听出言外之意。初体验非常重要!长期联系为王。先留住!哪怕今年亏损一些亦无所谓!朝廷始终想和大泽重新贸易,间接开发大泽资源,如今虽说只有西龟一处,长路漫漫,可换海商来也不差啊!“我去安排!”一刻钟后。冉仲轼披上衣服匆匆赶回,房间内黯灭的烛火重新引燃。一刻半钟后。天舶商会数人赶至。两刻钟后。各大商会首脑和翁家人纷至沓来。房间内灯火通明,争相讨论。凌晨。数匹神骏快马奔驰而出,赶往周遭数府。所有人各司其职。一楼守夜的主薄吏员不解,疑惑发生什么大事。梁宅。龙瑶打开罐子,浸没水中。橘红色的海蝶缓缓畅游,漂浮水面。整个水面散布点点橘光,好似放河灯。翌日傍晚。坊市内水妖渐稀。海商贸易和人族集市多有不同。平日妖兽把需求攒一阵,等到海商到来,一次性爆发,买完就走,目的性极强,不会东晃西逛。海坊主挥舞八足,没有同往年一样,往东行进,再回大海,而是指挥整个商队继续南下。浩浩荡荡的队伍拔地而起,重新进发。只是比起来时,整个海商队伍中额外多出一员。肥鲶鱼晃头晃脑,甩动尾巴混杂其中,随时向梁渠汇报海坊主行程。五日晃过。肥鲶鱼报讯。消息转上两手,送到河泊所三楼。徐岳龙率领河泊所官员严阵以待。江风如刀。潮水拍岸。两只巨蝾螈浮出水面。(本章完) 请假一天 .la太累了,月初休息一天《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不好做账 水流倾泻,卷出层层水沫。蝾螈的褐色滑皮映照天光,它们甩动尾巴,相对而行,来到岸上迈步踩踏,压出一个规整的土圆。寒风萧瑟。整个平阳府内的高官全部到场,包括三法司,缉妖司。好半天。一头蝾螈掉转方向,滑入水中,甩尾消失。浪花渐平。徐岳龙不解其意,撤开半步,后仰招手。梁渠心领神会,靠到前方。“海商呢?怎么就两条蝾螈,踏个圆还回去一条?”“唔,要等一会,海商惯例会先派斥候,再给时间等人到齐,蛙族内便是如此,踏圆……当是某种标记。”“等多久?”“半个时辰?”“半個时辰?”简中义、卫麟、徐岳龙、隋鸿燕等人齐齐回头。柯文彬往梁渠后背捶上一拳:“早饭都没吃,你丫不早说?教我们白出来吹冷风?”“忘了……”埠头上严阵以待的氛围顷刻瓦解。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河泊所内的主簿招手,让河吏们搬抬椅子出门,官员们相继落座,喝茶闲谈。“仲轼,越王什么时候来?”“昨日子时有回信,正筹措物资,调动船只,后日赶来。”“苏大人呢?”“苏大人和翁大人亲自赶往周边府衙,借调宝物,以保万全,预计会比越王再晚一天。”“尚好。”徐岳龙心中稍松。从获知消息到安排行程,五天时间太过紧张。宗师,武圣脚程快不假,偏此行目的为通商,非两军对垒摆阵仗。光场面大,牛人多没用,物资得跟得上。平阳府内的大族、商会拖延住今明两天,捱到后天越王,大后天苏龟山,势必要让海坊主尽兴而归!海潮一波接一波。半个时辰眨眼晃过,河吏们撤去桌椅。再候两刻钟。水中浮露阴影,浑厚威势蔓延。稍加辨别。个个不弱于狼烟高手,狩虎水妖更似寻常,十几,几十……阴影离得愈近,数目愈令人心惊。场内官员凛然。来了!砰!白浪炸开。巨鳐浮水漂游,阔背如陆,足可奔马。螃蟹,水蜘蛛足节插入泥沙之中,凭空造岛,拖行着漫长的车厢队伍靠拢。待水妖们拉动货物现身大半,淡蓝色的圆脑袋露出水泽,好似悬岛。海坊主八足浸泡水中,上身接触空气的部分,颜色肉眼可见的浅化。大妖!场内高官无不恭敬,不远处好奇张望的乡民见所未见,生出惊慌。八爪鱼。官员们见多识广,知晓为海中生物,寻常百姓压根不曾见过,奔走相告。上回越王的几条大蛇足够令人心惊,没想到今日一见,有更猛的!天人宗师相当的大妖,纵使离远观摩,依旧极为壮观,如见水中浮山岳。以往大妖模糊的瞥见个身影,何德何能距离如此之近,瞻仰神容?围观乡民的喊叫此起彼伏。“我滴亲娘,这是个什么妖?”“妖你个头,分明是河神!”“河神上岸了!”“今年冬天不得大办?”“比上回的河神使者更大啊。”哗!触足挥挥。徐岳龙回头。“海坊主?”“对!”确认无误,梁渠随众多官员一同乘坐小舟,同海坊主相见。海坊主见到梁渠,再观望一眼岸上,颇为失望。场内“妖”有不少,可不存“大妖”。按以往经验,没有大妖,货物成交量会差上不少。来都来了。再小的生意也是生意。海坊主没有不满,指挥商队展开坐落,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待。“客人许久不见,需要些什么?”天籁动人。乡民再惊。“河神是女的!”“笨,河神怎么会是女的,分明是河神夫人!”乡民们的议论七嘴八舌,内容五花八门,好在河泊所事先担心会有冒犯,提前将百姓隔开,诸多话语混着江风,传递来时已经含糊不清。海坊主开门见山,简中义等人也未多言。要想留住海商,寒暄多余,全凭实力说话。徐岳龙挥挥手。“朱管事!”天舶商会一马当先,命令自家船队上前。跳板搭好。大管事朱炳灿快步下船,扫视一圈水兽们拖出的货物,许多宝贝他都认不全,无法判断价值。好在水中宝物本就难寻,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天生有溢价,只要不买乱七八糟的,专挑宝鱼宝植的硬通货换,亏也亏不到哪去。一箱箱的宝矿、宝植、宝丹、奇珍异兽搬运下船。海坊主启开数个木箱,对里面的宝物数目感到惊讶。眼前之人实力寻常,拿出来的宝物却是不凡,且往后看去,类似箱子有不少。人不可貌相。意识到人族和妖族大有不同。海坊主心生喜悦,触手卷动,一一评估价值。至于徐岳龙等官员,多半沦为看客。没办法。掏银子,一个比一个富。掏实物,一个比一个“穷”。谁家闲着没事宝贝留着看啊?水妖需平台取长补短,置换物资,人可不用,真正实物多的,仍要数各大商会和各大家族。不过,个人“穷”,不代表衙门穷。冉仲轼直接派人打开河泊所内宝库。留住海商为大功一件,正该便宜行事,无所谓规矩不规矩。衙门大采购!众人散入坊市。“此为何物?”八爪鱼热情介绍:“火山藻,常长于火山边沿,铺设到家中,有净水,洁水之效,客人洞穴不弄得太过分,多加注意,几乎不用打扫,且投喂火石即可生热,火石数目足够,不说煮作沸水,亦有个七八成热。”“换!”冉仲轼手持册页,闻言愣住。“咱们买这个作何用?”徐岳龙道:“改日府衙后面让人建个温泉大浴池,地下全铺上此物,不用换水亦有洁净热水供以沐浴,岂不美哉?”“不好做账啊。”“诶,怎么不好?咱们河泊所的官员时常下水,体内湿气重,就该多洗热水澡活跃气血,于修行有益,记上记上,眼前一箱,全部换掉!”“……”一整日下来。海坊主发现小小的平阳府有惊人潜能,不比大妖差劲,且每每交易出现疲软,总能有新船及时靠岸,听船员言语,似乎是从别地运送过来。“坊主大人以为如何?”梁渠打探口风。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天人合一 帝都。风雪稍停。外城飞挑的屋檐相连,风铃轻鸣,青灰色的屋瓦全变了色,覆上一层厚厚积雪。透明的冰棱悬于屋檐,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年关将近,天气越来越冷,家家户户摆上了炭盆。有人哈口热气,跨出门槛,挥着扫帚棍敲碎冰棱,免得坠下来伤到路人。再望皇城。不变的风和日丽。勤政殿,东偏殿。下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格,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洒下金色耀眼的光斑,宫装少女们列队而来,为午休而起的圣皇整理仪容。“南疆有消息来吗?”“回陛下,暂无。”“南疆诸部联手不可大意,真要让那土山灵成了伪龙,日后再对南疆,有鹿沧江为天堑,凡事可就被动,有消息,及时向我禀报。”“请陛下放心。”“北庭呢?去岁、今年北境万里飘雪,不会太安生。”总管太监从旁边的小太监手中接过厚厚一沓册页,躬身递上。翻开册页,多为十一月侵扰汇总,小打小闹,亦无太多要事。顿一顿。“鬼母教呢?”“鬼母教暂无动作,不过,江淮水域确有一事,为平阳府简知府上报。”总管太监回头,小太监躬身上前,大红布垫衬的托盘内,单独一份奏章陈列。“何事如此隆重?”“回陛下,喜事儿!平阳府内河泊所从六品衡水使梁渠,周岁仅十八又三月,狼烟天桥圆满,狩虎在即,有望破我大顺纪录,望朝廷施以援手。”“哦?梁渠……朕有印象,搭桥梁,筑水渠?”“正是,老圃好栽培,菊花五月开,其人尚处微末,便为陛下看中,赠以口谕,今结硕果矣。”“哈哈哈,好一个结硕果!难得逢件喜事,去年治洪平水,今年梁卿做有何事,且道来听听。”总管收到奏章,早有腹稿。“初春四月,香邑县驱使白猿斩杀蛇妖,大功三;初夏六月,大泽探得异象,期间拔除鬼母教密探,大功一;盛夏八月,同龙人交好,劝得龙人入朝廷为官,大功二;深秋十一月,去往黄州,说服千位鲛人部族转投江淮,商贸往来,大功二。今年再过五日,便到年末吏部考核,一年八大功,梁大人当属平阳府内同级第一,应会有额外大功。”披上黄袍。“告诉吏部,今年考核,给这小子凑满十个大功。”“是,那狼烟入狩虎,援助一事……”少许思量。“即刻让钦天监组织人手赶往平阳,验明岁数真假,争取算到三日之内,其外,派一品龙血马送信,教南直隶运座天坛去,人和坛到了地方,让那小子坐着坛火速来帝都。”“搬天坛?”总管吃惊。“即刻去办。”“是!”总管领命,后撤三步,却未离开。“还有事?”“许寺卿进献一巧物,皇后娘娘邀陛下睡醒共观,论起来,此物同梁水使亦有相关。”“何物?”“属下不知。”“知道了,稍后便去。”……“坊主大人以为如何?”“非常好!”海坊主心底高兴,触手卷住小人轻轻晃摆。梁渠不受控制地跌倒,旋即感觉自己陷进了一团棉花里,腾云驾雾般软软乎乎。好半晌。海坊主松开触手,轻轻拍了拍梁渠的脑袋。梁渠觉得怪怪的,但未放心上,继续询问:“坊主大人,眼下能和一方水域相比较吗?”“唔,比较困难诶。”海坊主迟疑。眼前交易量的确令人惊喜和意外,但那是同先前的失落而言。真和一方水域的水兽的货量比较,犹有不及,甚至差距颇大,尤其是高质量物品。果然。梁渠不算意外。不是逢年过节,仓促之下,到底有所不全。倘若是六月中,天舶商会召开拍卖会时来,风景肯定截然不同。消息转告给徐岳龙等人。徐岳龙颇为紧张,事先他真没想到海商体量如此之大,赶紧叫来隋鸿燕等人:“宝库里的东西出啊,留着生崽呢?”“狗屁。”隋鸿燕翻个白眼,“不走程序,挪用宝库,你知道会有多少人上赶着弹劾吗?你河泊所拉海商,功大于过不碍事,别拉上我们好吧。”不见兔子不撒鹰。徐岳龙心中暗骂。“什么条件?开!”隋鸿燕和旁人对视,咧开嘴角。“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事。”两天内。商会、家族、衙门三方用出浑身解数,勉强留住海商。直至第三天。数条大蛇拖动流光舟,徐徐前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口气。真正的大人物登场了!海坊主正经神色。妖王!越王的到来给众人打了一针强心剂,成箱成箱的好宝贝从船上运下。一个小小人影从跳板上滑落。“师父!”“小石头!”梁渠一把抱起温石韵,托举到怀中。热闹一阵。同海坊主交易完的越王招手,梁渠让李立波和陈杰昌送石头去家里玩,自己跳上船头。“师傅!”“抓取到入狩虎的灵光了吗?”梁渠摇头。家宰张煦搬来座椅。“不急。”越王按住梁渠肩膀,二人相对而座,“你天桥圆满堪堪一月,莫说不曾突破的,就是突破了的狩虎大武师,遇此关窍,花费几年的亦不少见。”“师傅,弟子有一事不明,狼烟入狩虎的灵光,与狩虎入宗师的洞开玄光,有何不同?”“没什么不同,二者皆属天人合一。”“天人合一?”“听说过狩虎武师心血来潮么?”“知道,遇到生死危机,亦或有重大事情,狩虎大武师偶尔会生出感应,只是不太准确,有时灵有时不灵,入了宗师则要准确许多,到武圣更是不可妄动。”梁渠印象深刻。正因如此,全有武圣的势力,往往对面武圣一动,自己这边就已经感知到,想要埋伏难之又难。如此才会有四野经天仪之类的用以“屏蔽天机”,屏蔽,破解,更高级的屏蔽,更高级的破解,有种制衡和反制衡的意思。越王屈指微弹。一个小小气弹飞出,砸到水面上溅起涟漪层层。“看到气弹了吗?”梁渠点头。“涟漪呢?”梁渠沉思。“我未去刻意制造涟漪,涟漪却因我而生,天地万物之间,人只要存在,便无时无刻不对周遭万物造成影响。旁人要杀我,就需冲我而来,搅起的风会扑面,砍下的刀会反光,所谓天人合一,即为沟通天地,事先捕捉到半抹涟漪。除此以外,天人合一,会暂时使得人精气神三元合一,再辅以天地长气,即能构建凝刻于人灵魂之上的天赋神通。是故步入宗师需洞开玄光,你大致理解为,洞开玄光为弱化下的天人合一,却胜在为常态。狼烟入狩虎所谓的灵光,使神魄与气血交融,亦为精气神三元合一之中的气与神和。”梁渠想到简中义说的,让朝廷施以援手。“是否有外物能辅助捕捉灵光,乃至进入天人合一?”“不错,除去诸多珍宝之外,我预计,此次你有望打破纪录,朝廷会让你去坐一坐天坛。” 第六百四十七章 有意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 水潮涛涛。白鸟盘旋,久不敢落。狰狞大蛇潜水不动。海坊主触足卷住,余光扫向甲板。小小的一个人,竟与两位妖王交好。“师傅,何谓天坛?”梁渠恭敬询问。“武圣坐化留有真灵,依品质高低,经由特殊手段炮制,即为天坛。”梁渠眉头一挑,无端联想到自己的伏波,利用赤火鸟的金羽生灵。强者尸骨真有大用啊。“天坛能助人感悟?”越王颔首,两根手指轻叩扶手。“要想触碰天人感应,一种呢,服用天地珍奇,临时拔高你的悟性,然此法依旧无法保证,甚至悟性太高,反会成为阻碍,捉摸不透,走火入魔。第二种呢,即让你凭依前人经验去亲身把握,借假修真。”亲身把握……二郎斩蛟?梁渠思索。“小时候玩过投壶吗?”“渔户人家的孩子,哪有如此费力的游戏,倒曾玩过丢沙包。”“假若你是一个天赋使然,不加训练,百投百中的神投手,能靠言语教会旁人如何提升准头吗?”“难……天赋使然,所谓准头多为手感,靠教太难,需人自己多练。”梁渠话到一半,灵光忽闪。越王靠住椅背,凝视水鸟。“天人感应殊途同归,只是比起手感,涉及到精气神,更为玄妙。单靠旁人口头说是教不会的,非得自己亲身领悟一回,留下三分模糊印象,自己再悟就有了方向。天坛之作用,就是让你凭借坛内武圣真灵,体会武圣天人合一之感。好比外人降临至你的躯壳,去投沙包,多投两次,记住手感,再回到自己的躯壳中,多少能学会三分。”怪怪。真就不会硬教啊。梁渠咂舌。万事开头难,从零到一有突破,从一到二无疑会简单许多。“开启天坛,代价不菲吧?”如此宝贝,要能随意使用,狼烟入狩虎,狩虎的洞开玄光肯定不会如此艰难。君不见多少人困顿于此。“嗯,天坛启用一回,会损耗武圣真灵,为弥补真灵损耗,延长天坛寿命,需花费数份宗师残念,且尽量要是寿尽而亡的。”“为何?”“寿尽而亡的,残余中会有不甘却少有怨念,假若横死,浓烈的怨念会污染天坛,降低灵性。坐坛者眼前会冒‘魔影’,一次两次无所谓,尚能勘破,次数一多,‘魔影’会重到根本无法再天人感应,天坛就此作废。”“修行辟邪法能消除么?”越王扫一眼梁渠,摇摇头。“不能,消除邪念,就是消除真灵,二者本为一体,我知你有辟邪法门,且修炼有成,放到一府一州之地,的确稀罕,人无我有便是强,但放眼天下,类似法门终有不少,能用,朝廷早就用了,至多坐坛时,帮你抵御‘魔影’侵扰,延长坐坛时间。”“如此说来,武圣同样如此?”梁渠举一反三,“充满怨念的武圣,无法用作天坛?”“对。”条件苛刻啊。强行宰掉的宗师不能用。宗师自然寿尽,少说三百年,且旁人不会无故贡献,拿出去就跟饲料一样,纯耗品。大妖尚能铸造灵兵,宗师残余用处自当更大。如此重宝……“师傅,朝廷真会让我去用吗?”“不管什么物件,造出来就是让人用的,用到对的地方有价值,无所谓损耗不损耗,你能打破我朝纪录,意义完全大于几位宗师残余的损耗,毕竟残余只是残余。”舒坦!梁渠眺望江淮。大蛇匍匐脚下。天地广阔,大有作为啊。家宰张煦躬身道喜。“恭喜梁公子,有天坛助力,梁公子定能成为大顺最为年轻的大武师!”“借张家宰吉言!师傅,既有天坛,弟子余下时日该当如何?继续捕捉灵光?”有天坛去坐,梁渠总觉得自己再吭哧吭哧地捕捉灵光太亏。自己捕捉到的灵光只是残缺版,哪有坐坛领悟完整的天人感应好?体验一回,何止捕捉灵光,对日后洞开玄光亦有莫大好处。越王稍加思索。“玩吧。”“玩?”“嗯,有意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灵光灵光,读书时,登山时,沐浴时,乃至如厕时皆会冒出,偏就盘膝打坐,冥思苦想时难得。你不入狩虎,眼下服用再多宝药、宝植、大丹,药力皆存蓄不住,十费其九,倒不如抛之脑后,静候朝廷消息,水到渠成。”“谢师傅指点!”堂堂武圣如此劝诫,梁渠无不应之理,些许心理负担完全抛之脑后。早一个月,晚两个月,全能破纪录,眼下就是高考完收到通知书,到入学前的那两个月!多亏大蛇啊。梁渠目光下移。赤鳞,蓝虺几蛇全低垂头颅。没有蛇族的大波物资补充,今年内能不能天桥圆满,真难说。……潮水拍岸。流光舟上物资搬运而下,为疲软干涸的溪流重续上一条大江河。未等江河流干,新的大河注入进来,两岸再焕生机。子夜。河泊所灯火通明,十余艘船只靠岸。苏龟山,翁立均终于携船队赶至。自知晓海商要来,两位宗师亲自出马,梁渠从蛤蟆处得到的乌贼卵都没来得及给出去。见两位大妖携船队到来,海坊主轻车熟路,移动出商队中心热情招待。等苏龟山和海坊主交流完,梁渠紧忙上前献出乌贼卵。“什么东西?”苏龟山捏住半透明的鱼卵,凑近轻嗅。十分强烈的异香,吸引人流口水。“钻石乌贼的卵,蛙王用十好几根大妖的肋骨才换到五条,小子运道好,分得一条里的几枚,没舍得吃多少,全给舅爷留着。”苏龟山目光扫视。“你小子和蛙王关系不赖嘛?”“嘿,一般一般。”“生吃?”“生吃,干净的,小子带回来就泡冰水里,肯定没坏。”苏龟山不担心有毒,咬上一口,浓郁的汁水爆炸开来。嗯?梁渠亲眼见到苏龟山的眼眸中迸发亮光。有戏!“舅爷以为如何?”“不差。”苏龟山平静神色。“舅爷您记不记得……”“呵,我会食言而肥?”苏龟山冷笑,摘下自己的腰牌,“吃的高兴,换你一份宝植,三船里有一株两生花,自己去拿。”“得嘞!舅爷您慢慢品。” 第六百四十八章 挂账 梁渠拿上苏龟山的腰牌,径直往第三艘大船上去。一路畅通无阻,成功取到宝匣中的两生花。以小换大。美滋滋。苏龟山望向余下几颗乌贼卵,来到海坊主面前举起:“坊主,钻石乌贼的卵,有留存吗?”海坊主告歉:“前几日到蛙族族地,让蛙王全部置换,暂时无货,客人需要,下回定会携带更多。”“无妨。”苏龟山心有遗憾。真成最后几颗了。天明。晨雾弥散,白霜覆盖大地。百姓们抖擞双腿,哈热气张望,水陆交易第四天,再见浩浩荡荡的海妖,依旧令人震撼。噗!江豚喷水,撞开夺食的大蝾螈,吞下河吏们投喂的肥鱼。徐岳龙催促梁渠。“阿水,再去问问,能不能让海商稳定到一年一趟?今年准备太匆忙,未理周全,明年再来,咱们准备的物资肯定比今年要多。”一年两趟不奢望,但一年一趟,徐岳龙觉得大致能争取一下。通商最关键的就是要稳定,绝不能一年、两年的没个准信。人和妖不同,不缺商品流通路径,哪会特意留存专门等一个缥缈不定的海商。梁渠想了想:“提领大人,咱们要不要租赁水兽?”“租赁水兽?什么水兽?”梁渠指向水蜘蛛。“此兽名水蜘蛛,善于水下结织气泡,一只大精怪水蜘蛛,能结出近半亩的空气泡供人活动,且抽取水中空气存续,维持半月,妖兽更久,且厉害的能覆盖二到三亩之大。咱们河泊所得此水兽助力,日后开展水下工作,大有方便啊,远的不说,水岛建设定会大大加快!”自打见到水蜘蛛,梁渠就动有心思。然此物非刚需,是为日后展露水道,获封猿大将军,运输物资作准备。展露时间暂且不说,有没有个准尚不一定。水泽精华本就紧张。自己统御,自己培养。太亏。不如挂账。挂到河泊所上,让河泊所养。澡堂子都能建,不缺一两头精怪乃至妖兽的口粮。徐岳龙沉思:“听上去颇为不错,能租赁么?”“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咱们半年一租,一签,如此一来,海商说不得本打算一年一来,为了续签,将就将就,勉强勉强,日后也给改成一年两回。”“嘿,你小子,脑子灵光啊!”徐岳龙眸光一闪,立即拉来冉仲轼,三人共同讨论。“听上去颇为有用,账比澡堂好报。”冉仲轼肯定道。“走走走。”三人跑到海坊主面前商议。“客人需要什么?”海坊主见到梁渠,又忍不住伸出触足,拍拍他的脑袋。不远处。卫麟眉头紧锁,见四下无人注意,悄悄乘船,靠近海商。“租赁水蜘蛛?”海坊主犹疑。行商那么久,她头一回听说租赁水兽的,颇有新奇。“坊主大人放心,租赁来的水兽,府衙内包吃包住,平日不会有过多拘束,待遇同江豚相等,绝不亏待。”冉仲轼讲述江豚待遇。“听起来不错,我去问问。”海坊主凫水离去。少顷。“有水蜘蛛愿意,你们预备租赁多久?”梁渠欣喜:“半年一租!日后海商半年一来,正好续约!”“半年?未免太短……”平阳府四日收益。不比一方水域的妖兽差劲,大获丰收。海坊主已经决定日后增加来江淮大泽的次数,可半年一回,同样意味着妖兽的准备时日会有减少……见海坊主犹豫,没有一口否决,梁渠趁热打铁。“坊主大人,实不相瞒,今年我府准备并不充分,明年夏季到来,交易量必定更多!”话罢,回望。徐岳龙咬咬牙:“翻三番!交易数目比今年翻三番!八倍!”“八倍算什么?翻四番,十六倍!”“?”三人回头。“卫麟?”徐岳龙眉头大皱。卫麟身着红衣,足下小船无风自动,上前拱手:“坊主大人,卫某为河泊所正提领,我做主,明年夏季来此,交易量必有一十六倍!”“一十六倍?你哪来那么多货?”徐岳龙质疑。今年准备不及,只带动周遭州府,明年加上南直隶,乃至南直隶之外,肯定有所不同,实现八倍不算太难,甚至十倍不无可能。偏十六倍……今日大家参与,全有功劳。故越王和其他州府,全抱着亏损支持的心态大力支持,便宜行事,个个掏空家底,甚至换了完全不需要的东西,绝不能和正常商贸量相提并论。卫麟神色淡淡:“不劳徐副提领操心,卫某说得,做得!”狗日的来抢功!徐岳龙反手加倍。“十七倍!我上书圣皇,自今年起便为明年做准备!”拉来海商,首功不假。可谁要能把次数增加到一年一次,乃至半年一次,同样是一份莫大功劳!许多宝物的存储时间没那么久,增加频率,无疑提高了效率!“十八倍!”卫麟目视徐岳龙,紧跟不落。“客人莫要争吵,半年便半年,不好伤到和气。”海坊主感受到中间的火药味,挥舞触足劝和。许多人感受到其中杀意,纷纷投来目光,见到了这拍卖会竞价一般的奇怪场面。只不过双方争的是功,大功。“卫提领大方!”“徐提领威武!”“莫怕,干他!”“缉妖司是河泊所坚强的后盾!”隋鸿燕等人凑热闹不嫌事大,趴上船栏,吹口哨起哄。“十九!”“二十!”眼见徐岳龙要再加,冉仲轼赶紧拦住,生怕自家老大上头。加不得。真加不得。冒然加倍,实现不了,对大家全不好。下一刻。“那就让给卫提领吧。”话说出口。冉仲轼和梁渠心中暗松。接近二十倍,实在太夸张,兑现起来非得大出血,需让双方爷爷辈的动用不少关系方能完成,消耗人情获得功劳,两项权衡,赚不赚都难说。冷风扑面,吹散燥郁。火药味渐消渐散。徐岳龙火气其实没那么大,只是想给卫麟上强度。首功已经挣到,不让渡些给卫麟真不好办,偏平白给出,心里难受,故开两次口赶紧停下,免得真到一个达不到的数字,烫手山芋丢给自己。“客人真是客气,二十太多,十六吧十六,就按开始说的。”海坊主继续劝和,轻轻递出一节台阶。岂料卫麟并不领情。“大丈夫说到做到,坊主大人无需担忧,说好二十自是二十。”“那就单夏季一回,今后只要有十倍,我便一年来两趟。”(本章完) 第六百四十九章 你小子吃回扣了吧! 海坊主搅动水流,再递台阶。卫麟不再拒绝。十倍商贸。一个双方俱能接受的微妙数字。“卫提领海量!”“徐提领大度!”“为我平阳,为我大顺,再创辉煌!”隋鸿燕拇指食指结环,放入口中吹响嘹亮尖哨,奋力鼓掌。卫麟抬头目视。掌声渐停。左珩统领捏动隋鸿燕的肩膀,哈哈大笑。二十倍。糟老罪喽。凉国公不发力,单凭卫麟,指定拿不下来。“仲轼,交给你了!澡堂子别忘了建,年节前修上!”徐岳龙拍下腰牌。“你去哪?”“风紧扯呼!”徐岳龙托付重任,事务尽皆交给副手冉仲轼,自己背上鱼竿、饵料,匆匆乘船远游。不钓满鱼篓,誓不靠岸!梁渠余光扫视卫麟,面上瞧不出喜怒,只是目光死死盯住渐行渐远的小船。“甭管他,干活。”冉仲轼习以为常,拍拍梁渠肩膀,持笔舔墨,登记入库。倒不担心迁怒。正副二位提领向来只互相针对,除非有不开眼的主动凑上去。闹剧消停。海坊主乐乐呵呵。翌日。等候五天,交易五天,时间一晃来到十二月末。清晨格外的冷,院内水缸结了足三寸的厚冰,河吏搬抬宝箱路过内院,抬手凿碎冰层,数条观背青鲫浮水呼吸。埠头。越王、苏龟山、翁立均调度来的船只全被榨干。海坊主清点收获,半透明的触足卷住梁渠,贴到脸上亲昵磨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冰冰凉、滑腻腻,果冻一般的绵柔触感。半晌。趁无人注意。海坊主卷住梁渠,潜没水中,触手从巨蟹背上“车厢”内掏出一物,塞给梁渠。“坊主大人,这是……”梁渠抱住手里的管状物,里头挤满拳头大小的鱼卵,密密麻麻。“钻石乌贼的卵啊。我自己留着吃的,余下小半管,送给小水,感谢小水的引荐。”触手拍拍脑袋。嘿!海坊主真不赖。大方热情。有回扣拿!“多谢坊主大人!”梁渠抱住乌贼卵,相当惊喜。完整的乌贼卵一管有三丈多长,眼前仅两米多,一丈不到,的确是吃剩下的。但眼前小半管,少说有两三千颗鱼卵,一颗乌贼卵二三十的精华量,加起来不可小觑。不拿白不拿。回到岸上。项方素、柯文彬团团围住,目光审视,充满质疑。“你小子是不是吃回扣了?”“回扣?什么回扣?”梁渠矢口否认,“皆为同僚,莫血口喷人啊,我清清白白,能吃什么回扣?”“没吃回扣,你脸红什么?”“容光焕发!”“别说瞎话!我分明见到海坊主给塞你东西了!不小呢!”柯文彬张手比划,“短短的,粗粗的,管子一样,见者有份,见者有份!你藏哪了?”“你不干活光偷懒?成天就盯着我看?断袖之癖是吧!”“滚蛋,小爷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任何回扣,统统逃不出爷的法眼!”“得得得!”梁渠重新下水,抱出一团没捂热乎的乌贼卵,一百来颗。众人毫不客气,伸手就拿,捏一捏,晃一晃,甩一甩,未成型的小乌贼晃来晃去。嗅嗅。“什么玩意,怪香的。”“像鱼卵。”“此物为钻石乌贼的卵,放眼整个海洋,亦属珍馐……”歘!人影闪过,微风拂面。“苏大人!”众人一凛。苏龟山目光下移:“哪来的鱼卵?”“海坊主感谢我引荐,特意送的。”“不是没了吗?”“最后小半管,海坊主留着自己吃的。”梁渠面露得色。小半管?苏龟山的目光意味深长。……“明年再会。”“明年再会!”海坊主伸长触足,轻轻挥挥。噗通!蝾螈爬行,拖动厚重丰收的“车厢”回到水中,巨鳐翻个身,甩出水花,潜入水下。漫长的海商队伍重游向远方,消失不见。河泊所江豚欢欣鼓舞,喷水庆贺。乡民意犹未尽。一辈子未曾见过的盛景。几天时日,积攒下好多谈资,够日后说给孙子听的了。“干活干活!天黑前全部整理完毕!越王的归越王,别州府的归别州府,千万别弄混了!”“有宝鱼,先归纳宝鱼!”冉仲轼拍手。热闹暂歇,河泊所的主簿和吏员不得休息,清点兑换回来的全新物资。买回来的东西太多,许多尚未来得及归纳整理,记入兑换簿。尤其不少宝鱼、宝植和矿物,归属深海,见所未见。好在买的人不认识,卖的妖认识,拿出来做生意,哪会稀里糊涂,换的时候问一嘴,记下来,挨个贴好标签即可。傍晚。夕阳橙红,人影交错。义兴镇乡老陈兆安领人寻到梁渠。“陈乡老?有事?”梁渠放下手中活计。“梁大人,不算大事,只是来问问,今年冬季,要不要办河神祭?”陈兆安说。换做以往,大妖露面指定要办。可义兴镇不再为当初那个偏僻的小乡。破除愚昧的最好方式无疑是增长眼界,单靠教都不一定管用,得让人亲眼看,且多看。同平阳府城单十几里路,河泊所更近,几步便到,南来北往的商人,身手不凡的武师络绎不绝。如今举办河神祭,多少像一个热闹的借口,而不单是敬畏河神。故陈兆安特来问上一嘴。“办!怎么不办?”梁渠不假思索,“小寒之前能不能办完?”眷顾愈高。控水能力愈强。白猿和蛟龙撕破脸了都,破罐子破摔,没有不办的道理。“再五日即为小寒,时间太紧,办出来恐不如夏季那般兴盛热闹。”陈兆安估算。“无妨,咱们简单操持。”一月末为年节。算算脚程。梁渠估计月中左右,自己就要收到命令,赶往帝都,河神祭太晚赶不上趟。陈兆安没有异议。“不知梁大人今年有何要求?”略加思索。“多宰两头大肥猪,大家忙活一年,年节前肚里怎么着该攒些油水,此外支个热粥棚,配两缸咸菜,今年天冷,莫叫我哪天见到镇上冻死,饿死了人。陈老抽空再去包三个大澡堂子,包三天,碰上咱们镇的,就放人进去洗个热水澡,去去一年晦气。记得让掌柜的把水烧得够热,水换勤快些,免得洗完出来伤了风寒。哦对,陈乡老帮个忙,不算后来搬迁的,把咱们原来义兴市的本乡人,年龄十四五到二十之间的,登记一下交给我,里面性格好,肯吃苦的,用朱砂笔圈记出来。” 第六百五十章 冬祭 陈兆安一一记下,听到末尾。“十四五到二十的年轻人?梁大人唤他们来做何事?”“我自有用处。”梁渠不多说,陈兆安不多问。简单复述,确认无误,乡老拄着拐杖离去。夜。星月光辉静静流淌。埠头忙碌的吏员渐散。梁渠抱住鱼卵出水,用青狼切开坚韧薄膜,拢共分成三份。一份交给家宰张煦,让他转交给越王,海里的新奇物,不尝可惜。再一份拿到冰窖里冰封,留给仍未归家的师门。最后一份……小院。墙角的杂草顶着凛冽寒风屹立摇曳,微黄的叶尖显得并不那么轻松。温石韵骑着乌龙巡视领地。獭獭开侍陪左右,爪子牵引乌龙的项圈,鞍前狗后。世孙回回来。獭獭开回回态度不同。变脸高手。啪!枯藤垂落,火盆里火星飘扬,苏龟山躺靠长椅假寐。“舅爷!”梁渠抱住乌贼卵,置放上桌。香味诱人。苏龟山扫一眼:“说罢,要什么。”“予小子两条宝鱼!”“自己去河泊所挑。”“得嘞!”梁渠握住腰牌,披着夜色快步出门。不消半刻。院内水缸里的银螭,血狮成功“增殖”,各自多一条“复制体”。以小换大,屡试不爽!大牛的一个小小爱好,就够养活不少人。獭獭开和温石韵趴到缸边,盯住游动的血狮,张大嘴巴。“有毒,莫要去碰。”梁渠拍拍小石头脑袋,拉离水缸。拍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莫名的既视感。想了想。兴许是认为不太保险,索性让獭獭开把水缸搬运到书房里去,锁上房门。拍拍后背,让小石头自个到后院去玩,梁渠转身来到池塘,查看各兽的工作进展。冷夜清幽,池水波澜不兴,数十只海蝶散发橙光,翩翩起舞,偶有乌龟宝塔滑入池中,搅动水浪,蓝光汇成的漩涡贴着塘石翻卷。美是美。奈何想到造价就心痛。前两日龙延瑞跑来结账,梁渠完全没想到海蝶会贵得离谱。海蝶本身不贵,偏非精非怪,想要到淡水中生存,得喂食特殊的清水藻改造。本来不值钱的玩意,改完身价暴涨,置换过来,几乎要到一只十两!五十只,五百两!甚至有两只没怎么改好,回来养半天就暴死,翻尸浮水,血亏二十。诶。买都买了。没有退货一说。吞咽苦果,就当自己也是大牛,小爱好养活了旁鱼。目光移动。再望塘边。难受的心情顿时好受许多。好事依旧不少的。新的拼装大船模有模有样,一艘完整的,一艘做有一小半。熟能生巧。拼装大船,最初大河狸一家需要花费两个多月,如今已经成功的把时间压缩到两个月内。论置换效率,逐渐比制造正常大船要高。同去年一样,做好的先不急,过年两艘一起送,春节特供。然此时大河狸却暂时停下手头工作,跑到塘边修建一栋小木屋。河狸家族新任务!挖澡堂子!徐岳龙的大胆想法颇具开创性,启发了梁渠。人生不能没有热水澡。冬天更是如此。不去外面的澡堂。自家烧水,放水,多有不便。梁渠决定利用火山藻,建造一个家用版!不复杂。让善于挖洞的“不能动”和“拳头”到地上挖个有三层阶梯的大坑洞,底层铺好圆石,好似天然岩石温泉,里面的水不与池塘相通,养上火山藻。坑口面三分之二的位置,插几根立柱,搭建一个小木屋,铺上泡水不腐,导热效果好的宝木。其后热量经由木板传递到木屋中,加水就是一个完美澡堂,不加水就是桑拿房。且露天室内两用!享受!“不能动”甩甩尾巴,对露天浴池期待不已。“加油干!建完木屋,今后每月多给你两块好矿石!”大河狸拍拍尾巴。木屑乱舞。啃啃啃~……翌日中午。天空灰蒙蒙,像是要下雪。陈兆安顶着天寒送来花名册,双手探到火盆上取暖。“如今义兴镇人口繁多,但原先义兴市大约有三百余户,两年下来,有几户买了宅地,分家搬去外地,余下符合条件的青年人不算太多。”梁渠粗略浏览。内容和陈兆安说的大致相符,就几页纸的内容,几十个年轻人,每个人的姓名,年龄,父母俱全,下面还跟了几行评语,品性和事迹。乡老做这事挺得心应手的。小小的一个乡,哪家哪户有好小子,什么性格,游手好闲,勤奋孝顺,愚笨单纯,那压根不会忘,一清二楚。期间梁渠还留意到一个眼熟的名字。梁六。嘿!快忘了自己有个便宜叔叔。六子。梁广田的儿子,十七八岁,貌似比自己小半年,同样为土生土长的义兴市本乡人。只是未用朱砂笔圈出,名字后的评语为意志薄弱,贪小便宜,言语粗鄙。非常普通的小市民。陈兆安登记时,心有犹豫。梁广田当初来梁渠家门口闹事,就是他用拐杖给打出去的。怎会不知两家素有嫌隙。只是琢磨半天,最后认为没必要多此一举,替梁渠做决定绝非好事,依旧写了上去。义兴镇里,正主不发话,没人敢去挤兑,也没人敢去帮忙。故梁广田一家虽说没有沾到梁渠的光,但日子过得倒不算太差,普普通通的老乡民。梁渠倒不客气,直接往名字上打个大大的叉叉。今时不同往日。昔日的梁阿水出手对付穷亲戚,于名声多少不利。如今再行事,旁人反倒会觉得穷亲戚有不是。只是境界不同,心态亦然。梁渠懒得费劲。不值一提的小人物。扫视几遍。勾出两个眼熟,但没有朱砂标记的姓名。“日后再要名册,梁广田一家的不必给我,我圈出来的和朱砂笔勾出来的,河神祭之后,让他们单独来见我。”“晓得。”陈兆安收好花名册,同时留下一份祭词,方告辞离去。噼啪!火星扬扬。梁渠翻看数遍祭词,收进抽屉,回到后院池塘。水波流淌。肥鲶鱼等兽严阵以待。梁渠跳入水中,化身白猿,几个闪烁,借地下河流游蹿至大泽。平阳府水域,蛟龙派出的耳目实在太多。河神祭之前,尚需简单清理一番,顺带从中挑选合适的祭品。(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一章 三拳两脚 天地灰蒙,寒风呼啸。铅灰色的水面涌动起伏,山岳隆起又塌陷,晶莹剔透的白雪笼盖千里,直落而下。整个泽面好似闪烁白色小花,盛开的刹那融化入水,又在融化的瞬间绽放出新的花朵。砰!水面突兀隆起。巨大的声浪把空气中幽幽飘落的雪花震散,残缺半个头颅的大蛇惨叫着破水而出,脊背贴满白花,高飞百丈,画出一条弧线,重重地砸落水面。轰!浪花高抛,回落平息。浓郁的黑红晕染翻涌,冷风中夹杂血腥。水鸟嘶鸣,顶冒风雪,收拢羽翼探爪俯冲。鱼群们不顾危险,争前恐后地上前夺食,连滤食的鲢鱼、鳙鱼此刻都张合口唇,拼命吞吃碎肉。哗!白猿钻出水面,西风凛冽,卷动雪花包裹体外,凝而不化间,仿佛新生出一层致密的白色短绒。一拳锤杀大精怪。梁渠环顾四周。无形的杀机弥漫涌动,远方波纹流淌,阴影浮动。觉察到偌大动静的水兽无不朝此地推进,浩浩荡荡。唰!未等水兽亲临对峙。白猿闪烁消失,徒留气泡纷扬。少顷。灯笼、刺豚、螃蟹、大鳄、河狗相继赶至……各类水兽五花八门。有大精怪,亦有水妖,有东蛇、北鱼两族的眷族,亦有单纯为地盘心动的小水族。众兽围绕凄惨死亡的水蛇,挥动鱼鳍,议论纷纷。死不瞑目的蛇头无意识张合,颅顶半个凹陷拳印清晰可见,似乎正控诉什么。暗中观察许久。眼见时机成熟。肥鲶鱼甩动尾巴,自淤泥中翻滚两圈,快速钻出,好似风尘仆仆,自远方匆匆赶来,毫无违和地混入水兽群,且挤到一条指点江山,大抒看法的狗鱼妖旁,不停点头。如此捧场,得到认同的狗鱼妖十分欣慰,然回头一瞥,心生困惑。哪里来的黑鱼?怪面生的。肥鲶鱼长须甩动,示意众兽熙熙攘攘皆为利来,不必在意细节,紧接着须头刻画出白猿轮廓,表示自己刚刚来时,曾亲眼见到如此模样的水兽离去,奈何其去势汹汹,它钻进泥潭里没敢露头。群兽大惊。有头有手有脚,配合拳印,凶手岂不正为白猿!狗鱼妖眸光大亮。寻找小半年不得,竟于眼皮子底下突然冒出,真是游破鱼尾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众妖紧忙询问白猿逃往哪个方向。肥鲶鱼双须并拢,越过脑袋,拐出一个直角箭头,剑指东方!狗鱼妖大鳍一挥,奋力当先。冲!砰!砰!大地擂鼓,水兽翻肚。白猿一路横冲直撞,巴掌扇出的洪涛好似龙卷,脚掌踏出的水流好似立柱,一拳一头大精怪,轰得鱼仰兽翻,鲜血淋漓。水王猿百分之二的融合度,根本不是区区大精怪所能碰瓷。碰到就伤,磕到就死。一双铁拳无敌手,纵横八方。当场死亡的大鳡鱼重重砸下,升起厚重帷幕。白猿纵跃消失。草丛中偶然路过的胖头鱼内心微松,未等喘口气。“鱼头炖汤不错。”哗!白汽溃散。大手抓来。以为逃出生天的胖头鱼大惊失色,来不及逃窜。咚!曲指微弹。一个暴栗敲晕胖头鱼。梁渠将其埋入土中,垒上一个“品”字型小石塔,告知肥鲶鱼位置,再度离去。往后不远。追寻而来的水兽队伍愈发庞大。大精怪数百,水妖十数,浩浩荡荡地拖行出半里地。追赶白猿的途中,队伍时不时能遇上死亡或重伤的水兽,每当此时,总有水兽停顿步伐,简单吃两口,再追上大部队。肥鲶鱼缀到队伍后头,晃晃悠悠,不紧不慢,见到附近标记,等候少许,待水兽离开,赶快拱开泥土,咬住尾巴拖出胖头鱼。圆头,不能动,拳头相继赶到,拖住晕厥的胖头鱼往义兴镇赶。此鱼正为今年祭品之一。于是乎。白猿搅风搅雨,群兽紧追不舍。短短半天时间。平阳府附近水域的精怪闻风而动,配合沿途精怪的见闻,统统知晓白猿正往东去。报信的报信,追赶的追赶。凡有野心者,一窝蜂的往大泽深处跑,附近水域难得清静。夜半。南域和东域的交界处。吼!鱼龙狂舞。铁头鱼妖张开大嘴,直冲而来。白猿不闪不避,徒手捏住大鱼上下两颚,一推一扯,铁头鱼引以为傲的铁下巴被暴力撕下,甩手扔出,断口处鲜血流淌,猩红的血雾蓬散,旗帜般飘动环绕。铁头鱼瞳目睁大,光芒消退间,充斥不解。夏季争夺异象洗礼,面对一头铁头鱼妖尚且要小心翼翼。如今,堪比狩虎中境的水妖,三拳两脚。抬脚踹开鱼尸。梁渠凫水冒头,遥望夜色。星光闪烁。风雪未歇。不小心闲逛一整天。该收集的全收集齐,听得肥鲶鱼报讯妖兽行踪,梁渠一个【水行千里】,遁回平阳,徒留抓捕白猿的大部队埋头前冲。追去吧。回家睡觉。是夜。屋檐披上一层白棉,天地杂音顿消。之后两天,梁渠为确保附近没有蛟龙眼线,时不时地化身白猿,跑进水中大闹,吸引走水兽目光。而每当水兽一个劲往前冲,却听不见白猿消息,犹豫要不要折返时。肥鲶鱼便马上报信。梁渠会及时跑到部队前方,锤上两头水兽,坚定它们的信念。整整三天。充当蛟龙眼线的水兽越跑越远,无意间绕行整个南域,兜上一整圈,最后重往平阳府去。获知白猿重新靠近,少许留守水兽最终顶不住诱惑,相向而行,试图合围。连河泊所巡查的河吏都有所发觉,近两天水兽出没频率少了许多。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与此同时。分头行动的鱼妖们不曾重新汇聚到平阳府,白猿出没的消息亦未传到中庭龙宫。一月五日。积雪未融。上饶埠百姓齐聚埠头。高高的木架如龙门支撑,粗大的铁链捆绑鱼身,三兽倒悬,血腥味混入冷风扩散。时间仓促。今年参加祭奠人数不如夏季时多,精神面貌却是极佳,个个面色红润,干净整洁。免费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天冷,家里洗一场痛快的热水澡得费不少柴火,一月洗一次都得说一声娇气,澡堂子里不同,更有胰子能使劲用。“主祭,行!”项方素高唱仪式。梁渠登临祭坛,唱完祭词,行上三步,往香炉里插上长香。【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1.2417】【河流眷顾度:6.4938】冥冥之中。梁渠与江淮之间,建立起了更为紧密的联系。祭毕。人群自觉分散,排列成长队,挨个领肉。项方素卷好长袖,跳下祭台,揽住梁渠肩膀。“阿水,商量个事!”“什么事?”“六月六让我当主祭呗!”“下次再说,下次再说。”“嘿,我掏两回银子了!一回一百,两次加起来二百两呢!” 第六百五十二章 长长见识 义兴镇办河神祭轻车熟路。整个埠头人数众多,乌泱泱如黑色海潮,闹而不乱。三言两语搪塞完项方素,梁渠寻到陈兆安,按说好的去往某位乡老的宅院。庭院中央,未融的积雪堆到角落,染上一层灰尘黑边,潮湿的融水渗透石板,晕染出水印。此前花名册上点到名的义兴市年轻子弟汇聚庭院,交头接耳。“站好!”李立波喊话。陈杰昌、李立波、林松宝,三人同样于此,他们正给场内十几人摸骨比较,登记等第。不算大事。此前梁渠和许氏说好,今后鲛绡的部分收益转入武馆内,一部分作为无息借贷,另一部分则是作为奖励,且让武馆内每三月接收数名义兴镇子弟,免费习武。义兴镇如今摊子铺得大,但肯定老义兴市人优先。“看不出来,你小子不差嘛,听说你平时胃口大,饭没白吃。”李立波边摸边往名册上记个“良”,拍拍肩膀鼓励。被评价的人摸摸后脑,憨厚一笑。其余少年听闻此话,立马围凑上来,想要比个高低,得知是良,有喜有悲。“干什么干什么,自己看自己的,别人什么样,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么?”李立波教训几句,轰散少年,等院内恢复秩序,再跑去摸下一个人。摸骨要专门学习,一般的野路子武者真不太会,但除开五花八门的武骨需要大量阅读书籍辨别,寻常摸骨学起来不难。三人日常武馆“助教”,每月学徒进出大几十,有男有女,看得多,见得多,早就懂了里头门道。骨头坚硬,脊骨正且四肢比例不失衡,各处关节不僵硬,韧性不错,体内气血流通没有明显凝滞,较为流畅的,基本就能评个中。若于此基础上,四肢有什么独特的优势点,例如长臂、螳螂腿、虎背、熊腰、蜂腰,鹤形等,只要占上一个,那就能评为良。优势点有两个到三个集中,就属于上等,修行合适的功法,四关内进展往往能比中等快上一倍有余。反之,骨头长歪的,天生气血不足,只能评个下等。凭此来看。不谈半武骨和武骨,学武的门槛真不算太高。没有先天不全,不良习惯以至畸形,基本都能试上一试。“李哥,陈哥,水哥叫咱们来,有什么事要办么?”人群里稍年长的询问。“好事!”李立波抬头,面露唏嘘,“你们算摊上好时候喽,水哥要早发迹个两年,说不得我学武也不用交钱。”当初梁渠找自己,询问平阳镇上哪家武馆好的场面,李立波尚且历历在目。一晃眼。整个镇上的适龄青年都能选出来去习武了,还不收钱!真是时过境迁。众人听出言外之意,好奇得很。“李哥你知道什么事?”李立波抬头。“松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人什么,鸡犬不宁?”林松宝无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对对对,鸡犬升天。梁爷心善,今后每三月,都要从咱们镇挑几个好苗子,送到杨大师的武馆里头去学武。你们几个沾了光,谁要是日后有了大出息,莫忘记梁爷的恩德,更别忘了自己乡亲,自己的根!以前咱们义兴市里头,那也不是没出过武者的,嘿,怎么着,一关二关的,一有门道,全搬到了镇上,毛都没留下来一根!”众人眸光大亮。“不收钱?”“不收钱!”“水哥!”梁渠和陈兆安跨过门槛。“全摸清楚了么?”“齐了。”李立波接过陈杰昌和林松宝手中的名册。三份册页汇总。梁渠简单浏览。下等数个,中等居多,良等比下等的多两个,上等总共两个。众人听完李立波言语,已然知晓要做什么,不自觉地挺胸抬头,希冀能选中自己。“水哥坐。”林松宝搬来座椅。梁渠大马金刀地落座,也不寒暄,直接按照摸骨等第,依次叫人上前,询问几个问题。例如自身情况如何,去了武馆能否刻苦,耐不耐得住性子。有《耳识法》,想听出一个人心诚不诚不算太难。基本和陈兆安说的一样。倒是。多为农户、渔夫的儿子,哪会懂得什么伪装,从小穿个开裆裤撒尿玩泥巴,谁不清楚谁。人前人后差别不大。判断完。综合考虑年龄、摸骨等第,梁渠选出第一批的五位子弟。选中的五人,其中四人皆神色兴奋。唯独一人面露忐忑。李立波眼尖:“你不乐意?”“水哥,我爹身体不好,武馆一去三月,家里的活就没人干了……”梁渠望向林松宝。林松宝靠上来:“陈阿三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落下了病根,再生他二弟后没两月就死了,他父亲积劳成疾,一人养三个小子,身体一直不好。”“我道何事。”梁渠扫视一圈,少年们不敢直视,低下头颅。奔马武师开出九窍,气质就与常人大不相同,更别说梁渠身上有诸多传奇事迹加成,寻常乡民根本不敢对视。“没选中的不要气馁,眼下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第二批,第三批和第四批。”话罢。梁渠墨笔勾画,接连选出第二批和第三批的十人。“陈阿三学武,多有不便,你们十人抽空就去帮忙,表现好的,优先轮到第二批,提前三月。”此话一出,场内少年无不振奋。梁渠本来是要直接给几两银子,然转念一想,不如换个方式。足足十人帮忙,陈阿三心中亦少了顾虑,连连道谢,要不是梁渠拦住,几乎要磕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们去了武馆,自己好好用心。”“水哥放心!”傍晚。陆陆续续有水兽兜个大圈回到平阳,见到埠头上的血腥味,打个寒颤。上饶埠分胙未结束,一艘三桅大船自西向东,徐徐靠岸。“阿水!”杨许等人船头挥手。“大师兄!二师兄!”梁渠来到埠头,不等船只靠岸,跨步纵跃,跳上甲板。张望环顾。“师父,师娘呢?”“甭找,没回来。”徐子帅扛上大包小包,从舱内走出,“师父师娘信上知晓你要去帝都,大师兄、二师兄全有公务在身,不好多留,就让我们先回来,他们留到许家过年节,回来得二月。”“你们呢?”梁渠上前搭把手,“不留到黄州过年?”“我们?”徐子帅咧嘴。“嘿,师父师娘说了,让我们跟你去帝都长长见识!”(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三章 验明真伪(4k) “空活二十余年,从未去过帝都,今年沾沾小师弟的光!”“天下第一大都啊,我听人说,皇城里的望月楼足有几百丈高,隐入云烟,不知是真是假。”向长松抱住桅杆滑下。“大家都去?”“除开二师兄,大家都去,怎么,莫非师弟不乐意?”曹让笑问。“求之不得!”梁渠欣喜。正愁去往帝都没什么熟人,能和师兄师姐们一块热闹,再好不过。一箱箱的货物搬上板车,皆为黄州特产,其中布匹尤多。来时比去时载货更多。跳板搭好。杨许牵引马匹上岸:“今年大笔之年,帝都热闹得很,能有机会去见识见识,肯定不错。”“大笔之年?”俞墩解释:“秋闱次年为春闱,春闱次月为殿试,三个离得近,读书人就管前后一整年叫大笔之年。”杨许颔首。“师弟去往帝都,要不了多久就能碰到二月中的春闱,再隔一月正为殿试,不忙的话,多留半月,能见到状元郎游街。”科举?徐子帅惊醒:“对了,武举不也三月吗?”“你倒没忘记。”杨许解开绳扣,松开缰绳给马透气,“科举、武举,同为今年三月,朝廷会新选狼烟二十八宿,你们可以去瞧瞧有没有人堵门。”“我说呢!咱们走,霍洪远、祝宗望他们两个也走,感情要去京城等发配。”“什么等发配?”杨许失笑,“那叫等授官,两人起步正七,多为从六,地方任选,干两年,什么功不用立,不犯错就有机会拔擢,打头开始就是旁人终点,多少人求之不得。”“哈哈,一个意思,一个意思。”向长松问:“大师兄,咱们没人参加科举、武举,帝都有没有旁的好玩的?莫去了错过。”“旁的……”杨许陷入回忆,“你们去,主要就是年节吧,年节要能赶上,就能见到大朝会‘排正仗’,百官朝贺。到傍晚,圣皇会给臣子发‘馈岁’钱,一个小荷包,里面塞几枚金豆子、银豆子,阿水肯定能领到。其外不少小国会遣使者祝岁,夜郎、楼兰、闽越、龟兹、巴……再者年节后就是元宵。从初八到十七,帝都会办上整十天的灯火会,什么样子我不多说,你们自己去逛,肯定比天下任何一地都要热闹。”听得杨许描述。众人双眼放光,摩拳擦掌,生出许多期待。去完黄州再到帝都。天下第一等繁华地。美啊。……翌日下午。阳光正好,融融的积雪沿着屋瓦滴答落下。河泊所府衙后方,工匠们砌好石块,铺设木板,紧锣密鼓地修建大澡堂。府衙内则一片悠闲,吏员来往间落针可闻。年关将近,忙碌完海商事宜,吏员们大多无甚要事,难得闲憩,眯眼午休。主薄李寿福半梦半醒,恍惚间,似见有军汉挥舞信旗。哗!灰皮江豚闪烁微光,劈波逐浪,层层踊跃,领头的两头巨物更是拉动楼船撞开水浪,长风呼啸,金黄的帆页抖动,彰显不凡,阳光下好似一片闪耀的金叶。未等望清。楼船已收拢风帆,投下船锚,漂行着泊船靠岸。岸上乡民们探头探脑,从未见过如此阵仗,楼船河泊所内便有两艘,就没有如此威风的。金叶船?李寿福打个寒颤。府衙前的埠头专供官船停靠,加之金黄帆叶……帝都来人了!“快快快!莫睡莫睡!”不等李寿福叫醒众人,船上人影纷纷跃下,冲入河泊所,朗声喊话。“平阳府梁水使何在?”半刻钟。躺到家中午休的梁渠教人喊到府衙之中。适才跨步进门,一群身穿蓝袍、头戴方帽,颇有几分道士模样的官员将他团团围住,半句话不解释,伸手就往梁渠身上摸。“好雄浑的武骨!”留有山羊胡,头发乱糟糟,好似领头人的中年人捏住肩胛,目光大亮。学摸骨那么多年,各般武骨都摸得不少,如此厉害的武骨,当真头一回见!其余几位上手之后,表情尽皆相同。“无怪乎不满二十即能成就大武师,了不得!”“天生不凡啊,拿笔拿笔,记上,记上!”山羊胡当即催促:“脱衣脱衣!”眼前几人没有任何解释意图,然梁渠瞥一眼旁边的冉仲轼和众多同僚,结合此前信息,已然知晓情况,脱下外套。“再脱再脱!”“再脱?”梁渠环顾。大庭广众之下,再脱就光了。山羊胡急不可耐:“全大老爷们的,害臊个什么劲,谁没有一样,你不脱衣,隔着层厚布,我怎么摸得准?”冉仲轼转头吩咐。“去拉屏风。”“是!”李寿福亲自上阵,拉开三面屏风围出一个大圆,遮挡视线。衣服搭在屏风架子上。透过雕花,人影闪动。“嘿,你小子,人长得不赖,身材也不错啊!”“有我年轻时三分潇洒。”“好骨头,好骨头!老子空活数十载,翻阅典籍无数,此等武骨,当属头一等!该录入《武骨志》,列一小传!”“转过去!”“啧啧啧,不得了。”半晌。山羊胡站立起身。“行了,穿上吧,十八不假。”屏风架上的衣服收走。李寿福另候一阵,撤去屏风。梁渠整理好衣襟,拱手作揖:“尚未请教大人姓名。”“姓蓝,叫蓝继才。”山羊胡抚须,“你叫我蓝先生就好,其余几人你不用管,无名之辈。”无名之辈:“……”蓝继才不觉有异:“你小子不像笨蛋,想必已经猜到,我奉圣皇之命,自南直隶领了一座天坛,特来验明真伪,假使无误,即刻领你进京。”领了一座天坛?梁渠暗暗记下,顾不得思索太多,紧跟询问:“蓝先生以为如何?”“摸骨不假,但骨头亦能捏碎重塑,填骨再生,尚需进一步验证,你随我上船!”蓝继才挥手。梁渠随之来到楼船之上,进到一个密不透光的房间内。烛火熊熊,屋内乱七八糟,什么杂物都有。有兽甲,有长剑,有各类枯枝,奇奇怪怪的罗盘……蓝袍官员们来回跑动,各自取用物件。山羊胡随手一抽,自一堆书页里抽一张泛光的黄符纸,其后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砚台,平放到梁渠面前。“砚台里滴两滴血,然后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河泊所内。目送梁渠登船的吏员们议论不歇,目露艳羡。圣皇亲自派船来接,何等气派。此行一去,怕是天下谁人不识君,尽是春闺梦里人。“梁大人今日去了帝都,青云直上,从六少说变作正六。”“要我说不止,封个男爵,那就更高了,爵比官有面。”整个河泊所内,二代不少,日后大多能袭爵,少不得拿个伯、侯之位。然眼下就有的,凤毛麟角。“今年三月武举,狼烟二十八宿够厉害了吧,天下一等,那也是三十岁以下,二十好几,嘿,再看梁大人,不到二十,大武师!”“要不能进京,受圣皇召见呢?”二次验证足有两刻多钟。梁渠回到甲板之上,重见光明。府衙内议论稍停。蓝继才出门催促:“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走,有什么要准备的,要告别的,尽快。”“蓝先生放心。”梁渠不敢停歇,跟冉仲轼打过招呼,匆匆回家。此前早就知道要去帝都,所有行李全部打包好。拎上即走。同老和尚告别,安排好家中事宜。河泊所府衙前,大半官吏出来送别,简知府亦来相送,赠了两本诗集。徐岳龙站立小船之上,跟岸边的杨许寒暄。二人从小相识,一转眼,却有数年未见。“本来想着要叮嘱一下阿水的,你跟着去我就放心了,到了帝都,你直接领着他们去我家住,不必额外破费,家里肯定比外面舒服。”“放心吧。”杨许作保,他没工夫留到帝都过年节,度元宵,但要回河源府,同样要一路北上,去帝都只需稍稍拐个弯,两天的功夫,正好安顿一下自己的师弟师妹。话音未落。两道人影跑来,背负大弓和长剑。“来了来了!”向长松与胡奇背上包裹,来到埠头上集合。“武馆呢,全安顿好了吗?”杨许问。“大师兄放心吧,咱们去黄州的日子,武馆里就是阿水的同乡帮忙,他们干得不错,而且二师兄说,他抽空会去照看照看。”师兄说没问题。梁渠自无异议,合上诗集回头一数,发现去的人真不少。大师兄的亲卫就好几个,各自要塞一匹马。他自己也带了赤山和獭獭开。蓝继才除去对江獭上船有些诧异,全无二话,帝都不是谁都能去的,如此大好事,带些亲朋好友再正常不过。人员到齐。军汉挥舞信旗。长杆深撑,楼船滑出船坞,风帆鼓胀,领头江豚奋力摇尾,拖动大船劈波逐浪。獭獭开竖直身子张望,扒拉桅杆跑到望斗之上。“安顿好了来找我。”蓝继才留下一句,吏员各自领人安顿住宿。梁渠放好伏波,渊木,让龙瑶、龙璃帮忙收拾房间,自己回到蓝继才身边。“蓝先生,此前您说领了一座天坛,莫非天坛正在船上?”“不错,让你来就为这事,要去帝都,坐船不如乘坐龙血马走陆路来得快,但船比骑马更稳,能让你直接在船上坐坛。”蓝继才边解释,边领梁渠来到船下舱室。舱室昏暗,烛火引燃。梁渠如愿见到了传说中的天坛。整个天坛形貌上并没有多奇特,仿佛一面圆形大鼓,直径有两米多,高度半米出头,鼓面蒙泛一层象牙光泽,十分光滑细腻,完全瞧不出是由武圣尸骸制作。梁渠仔细打量。蓝继才绕到大鼓后方,躬身一拜。“莫爷,小子把东西搬上去了。”莫爷?梁渠微讶,低头扫视,惊觉大鼓后面盘膝坐着一位老者。老者浑身枯瘦,须发皆灰,皮肤黝黑如龟裂的树皮般贴附在骨头之上,颇有几分骇人。自己刚才压根没注意到这里有位老人!老人无言。蓝继才等候三息,向梁渠招手:“小子来搭把手,咱们把天坛抬上去。”高手当前。梁渠不好多看,蹲下身扒住“天坛”的边缘。甫一用力。霍!沉!死命的沉!奔马武师尚且能拉动几十匹奔跑中的雄壮骏马,更别说有擒龙伏虎身加持的梁渠。就是同等大小的一块实心巨岩,梁渠想要搬动亦不费吹灰之力,偏“大鼓”竟让他有几分吃力!船舱里的木板怪厉害的,不知用了什么宝木,居然没让天坛压出个大洞掉水里去。“蓝先生,这天坛有多重?”“六千多斤吧。”“?”梁渠面色涨红。六千多斤?闹呢。如此重量,随便一个奔马武师都能搬动,能让自己觉得吃力?蓝继才猜出梁渠要问什么:“天坛里头有武圣真灵,活物想要移动,就会感觉沉得厉害,不然我用得着你帮忙?”难怪。梁渠恍然,不过如此特性,不禁让他想到自己的伏波。出舱。“蓝先生,刚才那位大人是……”“莫大人,不爱说话,不爱活动,南直隶派来护送天坛的,你不用管。”能护送天坛,至少得是宗师吧?梁渠暗想。两人搬运天坛到甲板之上。军汉正往甲板上搭建长架。待架子和桅杆一样高。蓝继才再叫来杨许,三人合力把整个天坛运放到架子之上。长架添天坛,成功比桅杆高出一线。梁渠仰头。“坐坛要那么高?”“前人摸索出来的,坛越高,越露天,效果越好,反之室内、地下,效果最差。”“岂不是说山巅最好?”“非也。”蓝继才摇头,“此高非彼高,只需比周遭事物高即可,一望无阻,心旷神怡,咱们来到江上,有个十丈够用。”“小子现在上去?”“暂且不行。”蓝继才摇头,“坐坛有讲究,坐之前,你尚需沐浴焚香七日,且七天内,不得与他人欢好,保证神完气足。子夜、子午,两个时辰的觉要睡足,每日天亮,需坐到坛上接受晨日照耀。平日里,不要乱吃东西,每天会有人送食物到你房间,少胡思乱想,闲着没事,你就看书,二楼有个小书室。”蓝继才一一叮嘱。不禁令人感叹规矩真不少。接下来几天。梁渠开始为坐坛做准备。(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四章 开坛 “呼……”江面宽阔无边。天坛之上,梁渠仰天躺开,张嘴哈出一口热气,白雾逆着江风飘散殆尽。天空阴沉沉,望不到半缕阳光。哪怕驱散乌云,船只北上,没多久又来到新的水域,重新笼罩,全无用功。“蓝先生,看样子今日要下雪啊,继续晒么?”“晒。”蓝继才坐个小板凳,拨开半个番石榴,捏住果皮往嘴里塞,嘟囔道,“什么时候下雪,你再什么时候下来。”半个番石榴没吃完,蒙蒙大雪飘洒。正巧。梁渠翻身落下,拍散肩膀上的冰晶:“蓝先生,坐天坛为何要晒太阳?真有什么好处么?”接连晒上六天,天坛依旧那座天坛,梁渠依旧那个梁渠。修行《身识法》,让梁渠对自身变化极为敏锐,他未曾感受到坐天坛上晒太阳对自身有任何帮助,索性问个明白,真要有什么特殊用途,他就驱散大雪,回去继续晒。“没什么用。”“没什么用?”梁渠瞪眼。蓝继才不假思索:“你不是渔夫吗?出船捕鱼前不拜神?”“……”“我以前有回去南海夜观星象,探寻天地异象,途中不小心迷路,漂到一个海岛上,正想去寻人问问路,结果发现件趣事。”“是何趣事?”“岛上只有一个小几千人的蛮人部族,里面岛民大多以捕鱼为生,且岛中央有个内湖,物产非常稳定,只要去就有鱼。奈何内湖鱼的数量和质量一般,所以渔民有时候需要出海捕鱼,维持生计。偏出海捕鱼之前,岛民又要唱、又要跳,还要跪地磕头,即兴念一段祝词,祈祷上苍。反观同样捕鱼,岛上渔民去内湖,从来不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那所谓沐浴焚香,不能乱吃……”梁渠想到近几日的伙食寡淡无味。不止食物里不放葱蒜辣椒,包括调料,酱油都不能放,单一小撮盐。淡出个鸟来。“一样。”“明白了。”梁渠无言。搞来搞去,整个一迷信活动。出海捕鱼充满不确定性——有时打到鱼多且大,有时就两手空空,搞不好有遇上风暴的危险。去内湖不一样,安全稳定,岛民习以为常。故所谓唱跳,同神无关,单纯渔民想做一些事情来干预不确定性。属于此前成功要素的错误归因。倒不能算全无用处。心理暗示多少加点分。梁渠估计,多半以前有坐坛的人为表圣皇恩德,沐浴焚香搞了一套。哪知坐坛效果巧合的好,就把成功因素归功到自己的虔诚上,传出去,圣皇大悦,慢慢就成为了传统,后面人再不停地添砖加瓦,增添繁琐礼仪。花里胡哨。风雪漫天,甲板积上一层薄薄的白霜。梁渠剥开冻结在船沿上的薄冰,边走边推入江中。消什么风雪。回去睡觉。隔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运河上半抹水雾不见,楼船跨过澜州,与此前往西不同,拐入港口,一路北上,正航行于航道中央。咵嚓!薄冰摔落甲板,四分五裂。军汉铲除甲板与天坛上积累的霜雪。杨许、陆刚等人抬头仰望。桅杆上人影晃动。蓝继才用柳条沾雪水,撒到天坛中央,其后跳到一旁的望斗里,双指夹出一张朱砂符纸。“用食指血,照符纸上的图案,刻画到天坛中央,记住,何处起笔无关紧要,关键要一气呵成,不能有断,首尾相连。”“蓝先生放心。”梁渠接捧过符纸,静气凝神,确定好路径,用青狼割破食指,一笔勾画出图案。图案首尾相连的刹那,血光绽放,因高架结构轻轻摇晃的天坛彻底停摆,仿佛整个木架连作一体,化作一根笔直一体的立柱桅杆。坛面玉质的光芒蒙散。不一样了。眼前天坛如从睡梦中唤醒,不再为单纯的死物,生机勃勃。梁渠先前“坐坛”,绝对和此刻有本质区别。“好了,坐坛吧,潜心感受天坛气机,把握住就能通感。”“要多久?”“几个时辰、几天,全有可能,总之,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你坐上去感受便是,后面一切自有人替你操办,无需操心。”蓝继才撂下一句,从桅杆望斗内翻出,一路滑至甲板。再望一眼广阔江河。梁渠斩断思绪,盘膝坐坛。甫入定,同此前坐坛毫无感觉不同,一股浑厚中带锐利的气息自坛中生出,包裹全身。身、神、心、血,渐坐渐静。江风浩浩。所有人不自觉地放缓呼吸,生怕打扰到梁渠坐坛。莫说无冤无仇,倘若因谁失误,阻碍到梁渠突破,圣皇头一个震怒。蓝继才观望少许,转身进入船舱,再出来,已经同几位蓝袍同僚一起,怀里捧两个大陶罐。杨许收回目光,拱手询问。“蓝先生,不知可否问上一句,天坛内的武圣真灵是谁?”“燕东君。”“燕东君?”“你们辈分小,没听过很正常,死有一百多年,我朝未起家时,燕东君便为太祖好友,一生未娶,孑然一身,尤善使一杆长枪。游历天下时,曾一枪杀爆过一位同境的北庭可汗,威名赫赫,只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几代人下来,尘归尘,土归土,记得的老人早死光。梁小子平日的傍身灵兵不就是用的长枪吗?我见他带上船了,南直隶里全有记录,朝廷索性就给拨了燕东君的天坛。坐坛者和天坛真灵有部分相似之处,契合性会高上一些,天人感应时亦会久上三分。”“原来如此。”“燕东君,我倒有几分印象。”龙炳麟出言。“你?”蓝继才狐疑,旋即反应过来,“哦对,你是龙人,我想起来,燕东君的长枪名为鳞龙,好似正为江淮龙君所铸?”“族群里有记载,龙君曾用水锻法为燕大人铸造过玄兵,为天下少有的强兵。”“难怪……”“呼!”“呼!”寒风渐大,一众人突然听到了呼吸声,此呼吸,初时轻微,几不能察,未多久,浩浩然压过江风。江面风浪大作,本平稳行驶的楼船轻轻颤晃,唯独天坛屹立不动。这是……徐子帅来到船边,整条大江浪花翻涌,碰溅出层层水沫!“好小子,共鸣如此之快?!”蓝继才大为惊讶。(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五章 三成半 狂风涌啸,江流脉动。桅杆上积雪簌簌震落,好似呼吸的不是梁渠,而是整方天地!坐坛不到半刻钟。天人合一!蓝继才不敢拖延,回头喊人。蓝袍方冠同僚跳到望斗之上,揭开陶罐,三拍罐底。嘭嘭嘭!一团灰蒙蒙的雾团缓缓腾出,如有人披穿缥缈白纱,自罐口挣扎爬出,暴露在外的瞬间,不断有烟雾溃散,隐入虚空。蓝袍同僚立即抬高罐底,希冀小人自然坠落。然事与愿违。正当灰雾小人探出腰身,将要落到天坛之中,忽似觉察危险,恢复了少许神志,拼命躬身,往旁边闪躲。小人大半个身子冒出罐口,拔萝卜般左右挪动,眼瞅要脱离罐子。蓝继才高喊:“莫大人!”话音未落。恍若有无形的大手自上空生出,强硬地抓住小人,三两下撕个粉碎,一股脑地塞入坛内。登时。整个宗师残余如同被挤入磨盘,生生研磨成粉末精光,化作天坛养分。杨许等人耳畔响起尖锐的爆鸣,修为较弱的向长松等人流出鼻血,个别军汉更是当场晕厥。“回去!”杨许让徐子帅把几位师弟抬走。轰!吸收了宗师残余的天坛白光大作,磅礴精芒笔直冲天,洞穿层云!不远处的商船望见此景,惊疑不定。如此异象。莫非有至宝横空出世?天坛之上。梁渠盘膝闭目,五心朝天。玄妙厚重的武圣气息包裹全身,好似体内多出一个独立支架,有意识地控制住了他的一举一动乃至呼吸。仅仅数息,便将他轻易带入某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梁渠能感受到,自己随时可以摆脱体内“支架”控制,但那显然背离了坐坛初衷。轰隆隆!耳畔、心头皆有雷鸣滚滚。无形的脉动随呼吸进行,由内而外,由外及内地改变周身筋骨,浸润每一寸细微之地,不断震颤,生长。此时此刻,隆冬时节,天地反化熔炉,疯狂地煅烧他的血肉魂魄。神魄,气血,精神。三块材料生生地砸融一体。神强气生,气生精涨,精涨神强,循环往复,节节攀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尽的圆融之意涌上心头,磅礴骇人的血气霸道生长。梁渠背后如有大手推动。直至某个刹那,整个人仿佛不再局限于躯壳之中,冥合了天地,知晓了万物之理,轻松跳脱桎梏,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大自在境!恍惚中。他把握到了“天地脉络”,自身之“本”与天地相印证,飞速膨胀。大江大河收拢变窄,高耸山脉抛到身下。大风、大雪、大雾、大地,一切的一切都被目光洞穿。梁渠极目眺望,视线无限拉远,仿佛能见到万里外的义兴,云雾飘渺的庐山。天下地上。无处不感知,无处不洞悉。莫大的掌控欲由心而生,继而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踏实。目光再放远。各色祥云流光。滚滚的冰霜蔓延北境,浓厚的大雾包裹南疆,阴郁的黑气缭绕江淮大泽之上。气机!天地气机!然观望之间。梁渠眼前忽有小人跳出,扑面抱紧。满脸血污的地痞,赤身裸体的龙女,悲鸣哀嚎的大蛇,鲜红,玉白,墨绿……各类色彩杂糅,一股脑地塞进视线之中。气血不受控制的扰动。魔影!眼前天坛显然不止为梁渠一人用过!魔影好似一只只大手,拼命拽住想要往上升腾的梁渠。不等梁渠动作,淡淡金光升腾,龙虎二气自行跃出,咆哮撕咬,将面前黑影统统撕扯粉碎。视线一空。精神再度拔高,神怡心旷。“原来这就是天人合一。”梁渠喃喃。个人与天地融为一体,风从江面上来,吹出十万八千涟漪,洞若观火。一切阴谋诡计无所遁形。焉能不知有奸人暗害?徜徉无尽,就在精神要飘至天外,一股厚重的吸力自大地上来,重新将梁渠拉回地面。睁眼。夜空群星闪耀,潮水轻拍船身。万籁俱静。感知中的一瞬间,竟然从白天领悟到了黑夜?梁渠张开手掌。一切未变。自己仍旧是天桥圆满,畅游天地的感觉荡然无存,仿佛先前一切只是一场美梦,且梦境中的经历正以匪夷所思的进度遗忘淡化,直至某个临界点,堪堪停下,留存一个淡薄印记但即便如此,梁渠心满意足。比之天人感应,人与天地相合,万物与我为一,单单神魄与气血交融实在太过简单。只要想,他今晚就能起屋建楼,突破狩虎!“蓝先生,过去了多久?”“十七个时辰,天刚黑。”不止一天?梁渠思索。“如何?记住多少?”蓝继才掏出一份册页询问。梁渠闭目,以自己脑海里仅存的感受为对比,眉头紧皱。“三成半?”“三成半?”蓝继才重复一遍。梁渠稍加思索,确定点头:“蓝先生,此数是多还是少?”“多,为晋升大武师坐坛的人没几个,你上一个就是死在南疆那位,按他说,第一次为两成半,你比他要多一成。”蓝继才认真地往纸上记录。狼烟入狩虎坐坛的对比太少,没法横向比较,然横向不行犹有纵向。为寻求洞开玄光,以获晋升臻象契机的大武师坐坛,头回有三成亦相当少见。倒不奇怪。梁渠能突破大顺纪录的,本为先例,当为人中龙凤。“头回坐坛有个一二成印象即算不错,足够神魄和气血相融,你要继续吗?”“能继续?”梁渠反问。“能,此次坐坛,圣皇一共给予八份宗师残余,按照你的消耗,能用上差不多三次。袁遇文一次就行,朝廷估计你也如此,但依旧准备有数份,所以剩下来的,大可看作是给你的奖励。”“蓝先生有何建议?”“我建议继续,头一次灵光抓取越多,神魄与气血融合愈顺利,晋升越猛。旁人突破狩虎能起一面高墙,你少说三面,个中道理同四关破奔马,积累深厚者连开数窍相通。”梁渠眸光大亮。“来!”(本章完) 写不出来 .la,歇一天。《从水猴子开始成神》写不出来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六百五十六章 猛猛学技术 水波清幽幽的荡漾,江豚劈波逐浪,闪耀金叶的楼船疾驰淮江。宽阔的水面上,没有任何一艘商船能够追及,更没有哪一艘敢无故靠近。炽灼无比的意志升腾高空,其形如山、其状如神,其势如骄阳烈日。凡经历者,无不惊诧,无不敬畏。水夫们横移舵杆,静静地让出水路,仿佛楼船之上蛰伏着一头酣睡的猛虎。天坛。人影巍然不动,周身覆上厚厚积雪。天地冥合。梁渠灵魂脱去肉壳,行走天地脉络之上,体悟灵气潮汐,万物生机,明明五感不存,却对世界有了从未体会过的全新认知。不知多久。梁渠突然嗅到一抹夹杂入虚幻的真实。浓郁的酒香与奶香混合,散逸芬芳,轻飘飘地钻入鼻翼。咕噜噜~~坐坛数日,滴水未进。香味如尖锐的鱼钩,勾扯出肚里馋虫。旋即。晨钟撞响。整个世界豁然清醒,灵魂生重,落归肉壳。五感皆回,手臂微沉,柔软毛绒的触感隔开靴底传递而来。嗯?怎么回事?脚趾轻抓,梁渠心知自己坐坛,坛面硬如玉石,不该有如此触感。睁开眼。黄灿灿的烛光为帐内奠出底色,锦衣窄袖的奴隶们跪地匍匐,用膝盖顶住地毯,磨蹭前进。他们双手高高捧举焦黄芬芳的烤肉、羊奶,放眼望去,长而厚软的羊毛绒毯铺有千步之远,如有蜈蚣蔓延爬动。梁渠为其中一节。“哈哈哈!”男人的大笑震得地面轻颤。目光吸引往上。耀眼的金光刺得瞳孔微缩。梁渠心中轻哗。纯金王座?肉山魔王?龙人族大长老身高七尺五,足两米五,临到跟前,需抬头仰望,属于梁渠见过的最高者。然眼前“肉山”,两缕胡须捻成小辫,高高弯翘,仅坐下就不逊色于大长老,长宽更是接近一比一。浑身赤裸地袒坐于黄金宝座,其下九位女子不着片缕,缠绕牵挂,或坐或偎。可汗?梁渠无端生念。“倒酒!”肉山魔王大喊。阔肩上的女子踏住胸膛,足踝处银链闪亮,她轻抬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如高山之巅融融的冰川瀑布,蓄满“肉山”大嘴,冲漫过余下女子肩背,最后流淌入绒毯,浸没消失。等会。肉山魔王如此高大。目光往下。嘶!“肉!”“蜈蚣”挪动。梁渠小臂一轻。“肉山魔王”抓出肉块,却不吞吃,五指张合,捏出金黄诱人的羊肉油脂,继而托下肩膀上的女子,用力往美人身上涂抹。从脖颈抹到腰身,再抹到大腿,最后落到小小的足掌之间。白皙的皮肤泛烁亮光,透出桃红,好似一只芳香乳羊。啪嗒!油脂流淌,滴落足尖,于梁渠面前溅出一朵小小油花。可汗仰天大笑。此情此景。梁渠忽有所悟。头一回坐坛,感悟天人合一,他的目光无穷远尽,辨出天地脉络,阴阳昏晓,徜徉江河高山,大自在,大痛快,仿若无所不能。第二回坐坛,前半程不变,后半程截然相反,畅快之际,无端来到眼前境地。换作旁人,少不得惊慌失措,以为太多宗师残余喂下,天坛内的“魔影”蜕变为“心魔”,魅惑坐坛人心志,陷入幻景。唯独经历三次川主斩蛟的梁渠明白。领悟完境界。该学技术了。故,燕东君呢?献出烤肉美酒的奴隶来到帐外。霎时间,冷风扑面,风雪裹发,帐内、帐外完全两个世界。天地萧瑟,大雪狂落。白茫茫的天地间空旷无物。但梁渠仍在坐坛,天人合一之境尚未脱离。耳畔、心头,脚步回荡。目光投向无穷远处。风雪之中,人影徐徐挪行,一步一脚印,踏出一条清晰的雪路。万籁俱寂。望见那自极远而来的身影,梁渠内心平静。相隔百里,风雪茫茫,欲望清一人,听出一人,天方夜谭。然而,天人合一,一切皆如掌上观纹,偏愈是清晰,愈能知晓来者恐怖!风雪之外,神山倾倒。无处可逃!人影落下的每一步,皆如星辰坠地,神龙翻身,隆隆之音震彻心神。苍茫且浩大。恍惚间。风雪洞穿,阳光蒙散。梁渠仰面。炽灼无比的意志升腾高空,其形如山、其状如神,其势如骄阳烈日!连日风雪降临的乌云都被驱散,久违的阳光与刺骨的寒意一同落下!“燕东君!”巨吼震荡,金帐炸裂,无数奴隶口鼻喷血,暴毙当场。可汗拖行大刀,纵地狂奔。千百道践踏响作一声!……“五天了。”望斗里,蓝继才拍下最后两份宗师残余。徐子帅松开肩背,靠住船沿,默默计数师弟坐坛时日。七天焚香沐浴,五天入定坐坛,距离自平阳进发足一十三日。船愈北,天愈寒,凡有雨水,落下必为冰霜。整半月,淮江下两场大雪,没淹天坛,然无人敢登杆擦拭,生怕惊扰到梁渠入定感悟。军汉绑好船帆绳结,行经甲板。徐子帅喊住问话:“再有几日能到帝都?”军汉抱拳:“回大人,如今已至沧州,再有三至五天,二十五日前定能赶至帝都!”“正好赶上年节啊……”徐子帅放下心来,转头再问杨许,“大师兄,阿水接连三回坐坛,不会直接洞开玄光吧?”“不会。”杨许远眺江面,“洞开玄光同天人合一相近,皆以自身冥合天地,然个中机缘,不单靠领悟,自身太过微渺亦无法冥合,故唯有狩虎上境,三重楼圆满者方能觉悟。”“阿水不弱吧,狼烟摁着狩虎打啊。”徐子帅想到大狩会。“此微渺非以强弱区分,应为全与不全。”“何谓全?”杨许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什么太好的例子,伸手抓住木质船沿:“好比有两个木球,大小不同,一个小而圆,一个大而有缺。所谓洞开玄光,要圆非大,故后者反不如前者,只是三次坐坛不容小觑,以小师弟天资,记住大半不难,待得三重高楼耸立,自身圆融无缺,洞开玄光水到渠成。”“那不还是直接洞开玄光,板上钉钉,暂时不显呗?”杨许微怔,失笑。“没错。”“啧啧。”徐子帅咂舌。有的人狩虎入臻象,一生半步未进。有的人狼烟入狩虎,已经进有两步。洞开玄光、熔炼百经,两张晋升手牌牢牢攥紧,不知要羡煞多少大武师。“朝廷真大方啊,八份残余。”杨许摇头:“大不大方,全得看人下菜,先前未听蓝先生说,上一位狼烟入狩虎得坐天坛的正为袁遇文?不做到天下第一、天下唯一、寻常人哪有机会?”交融灵光远小于洞开玄光,洞开玄光远小于天人合一。朝廷用能助人天人合一的天坛,给人抓取灵光,无疑杀鸡用玄兵,亏到姥姥家。故唯有一种可能,杀的不是“鸡”,而是“九天玄凤”! 第六百五十七章 建屋起楼 轰隆!轰鸣震耳,肉山横掠而出,金帐炸作漫天花布。噼里啪啦。无数血肉坠地,一只断裂大腿混杂其间,落到梁渠怀中。大腿白皙如玉,足腕处银链垂晃,趾甲用凤仙花染作鲜红,端是条美人腿,只是颇为滑腻,淡黄的羊油为冷风吹干,硬成结块。随手抛飞。梁渠逆行人群,顶风上前,借助天人合一,规避危险。刀风吹散硬化的积雪,方圆数十里裸露出褐色大地,斩痕交错。无数奴隶抱住金银器皿,擦肩逃窜,然而纵横的罡风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生还机会,运气不佳者,纷纷化作血泥,同崩裂的器皿一块冻结在地面。高空中怒吼荡云。“燕东君,安敢来北庭寻死,今日我便要大乾再死一武圣!”“燕东君,你太过狂妄!安敢以为天下无敌?千里外乞颜可汗一至,你焉有命活!”“燕东君,你想挑起两国交战?你能担起生灵涂炭之罪么!”“燕东君,你我无冤无仇!缘何要来毁我部族!”“哈哈哈,乃蛮,废话太多,神兵铸成,拿你试枪!”乃蛮可汗眼中闪过惊愕。就在人影出口瞬间。外界。蓝继才正巧把宗师残余倒入天坛之中。顶风靠近的梁渠福至心灵,视角陡变。再回神。梁渠手持一杆玄铁长枪,踏立虚空,掌心枪柄不为细腻的木质,反如层层迭迭的致密龙鳞,握入手中,像是握住一条活的长龙。来了!梁渠全神贯注,类似场景他经历不下三回,再熟悉不过。有天人合一境界加持,如虎添翼,无非……砰!如山岳倾倒,枪尖触碰刀刃的刹那,梁渠只觉有无数信息粗暴地塞入自己脑海,狂轰滥炸,仿佛那一枪不是冲向可汗,而是戳进了自己的颅骨之中,甚至搅动了两下!顷刻之间,乃蛮可汗三米大刀寸寸断裂,眼球充血爆裂,留下两个空空血洞。噗嗤!长枪贯穿胸膛。犹如水袋被一下戳破!庞大的肉皮紧紧贴住可汗骨骼,狰狞惧怖!“痛快,痛快!”长笑冲天。“消耗得好快。”蓝继才惊诧,低头望向空空如也的陶罐。他确实倒干净了残余。头一回,两份残余,坐坛一天半。第二回,四份残余,坐坛三天半。第三回同样两份,怎么一晃眼的功夫消耗掉大半?天坛中央。梁渠闷哼一声,口鼻流出血迹,浑身气息陡降。“嗯?”唰!数道人影闪至蓝继才身后。龙炳麟、龙娥英、杨许……“莫大人!”蓝继才当即寻求场外援助,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按理除非心志薄弱,为“魔影”困扰,陷入幻境,正常坐坛,不该有危险啊!人影轻闪。枯瘦的老头立足对面桅杆之上,扫上两眼,淡淡道:“天资聪颖者,能与坛主真灵交融,习得其一二分本事,狼烟与夭龙差距太大,期间经受冲击,自会如此。”蓝继才听出言外之意:“那就是无事?”“无事。”果不其然。梁渠口鼻流血后没多久,气息恢复平稳,甚至比先前要强上数筹,多出几分锋锐,似长刀开刃。场内众人松下心神,稍加观望,落回甲板。天坛内,宗师残余飞速消耗,梁渠贪婪地接受最后的余晖。与川主斩蛟截然不同的体会。川主的一枪,给梁渠的感觉就好像游戏里硬学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技能,日后按下对应的按键,就能打出相应的招式。效果不错,但除开技能之外,没有任何额外收益,依葫芦画瓢,没了葫芦,压根就画不出瓢,平日出手,该如何如何。燕东君的真灵技艺不同。许是境界层次没川主高,加之有天人合一的辅助学习,梁渠收获太多太多,一时间有吃撑的感觉,只能暂时先囫囵吞枣,拼命记住全部感觉,埋藏入记忆之中,待日后再慢慢咀嚼。好东西!真真的好东西!雪落雪停,日起日落。一晃眼,再两天过去,夕阳铺洒江面,撒有碎金。楼船往积水潭去。挨近帝都,江面上商船渐多,终是显出几分繁华派头,且去往帝都的大船,无一不有背景,全不如外地那般畏惧金叶船。好奇心浓厚的,甚至故意靠拢,打探为何船上有人高坐。而天坛早已恢复死寂。宗师残余消耗完,蓝继才第一时间封存,免得损耗到坛内真灵。但梁渠依旧没有从入定中苏醒。万幸,愈发浑厚的气息显示出他并无大碍,稳中向好。“哪家的少年郎,年纪轻轻,积蓄如此丰厚,莫不是要入狩虎?”三层楼高的舫船之上,长衫青年扶住船栏,打量梁渠,暗暗惊叹。自己年近三十,堪堪地桥,对方似乎更比他要小上数岁。“呦,这不是宋季立吗?你不去北岭修行,来帝都作甚,怎么着,今年你回家过节?”宋季立闻声回头,看清说话之人,哑然失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柳兄,一晃三年,难得有空,肯定要回家看看,莫非柳兄不是?”“嘿,还真不是。”柳乔生挥手,舫船舱室内走出一位丰腴女子,让他揽入怀中,抱紧腰肢压靠在船栏上嬉笑,再抬头,“我比你早两日归京,今日乘船同朋友赏雪出游罢,宋兄若不急一时半刻,不妨上船,大家结识结识?我请客!”宋季立心头大动。赶路枯燥,更有人请客,确为雅事,正欲转身跳船,突然,他耳朵一动。噼啪!江风中传来了细微的脆响。“这是……”柳乔生目光微凝,跨过大船,望见了对面的金叶船,再看船上人影高坐,立即明白此前的宋季立在看什么。“要突破?”两人对视,皆有惊讶。先前明显是血气激荡增生,致使筋骨摩擦的脆响。“如此年轻,莫非为皇室子弟?”噼啪!一声之后,是第二声,第三声……倏尔。绵密的脆响炸成一片。越来越多的人注意此处,靠船而来,期间不乏有见识卓越者,注意梁渠身下所坐之物。那是……天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舫船内,数位年轻人披上外衣来到柳乔生身旁,顺其食指遥望,见到梁渠容貌,皆生出几分震惊。“好年轻,二十出头的大武师?”话音未落,脆响渐微,不是消失,而是被更宏大的海潮冲刷声淹没!几乎潮声大作的瞬间,灼灼红光透体而出,楼船金叶霎时间染作血叶。水浪退避。沫花迭迭。高坐之人踏风入定,浑身绽涌红光,连天边的夕阳都压制下来。而他身上的磅礴气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炼凝聚,层层涌动!十丈,二十丈,三十丈……转眼。血柱冲破云霄。醒目飘扬!(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八章 高高壮壮的良家子 轰!轰!闷雷炸响,震彻江面。血龙蜿蜒腾升,张牙舞爪,矫游长空。江上游人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满江血红,究竟是夕阳所致,亦或高坐破境之人!公子哥们张大嘴巴。他们绝非是没有见过狼烟入狩虎的乡巴佬,却从不知晓破境能有如此雄声壮势!徐子帅后退三步,伸出拇指计量,黄州大狩会时,梁渠血烟高达三十余丈,如今再量,翻出小一倍,五十有余!师弟真乃神人也!无数船只靠拢围观,张望新奇。蓝继才振臂高呼:“诸位,再往前五十里,转进积水潭,进了积水潭!大大有赏,大大有赏!”“进潭!进潭!”蓝袍方冠者高喝。皇城已在视线之内,楼船冲入积水潭,定能名动京城!值此年节,万国来朝,正为宣扬圣皇神威的大好时机啊!整艘楼船的军汉参透关窍,精神大振。时不我待,该当立功!噗通!龙炳麟、杨许二话不说,脱去衣裳跳入水中,来到船底托举宝船。徐子帅等人亦下到舱室,夺过军汉手中船桨,奋力滑动。楼船两侧,羽翼展开。江豚奋力甩尾,浩浩荡荡地滑水前进。船首位置。军汉挥舞信旗,教江面上的所有游船退避让路,偏有没眼色的愣头青,不知太慌张亦或如何,不退反进,横亘江心。军汉匆忙打旗,指挥转舵。蓝继才捋一把山羊胡,反手按住汉子肩膀。“冲上去,撞它!”说时迟那时快,再避让已然不及。砰!船头撞碎,板甲炸裂横飞。整艘横江大船拦腰截断,两头高翘,徐徐沉没,金叶宝船毫发无伤,横穿而过。寻常舫舟焉能同宝船相比?甲板上的公子哥,大小姐统统落入水中,化作落汤鸡,破口大骂。“无缘无故,纵船撞船,定要参本!”噗!江豚喷水,将喊话的公子哥滋入江中。眼见金叶船如此霸道,更远处的大船不敢触霉头,火速避让。“莫非真是宗室子弟?”柳乔生,宋季立面面相觑,暗自猜测。二十出头入狩虎,配合如此威势,的确天资非凡不假,然若不是皇室子弟,未免太兴师动众。呼呼!天坛之上,梁渠盘膝不动,全身肌肉痉挛似的跳动。神魄与气血交融,直似冷水浇泼热油,腾燃出熊熊大火,炙烤身心!痛!剧痛!寻常人把握不住,贸然尝试,恐当场神陨身消,化为灰烬!“难怪狼烟入狩虎,非要抓取一抹融合灵光,抓不住怕是当场就死了,侥幸存活亦要元气大伤。”内视己身。三条大龙虬结扭动,目光穿过大龙躯壳,条条大脉小脉显化出的龙筋、龙骨齐齐蠕动,冲脉与心脉之间,半透明的薄膜生成。建屋起楼,埋种神通,自当以铸墙为先!梁渠放空心神,回忆天人合一之感,不停地搬运气血,调动神魄,让双方接触融合。此刻就像要将两块不同的钢材锻打融合,温度,锻打,技艺缺一不可。任何一处细节失手,不仅造不出强钢,就连原先工整的两块铁片亦会相互渗透杂质,化作扭曲废铁。好在经历过天人合一,梁渠早已是一个技艺纯熟的老铁匠。两块钢材的接触面缓慢相融。……江风徐徐。浑身筋骨轻轻鸣颤,血液流动如潮似海。梁渠陷入唯我的入定,对外界环境无知无感,全身心地投没交融。他乃奉旨突破,皇城脚下,倘若有人妄动且得手,那大顺担不起这天下第一。少顷。第一缕神魄与气血相融的玄妙气机衍生,五十余丈的血柱狼烟再度拔高!许多大船尾随其后,奋力追赶,意欲共入积水潭,见此情形,惊呼阵阵。“涨了,又涨了!”“开始突破了!”“什么,开始突破?不是突破完了吗?”“怪,没突破就有五十余丈?真为人乎?”“六十!不,六十多!”“地大物博,才人辈出啊。”“不知可有婚配?”江面之上,画舫之内,莺歌燕舞,群芳环绕。今日来取乐的客人同大顺人多有不同,颇有“奇装异服”之感,言谈之间,更是充斥着浓浓的异域口音。来自小国的使臣们放下酒杯,默默注视漂行而过的宝船,内心无不感叹。大顺真如煌煌天日,光芒普照,直烘得人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正当众人翘首以盼,或喜或忧或妒之际。嗡~血柱自六十余丈直冲到八十余丈!如此突兀变化,所有人心知肚明。不消说。只有一种情况。成了!壮哉!几乎是血柱腾升的瞬间,江面响彻滔滔浪潮之声,如百川归海,回荡不歇。蓝继才神情振奋,挥笔舔墨,笔走龙蛇,澎湃之情一如江面水浪涛涛。其下同僚,纷纷动笔。“今我朝有十八岁之狩虎,远胜昔日袁遇文,岂不言文治武功,远胜于太祖乎?”“祥瑞!福瑞!”“天佑我大顺哉!天佑我大顺哉!”楼船之外。游船、商船、货船,无数人自舱室内走出,甲板上人影重叠交错。“突破有八十丈,史书罕见。”“能亲眼见证,三生有幸。”“快到积水潭了,不知圣皇能不能看见?”各色行船之上,议论繁多。无论突破者是谁,今日皆给人增长了眼界。呼!剑吐白气。梁渠再度内视。冲脉与心脉之间,楼墙建立,狩虎已成!血养神,神养血,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无怪狩虎能一眼瞪杀旁人,骇得人肝胆俱裂,多半归功于神魄融合。”神魄与气血结合,梁渠体内不再为单纯的气血,而是一种更为玄妙的真气!但这显然不是他今日突破的终点!有一再有二。狩虎一境六墙,方满一楼之需,此时再埋下神通种子,称之为下境。于是乎。闭目再凝。仅仅片刻,八十余丈的血柱再度拔高,来到九十有余!哗~“莫非为第二面墙?”“该当如此!否则岂不辜负如此澎湃血气?”“未突破有五十余丈,世所罕见,倒算正常,但第三面墙却不大可能……”梁渠不知外界讨论了什么,倘若能够听见,定会深以为然,因为当他着手凝聚第三面之时,面临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气血不足!然而梁渠从不打无准备的仗!獭獭开!念头微动。獭獭开四肢着地,冲入厨房,再出来,两爪各托一长盘。清蒸宝鱼横躺其中!海商处得来的四条珍奇宝鱼!去掉干净鱼刺,拔净毒刺,毒囊,单留下最为肥美的鱼肉!目睹此情者无不诧异。“现吃现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纵使丹药入腹,亦要消化吸纳,转化为‘本’,有用吗?”“莫非特殊体质?”境界突破全靠自身积累之“本”,临时吞服宝物借此突破,绝对来不及转化,此举同四关入奔马时并无差异。然水泽精华不同!精华作用于泽灵,泽灵反哺,即为梁渠自身之“本”!两口下肚。【水泽精华21456】【水泽精华31277】好厉害的宝鱼!一条竟有二至三万精华!梁渠瞳孔微颤。四条下肚,气血澎湃升腾,泽鼎内蓝潮高涨。【水泽精华:十二万四千】未有迟疑。十二万精华统统汇入泽灵!【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2%↑)】四肢百骸间,气血再升!一鼓作气!嗡!嘭!嘭!嘭!金叶宝船气势如虹,奋力撞开河口大船,载着梁渠直直冲入积水潭中。轰!楼船大震,万浪溃散。无与伦比的庞大精气一飞冲天,粗如梁柱,洞穿层云!所有人怔怔无神,仰望壮观。“多高?”“百……百丈!”“百丈!”望月楼顶。圣皇拍栏。“高高壮壮的良家子啊。” 第六百五十九章 显摆 京城积水潭。涟漪一圈一圈地荡开。百丈血柱冲天而起,惊飞云中鹰隼,彻底宣告梁渠的到来!炊烟袅袅,饭香火燎。家家户户夹两筷子菜,手捧饭碗跨到门外,顶着冷风眺望夕阳下的红柱,不知发生何事。其势之高,其威之广,其状之大,仅次皇城望月楼!巍峨兮。望月楼顶,人影斜立。单凭一句高高壮壮的良家子,总管太监知晓圣皇心中究竟有何等欢喜,绝不亚于亲族长辈对小辈道一句生得虎头虎脑!“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叱起文武业,可以豁洪溟。陛下文德武功,卓冠无伍矣!”“哈哈哈,好一个可以豁洪溟!”圣皇不住抚栏,“闲时读了不少书?”“多为杂书诗词,无半分真才实学。”“且去问问,多久晏食?”“内臣先前问过,莫约三刻。”总管太监听出言外之意,紧接道,“梁水使适才破境,恐要好些时辰调理。”“无妨,传我口谕,梁卿家能显摆多久,就显摆多久,教万国使臣看看,教天下人看看。此外,告诉御膳房,推迟晏食,朕要同梁卿家共宴!”“喏!”……夜幕降临,万船相会。画舫灯笼高挂,炽烈的火光照得满江橘红。今夜二十二日,天空月亮尚圆,血柱不消,依旧清晰的显耀人前,轰动京城。赤红的末端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如烟似雾,没入水一样的银云里。梁渠入定未醒。百丈血柱犹有增长,只是不再如砌墙时猛涨高升。雄浑至骇人的蓬勃精气氤氲裹挟,令梁渠沉醉于豁然洞开的修行奥妙之中。神魄与血气相融汇聚的真气蔓延体外,直好似生出五感之外的第六种感知。狩虎,来自生命层次的蜕变!天地大有不同啊!噼啪!火星纷扬。周遭船只围而不散,烤火抱团,碍于先前金叶船之霸道,他们不敢打搅,再见无人下船,只得各自猜测船上之人身份。宗室子弟?武圣之子?蓝继才懒得理会庸人,叫来人去订上一桌好酒菜,送到楼船甲板,同船上将士们大快朵颐。“蓝先生,咱们不入宫吗?”徐子帅问。“皇城外为积水潭,皇城内为太液池,两者本为一湖,宝船入了积水潭,圣皇焉能不知?”蓝继才馒头沾汁,大口吃菜,“咱们老实候着就行,要不了多久,圣皇指定会派人来给赏。”“许久未见,蓝先生一如既往的豁达啊。”小舟飘晃,轻轻靠近。数道人影轻跃上船,为首者面白无须,持搭拂尘。“呦!李公公!”蓝继才拍下筷子,拉开板凳,“锦绣园的好酒好菜,坐下喝两口?”李公公摆手:“不及蓝先生洒脱,更不敢耽误正事,今夜某特来传圣皇口谕。”圣皇口谕?众人紧忙起身,作揖下拜。“恭听圣皇口谕。”天坛之上,梁渠耳朵微颤,正欲睁眼。李公公率先抢断:“梁水使莫动!千万莫动,天大地大,修行最大,误了修行,某担待不起,您坐坛上听着便是。”梁水使?围观的公子哥们捕捉到关键词,苦思冥想。姓梁。非为宗室子弟,豪族大户。水使……衡水使?河泊所内任职?无奈信息太少,大家单凭如此两项,实在分辨不出何方神圣,只好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口谕内容。万籁俱静,李公公清清嗓子:“梁卿家能显摆多久,就显摆多久,教万国使臣看看,教天下人看看。”嘶~这般亲切?不待大家惊诧。李公公继续道:“此外,圣皇教御膳房推迟了晏食,邀请梁大人调理完毕,入宫共宴。”干!人群直接炸锅。不是,你小子宗室私生子啊?狼烟入个狩虎,怎么就能够同圣皇共宴?獭獭开听得周围人的惊呼,挺胸抬头。“不合理啊。”宋季立摩挲下巴,匪夷所思。放到外省,除开几个特殊地界,狩虎大武师非同小可,足领一军,把持一县。稍偏远些,当个土皇帝亦无不可,相当不凡。但不好意思,这里是京城!满城的武功勋贵,一青砖砸下去能砸到一大片狩虎大武师。莫说大武师,伯爵、侯爵的,谁家往上数,没个宗师爷爷,太爷爷?有口谕,已经够离奇,更没见有能和圣皇共宴的啊!金叶船甲板上,李公公揭开红布,分发赏银,上至蓝先生,下至水夫、江獭,人手一个大元宝。獭獭开捏住元宝狠咬一口,留下两个尖牙洞。柳乔生目视梁渠相貌,灵光忽闪。“莫非这小子周岁不满二十?甚至没满十九?”“没满二十?”宋季立皱眉。“世上真有不满二十的大武师?十四五始修行,三四年自四关冲到狩虎?天下闻名的柏宗师亦要二十后到的大武师吧?”“怎么没有,十几年前就一位,姓袁名遇文,十九岁五个月破的大武师。”柳乔生印象深刻。“袁遇文?”余下几人面面相觑,“我等怎么没听过?”“莫来诓骗我等,如此年轻的大武师,怎会籍籍无名?”“因为袁遇文死了。”“怎么死的?”“干女人干死的。”“?”场内的公子哥咽口唾沫,不约而同地松开手中腰肢。“大武师还会马上风?”“不是马上风。”柳乔生简单说一下南疆圣女和袁遇文的“爱恨情仇”。丰腴女子不禁捂嘴:“好丢人的死法。”“……”“等会。”宋季立抬头,“按柳兄所言,不无可能。”非宗室子弟,非豪族大姓,结合此情此景,套入进去,整个事件逐渐合理,开创狩虎纪录,背后的意义就不单单是大武师那么简单。“难道此番为奉旨进京破境?”“能与圣皇共宴,此子大抵比袁遇文的十九岁五个月更短。”众人猜个八九不离十,对视之间皆有震撼。真要不到二十,眼前的小子绝对是个牛逼轰轰的奇才,横压天下同辈,日后史官著书列传,少不得单开一篇章节!场内聪明人不止一个,尤其知晓天坛作用者,消息当即插上翅膀,飞一样传遍整个帝都,酝酿发酵。“不满二十的大武师?”画舫内,使臣咋舌。先前血柱之高,足够骇人,未曾想突破者居然如此年轻。众人不自觉地抬手抹汗。大冷天的,竟会觉得潮闷,定是火炉烧得太热!挨近火炉的使臣握住铁钩,夹出两块炭火。“此前听闻北庭有部族出了个少年英雄,年仅十九又八月,成就狩虎大武师,如今看来,弗如大顺远矣。”“哦?十九又八?”“不知大人所谓何人,好教小女子开开眼界。”女子斟满酒杯,依偎靠上。“好好好……”“呼。”不好教圣皇久等,半个时辰后,梁渠消化所得,收敛气息,积水潭上方的红柱徐徐溃散。奇观消失。凑热闹的百姓搬上小板凳,各回各家。积水谭内。楼船队伍分作两路。杨许领上自己的师弟师妹,去到徐府拜访徐文烛徐将军。梁渠、蓝继才携上户籍文书,坐上小船随李公公入宫。月光无声流淌。数十丈高的城楼夜色下高耸而立,红旗笔直,剑指向天尽头的浮云,威严之感扑面而来。临近宫门。梁渠从袖中抽出银票,趁左右无人注意,塞到李公公袖中。礼多人不怪。“李公公,不怕您笑话,小子打渔出身,单上过一年书院,大道理懂一些,细枝末节的知道不多,头回入宫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您多指点指点。”“梁大人说笑,您尚且读过一年,我们打小入宫,那可是一年书不曾读过,且于旁人而言,某定要叮嘱两句,您的话,某建议该如何如何。”“何意?”“礼弊则伪,朴散在华。”李公公拢梳拂尘轻笑,“梁大人岁数小,自幼乡野长大,凡此种种,陛下尽皆知晓,且陛下本就欢喜,便有失礼,亦为率真,故坦易其心胸,真率其笑语,疏野其礼数即可。”梁渠若有所思。“多谢。” 第六百六十章 早已显名 皇城绵延耸立,月光笼罩,蒙蒙如一头蛰伏大地的银虎。咚咚咚。铰链盘动,大门洞开。天地匡阔,一览无余。李公公撤出三步,甩开拂尘躬身作引。“梁大人,请吧。”黑漆漆的门道望不到尽头,神似猛虎张口。梁渠心生震撼,正欲抬脚跨入,余光忽地瞥见李公公和蓝继才挪动步伐,往旁边的小门里去。“蓝先生、李公公,您二位不进?”李公公驻足回头。“梁大人,午门有五道门,您走的是午门正大门,咱们可不能进。世上能进这午门正门的人,唯有四种,其一为圣皇;其二为婚礼庆典时的圣后;其三为传胪大典时,科举、武举前三。于此以外,所有的王公贵族,皆从西侧门进出皇宫;三品以上文武百官,皆从东侧门进出;倘若三品不到,该从左右掖门进出。”“我非科举、武举前三!”梁渠警惕。豹子头林冲带刀误入白虎堂的故事从小听到大,可不能稀里糊涂地丢了脑袋!“故您属第四种,昔日龙象武圣、柏宗师亦从此门经过。”李公公不慌不忙地指向上方,“梁大人放心,圣皇特传,您放心大胆地进便是,要不然,甲士们不敢无缘无故给您开门。”梁渠抬头。城楼两侧的甲士肃穆,虎铠披肩,个个气势雄浑,分明有狩虎实力!狩虎看大门……真有几分飞升去做天兵的意味。幸好自己排第一。梁渠跨步入门。此情此景,教无数人望在眼里,惊在心里,狂奔着向自家主子汇报。倘若此前仅为猜测,今夜进了午门正门可就坐实了!不得了。狼烟入狩虎,全新纪录!天下恐要再出一奇人!……李公公和蓝继才穿过掖门,快步汇合,领上梁渠继续往前。步履移动,目光扫视。头回入宫,说不好奇是假的。奈何不好失礼多看,梁渠眼珠挪动,全用余光默默观察。大!非常大!瑰艳奇伟,殚不可识。宫殿、门庭、楼宇动辄十数丈,数十丈,飞挑的屋檐足以遮蔽月光。烛影摇红,层层的华丽展开,就像是千瓣的金花层层绽放。真真的富丽堂皇。其次为温暖。皇城外寒风刺骨,河水冻结,家家户户屋檐下悬挂冰凌,皇城里头和春天没两样,呼吸间亦不像外界干燥,水汽湿润丰沛,散有花香。舒服。梁渠深吸一口,清爽之余分出心神压住泽鼎,免得误收什么宝贝。途中不知穿了多少迷宫一样的小道,跨过了几道记不住名字的高低大门。直至某处花园口,年长太监领几个小太监候立。李公公问候:“大总管。”“蓝先生可曾探究明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明白对不起我卜算半生,又焉敢坐坛?”蓝继才献上一沓厚厚文书。里头有平阳府内各级官员的问候,亦有近来状况的汇总。当然,最主要的仍为梁渠的户籍信息,出生年月,外加闪动光泽,写有生辰八字的黄符。文书转送入园。少顷。小太监出门耳语。总管侧身让路:“梁大人请。”踏上芳芳草坪。梁渠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张长长方桌,摆满各类珍馐,无物不有……草尖轻晃。铜火炉咕嘟咕嘟地沸着,辛辣的红油滚动,年轻的太监用火钩子拨开炭火,细细的火星飘起来。方桌上竟是支着火锅!整个小花园独坐一人,往锅里下货。望之年过四旬,青袍博带,外头罩一件羽织长衣,腰间系一枚田黄石坠。毫无疑问,眼前之人,正是掌管整个大顺,权力至高之人!“陛下,梁大人和蓝先生到。”“陛下。”蓝先生弯腰行礼。梁渠紧跟:“陛下。”“私宴,不必拘谨。”圣皇挥袖,“朕候了你两个时辰,早已腹饿,来人,赐座。”总管搬来座椅。两张分列左右。梁渠心生紧张,正犹豫去哪一张,蓝继才已经自来熟地坐到对面,伸出筷子捞肉蘸料。“蓝卿倒一如既往,本色不改。”“陛下您这话说的,您叫我来,不就是给这小子打个样?要不无缘无故,轮得到我上桌吃饭?这可是个难差,臣得抓紧吃回来。”圣皇浮笑,望向梁渠:“见到了吧,蓝卿如何,你就如何,回头莫说入宫赴宴不曾吃饱。”“多谢陛下。”有蓝继才前头顶着,梁渠一下子压力大减,少了几分紧张,多出几分期待,恭敬地坐到左边,跟随蓝先生并筷捞货。坐坛数日,滴水未进,他真的很饿。夹出一块烫得卷曲的鱼肉片。【水泽精华107】嗯?目光微亮,连夹两筷。“梁卿家对桌上铜锅眼熟吗?”梁渠目光从鱼片上收回,未等措辞答话。圣皇抬起盘子,亲手拨下整盘羊肉。“两年前,吉安侯家的三公子,花费五千两白银买了个锅底方子,送到京城来,不作涮锅,唤作火锅,不入锦绣园,单凭此另开了几间酒楼。生意火爆,人满为患,只是没赚两天银子就让隔壁安泰侯学了去,甚至加以改进,味道比原先更好,抢走了大半生意。至此,整个京城刮出一阵辣旋风,原先的古董羹有小半改作了火锅铺,味道各有千秋,天一冷,满京城的香辛料味。吉安侯不服,跑进宫来吵着要朕主持公道,说是剽窃,朕没理他,却着实好奇,什么样的美味能教人如此流连忘返。”吉安侯。项方素的爹呗。饮食生意果然不好做。梁渠咂摸,见圣皇停顿,立即接话:“陛下以为火锅如何?”“一般。”“唔……”话题怎么聊死了?“朕初时适应不来这刺激辛辣的口味,觉得不雅,吃个饭额角淌汗,架不住皇后爱尝,天冷总要支一个小锅,慢慢的,朕也逐渐适应,体味到其中妙处。”“有何妙处?”蓝继才捧哏。“只要喜欢,山珍海味、苗尖草花,你都可以进来滚一滚、烫一烫、熟一熟。你带着我的香气,我沾上你的滋味,好似浑然天成,又各具特色,界限分明。尤其一家人围坐的热闹劲,吃两口,淌汗的淌汗,脱衣的脱衣,没了礼仪拘束,敞开心扉。朕以为,普天之下,再没有比共守一口火锅更能激发人谈性的食物。”蓝继才听得不对味。说来说去不就一口涮锅吗,值得圣皇说道那么多吗?他想了想,惊讶抬头。“火锅是你搞出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陛下北征、东渡,引入诸多奇异香料,小子焉有条件创造美食。”“哈哈哈!”圣皇大笑起来,从容而高兴,“拼音、火锅、船锚、鲛绡……梁卿家身在平阳,闹出的动静,其实早到了京城,入了皇宫。”“鲛绡?什么鲛绡?”蓝继才不解,前三样他知道,鲛绡和梁渠有什么关系?圣皇未加言语。总管挥手。侍女手捧托盘,排作长队,依次入园。迭边罗裙无不开衩到膝盖,走步间裙角摇晃,鲛丝露曳,油光水滑。蓝继才瞥一眼,险些呛出肉片。梁渠本来吃得高兴,见此情形大为尴尬。(本章完) 第六百六十一章 混出名堂 侍女摆放托盘,晶莹剔透的鲜鱼肉昙花般盛开,裙摆下的各色鲛绡着实吸睛。梁渠没想到会出现在这种场合。好在火锅腾冒水雾,掩住了神色,经历初时的尴尬,尴尬的氛围渐消渐散。所谓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世界远没有想象的保守。干饭干饭!多吃少看!【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3.1%)】【水泽精华:七千二】铜锅前。烟火滚滚。梁渠专心致志,埋头吃肉。盘子里的绝对是好宝鱼。实力地位渐高,梁渠如今吃到的酒席多不一般,大半宴会上皆会蒸一条宝鱼,精华少则数十,多则上百,但眼前这顿,绝对是他吃过最富裕的一趟!短短片刻,汲取到的水泽精华不下三千!狼烟入狩虎,精华消耗一空,正好作以补充。且像圣皇说的,吃到火热,脱去外套,的确让人再消三分拘谨。自然。中间主要属圣皇没什么架子,谈话技巧颇高。简单的开个场,顽笑几句,就谈到现状,从年龄说到近况,如沐春风。梁渠有什么答什么。蓝继才筷子搅拌酱料,目光扫视,啧啧称奇。倒没什么忌讳。宫廷侍女分两种,一种为普通宫女,多干粗活,地位不高,另一种为官员乃至世家之后,见识不凡,知书达理,往往跟皇子或娘娘,可以选为妃嫔或指配给宗室王公大臣子弟。倘若与外族有个什么联姻,亦会从中挑选,认作圣皇的干女儿。眼前众女无疑属于后者。梁小子回避得太刻意,少见多怪。聊着聊着。圣皇突然道:“朕观你元阳未失,好事,耐得住性子,可有心怡女子?”梁渠稍加思索。“算有吧。”算有?蓝继才撩起肉丸,面露不满:“你小子,有就是有,没有就要没有,什么叫算有?”圣皇猜测:“龙女?”梁渠惊讶:“陛下怎么知道?”“我登临望月楼,见楼船上有一高挑女子,生得貌美,然如此身高,不似正常女子。”蓝继才恍然:“叫龙娥英那个?确实漂亮,倒属人之常情。”梁渠挠挠头。“就是她,兴许是小子修身养性的功夫不到家,亦或修行境界不够,有时候见到她来面前晃悠,依旧会有些本能冲动。”“你是男人,有冲动不是很正常,这就是喜欢!”蓝继才言之凿凿。“……”圣皇颔首:“睹貌而相悦者,人之情也,同修身养性何干?袁遇文那般沾花惹草绝不可取,却也不必过于拘束自我,凡事顺其自然,你若能娶得龙女,于我大顺亦算好事,朕亲自赐婚。”蓝继才疑惑:“怎么着,她看不上你?不应该啊,你相貌修为全不差。”“不是看得上看不上吧。我们二人像上下级,我说什么,她就去干什么。”龙娥英性子平淡,日常表情都少。梁渠修行《万胜抱元》,又主打一个修身养性,始终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且保持元阳还对宗师之前的修行有裨益。砰!蓝继才拍案。“给她花钱!女人就吃这套,吃完饭,我带你去帝都的天舶商会总会,选一个天工匠人,亲手打一套好首饰!”“不可,焉能如此粗鄙?”圣皇摇头,“虽复沉埋无所用,犹能夜夜气冲天……”“陛下,您常在宫里头,不知道外面行情,咳,不知道外面情况,现在外面的女孩都现实得很……”“风俗者,天下之大事也,朕观天下,蓝卿偏望一处,你少去青楼,观感自然大有不同。”“管中窥豹……”“盲人摸象!”圣皇同蓝继才争执起来。侍立的总管欲言又止。蓝继才青楼常客,圣皇……整个后宫,哪一个妃子是追求来的?只是思考半晌,总管觉得自己更没什么资格给出意见,选择闭口。本来一顿饭,唠唠家常,小一个时辰有的结束。愣是让一个小插曲硬生生拖到子夜,双方兴致仍未消退,抱有莫大热情。当事人梁渠觉得两人全不靠谱,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背靠座椅撑得慌。【鼎主:梁渠】【水泽精华:六万六千四】爽了!期间总管见梁渠偏爱鱼肉,让御膳房使劲上,就没停过。以至一顿火锅吃出六万多精华!两万精华加零点一,又是零点三的融合度到手。御膳房牛逼!共宴好啊。多多的共宴。梁渠来之前预想过很多情况。或君心难测,或诚惶诚恐,然等真正面临,依旧出乎预料。真就是吃饭。同寻常百姓一个样,用嘴喝茶,用嘴吃肉,喜欢聊天,偶尔会有八卦,对臣子的情感经历有莫大兴趣。可惜。最后的最后,蓝继才和圣皇始终没有达成统一意见,不说不欢而散,那也是两看不顺。总管赶紧上前和事,消停闹剧。“陛下,夜深了,梁大人适才突破,回去多巩固巩固的好,您亦该早些休息,明早唤来吏部大人,商定好封赏事宜才对。”“有理,今夜到此为止。”宴罢。来时的李公公亲自送梁渠和蓝继才离开。“梁大人如此功绩,陛下定会赏赐宅院,只是初来乍到,一切未曾有个章程,不知大人可寻到地方落脚?要是没有,我便派人安排,若有,亦派人送梁大人过去。”“有,应该是徐文烛徐将军的府衙。”“冠英伯?”“对。”出宫在即,蓝继才揽住梁渠肩膀,捻一捻山羊胡:“小子,那什么鲛绡,有没有了?”“蓝先生想要?”“有没有?”“帝都里应该有黄州许家的铺子,您去那里问问,就说是我引荐来的,当能提前拿上一些。”“嘿,你小子可以,有事来钦天监找我,看风水,占凶吉,寻宝勘探我全拿手。”“该是小子谢蓝先生一路相送。”梁渠不傻。单晚宴上蓝继才的言辞,就绝非一般臣子所为。能跟领导嘻嘻哈哈,不是领导多亲和,而是蓝继才有本事,多为心腹。打好关系准没错。“难得有空,要不要领你去买首饰?帝都的天舶商会有五层楼,临近年节,十二时辰不歇业,不是平阳府能比的。”“算了吧。”梁渠婉拒好意。“你小子,罢。”宫外。冷风呼啦啦地直灌进衣袍,冻散了梁渠身上的香料味。华贵马车早早地候在宫外,车头上跳下一老头。“李公公!”“秦家宰?”“鄙人秦宏卫!”老头抱拳,“奉徐将军令,特来接梁公子回府。”“正好,梁大人,徐府家宰,您上马车就好。”“有劳秦家宰。”“大人请。”骨碌碌~车轮碾过石板,渐行渐远。梁渠挑开幕帘,四面八方,无数目光汇聚而来。傍晚入京,与皇共宴,子夜出门,仅此三事,好似往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光溅起的大浪就能把人淋个透湿。甭说。蛮爽!梁渠哈出热气,瞳目映反橘光。帝都的冬天要比平阳冷得多,不说滴水成冰,却也相差无几,一盆水放到室外,几分钟就能冻出厚冰。然临近子夜,满江画舫通宵不歇,长街两侧诸多店铺仍未歇业。“大城风光啊……”梁渠放下幕帘,“秦家宰,徐将军喜欢什么?头回登门,不知备些什么礼物。”“害,没必要。”秦宏卫挥动马鞭,“徐将军和梁大人师父以兄弟相称,那就是一家子弟,将军一早吩咐过,您到了就是礼,万不能路上停车去破费。”“哈哈哈,那我可就当真了?”“老儿我诓您不成?”徐府。灯火夜明。得大师兄杨许引荐,梁渠逐一拜会过徐将军和徐国公。徐文烛徐将军容貌俊朗,黑帻宽袖,留寸长短须,看上去是个儒雅旷达的人物,徐国公则方脸浓眉,肩背宽阔,颇具威严。国公府和徐府并非一处,然而今夜二人却齐聚一堂,盛烈夸赞,只是碍于天色,两人未曾交流太多,定好明日设宴再聚,各自离去。长辈不在,氛围顿松。师兄师姐们团团围住。“如何如何,圣皇长什么样?”“陛下给了什么赏赐?有没有世袭罔替的男爵?”“官升几品?有没有宅院?貌美侍女几个?”梁渠一一摇头。“今晚只是共宴,具体什么赏赐,需走流程,明天方见分晓。”“啥也没有啊?”“睡觉睡觉。”得知未有封赏,众人一哄而散。回屋。龙娥英横躺罗汉床上,静静看书,月光笼罩下来,整个人玉石一样莹洁泛光。“长老?”“无事。”夜半。梁渠手枕后脑,遥望天边明月,生出几分恬静。“也算是混出名堂了。”(本章完) 第六百六十二章 澜州并入 天色未明。淡紫的夜空飘下鹅毛大雪,给萧瑟的天地添一抹白晃晃的底色。午门。京城四品以上在职官员冒顶白霜,无不恭敬候立,口鼻间偶有热雾喷吐,两相攀谈,风雪中不时冒出“赴任”、“致仕”、“血柱”、“狩虎”、“未满”之词。临近年节大休,无灾无害,京中本无要事启奏,言辞内容大多为吏部新一年的调令和委任,然而谈来谈去,皆绕不开昨晚的血柱异象。一百二十丈高的血柱冲天。自申时末升到戌时初,整个京城凡不眼瞎,俱能望见。轰动一时。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无不议论。官员们乘坐车马来时的路上,仍有听闻卖早点的店家谈论。能做到帝都四品官,无不有门路获知内幕,奈何梁渠到来的太突然,没有任何先兆,信息不全,官员们单知晓有破狩虎纪录,却不知晓破到何种程度。吱嘎,吱嘎。鞋底踩踏积雪,太监们手捧大氅,给未有准备的大臣添衣。银两隔开大氅递出。“李公公,我有一事相询。”“张大人请说。”“昨日傍晚乘金叶船,入京破境者何许人也?缘何如此兴师动众?”周遭京官靠近半步。“此人姓梁名渠,为平阳府河泊所衡水使,破了我朝狼烟入狩虎的年龄纪录。”“不知年龄几许?”“天佑大顺,十八又五月。”“天佑大顺。”“天佑大顺……”官员们紧跟一句,暗暗思索。十八又五。岂不比袁遇文提早足足一年?莫说大顺朝内,就是上一代大乾亦未听闻有过!无怪乎圣皇如此高兴,留人至大半夜,此纪录,不仅胜于太祖,更胜于前朝!大顺果真天下正统!“梁水使今日可曾上朝?”“昨夜子时梁大人方出宫离去,陛下体谅,准予午朝再召,今日早朝,圣皇便要同吏部的大人们共同商议赏赐一事。此外亦有十二月北庭牺牲将士的抚恤和安慰,南疆付将军小役大胜的封赏,三者一并于今日解决。”“原来如此。”咚~宫门在钟鼓声中徐徐打开。众人心思各异,闭口不言。百官入宫。温暖春风迎面而来。纠察御史唱名,鸣鞭,入殿。天光浮紫,飞挑的屋檐遮蔽晨光,明暗交错的阴影逐渐锐利。……一月二十三日。午朝大典。一十二条冕旒黑珠掩住神色。“梁卿家上前。”天辰殿内肃穆寂静,落针可闻。徐文烛,徐国公尽皆到场,百官肃穆排列,目光齐齐汇聚中心。笔尖摩挲纸页。御前笔翰舔墨提腕,时刻记录殿内百官言行举止,宛若一台文字版的录像机。御史目光聚焦。梁渠咽口唾沫,恭敬地来到玉墀之下,不敢轻举妄动。大殿之上,威势远迈狩虎者,不下数十……万幸。出门前。徐文烛再三叮嘱过诸多注意事项,免得他头回上殿,闹出洋相。俯首听命。数不清的朱红立柱,望不尽的文武队列。地面因为擦洗了太多遍而光滑如镜。长窗的木格栅中透进一根根光柱,灰尘在光柱中飞舞。梁渠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头发梳得根根不落,柔顺地好像春天河畔的杨柳。一张年轻的脸。所有人生出如此印象。鸿胪寺官员高声传唱。“朕御极以来,孜孜汲汲,期冀海内晏安,百姓乐业。今有卿等忠勤王事,幸喜四海升平,八方宁靖……兹有梁渠,自入朝以来,勤勉尽职,剿余孽,献奇法,联水族,屡建奇功……方年十八又五月,晋升狩虎,彰我大顺威名,赫我大顺声势!国以功授官予爵,此谓以盛知谋,以盛勇战。今赐予兴义男爵之位,特许世袭罔替,授三转飞骑尉,擢从五品下阶水衡尉,升二品龙血马,赏良田千亩,甲区三等宅院一座,云雷纹袍一件,虎贲玉带一条,夔靴一双。许平阳府内附郭县免赋三年!此前百姓逋欠,一笔勾销,二十年内不允加赋!平阳知府简中义,河泊所都尉徐岳龙,举荐有功,记大功三。平阳府政通人和,商贸繁荣,与水族、海族交好,今并澜州入平阳府,另设水上第一十四县江川县,任泉凌汉为江川知县。有超世之功者,必应光大之宠;怀文武之才者,必荷社稷之重。望梁卿及后代子孙能承厚望,以保家国之安宁,苍生之福祉。钦此!”狼毫笔时刻不停。宽阔的大殿内静得生凉。缥缈的香烟自龟鹤嘴里喷吐,阳光在烟雾中变化莫测。官员们单知晓前半部分内容,早朝上就曾议论过,万没想到后面会有如此变化!突如其来。整个平阳府大地震!“谢圣皇!”梁渠脑瓜子嗡嗡。他闻到空气里的熏香,听到胸膛内的心跳,高举双手,恍恍惚惚地捧过诏书,长揖而下,弯着腰,抬步倒行,没入队列。文武百官们余光扫过,心思不约而同。哪是什么狼烟入狩虎,分明是鲤鱼跃龙门,小小的渔家子,几年就翻了身。了不得。武举前三,不定有今日之机遇。“付卿家上前。”午朝不停。鸿胪寺继续高唱。今日接受赏赐的不止梁渠一人。以大顺疆域如此之广,事物之多,每时每刻皆有人立功,有人犯错。队伍末尾。梁渠目视付将军来到阶梯下,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回忆一遍刚才赏赐,心潮澎湃。值了!从六品衡水使变作从五品水衡尉不消说,官升两级。如今整个平阳府河泊所里,他的头顶上已经没几个人!飞骑尉,从五品,三转勋官!此为“阶”,武阶共有一十二转,从小往大转。最低为一转,武骑尉,品级等同从六品;二转云骑尉,正六品;最高为一十二转的左右柱国,正一品。整个一十二转内的勋官名称,大多来自于前朝的散官名称整理,此散即为闲散,单叫起来好听,没有实际职权傍身,但能多领一份薪俸。之所以拎出来作为勋阶,用途大抵为那些不够再往上拔擢,却又觉得不够赏赐,于是单行线变作双行线,额外添上一份特殊的称号荣誉。当然。至关重要的仍要属爵位!兴义男!男爵等同正五品,但其价值远高于一个寻常五品官员!封爵中。实封有封地,就以地名称呼,如宁江府古称越,故称越王。虚封没有封地,名称前缀不跟地名,大多为一些美好的褒义词,如诚意伯,恭亲王,信王。普天之下,唯有武圣,且愿效力于朝廷的武圣方可实封。故梁渠的男爵只能是虚封。恰好义兴之地名寓意不错,圣皇索性颠倒个顺序,改作兴义。一举成名天下知!“兹有付……”接连数次封赏。鸿胪寺高唱退休及派赴各省任职的官员姓名,被唱到的人又另行对皇帝行礼谢恩。前后不足两刻钟。散朝。百官出宫。梁渠适才获封,未去寻徐文烛,落后半步,忍住兴奋,跟太监来到偏殿,自朱红桌上领到自己的爵位,阶位和官位象征,包括服饰、腰牌、印章。轮到衣物。“这件衣服……” 第六百六十三章 梁渠捏住云雷纹袍。轻。非常轻。绝非什么半透明的薄纱,看上去就像厚厚的绸缎,可捏在手中,轻若无物。若非它就切切实实拿在自己的手上,梁渠真怀疑自己手上到底有没有东西。“此物用何物料编织?”引路太监答:“大人,云雷纹袍不以物料所制。”“不用物料用什么?”“袍如其名,用云和雷编织,寻常人穿上它,亦能身轻如燕,闪跃如雷,日行千里。”“云雷如何能编织衣物?”梁渠不得其解。两者皆属无形之物,焉能编织成衣?“朝廷有秘术,名曰霓裳羽衣手,演化为宗师神通,即可以肉手凭空编织法衣,倘若三神通层层递进,皆为此法,足以罗织天下万物。倘若遇到不可抗力,大人以特定次序灌注气血,丢出此物,三息后便能释放其中的风雷之力,重创寻常宗师不在话下,只是释放后,此衣也就消失了。”梁渠心生敬畏。小小的一件衣裳,居然要天人宗师才能编织,更有如此威力。展开长袍,光泽涌动。云雷袍室内为漆黑哑光,挪到阳光下却显作银白,云雷花纹闪烁流动,殊为不凡。“不知是哪位天人宗师所织?”“皇后娘娘。”牛逼。梁渠暗叹。自己也是能耐了。收好衣袍,望向虎贲玉带。玉带颇宽,数寸不止,白色绸缎上绣有米黄云纹,不见纹路针脚,中央缀一块巴掌大,一指厚的羊脂软玉,雕作猛虎头颅,精美非常。系到腰间,自行收紧。夔靴则为暗蓝色,有流畅的夔纹。怪好看的。太监继续介绍。“虎贲玉带平日里能帮人温养血气,平静心神,延年益寿,搏杀时亦能躁动血气,如出栏猛虎,夔靴则以夔兽皮制,极难损坏,二者皆为天工匠人所制。”“难怪。”天工匠人。炼器师的最高称呼。要获此头衔,不单单是制造出的物件质量要好,更得具有独特美感。豪气!既为赏赐。梁渠不作客气,全部套上。整件云雷纹袍自动收缩,盖住了龙灵绡。龙灵绡则重新组构,变作云雷纹的模样,把整件袍子收到了内衬位置。焕然一新!梁渠再同太监去到御马监,让驺吏给赤山升品。“大人您这龙血马……”驺吏翻看册页,检查赤山品相,面露惊奇。按照册上记录,梁渠的龙血马当为四品,然眼下分明有近乎三品的水准!“我与龙人族交好,他们使了些手段。”梁渠面色不变。龙血马如此异变,驺吏不敢贸然行动,转头向上级汇报,得到的回复为照升不误。上头说没问题,驺吏自无异议。“大人,升二品不如五品升四品那般简单,非数日功夫,缓慢调理,增长体魄不可。您若不得空闲,亦不嫌弃,可将龙血马先寄养到咱们这,亦或每日的上午,下午和夜间,让马儿各来一趟。”梁渠一听就觉得麻烦,拍拍赤山脖颈:“住几天?”赤山打个响鼻。“行,它同意了。”“梁大人一看就是爱马之人。”“哈哈哈。”人逢喜事精神爽。梁渠高兴,抬手丢出一锭银子给驺吏。再出门。整个世界大有不同。云雷袍,虎贲腰,夔兽靴,百姓们不懂,只当寻常公子哥出门,识货者却无不瞩目。从五品的官,从五品的阶,正五品的爵,放眼整个帝都,不值一提。偏配上一个十八岁。何人不羡?何人不慕?积水潭外绕一圈。徐府。众师兄师姐一拥而上,见到云雷衣,伸手就摸。“呦!新腰带!新衣裳!新牌子!可以啊!全灵器啊!”“世袭罔替!真世袭罔替了?”徐子帅翻看印章,喜不自禁。“朝堂百官俱在,鸿胪寺高唱,那能有假?”“牛逼,如此一来,阿水是不是能领三份薪俸?”“差不多吧。”梁渠简单算算,“男爵一份,飞骑尉一份,水衡尉一份,一个月拢共这三份,应该有个千两银子,年底还会更多一些。”升官,升爵,升阶。各种好处方便暂且不提,至少一年俸禄有个万两银子。哪怕日后梁渠辞官,失去一份官禄,靠剩下两个亦能够维持一个体面富裕的生活,当个富家翁。“对了,不是说还有宅院赏赐吗?甲区在哪?”“积水潭旁边。”杨许道,“甲区为积水潭附近,整个京城风景最好,离皇宫也近,三等则为三进院。”“去看看!去看看!”众人起哄。梁渠拿上钥匙,顺先前太监所说的地址找过去。不远。徐府就在积水潭旁,众人沿着河畔一直走就能寻到。吱嘎。獭獭开推开大门。雪花簌簌落下。整个三进大院依积水潭而建,屋内冷冷清清,但很干净,显然提前有人打扫过。院内非常宽敞,全有二楼,屋脊上走兽匍匐,就连末端的瓦片都专门垂下半块,刻画兽纹,这些全是老家宅第不曾有的。后院栽满巨大的梧桐树,环抱粗,少说几十年的老树,密集交叉的枝丫承住积雪,顶开一朵雪绒花冠,在京城的闹市中圈出了一片宁静。“大家全搬过来吧。”梁渠数一圈,空房间绰绰有余。大家少说要到京城待上一个半月,老住徐府不合适。简单住几天无事,时间一久,难免有矛盾。夫妻两尚且会吵架。“正有此意!”众人欣喜,选好房间,立马回徐府向徐文烛将军表明去意。徐将军明白其中缘由,没有阻止,只让秦家宰帮忙,调了十个洗衣做饭打扫收拾的仆从,过去安顿新家。下午。请帖如雪花纷飞。今天大事一出,京城大族纷纷邀请梁渠到府上做客,意欲结识。梁渠没有全部拒绝,相反,挑出来不少,诸如吉安侯家,长兴侯家。吉安侯是项方素的老爹,长兴侯是白寅宾的老爹。此外陆凯云,任毅鹏,柯文彬……梁渠单选这些帖子去。他和白寅宾,柯文彬等人属于朋友,同地为官,去到这些勋贵家里做客,属于正常的晚辈拜访长辈,涉及不到太多的世故往来。喊声叔叔阿姨,该吃吃该喝喝。其他多有不同。实力,地位,官位摆那,不允许低调,只得以同辈相交。一来二去。麻烦。摸不清底细,不好随意接触。平阳府地方小,手段少,头顶有个宗师,大武师,足够横行无虞。京城不一样,有的是人能整自己,甚至手段能高到整完人还发现不了。小心为妙。傍晚。大师兄杨许见一切安置妥当,领上亲卫同众人告别。来京城有两天,该动身去河源府了。众人不舍挥手。与此同时。羽林军。一位青年奔走而来。“统领,消息出来了,真是十八岁的大武师!” 第六百六十四章 就决定是你了! 羽林军。取自“为国羽翼,如林之盛”。首领者为八大尉,四位大宗师,四位天人宗师,共卫皇城。所谓“持戈向边塞,不如羽林军”。整个羽林军建制二万余人,其中一千二百名为羽林天军,亦称天羽卫。大朝会则执仗以卫阶陛,行幸则夹驰道为内仗。任何一名天羽卫,皆为至少埋入一枚神通种的狩虎大武师,且仅凭境界,无以称卫,尚需武艺高强,有三门以上巅峰技艺傍身,其中之一必为上乘中品箭法《天羽箭》!以《天子箭》,《天凰箭》,《天人箭》三者之一为引,羽箭愈多,天威愈重,天势愈壮!千箭齐出,长空崩裂!逢山开路,遇江断流!纵使震毙臻象大宗师亦非妄言,单半支天羽卫,足以踏平寻常小国!太祖立朝初建时,帝都皇城内仅有五百天羽卫,如今甲子下来,翻出一倍有余!小花园长亭内。十数位天羽卫聚靠石桌。肩披虎铠的天羽卫摩挲下巴:“我说昨天晚上怎么突然传令要开午门正门,开始以为圣皇要出宫,结果进来一个陌生小子。”“比袁遇文要早足足一年啊。”“十八岁的大武师,真他妈牛逼,我嫉妒!”“这小子真该死啊!”全为世家子弟,让一个渔家子远远甩到身后,说不难受是假的。奈何境界修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科举里探花不爽状元,能恶心几句,日后谁好谁坏不一定。然武道修行,宗师就是比大武师牛,十八岁的大武师,将来就是容易入臻象,成为一方豪杰。真不爽。憋着。酒楼里遇到了也只能挤个笑脸,说句我请客,交个朋友。“啧啧啧,袁遇文死了十几年,新纪录都出来了,至今我都不知道南疆圣女到底有多漂亮。”“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当年来帝都获封我就看出来了,七天逛遍了所有青楼,头牌玩了个遍,关键老鸨还不收他钱!”统领问:“有画像吗?”“有!”报信的天羽卫从怀中抽出长筒,扒开塞盖,倒出内里画册,“午朝大典上宫廷画师画的,我找人去工笔临摹了一副。”张开画册。天辰殿内,英武青年捧举诏书,阳光蒙蒙散下,整幅画作像镀上一层金辉。“没有正脸?”“只有一张侧脸。”“具体什么境界?”“初入狩虎,未埋神通种子,但立有三面虎墙。”“能确定吗?”“不会有假,昨晚咱们大家亲眼看到,血柱猛升了三段,后面一直涨到了一百二十丈。”“厉害啊,差三面墙就能埋入神通种子了。”“底子正不正?”“正,正得不行,我去问过沈宗师,徐国公小儿子,徐文烛徐将军以前边军出身,靠军功封的冠英伯。当时冠英伯手底下有个亲卫叫杨东雄,籍贯就是南直隶平阳府。有次冠英伯北庭遇伏,险些回不来,幸得这位亲卫拼死相救,二人是生死之交,以兄弟论。这小子是土生土长的南直隶人,拜的就是回老家开武馆的杨东雄为师,今年夏天威宁侯成就武圣,南下路过,收了他为记名弟子,且让自家世孙认作师父。”听完。众人面面相觑。啧啧啧。原来早有声名,只是平阳离帝都太远,无人知晓。半晌。统领问:“打架行不行?”境界高,不会打架的人不是没有。尤其世家子弟里,遇到事就慌,昏招频出,稍落下风,能让人下克上,丢人丢到家。对方年纪太小,难免担心靠不住。“听说不错,天生神力,力大如龙,狼烟时候能和寻常狩虎掰腕子,平阳府跟鬼母教干过仗,这小子打过登岛战役。”“统领,您早上说的消息保真吗?”“保真。”“能不能透露透露,从何处得来?”“咳咳,你们管那么多干什么?”统领避而不谈。今早上换岗,他去江上喝花酒,准备睡一觉再回家休息,结果陪酒的妓子说有内幕消息,昨天来做客的巴国使臣留下的,他就另花了大好几百。甭说。值!奈何消息到手,底下凑不全人。凑全功劳就大发了。眼见统领不愿说,其余人不好多问。天色不早。统领起身:“走,正好这几天换岗,全都有空,咱们去积水潭找他,先试试成色。”“老大,那小子不一定在家,我来路上看见不少人去送拜帖,估摸会去哪家吃酒。”“总该派人看看。”日暮斜阳。积雪金黄耀眼。新家门口。大师兄杨许同亲卫挥手。“师弟师妹再会!”“师兄再会!”许久。人影消失长街尽头。空空落落。“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徐子帅叹息。军伍中人,到底不能随便离开,好几年方有一次长假。“来日方长,日后相见,机会还是多的。”陆刚拍拍师弟肩膀。“天黑了,咱们寻个地方吃饭吧!”曹让换个话题,“今日师弟加官进爵,大喜之日,该他请客!”“对对对!师弟请客!”“何需破费?”梁渠说话间从怀中抽出厚厚一叠红贴,点兵点卯抽出一张,打开翻看,高高举起,“就决定是你了!吉安侯!”……天黑。天羽卫赶至敲门。吱嘎。门轴转动。獭獭开打开大门。一人一獭面面相觑。天羽卫探头环顾。冷冷清清。“真不在家……叨扰!”寒风吹过。獭獭开挠挠头,重合上门。余下两日。徐将军派来的做饭下人全无用武之地。吃不过来。根本吃不过来。吉安侯给了张令牌,帝都内的项家酒楼随意吃喝,统统挂账。白寅宾为长兴侯长孙,其父亲为兵部侍郎,直接帮忙,给三师兄陆刚安排了两个天人工匠,趁在帝都的日子,学习进步。冉仲轼父亲给了天舶商会总会的熟客牌。柯文彬父亲送了一整套的全新家具,好些珍品武器。连吃带拿。全是长辈的爱。去陆凯云家时,梁渠还意外见到了当初“送他”渊木弓的刘叔。如今这件灵兵在泽狨化水王猿和狼烟入狩虎,两轮的气血蕴养之下,愈发不凡,已经迈入到狩虎强弓范畴,灌注气血时,通体血红,威势厚重。“好小子,前日帝都里传你名字我就觉得耳熟,印象里凯云和毅鹏和我说过,感情真就是你拿了我的弓!好生待它!”“刘叔放心!”咕嘟咕嘟。刘叔猛猛喝酒。 第六百六十五章 来势汹汹 深夜。帝都往淮江的运河中。最后一条旋涡水道构建完成,卷动泥沙。待水兽们逐一浮现,梁渠关闭水道,趴到肥鲶鱼的大脑门上大口喘息,眼皮昏沉。累。真累。来时坐坛,且船上有莫先生坐镇,没空下水构建涡流水道。如今花费数日功夫,断断续续,终于利用【水行千里】神通纵跃往返,将涡流水道铺到帝都之外。【水行千里】虽不消耗体力,但消耗精神力,用多了犯困,困了再用就头疼。不过已经比刚获得神通时要好得多。江河眷顾度的提升,间接削弱了梁渠使用神通的负荷。“天下之大,南来北往!”梁渠累却兴奋。他不敢直接把通道铺到帝都内的积水潭里,生怕让人发现,南直隶明面上尚且有两位武圣坐镇,帝都里的武圣绝对不止一位,但帝都外围和江淮大泽已经打通!“要不要向上面说?”梁渠思索。如今人在帝都,机会难得。白猿暂不露面,单小小的透露一下水道。目前来看,圣皇不太像刻薄寡恩的类型。自己狼烟入狩虎,坐坛一次,八份宗师残余,此外无数珍宝,世袭罔替的爵位……想了想。再观察观察,研究研究。倘若能将涡流水道加以改进,削弱威胁,增利减弊就再好不过。“先送船吧。”年节将近,大河狸的第二艘船模彻底造好。换两条宝鱼吃吃。去年梁渠想换,谁知蛙族一样过节,好宝鱼全让蛙王送完,今年得早点。一来一回。刺啦!炭火熊熊,水汽蒸发。满江橘光,梧桐树下,鱼皮为火焰舔舐,皱缩起卷。獭獭开撒上调料和葱花,熟练地翻面,焦香味四溢散出众兽分食内脏鱼骨。【水泽精华36871】【水泽精华:十二万六千】两条上好宝鱼入肚。鼎内蓝潮涌动。近来吃席不是白吃的,林林总总有个五千多,再加圣皇的鱼肉火锅,水泽精华猛涨回十万之数!再让獭獭开去水里抓两条好鱼,正夹入铁丝网中。不出所料。“我说,你小子怎么半夜偷偷吃独食啊!”徐子帅嗅着味从屋内走出,见到七零八落的鱼骨,再看到水中甩须的肥鲶鱼。“阿肥怎么也来了?”“跟船游过来的。”徐子帅接过獭獭开递来的瓷盘,面露狐疑。“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混在江豚里,你没注意。”獭獭开的技艺高超。片刻功夫。满院的人全让烤鱼香味激醒,搬着板凳坐到水边吃夜宵。梧桐树下,火星高飘。獭獭开不知从哪家的酒楼里学来的,戴个小帽,系个小围裙,哐哐撒料。龙娥英和卓绍琴合坐长凳,龙瑶、龙璃分发筷子。徐子帅搬出两张小方桌,置放到院外,抽出筷子夹块鱼腹肉,冷风下像是夹了一筷子白雾。“我打赌,要关从简那小子坐在这,他一个人能吃十条!”“哈哈哈。”“人家胃口大,武功也厉害啊,全吃到膀子上去了。”正说顽笑。潭面波光涌动,忽有人踏水而来,如风疾掠,眨眼间闪到梧桐树下。龙炳麟、龙娥英心生警惕。高手!“梁衡尉?”“你是……”“羽林校尉,蒙强!”蒙强抬手作揖,“此前一直想见上一面,更派人送过请帖,怎奈梁衡尉一朝进京天下知,名声大噪,邀约无数,早出晚归,始终难寻机会,适才江上见到梁大人临江吃鱼,冒然叨扰。”给我送过请帖?梁渠印象有些浅:“不知蒙校尉寻我何事?”“能否换一处地方说话?”厅堂。“多谢!”蒙强接过茶水,轻抿一口。“北庭使臣?”梁渠思索,“咱们同北庭关系不是不好吗?常年打仗,过年节为何会有北庭使臣前来?”蒙强合上茶盖:“小摩擦隔三差五确有,然大到武圣之战,近十数年来不曾有过,且因大顺越发强盛,彼此关系不比立国之初,相互之间早有商贸往来,只是咱们抢了流金海,对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双方常有恶心之举,今年大抵如此。”“蒙统领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咳,梁衡尉这就不必多问了,我自有门路。”梁渠未太在意,许多消息来路不能追问,易犯忌讳。蒙强说的事倒不复杂。北庭有部族,今年夏日亦有天才以不足二十之龄,突破狩虎。该说不说,北庭的确是一个强力的对手。倘若天下以九为数划分,那大顺占四,北庭有三,南疆有二。只是北庭的“三”较为贫瘠。故大顺能同时按住南北两头,张嘴啃下流金海,偶尔还能伸出手去探探海。今年过年节,万国来贺,北庭亦派来使者。可惜来者不善。其使者安排有九位部族才俊,欲比较双方年轻一辈修行水准。此举颇像当年平阳镇变平阳县时,外来武师跑来切磋一样。赢了。自己士气大涨,诸多好处自己会来,许多同盟不结自来。输了……损失不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本来就没有大顺强。且北庭选的时间节点蛮有意思。蒙强正色道:“万国来朝,正为宣扬之机,且年节一过,朝廷就要准备武举和科举事宜,许多人正赶路上,满怀热血。倘若我们输了,甚至是赢的比较艰难,无疑当头冷水,皆是对士气的莫大打击。北庭说不得会趁此机会南下侵略。据我所知,北庭连续三年冬日大雪,冻死牛羊无数,兴许亦想借此机会,尽早打开一个突破口,纵马南下!边关安宁,百姓生死,至此便落到你我肩头!”梁渠皱眉。边关安宁,百姓生死,压力怪大的。对方来势汹汹,不消说,队伍里就藏着那位不足二十的破境者。没错。北庭直接把自家的天才,武圣种子带到了帝都来!丝毫不惧暗杀。倒不是什么底气足,有武圣保驾护航。大顺的强为天下公认,我派出来的天才死在了你的地盘上。丢脸的反而是大顺。你干的,正好说明心虚,害怕。不是你干的,你是真弱,他国使臣居然在帝都被人暗杀?死的糊里糊涂,更加完蛋,两边全沾。甚至死了,北庭可以借此机会在开战之前,问大顺索要赔偿。“蒙统领,以大顺体量,赢下比斗不难吧?不知今夜寻我何事?”“难是不难,但谁去赢下来,赢得漂不漂亮,最后的功劳落在谁的手里有说道!”蒙强张开五指,自小指开始一一合下,捏作拳头。“实不相瞒,我此前暗中打点好,特意与同僚换了岗,等到年节那天,天辰殿内皆是挑选好的天羽卫高手。对方一跳,咱们无需去额外找人,大殿之上,玉墀之下就能拿下,那事就办得漂亮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功从天上来 北庭使者来上如此一出,好似那水缸浮瓢,不等腾上来就给摁下,不撒水沫半分。中间意义不言而喻。云淡风轻。大涨脸面!圣皇高兴,再逢年节,赏赐会少?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不旋踵者,几也。外头人全说“持戈向边塞,不如羽林军”,偏自家人知晓自家事。待羽林军里真不好立功,夏天斗蚊虫,冬天凝霜雪,托不到关系,不入宗师,全凭资历苦熬。说不定没等资历熬上去,自家老头先熬死,回去袭爵,表面光鲜罢。蒙强夜寻梁渠,就两个目的。其一,见见梁渠,试试对方成色,确认无误,领人到天羽卫内见上一见,大家相互之间摸个底,适当安排对敌战术。王对王,将对将。最年轻的肯定对上最年轻的,绝对不能出意外。赢,要赢得漂亮,赢得利落。九战九胜,同八胜、七胜,意义完全不同。要不行。没什么好说的,能者上庸者下,立马换作天羽卫,北庭问起来,直接让梁渠称病不出,高挂免战牌。其二,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纵使比斗寻常,不妨碍梁渠境界修得高,未来可期。十八岁的大狩虎,名声大噪,不到初夏,天下皆知。全京城的勋贵,谁不想邀请梁渠到自家府上坐一坐,同自家小子认识认识?吉安候他们近几日都开吹了。“北庭天才一十有九破狼烟,入狩虎,但那是夏天,半年多过去,如今早满二十周岁,北庭不傻,必定会抓住年龄优势,要求同一年龄段比武。我们能派出去的人大致为二十三乃至二十四周岁以下,整个皇城的天羽卫里,倒非无人,仍能寻出几个,皆为你之候选。”“为何是二十三,二十四?”梁渠不解。怎么有零有整?“猜的。”蒙强解释,“我前面说过,对方选的节点有讲究,专来杀我们士气,一月末年节,三月初武举初选,中间仅隔一月。正好我朝武举评选狼烟二十八宿,而武举不单以成败论,以分数论。”“分数?”“梁衡尉不知?”“我出身不好,少时困顿求活,此后入武道,便由陛下钦定为从八品的河伯,故对武举内容不甚了解。”“英雄儿女原无别,梁大人身为土生土长的大顺人,这就已经是最好的出身。”梁渠心生敬意。短短半刻钟的谈话,看得出来,蒙统领十分上进,难怪高手如云的羽林天军里仍能当上校尉。“醍醐灌顶,蒙统领继续。”“大顺武举唯取三十以下,分力、技、射、策、斗五大项目,得分比重各有不同,最后取综合分数排定名次,其中以三年为一界限,有额外的年龄比例加成。如斗项里,二十七岁者未能打过三十岁者,最后依旧有可能凭借年龄附分,反超对方。二十四打三十,附分更高,你在黄州对付过的海夜叉,对方斗项里,实际胜出数不多,凭借的就是三重年龄加分反超。对方名义上要显公平,又想抓住优势,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梁渠颔首。合理。北庭既然跳脸,自然要往大了跳。美其名曰用你的规则击败你,利益最大化。商谈半天。蒙强口干,喝一口茶。“梁衡尉以为如何?”梁渠稍加思索,认为没什么大问题。北庭使者不跳,一切相安无事,自己静静地混到百官队列里完事。跳了。一样不怕。打就打。“蒙统领打算如何安排?”“大后天除夕,宜早不宜迟,今日天色太晚,故明早辰时,咱们城北羽林军演武场相见,我领你同几位候选比试比试,做个摸底。莫说什么瞧不起你的胡话,此事办成,不单你一人功劳,此事办不成,亦不单你一人受损。”“好!”蒙强饮干茶水,告辞离去。积水潭上,人影掠水飘飘。梁渠远眺注视。此前未曾注意到蒙强从何而来,如今再看,貌似登上了某处画舫?徐子帅放下烤鱼:“阿水,怎么个事?羽林军来拉人?”“差不太多吧,人在家中坐,功从天上来。”梁渠乐呵呵。……一月二十七日。清晨。蒙蒙薄雾笼罩。刻有梁宅二字的门匾擦去水雾,高高挂到门梁之上。龙瑶数出两粒碎银,给挂匾的工人们发赏钱,惹得工匠们高呼仙女。离辰时尚有一阵。梁渠不着急去演武场,披上衣裳,带上渊木,伏波,抬步出门,往皇宫东边赶。飞檐连绵,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各处高挂红灯笼,喜气洋洋,走在路上为氛围感染,不觉天冷。皇帝于腊月二十六封笔放假,整个帝都的官员全行休沐。如此一来,反倒是平日里的二代少上许多,不见踪影。老头子们全放假在家,勋贵子弟们不好出来鬼混,只得老老实实宅家里读书练武。御马监。唏律律。驺吏牵出浑身血红的赤山,双手合捧,恭敬地递献缰绳。雄壮宽阔的胸膛布满密鳞,随马蹄起伏流泛银光,赤红大马仰头喷吐长气,好似吞云吐雾,经久不散。历经数日,三品赤山再进一等!天上神仙的坐骑偷跑下凡,亦非寻常走兽可比。只此一匹龙血大马,寻常武师恐怕都难以应付!“二品龙血马,逢山过山,逢河越河,今后大人走陆路,自平阳往帝都,熟知路况恐怕不消十天,期间无需喂食饮水,真正的天马宝驹!”十天!梁渠暗暗心惊。帝都到平阳有多远,他再清楚不过。短短十天路程,于此时而言,真就同相隔两府之地无差!“二品尚且如此,一品和超品如何?”“帝都往南直隶,不携重物,日夜兼程,一品五日足矣,非狼烟武师乘骑不住,至于超品,小人不甚清楚。”驺吏道出一个惊人数字,“整个帝都未有多少超品龙血马,大多用以育种,寻常驺吏不可见,且自江淮龙君消失之后,朝廷自身培育亦困难重重,有时一年不见舍得赏赐出一匹,堪堪能维持住自身数目。”“原来如此,多谢!”抛出赏银。梁渠翻身上马,望准方向,驱策赤山纵跃入潭,前往城北演武场。欻!蹄上水花飞溅。圈圈涟漪点作一线。赤血马,云雷衣,踏江而行,满江游船无不惊诧。舫窗洞开,梳妆人指绕青丝探身远眺,暗道哪家俊儿郎。“来了!”城北演武场,诸多天羽卫相继抬头,目睹赤马横江疾驰。晨雾未散,水卷烟扬,直好似一团血火球滚动江面。威风凛凛!“好爱出风头的小子。”有人撇嘴。蒙强拍拍肩膀:“我要是十八的大武师,我也爱出风头,旁的不说,先办他十天流水席!”众人哈哈大笑。“咱们可不吃流水席,得让统领请去最好的酒楼!”“真要如此,有何不可。”“虽说未成,不妨碍统领先请客嘛!”“想得,走吧,上前迎接,莫教人觉得咱们帝都人无礼。”……冷风刮过,干枯的树枝弹落雪花。羽林军演武场内全让蒙强清空,独留正月初一天辰殿内的仪仗者。拢共二十六人。按照年龄,从二十三到四十之间俱存。知晓北庭有跳脸目的,蒙强早早的派人去找到鸿胪寺官员,问清楚了北庭使者团内的人数。此后蹲了两天,特别饭点时候。凭此大致猜到了会是哪九位发难,专门从年龄和武器来排兵布阵。基本一个人对应两个天羽卫,一正选,一候选,以防有突发情况。对面年龄不一,无疑打得好算盘,以不同年龄乃至性别分段取胜。好事。少穿多。远不如九人九局全胜。一人全胜,只能说明大顺有个妖孽,如此反会令人抱有侥幸心理,然九人九胜,那就是年轻一辈全面碾压!大家均摊下来的功劳也更多。至于人手够不够。二十岁的关键一环补上,余者蒙强丝毫不惧。天羽卫本就优中择优,眼前更是精华所在。倘若南疆和北庭的年轻一辈全来,说不定羽林天军会捉襟见肘。单一个北庭,尚不够看!“梁衡尉,介绍一下,花清都,年二十有三,二十二入狩虎,境界同你相当,天生羽骨,善射,有三门真术级的箭法傍身,俱修行至圆满,且有融会贯通之象。尤善突袭爆发,曾一箭射败过狩虎中境的大武师,近战方面亦不算差,不论境界,整个天羽卫里箭法实力当属第一。”花清都个子很高,少说有一米九,背负一张人高大弓,肩膀宽阔却不显魁梧,臂展尤为突出,双手过膝!“厉害!”梁渠真心实意。三门真术箭法圆满,真天赋异禀。他如今不过修行一门《落星箭》,大多时间放在修行之上,真没太多功夫打磨武技,堪堪大成,远不至境界圆满。尤其龙筋虎骨变化作擒龙伏虎,凡境界不超出太多,单凭力气,够用。以至梁渠生出“懈怠”,蜃虫的时间加速如今也用得少,全攒着进仙岛磨炼真罡。此人应当羽林天军二十三岁以下的最强者了吧?花清都望向梁渠背后的大弓,一眼认出来历:“北军刘叔的渊木弓,前年家中见尚未有如此威势,想必是你养出来的,有机会切磋一下箭术。”“好!”继续往下介绍。“李秉中,善枪,二十有四,境界同你相当,无武骨……”梁渠不敢小觑。没有武骨,二十四岁大武师,惊才艳艳。“张少凡,天生融金霸体,半神通体,年龄二十有三,境界比你高不少,狩虎下境,埋入一枚神通种子,亦为融金霸体,成就大武师时,刚刚二十有一,一门真术拳法圆满,一门横练真术圆满。”小山横移。目光往上。张少凡身高两米二左右,肤色古铜,面容坚毅,给人以一种金属光泽,仿佛一尊金属雕塑。“半神通体?”梁渠望向蒙强。蒙强按住张少凡的肩膀。“天生武骨者,武骨会随实力增长而增长,故对战时,各方面情况均等时,大多能压上一头。但有的武骨,能以外力干涉培养,成长性远高于一般武骨,融金霸体出生时不显威能,十四五时,比寻常武骨还要差上一截。但优点在于,其本人可以吞噬各类矿物,强化自身武骨的防御和力量,几乎能作为一门神通看待。故称之为半神通体。”拳头的甲,河狸的牙呗?牛逼啊。大顺到底是有青年才俊的,一个帝都皇城就有如此多的高手。梁渠不出现,北庭即便赢也不会赢得太过轻松。“没有梁衡尉横空出世,今年北庭如此出招,咱们招呼那位蛮子的,大概就是少凡,今日寻你来,就是同三位之一切磋。我们的内部顺序,二十四岁以下,张少凡为第一,花清都为第二,李秉中第三,梁衡尉欲入场,无需打赢张少凡,只需打赢花清都,我们就让你上,打不赢……”蒙强意思直白。事关大顺颜面,绝不能出差错。揽住这份功劳,羽林军内独自消化无疑有巨大风险,至少得内部第一。花清都拿下背后长弓,上弦调整松紧。梁渠抬手阻止。“不必,就和少凡兄比试吧,好歹不会落人口舌不是?”“好!”蒙强喝彩。让梁渠对付花清都,是给十八岁的大武师敬意。对方能主动出手对付张少凡,无疑更好。正如其言,不会有口舌之落。……鸿胪寺。临近年节。整个驿馆闹哄哄,各类口音乱飙。汇聚来的小国使团不下数十,全等着献上贺礼,再等“加价回赐”。换作寻常人来,许多国家的名字都绕口非常,难以记住。遑论一个使团少则十数,多则上百人,凑到一起,有数千人之巨,光每日的吃喝拉撒就是一笔巨额开销,挑粪都得专门安排不少人手。前两天更有两方使团因些生活琐事互骂,怒而上升到打群架之事。开始两个小国,最后不受控制,演变成十几个使团的大斗殴,事后羽林军来方镇压住。真是为难了鸿胪寺的官员。北庭使团居所内。肃杀之风切碎枯枝。所有人磨刀霍霍,认真操练,为正月初一的战斗做着准备。未入宗师,不曾熔炼百经,放松三日和坚持苦修之间亦有差距。然里面有一人画风不同。如山耸立的肉胖子大口吃肉,整只烤全羊流淌下的金黄油水蓄满一盆。“你们乃蛮族出来的,全这么会吃吗?”“阿苏,莫去打扰!” 第六百六十七章 撞钟 “苏纳尔,来一口?”肉山转动骨棒,轻松卸下羊前腿,滚烫的红肉暴露于空气之中。白雾蓬散翻腾,丰润的汁水沿红肉滴落盆中,漾出金黄涟漪。苏纳尔咽口唾沫。早饭适才入肚,怎奈同伴哈鲁汗吃得实在太过香甜,孜然配烤肉,快活赛神仙,很难不勾出馋虫啊。“纳尔!”北庭使者板起面孔。雪花让这一声震落。使者发话,不敢放肆,苏纳尔擦拭嘴角,摆手拒绝:“不了不了,不太饿,哈鲁汗你吃吧。”哈鲁汗不客气。羊腿骨塞入口中,整个抿净,再咬断骨头,吸干油髓,末尾吞一个紫洋葱。真厉害啊。整头烤羊,前前后后不到半刻钟,全部入肚,徒留森森骨架。令人羡慕的好胃口。苏纳尔认真数过。单一顿早饭,哈鲁汗就要吃三头羊,半口猪,紫洋葱和黄萝卜无数。偶尔胃口好,再添两条牛腿,整的鸿胪寺官员老怀疑他们挥霍浪费,直至亲眼见到了哈鲁汗的胃口方才罢休。他怀疑此乃某种乃蛮部族的修行秘术。因为每当哈鲁汗进食时,大使者总会让旁人不得打扰。而哈鲁汗庞大的躯体里,更是蕴含着澎湃非人的恐怖力量。“呼~”小麦肤色的高挑女子擦去额角汗珠,浑身氤氲着热气站到苏纳尔身旁,她望向哈鲁汗,双手合十,目光中透出无比崇敬。“传闻乃蛮贵族体内流淌着天神的血,是天神幼子廼蛮王的子嗣,个个体格健硕,七尺往上,出生不畏严寒,雪地里埋三天依旧生龙活虎。且每隔二三甲子,部族里便会有天才出世,体型高至一丈,力大无穷,胃口无双,称之为天神幼子廼蛮王的转世身。”“我知道。”老生常谈的故事,苏纳尔听得耳朵起茧,“乃蛮族的可汗无一不为武圣,个个丈高,偶尔三圣同出,还好多次当过草原上的大汗,数得上的大部族,谁人不知。只是以前我总不太信,心想人怎么能生的那么高大,一顿能吃一整头牛,现在见到哈鲁汗,真觉得传说有几分道理,肯定有神血傍身。”“哈鲁汗十九岁入狩虎,放眼乃蛮历史皆排得上号,胃口好再正常不过。”再一高个青年来到旁边,满是揶揄,“诃仑姐不是要找草原最勇猛的汉子,给他诞下子嗣,生出能一统大草原,夺回流金海的大汗吗?怎么不和哈鲁汗……”“我是想生育大汗,但不是想要送死。”诃仑额收回目光,翻个白眼。丈高的男人。只有乃蛮族自己的女人方有福消受。“诶。”有人思绪连绵。“哈鲁汗廼蛮王转世尚且十九,不知大顺前两天闹得沸沸扬扬的十八岁大武师该当如何?莫不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满脸长毛?”众人目光微凝。梁渠。此人的出现当真让使团猝不及防。袁遇文“英年早逝”,本以为十九岁的哈鲁汗天下无敌,谁料大顺突然冒出来一个更狠的。一百二十丈的血柱,高到吓人。苏纳尔思索道:“突破不久,尚需适应自身力量,各类武学再梳理一遍,只此便要好些时日,单战斗力上,应属哈鲁汗更胜一筹,不足为惧。”高个青年满脸随意:“指不定大顺专门培养来突破纪录的,实则半门武学不曾学过,空有境界,没有实力呢。”“有理……”“不好盲目……”哈鲁汗对几人言谈内容毫不关心,全心吃肉,三两句话的功夫,第二头烤羊下肚。咚!院外钟声回荡。“哪来的钟声?”苏纳尔抬头。“晨钟暮鼓,辰时到了吧?”诃仑额猜测。“不对。”哈鲁汗摇头,两侧腮帮甩动,“先前大钟敲过,鸿胪寺送来烤羊,我这是第二头羊,所以已经是辰时一刻。”“帝都钟楼人敲昏头了?”咚!咚!咚!苏纳尔话音未落,钟声再响三轮。天边沙尘幽幽腾升,跨过院墙为人所见。“羽林军的演武场!”诃仑额认出方向。城北演武场离鸿胪寺不算遥远,不到半里地。“什么情况?有人操练?不是说帝都官员全放假了吗?”“好大的威势!”“不妨去看看?”院内修行者跃跃欲试,无不回头望向使者。使者思量再三。难得来趟帝都,一味关到院子里埋头苦修亦非好事。大顺有句古话,堵不如疏。“莫要去出风头,看完就回来,尤其是你,拜补花!上回偷跑出去和巴国使者喝花酒,正月初一赢了我不挑你的理,要是输了,回去等着大汗治罪吧!”“知道了!”高个青年拜补花拍拍酒囊,摇摇晃晃,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轰!校场内沙尘满天。周遭积上雪被的梧桐让震得枝丫秃秃。蒙强脚掌一跺,强风轰出,烟尘自散,显露二人身迹。花清都,李秉中目光微凝。沟壑遍地。十数亩的大地几乎翻了个身。这还是双方尽量控制自身力量,以免外溢的克制结果,“好大的力气!”张少凡心惊。“好硬的骨头!”梁渠暗叹。滴答。血珠滴落,沙尘裹住,涨而不破。一滴血红打破平静。张少凡眼角刺痛,微微抽搐,抬手刮去脸颊血渍,望向指腹中的血红,瞳孔骤张。不止张少凡,场外天羽卫无一不惊。铁霸王流血了!从能习武起,由差渐好,各类神金秘矿张少凡吞过不胜繁多,早非寻常武骨所能比拟,自诩力大无穷,防御无双。此后入狩虎,横练真术修行圆满,神通种子建楼埋下。三者叠加,说人形灵兵亦不为过,寻常狩虎上境全不放入眼中。头一回让同龄人破防……五指捏合。“再来!”咚咚咚!黄金神象跺足冲锋。银发巨猿仰天咆哮。拳印横压,猛兽相撞,漫天风流顿止。砰!钟声回荡。方圆十数丈,大地齐齐下沉寸许。张少凡生生承住一拳,仅且后退半步,双目圆睁,扭身再上,脊柱如龙升天,呼啸的拳风刮地三尺,翻土如浪!“这就是当今天下第一等吗?”拳影重重。梁渠手腕泛酸。寻常武师再强,打上去至少有肉的手感,张少凡的肉体完全和金属无异,反震力轰得他手腕疼,修炼至今的龙虎金身亦差上一筹。每一下都像是在撞钟。其拳上巨力更不寻常,他都不敢完全硬接。小乡,小镇,小县,大府,大省再到如今一国之精锐。去的地方越来越繁华,遇到的天才越来越多,眼界越来越高。以前见到的好手,换个地方亦稀松平常。然遇到张少凡,仍能令人感慨一句,世上英雄无数。可惜。梁渠正经神色,双目金红,捕捉天地无形之风。唰!张少凡拳穿残影,脸上闪过愕然。消失了?咚!肉眼可见的气浪扑打四方。一拳轰击小腹,张少凡浑身一轻,胃里翻江倒海。“哇!”旋即。无数闷雷炸作一声,神象四足离地,漫天残影纷飞!好快!场外人衣衫猎猎,足下无数土尘贴地流淌。李秉中问:“能追到吗?”花清都眉头紧锁,一双瞳目缩作竖瞳,如鹰似隼。“难!” 第六百六十八章 朝气蓬勃 龙卷狂舞。沙尘随风流淌,掩住靴面,真似来到茫茫大漠。“好全面的小子。”横练、沛力,两大根基毫不逊色于吞金炼体,千锤百炼的张少凡,可张少凡的身法却是他无可回避的弱点。奈何改不动。融金霸体修行至此,再去弥补短板,收获和付出绝不成正比。偏这样的缺点在同为横练高手的梁渠身上根本看不见,甚至出乎预料的强!而且……蒙强目光移动,落到兰锜上的伏波枪。对方不同于张少凡,完完全全的横练武者,单凭双拳打天下。梁渠有自己的兵器。他未出全力!“老大,铁霸王情况不太妙,要输了啊。”两位年龄稍长的天羽卫悄悄靠近。今日场内俱为大武师,全明眼人。张少凡硬归硬,然对方同样不软,力气方面甚至犹有胜之!配合如此高超的游步战法,张少凡像活靶子一样被吊着打。落败仅为时间问题。“无怪乎十八岁半能成就大武师,有两把刷子。”“少凡拎到外面可以打寻常狩虎上境,这小子能打少凡,四舍五入,岂不言刚入狩虎便有上境实力?”“清都,你也上。”蒙强挥手。“我?”花清都重复。“上!”蒙强肯定。花清都反手抽箭拉弓,身后金翎鹰展翅尖唳,遮天蔽日。蒙强喊道:“梁衡尉小心!”小心?梁渠余光一转,瞥见大弓拉满,心中明悟。好家伙。试他来了。崩!流光炸开,赤光忽闪。再回头。神光穿透,长空留痕。三缕断发飘落。演武场上白猿同神象一触相分。好凶的箭!一箭未果。花清都不慌不忙,鹰目如炬,几乎前箭出弦的刹那,再三箭飞出,困锁三方。三道箭矢拉扯着流光破空而舞。未至。一经出手,就再不留情,花清都立身张背,弯弓搭箭,一箭快过一箭,一箭强过一箭,一人开弓,竟射出漫天箭影来!雄浑至极的内劲催发,箭密似雨,破空留影,整个校场大地涌如浪涛。唯一留存生路……张少凡鼓劲踏足,地浪再涌。神象冲锋!沸腾的血气透体而出,狂暴的力量涛涛堆迭,这一拳,直似数百人推动的攻城巨锤!象鹰相合,前后夹击。梁渠五感攀升到极致,周身毛孔舒展,一切细微气流的变化如掌上观纹。五指抓握。不知何时,伏波入手。一抹绚烂森然的寒光斩开了漫天杀气!……“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银光闪烁。天羽卫双戟交叉,拦住去路,虎视眈眈。校场前不知不觉聚拢了许多围观百姓,全对演武场内发生的比斗无比好奇。苏纳尔混入人群,见不到校场内的场景,颇有些抓耳挠腮,奈何大顺地界,规矩得按人家的来,只好后退数步,隔开数丈高的古树远观真罡搏杀。冷风刀割,枯枝弹抖。起初场内为神象、白猿,两方争斗。相距不知多远,脚底下仍能感到震动,所谓钟鸣之音正是因此发出。真不知道要何等横练功夫,方能练就如此模样,锤击有金铁之音。其后不久。神象不敌白猿,陷入下风,扑天金翎鹰腾空,加入战局,天空中长痕阵阵,无疑是个箭术高手,然白猿手持青龙大柱,以一敌二,抡得虎虎生风,不显颓势。真威猛!苏纳尔暗叹。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十分确信神象和金鹰绝非弱者,虽不知境界,但说有狩虎中境,上境实力绝不为过,可对面的白猿竟能生生抗下!甚至仍不算完!继象、鹰之后,校场内再添一杆龙头大枪,好似困龙升天。三者围攻其一!直至此刻,白猿方落入下风!诡异的是,明明陷入下风的白猿颇有狼狈,罡影渐淡,偏偏屹立不倒,仿佛生作一根极具韧性的杂草,疯狂吸收大地养分,抽生枝叶,试图顶开头顶坚岩磐石。“白猿挥舞龙柱的手法变得高明了!”苏纳尔神色凝重,他有些看不太懂其中的变化,怎么做到的?好像突然之间开窍了一样。藏拙?校场内。蒙强同样注意到了这奇怪一幕。相比于李秉中,梁渠的枪法初时可以说是非常“一般”,可只是小半刻钟,他就好像一块丢入水中的海绵,疯狂膨胀吸收。龙柱挥舞,条条青龙绽放,好似北庭之地的绚烂极光。这绝对不是简单的学习模仿,因为梁渠路子之间和李秉中完全不同。“统领,这小子坐天坛来的,听说一次性用了八份宗师残余,应该是天人合一的时候,触碰到了武圣真灵,但天天出去吃席,一直没机会和时间消化,今天难得动手,误打误撞。”经由天羽卫提醒,蒙强猛然回忆起来。的确如此。进帝都那天,万众瞩目,梁渠切切实实坐有天坛。想到此处,他心中都不免生出几分嫉妒。妈的。霍霍八份宗师残余!真该死啊!“这小子学习能力倒是惊人。”吃得下去。消化得了。两者皆为不凡本领。只能说,梁渠本身就有不错的长枪天赋。一刻多钟。梁渠自陷入下风,渐渐地凭借自身容错,扳回少许,斗而不败,同三人维持住一个诡异的平衡。“三人中至少两人再升一个小境界,今日方能拿下这小子了。”蒙强眯眼。花清都、李秉中,两人全埋一个神通种子,增强自身的突破性,以破开金身横练,再让铁霸王张少凡正面打牵制……正思索。天羽卫来报。“统领,北庭使团的人来了!”“哦,几个?进校场了吗?”“五男一女,应该是看热闹来的,我们把人拦住了。”“那没事,别让他们看到人就无妨,盯紧一点。”“是!”……呼!狂风呼啸。校场内真罡淡化无踪。无人不感慨大顺底蕴之丰厚。许久,校场内皆安安静静。北庭众人正犹豫要不要离开,演武场大门豁然洞开,数十位天羽卫鱼贯而出,勾肩搭背,喜气洋洋。好似先前只是一场寻常热身。“走走走,难得统领请客!定要大吃特吃一顿!”“统领,咱们去哪吃?”“龙津桥下,去吃脑子肉。”“靠!路边摊?”“不想去就别去。”“成成成,去去去!”长街尽头,天羽卫渐行渐远。诃仑额试图从人群中分辨出先前是谁在比斗,但看来看去,每个人的衣服都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破绽。莫非比斗的仍在演武场内?“真好啊。”苏纳尔眺望一群狩虎大武师说说笑笑,朝气蓬勃,感慨良多。听说这样的大武师,单帝都的羽林军里便有一千多位。何时北庭能如此强盛?(本章完) 第六百六十九章 除夕夜 校场口,天羽卫撤换作寻常甲士。帝都百姓见多识广,顿时知道没了好戏,嘘上几回,稀疏散去。“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拜补花挥挥手,挤入人群。“诃仑姐以为如何?”苏纳尔问。诃仑额明白对方问的不是要不要走,思索道:“玉象有上境好手之风,金鹰、龙枪,俱有狩虎中境高手实力,白猿……寻常狩虎上境高手难挡,有洞开玄光之彩。”苏纳尔颔首。同他的判断无差。“就是不知四人实力,年龄如何……”“希望不会太年轻。”“术”与“道”,近而不等。同境界不同人,武力上的厚度截然不同。所需积累之处尤其之多。有无上乘武学,神通真术,且修行至何等地步为其一。中间更要分功法特性、横练、身法、瞳术、回气、劲力等诸多方面,中间用几条腿走路,长不长,齐不齐,能不能配合无间有的说道……有无特殊天赋,如武骨、神瞳、兵击技艺、战斗才情,自身积累……此为其二。有无悍不畏死之心,坚毅顽强之志,此为其三。修行之路,愈走愈难。可人与人的差距,偶尔比人与狗都大。所谓空有境界,便是上述几个维度一个不沾,甚至倒欠。好手,至少得沾一项突出;高手,则需两项不止。要称之为绝顶天才,不单单要全面突出,无一有落,更要冠顶绝伦,方能以下克上!北庭使团出列九人。莫不如此!倘若先前校场内的四人俱为狩虎上境,三十大几,四十余岁,放到帝都天羽卫,厚度实属稀松寻常,反之,三十上下,二十余岁,积累便相当惊人……奈何。先前出去的天羽卫貌似全不到四十,三十居多。“抓紧机会对练吧,切莫放松大意。”众人来时特意坐了天鹰崖,泡了黄金潭,可即便如此,北庭失去的流金海无时无刻不警醒世人,大顺是一个容不得半分大意的对手,如乌云横压头顶。“至少砍下四局,方对得起大汗栽培!”流水潺潺。积水潭外,龙津桥下。天羽卫纷纷落座,包圆了一整个小摊。小摊上不卖旁的,单卖炖煮好的牛筋肉,软乎乎,热腾腾,店家全用小火煨着瓦罐,密密麻麻有上百个。“蒙将军要硬要软?”“来三十碗烂的,再来三十碗有嚼头的。”“得嘞,您稍等。”店家抽出火钳,从火堆上夹出小瓦罐,摆放到托盘上。一旁的闲汉见到世家子弟,上前招呼。“爷,今个要点什么?”“呦,马三!今个起了个早?”“后天除夕夜,总得出来多挣些银两,好教饭桌上多摆两道菜不是?将军老爷您可怜可怜。”蒙强哈哈大笑,甩出半枚银元宝。“去,到冷月轩买二十盘兔炙,十盘煎角子,五盘猪肉冻,其他的,豆腐脑、油条、肉饼什么,寻个干净铺子,让他们可劲上,腿脚麻利点,就咱们二十多号人,胃口大,什么时候吃饱,你什么时候歇。”“豆腐脑要甜要咸?”“甜的。”“咸的。”“辣的,爆辣!”目光汇聚。“看我做什么?”李秉中理所当然,“辣的喷香!里面放紫菜、咸菜沫、虾米、豆皮丝,再淋一勺辣椒油,谁尝谁知道。”“行,全要!”“好嘞,将军您歇着。”马三招呼上自己的兄弟,奔散八方。不怕人偷钱跑路,此即“闲汉”,熟面孔才有的当,大都城全有,多属没产业的人干,专门到酒肆勾栏里候着跑腿,吃不太饱,饿不太死,偶尔遇到贵人打发赏钱,能喝上两盅小酒。往往大都城里方有,人口太集中,有许多人无地无产。平阳府里亦有,只是没有京城里那么多,多到随处可见,一个贵公子屁股后头能跟十多个。蒙强抽出筷子,夹进手肘,擦拭两遍,双手接过店家送来的托盘,不怕烫,徒手抓出两个小瓦罐,递到梁渠面前。揭开盖子。浓郁的酱油甜香扑面而来。嗯。红烧的。“来来来,梁衡尉是功业逐日以新,名声随风而流,满城王公侯爵,莫不想结识相交。来帝都没几天,天天出门作客吃席,家里的灶恐怕没开过,大鱼大肉吃得腻味。不妨来尝尝咱们帝都的小吃,脑子肉,特别有嚼劲,京城人谓之杂嚼,生意好的不得了。就龙津桥下这个小铺子,乍看一般,能卖到三更天,夫妻俩和儿子轮着看场子,离得也近,有时校场里训练太晚,弟兄们就偷跑出来,趁热吃上一碗,滋味十足。”“蒙将军客气,全凭大人们抬举光顾。”呈上新瓦罐的店家满脸笑意。天羽卫爱吃,爱来,整条街的混混全知道,无人敢来闹事,就是不收钱亦值当。梁渠听着蒙强谈天说地,自己用筷子分别夹出一筷筋肉。白雾缠着筷头。软的入口即化,全成胶质糊糊,几乎能喝。硬的同样适中,反复咀嚼,滋味十足。“桃叶尖上尖,柳叶遮满了天。在其位的明公,细听我来言……”丰腴妇人系个花头巾,姿色寻常,只能说干净,大冷天的敞开胸脯,露出两抹浑圆,白皙的皮肤冻得泛红,不请自来地唱曲。“到旁地去,我们兄弟要聊私事。”蒙强掷出一小粒银豆子,挥手打发。“多谢官人。”妇人连连道谢,裹紧衣裳正要挪步。“等会。”梁渠叫住。众人惊讶。蒙强低声道:“此为‘札客’,酒肆里常有,下等妓子……”“倒不是这个意思。”梁渠失笑,怀中再扔出一个小锞给妇人。“春节快乐!”“多谢大人!”妇人脸上漾出笑容,连鞠了三躬方才离开。人消失,瓦罐上齐。蒙强不急吃,望向众人。“今日一比,事情就这么定了,正月初一‘排正仗’,二十四周岁以下者,梁衡尉排第一,无意外,首先应战,大家没意见吧?”天羽卫们纷纷摇头。蒙强再道。“少凡、清都、秉中,你们三人不曾轮到,莫要心生怨怼,灰心失意,事后我一样会向圣皇请功。”“技不如人,甘拜下风,自无二话。”“能者上庸者下,皆为大顺计。”“好!无愧为天子亲卫!敞亮人儿!”蒙强大喜,各捧一碗豆腐脑给四人,自己高高举起,“梁衡尉命格是猛龙过江,天生不凡,临水而居方能建功立业。帝都里的积水潭不算小,可比起天下名江大湖,仍只能算是一个小池塘,要不然我今个非得让陛下把梁衡尉拉到羽林军里来!然今日咱们得以结识,就皆为上天注定的缘分,大家干了这碗豆腐脑!”“干!”天羽卫高举瓷碗,抄起勺子。稀里哗啦。香!除夕夜。夕阳西斜,云似火烧。石板流淌着深厚的郁红,隐隐映出稀疏人影。满地的迎春花纸翻飞倒卷,大大的红色喜花挂到门前。獭獭开抱个笤帚打扫院子。肥鲶鱼和圆头一口含一道水箭,噗噗给梧桐浇水。龙瑶、龙璃贴上花纸。梁渠和向长松一人拎一个大红灯笼,挂到屋檐正下,流苏垂髫。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街头炸到街尾,空气中满是呛人的硫磺味。“关门炮呢?”梁渠回头喊,“不放炮晦气可就跟到下一年了!”“来了来了!”徐子帅兴冲冲跨出灶房门槛,手里拿根烧到一半的炭火棒,吹得通红,来到宅门外点燃炮仗引线,高高抛出。梁渠抬头。嘭!啪!竹筒崩裂,淡淡的灰烟炸散在夕阳之中,随风淡去。新的一年了。梁渠关上大门。“开饭!”(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章 全知道了 夜。门口的棉帘子一动,冷冷的风携着暗香钻进来。龙瑶探出脑袋。“长老,起床了,今天有大朝会,错过了要打板子的。”“几点了?”“寅时半。”“呼!”梁渠掀开被子,翻身坐起,长吐一口气,静得愣神。昨晚除夕年夜,大家热闹到子时方歇,困倒不太困,只是小睡一觉,浑身懒洋洋,实在不太想出去吹冷风。望向窗外。天光未亮,乌漆嘛黑。朝会整得那么早做什么呢?卯时上朝,就是早上五点。官员寅时就要到午门外等着,即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起得真比鸡早。幸好大家或多或少有修为傍身,自己也只上关键几次,要天天如此,不得休息,折磨到家。打个哈欠。龙瑶,龙璃把相应的衣服全部准备好,从腰带到配饰方牌印章,折叠好放到床边,靴子鞋头并排朝外,立靠到地上。系好腰带。院子里静悄悄。连獭獭开都没起来晨练,蜷缩在小毛毯里呼呼大睡,爪子里抓有半块大鱼骨头,看上去像是昨晚啃累了睡着的。“劳碌命。”“长老,热水倒好了。”“来了!”龙璃打好热水,拧干毛巾。敷到脸上。温热的蒸汽熏得人精神一振。“舒坦!”侧房内传出微响。少顷,木门敞开。龙娥英迈入厅堂。梁渠放下毛巾:“吵到你了?”“不曾,只是算算时辰,长老该上朝了,便起来看一看,莫出了差错。”“如何?”龙娥英上下打量,轻轻点头。“不错。”等上半天,没有其他话语。“行吧……”龙娥英目露思索。……树梢挂上冰棱,满地霜雪咯吱作响。河边起伏的浪涛挤碎薄冰,半干半湿的花纸沉浮消失。积水潭同皇宫内的太液池隔墙相连,皇宫内四季如春,故积水潭哪怕天冷亦不太容易结冰,但离得太远,偶有例外。噗!梁渠勾住马镫,弯腰拾起一块圆石,斜手抛出,整个石块疾驰到潭面之上,无数涟漪串作一线,直至消失进蒙蒙薄雾。“梁大人真是闲情逸致,上朝路上有心思打个水漂。”“咳咳。”梁渠坐直身子,尴尬回头,“徐叔?”徐文烛挑开帘子:“怎么不备一辆马车?”“太麻烦。”梁渠策马来到车轿旁,相伴而行,“拢共来帝都没几天,何况我才从五品,平时上朝轮不到我,回头全得荒废着。”“如何,紧不紧张?”“紧张?有什么紧张?”梁渠脑袋转动,“此前上过午朝大典,想来同早朝没什么区别,站着不动就行……”“装傻!”徐文烛嗤笑。梁渠心头一跳:“不知徐叔问的什么?”“我问你和北庭使团的比斗,紧不紧张?”梁渠口干舌燥:“什么比斗?”“继续装!”梁渠知道瞒不下去,环顾前后,悄声问道:“徐叔您怎么知道?”“呵,本来不知道,蒙强那小子瞒得挺不错,消息来路也颇巧合,但你小子无缘无故跑到人家羽林军的校场里,光天化日下同张少凡、花清都、李秉中三人相斗。四个大武师,光刀罡斩出去有十几丈,箭痕挂半天不散,闹出的声势方圆数里全能看见,”梁渠讷讷:“如此不至于走漏风声吧……”大家比试一番,就把消息比出去了?京城大武师少说数千,不说掐架,平日全不切磋比武?“旁人确不至于,大武师比斗罢,一年有个千百场算少的,偏你太小看自己的能耐,小看有多少人关切,且什么人做什么事。你不是爱挑事的人,蒙强也不是,他小子圆滑着呢,整个羽林军十多个校尉,属他混得最开。老实人突然发难,里头没隐情,谁信?留心一问,好家伙,今个大朝会天辰殿上的仪仗全让他给打点安排了,事能瞒得住?不知道的以为你们要搞宫廷政变呢!”“咳咳咳。”梁渠剧烈咳嗽,回望前后,“徐叔,现在这事有多少人知道?”“不多。”徐文烛淡淡道,“公爵,尚书以上吧,再加个别有门路的。”干!这他娘的不全知道了吗?“陛下怎么说?”梁渠忧切。事说到底,就是给圣皇提供一个情绪价值。北庭出乎预料的跳脸,天羽卫出乎预料地吃下。惊喜和寻常高兴,其中的情绪度是不一样的。自己狼烟入狩虎,各种奖励拉满,说到底也是圣皇在乎自己文治武功成就,提供出不少情绪价值,换个不在意的三流皇帝真不一定。“陛下说,你们要是九赢九胜,他就权当不知道。”还好!徐文烛话锋一转:“但要是输上一场,非但没有奖赏,更要治你们的罪!”嘶~梁渠嘴角抽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期盼其他八位同伴够给力……午门前。文武百官左右列队,不少人投来目光,眼神中意味莫名。多像看好戏。梁渠:“……”抬头望楼。花清都,李秉中俱站城头,身披虎铠,手执长戟。对视之间皆为苦笑。许久。大批官员赶赴入队,恭敬候立,包括地方州府使者,小国使团。薄雾之中,更有一堵小山横移,如山岳倾倒,压迫十足。前排的龟兹使者两股战战,挪步间脚踝一软,趴倒在地,狼狈非常。哈鲁汗冲对方呲牙一笑,更显狰狞。门前遍响低哗。北庭来到帝都之后,几乎没怎么出过鸿胪寺,许多人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尊庞然大物随团来,包括不少他国使臣。“这得有一丈吧?”“一丈不止。”城楼之上。花清都,李秉中对视,目光凝重,好夸张的胖子!“蛮眼熟。”梁渠目视哈鲁汗,眉头紧皱,他确信自己现实中不曾看到过如此高大的人。半晌。思绪如电光流过。嘶!乃蛮可汗!穿上衣服真有几分陌生,莫非其为乃蛮可汗后人?梁渠暗暗思索。“难道北庭十九岁的大武师就是他?如此说来,真不可小觑……”咚咚咚!铰链转动,四门大开。百官议论顿消。梁渠止住思绪,混进队伍,来到旷阔广场。啪!鞭梢炸响。鸿胪寺官员鸣鞭唱名,凡念到者,无不侧跨半步,重整队列。点到名的人方有资格入天辰殿,官大的靠前,官小的靠后,文武分列,尊卑分序,未点到名的,只得立于广场作陪衬。梁渠官小爵轻,但作为大顺祥瑞,有幸忝列其中。天辰殿。地面依旧光可鉴人,灿灿如黄铜大镜。大殿之上,玉墀之下。天羽卫羽翼排开,披坚执锐,气宇轩昂。宰相领尚书率先上前,朗诵贺年文章,其后外地州府官员使者逐一呈上贺表,圣皇从中随意选出一道,令鸿胪寺官员宣读。听了听。全骈文,一句里能塞十个生僻字,三个典故,两个天下大事,压根不是给寻常人听的。奈何有御史监察,梁渠不好乱瞟、乱看,低头盯住鞋面,怔怔发呆。凡有目光扫来,就正经神色,假装恭听。御史扫过,暗暗点头。人之有礼,犹鱼之有水矣。日光渐升,阴影扭转至立柱背面。大顺境内大小州府朝集使依次拜过,方轮到各国使臣,其以国力论,排行第一者当属北庭!“‘贺表’来了!”梁渠精神一振。北庭使者手捧贺表,迈步上殿,感受到气氛有些许不对。 第六百七十一章 醯瓮之鸡,坎井之蛙。 蕤宾之钟长鸣。历代宝玉、车乘陈列大殿,天羽卫面罩铜甲,仪仗庄严。圣皇衮冕临轩,圣后退掩帐内。百官、朝集使、文勋武贵,莫不穿披朝服,肃穆以立,所有人静静地注视北庭使臣迈步四方,躬身候到玉墀之下。朝集使不居帝都,获知不多,只当寻常。小国使者们莫不羡慕北庭荣登第一。大顺固然天下无敌,可倘若要排个老二,非北庭莫属。猛虎与狼群。全是吃人的猛兽。“乞颜部怯特儿·巴图,参见顺元大宝圣文神武法天证道皇帝陛下!”巴图敦实高壮,鬓角斑白,脸颊肥厚而有褐斑,挤得眼眶狭如柳叶。他单膝跪地,在平滑如镜的地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看见了众人斜斜的目光,兀得心血来潮,生出不安和忧切。不对劲。然能被选作使团代表,自有三分镇静定力,事在人为,巴图没有因殿上状况慌了手脚,收敛思绪,恭恭敬敬地献上贺表。太监接手,转呈于鸿胪寺典客。典客拉开册页。“元正启祚,万物惟新……窝阔台汗御极王庭,不获称庆阙庭,欢度佳节,特遣乞颜部勇士巴图为使,向顺元大宝皇帝陈贺以闻……”“宗师使臣啊……”梁渠默默观察。武道修行,弱的基本一眼就能瞧出来,不说具体到小境界某窍某脉如此夸张,辨出四关七道,问题不大,而要遇到瞧不出来的,用屁股想都知道境界要远高于自己。至于大佬伪装,隐藏自身。一般没那么闲。时刻注意自身姿态,收敛气息到固定水平,多累得慌。眼前的巴图便给他一种深不可测之感,臻象宗师无疑!整个殿内,除开北庭,再寻不到第二个如此实力的大人物用作使臣。阔啊!估计也唯有如此,方能压住一众北庭天才。念头转完,即听得北庭贺礼。“黄金王庭赠高山雪豹幼崽五十只,独角盔犀十头,千年雪莲花……”唱罢。无事发生。正当梁渠困惑,鸿胪寺欲往下宣楼兰使臣。“且慢!”巴图喝住,自袖中再抽出一封册页,双手捧举,恭敬抬高。冷风流淌。殿内微哗。虽迟但到!梁渠支棱耳朵。小国使臣不怕大顺御史,面面相觑,更有的当殿低论。缘何北庭会有两封贺表?怎么着,一封写不下?其余品级较低的京官、朝集使皆生意外,事出反常必有妖,北庭蛮子莫不是想来挑事?巴图恭恭敬敬地立到大殿中央,单捧册页,不卑不亢。内侍望向圣皇。圣皇颔首。第二封“贺表”到手。典客浏览几句,瞳孔微缩。好烫手的山芋!“许卿家。”“陛下!”“念。”“……是!”典客扫一眼巴图,吞气诵读。“致顺元大宝皇帝:吾曾闻,虽有良剑,不锻砺则不铦;虽有良弓,不排檠则不正……”……太阳渐升。丹陛上的日晷逐移逐明,汉白玉的圆盘反射耀眼白光。“该轮到北庭了吧?”花清都、李秉中守卫殿外,瞥向身旁的朱红墙壁,再瞅一眼晷针。庆贺新节的流程年年大差不差,先内再外,时间全能推算。按理到了各国使团献礼跳舞环节……心思方生。二人背后殿内传出喧闹。众多语句混合成糊糊,紧接着有数道掷地有声的喝骂冒出,其声陌生,口音浓厚,异域之风浓重,许为小国使臣。平地惊雷。即使北庭使臣巴图说话好听,依旧不改佳节之日,当堂挑衅之事实!结果大顺自己人尚且不急,反倒小国先行愤慨。当然,多属南方小国。再之后的方耳熟起来,大抵为宰相、尚书。只是天辰殿太大,大官靠得前,话语传到殿外已经不太清晰,或斥责,或嘲讽。最后跳出来的就更熟悉了。蒙强蒙校尉的主动请缨如洪钟大吕。“阖门称雄,矜己自大;醯瓮之鸡,坎井之蛙。盖不知瓮外之天、井外之海为何如,更不明溟渤有蛟龙,洪波一击三千里!陛下,北庭号召大部强族,披沙拣金,爬梳洗剔之才,今于大殿之上,玉墀之下便浩若繁星,多如牛毛!故何需择日比武,另选英才?今日便可分得胜负!”图穷见匕!花清都,李秉中神色兴奋,他们很想回头,但作为天子颜面,全按捺住心绪。武勋队列里,徐文烛暗暗惊诧。蒙强上殿之前打了不少腹稿啊,诗词和古语引得都快塞不下了……许多不明内情的官员怔怔无言。他们望向蒙强,一时间不知道蒙校尉是自己人还是收了北庭贿赂,故意拱火。不是。太夸张了吧……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手。大顺同北庭的争斗从前朝延续到今朝,从未停歇,北庭之强大,八大部族之悍勇,有目共睹。今日此举,无疑有备而来。大殿之上,文勋不谈,武勋皆属宗师,轮不着去比斗,那就只剩下天羽卫。光殿堂之上轮岗的几十位,突然拉出来和北庭精挑细选出的精锐比……有人组织措辞,欲替蒙强挽回一些余地,别太尴尬。“准!”百官噤声。聪明的觉察出不对,识趣闭口,决心再观察观察。然他们闭口,宰相和六部尚书,乃至部分武勋却纷纷跳出,出口挽尊腾留余地。“陛下!我大顺自然无惧北庭英才,亦无需自全国筛选好手,帝都城内足矣,然此事终究仓促突然,仅靠殿内天羽卫,恐有不及,万望收回成命!”“陛下!天羽卫为我大顺英杰,偏殿内数目太少,力有未逮,不妨腾出三天,自全部的天羽卫,羽林军中挑选好手!再起擂台!”啥情况?对台戏?到底行不行?小国使臣听得迷糊。不少百官,朝集使们同样绕了两绕,反复思量。毫无意外。一句君无戏言,圣皇统统驳回,目光落向玉阶下的蒙强。“就按蒙卿家所言,殿上挑选!”此时殿前夸下海口的蒙强好似突然回神,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有些“惶恐”。“谨遵陛下令!”巴图斜睨看去,终于明白先前的不安来自何处。自己恐怕让人下了套,然而即使如此,巴图亦无半分异样。箭在弦上。“巴图宗师所言武士,请到大殿上来吧。”巴图抽出袖中纸条:“劳烦内侍大人按此名号,召人上殿。”天辰殿外。北庭使者闻名而动。丈高的哈鲁汗一马当先,其后苏纳尔、拜补花、诃仑额等人依次跟上,他们的身高体量在哈鲁汗的衬托下,多出几分滑稽,如同老鸭屁股后缀着的小毛鸭。此情此景。整个广场交头接耳,不知发生何事。“不符流程……”“假使献礼,鸿胪寺的人拉走即可,缘何北庭之人全部上殿……”“莫非献出什么好礼?”“北庭能献好礼?”阶梯漫漫。白胜霜雪。苏纳尔缀到哈鲁汗身后,踏上整雕的汉白玉梯,进到恢弘磅礴的天辰宫殿,就像蚂蚁爬进龟壳。这里几乎是一个广场,平整的金黄方砖铺就地面,向四面八方延伸出上千步。雄伟而寂静。文武队列排作浩浩长龙。大顺的皇帝高高在上,一十二条冕旒黑珠静立不动,半遮半掩,神威莫测。沉重的威势横压下来,耳边似乎响起许多人大声交谈的声音,可是仔细一听,又觉得只是扫过大殿的微风。北庭绝然没有的盛景啊。“哈鲁汗!”巴图叫喊,“到我这里来,让顺元大宝皇帝陛下好好看看我们王庭的勇士!”(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临时换阵 庞大的阴影投至玉墀。哈鲁汗有着与体型截然不符的灵巧,迈步无声,灵巧的像一只大胖豹子。巴图拍拍哈鲁汗的小臂,自豪介绍:“纳儿黑什·哈鲁汗!我王庭乃蛮族的第一勇士!十九岁破狼烟入狩虎,如今年满二十!放眼同龄,是无可匹敌的头狼!孤狼!高岭上的雪绒花,天空中的骄阳,黄金王庭的骄傲!”“元正启祚,万物惟新,伏惟大顺皇帝尊体万福。”哈鲁汗恭敬一拜。起初怀疑此等身材究竟能不能弯腰之人,此刻皆满足了好奇心。殿内议论不曾停歇。太过震撼。当之无愧的巨人!午门外时天没亮,许多人排队时不曾注意,眼下就是想忽视也难。巴图除去长得不太好看,个头绝不算矮,高大魁梧,约莫一米九,可并排站立,堪堪来到哈鲁汗腰间,甚至能算屁股。差异如此之大且无半分违和。直令人感觉对方完全不似人,涌出面对怪物的恐惧。而当众人听到十九岁入狩虎,惊骇的心中又透出些舒爽。“十九岁入狩虎……感觉不如梁衡尉。”“差出一整年,弗如远矣。”“袁遇文尚且不及,遑论梁骑尉。”“不可小觑……听闻乃蛮族丈高者,二三甲子方得一位,个个武圣种子,是为廼蛮王的转世身,勇猛无敌,力拔山河。”“梁衡尉也不差,武骨足沉寂两次,狼烟方彻底苏醒,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藏经宫已将其修入了《武骨志》,单开一例。”“说不定有第三次……”一个十八,一个十九,个个英武非凡,国之柱石。小国使臣的口水都快流上云砖。自己国家,莫说二十以下,就是限制放宽到二十五以下,都足以载入史册!朝堂之上嘈杂哄闹。御史难得没有记上小本本。不止哈鲁汗,巴图拉出一个黝黑俊俏的塞北儿郎:“直鲁古·苏纳尔!二十有四,黄金王庭里的黑豹!”“兀良哈瓦·拜补花!二十有五,王庭獒犬!”“海勒图尔·诃仑额!二十有七,王庭猎豹!”“净尔哈……”整整九位,年龄从二十到三十六,境界从狩虎初境递增到狩虎圆满,彰显北庭丰厚之底蕴,精锐中的精锐!诸多小国生出担忧。听上去貌似为北庭最顶尖的一批,大顺当真靠殿上天羽卫便能应付?蒙强不为所动,眼前九人,同他先前估摸的大差不差,他暗中要到过名册,老早依据姓氏部族推断出每人擅长武学,针对布置。开门见山。“不知北使欲如何砥砺?”“蒙将军莫急。”巴图抬手阻止,他环视大殿,喊话道,“巴图一月中旬来帝都,其后不久,即闻贵国有一少年郎,十八又五月入狩虎,比之哈鲁汗更胜一筹,血柱更高至一百二十丈,抬头即见,与月同辉!不知今日大朝会可在殿上,又能否有幸,见一见大顺英才?”丞相道:“陛下,来而不往非礼也。”“梁卿家!”“臣在!”众人回头。“到殿前来。”“是!”梁渠朗声作应,众目睽睽之下横跨出列,趋步上前。许多小国使臣包括北庭使团,朝集使早有耳闻,今日却是头一回见。仔细打量。年轻!真年轻!比之恐怖骇人的哈鲁汗,云雷衣、白玉带的梁渠无疑形象气质俱佳,高大英挺,笔直如枪,眸子亮比天星,直好似一匹强健热烈的骏马。无愧为天朝上国,江山代有才人出。再看北庭。丈高怪胎,胖如圆球,深山熊罴。蛮子尔。“巴图使以为如何?”“卓荦不凡,天降英才!”“即见我大顺英才,巴图宗师可能说说要如何砥砺?”巴图作揖:“入乡随俗,再过一月即大顺武举,某曾听过少许评比规则,就按此来,比斗之间,下限不设,上限不超三岁!如何?”“何需三年,一年上下便可!”蒙强即答。“好!”巴图求之不得,望向大殿内天羽卫,“不知是殿上哪九位勇士,应下我王庭儿郎才俊?”“王超、柴申……梁渠,出列!”殿内两侧,八名天羽卫小步快出,站至梁渠身旁,同北庭九人逐一对应。杀气弥漫。巴图狭目扫视,最后停留到梁渠身上,他万没想到大顺会让一个新晋大武师上场。自信?“九场比斗,巴图宗师要从哪场开始?”“何须九场。”“九人不杀九场?”“四场足矣。”巴图竖起四根手指,“哈鲁汗独一场,余下一场二对二,两场三对三,皇帝陛下以为如何?”此言一出。不止蒙强,北庭人自己都犯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蒙强皱眉。然此时无反悔余地,多思无益,故作大方。“自无不可。”“好!”巴图大赞,“皇帝陛下,比斗之法我王庭选了,比斗之地,不知位于何处?”……天辰殿外,阳光明媚。候立的官员全部分向两侧,空出广场。羽林军快步穿梭,往地面铺设一层薄纱,再提桶往上洒水,使之与大地牢牢黏合。“巴图大人,为何要临时变阵?”苏纳尔忙问。来之前,大家准备的全是一对一,大顺势大,他们不奢望全赢。北庭真要如此厉害,连战连捷,不至于被抢了流金海,但只要砍下四场,宣扬出去,就是对面丢人丢士气。“情况于我不利。”巴图回望大殿,本就狭小的眼睛眯成窄隙,“你们没觉察到不对么?大顺早有准备,九个人全部对应,有人走漏了风声。”走漏了风声?所有人面面相觑。整件事知道的只有他们十人,莫非……怀疑的种子悄悄生长,彼此的目光中透露出些许警惕。“不要瞎猜!”巴图喝断,“不一定为我们等人,或许北庭之中便有大顺密探,哪怕真是我们中人,我亦相信绝非故意,定为无心之失!当务之急是替王庭赢下比斗!”“是!”“消息走漏,明暗反转,再单打独斗,我们极有可能被大顺针对,故我提议二对二,三对三,纵使有针对之举,交战之中,你们互换扶持,交换敌人即可。”难怪。众人暗叹。临时变阵,无法完全挽回不利,但至少能稍扳回一局。“巴图大师,哈鲁汗一人……”“一岁上下的差距,谁人能针对哈鲁汗?”众人望向广场对面拆卸腰牌的梁渠,眸光闪烁。骏马如何?焉能同熊罴相斗! 唔…… .la后两章剧情需要时间打磨。吃完晚饭看了看时间,五个多小时,大概堪堪够写完一章,再修一修,然后内容就会断在差不多打斗到一半的时候,再到第二章就又要到凌晨五六点,然后睡觉,第二天起来再重新润润色。所以两章全挪到十九号晚上,就是今天晚上没有。十四号晚上因为没来得及写完,所以跳了一天,更新到了十五号凌晨。因此事实上当天请了一天假,观感上则是十四号空缺的假挪到了今天来。之所以如此,是整段剧情的内容都比较难写。两国之间比武从开头到,不可能是你瞅我干啥,我瞅你咋地,你再瞅一个试试,信不信我削你的流程。市井要有市井的样,朝堂要有朝堂的样,包括巴图二献贺表,从贺表内容到百官表现,我写不出来中间内容,所以引了一段古文后直接转场,从殿内切换到殿外,让花清都和李秉中通过听到的背景音直接给结果。但全天羽卫出场装逼的这个由头和画面必不能少,所以中间又得切回来,切到蒙强身上,让他开口说话,引出你们北庭很强,但我大顺随便一個人就能应付的这个点。看的时候不会觉得,甚至两千四百字还挺短,一两分钟的事,但写的时候的经历是——我先尝试写,写写删删,最后意识到很难写,放弃,再想应该怎么圆润的处理,然后想到转场,再思考哪一个场能转,转到谁身上去。此外还有巴图一对一,二对二,三对三的建议,写的时候要兼顾合理性和主角的表现性,包括人物的智商和逻辑。运气好,类似的地方停个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处理掉,运气不好,就得花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写完一章发出去,我也要重新看好几遍,看看有没有要润色的地方。上一章最后一句,昨天写完太仓促,今天再看,最后面连续两个问号不太对,就把第二句的问号改成了感叹号,然后几十条评论就一起跳掉了。皆是一下起点的机制,大概是一句话里,修改掉一定比例的内容,差不多六七分之一,原有的评论就会消失。此外,文章内容如果多分出来一段,客户端的内容和评论会有延迟,对应的段落数目增多,但下面的评论会先停留在原来的数目上,没有及时刷新到对应的位置上去,改之后几分钟内看,会有点进去但没评论的情况发生,如果这几分钟内评论了,还会出现建楼建在了原本的地方,但刷新后两个楼层分开的情况,地基在下面,上半层建筑在上面。大致就这样。感谢支持。.la, 第六百七十三章 雪山秘传,大黑天神 阵列分开,肃穆威仪。符宝郎卷开黄巾,铺设宝玺。阳光正好,闪耀金边的白云飘过,笼下淡淡阴影,大顺的旗帜繁如密林,十步一杆,五步一列,剑指天穹,帜下偶有人经过,旗角轻轻翻转。各国使臣议论纷纷,目光自东边的大顺梁渠跳到西边的北庭哈鲁汗,接着重跳回来,为谁输谁赢谁强谁弱争得个面红耳赤。嘈杂间。枯瘦如铁的老人自殿内走出,立到布匹一角,似有什么灰光自纱面上一闪而过。莫先生?梁渠认得老者,他坐坛从平阳往帝都,金叶船上就是莫老先生看顾。伸手微点。“蒙统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蒙强顺手望去,“哦,莫先生,莫先生有一神通,名曰‘指地成钢’,即双脚所立之处,人不坏则地不坏,只是需地面为一整体,故砖石上要覆一层沾水纱布。”“有点危险啊。”武道修行至狩虎境界,寻常砖石土面老早成为缓冲地带,没有了形变吸收冲击,所有伤害可就实打实,全让人给吃下了。“怎么,你怕了?”“稍有感慨。”蒙强拍拍肩膀:“北境大雪三年,敌我士气至关重要。北庭是狼,是凶猛的恶兽,但凡大顺露出半分颓势,它就敢扑上来撕咬你的喉咙!梁衡尉,今日之战,你打头阵,不单单为两国颜面,你我肩膀之上,说不得就担着边关安宁,天下苍生啊!”又来!蒙强头一回寻来就是此番言论,颇爱给人上强度。梁渠倒也没完全视作玩笑。大师兄杨许确曾说过,北境连年大雪,厚到能淹没马胸,积一晚上就推不开城门,若非如此,他的探亲假能更久一些,过完年再走。“梁大人!大枪来了!”内侍们肩扛伏波,虾兵蟹将一样自小路中走出。梁渠抬手抓握,他没有“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的特权,伏波自然靠挂在赤山身上。天羽卫们亦各自拿到自己的趁手兵器,临场热身。“好凶的刀!”哈鲁汗手臂挥舞,带动的刀风惹得附近旌旗猎猎,他的武器是一把锯肉大刀,刀柄奇特,自刀头蜿蜒往后,覆盖整个刀背,能双手持握,齿口狰狞,锋刃暗红如血浆干涸。丈高之躯,五尺大刀。梁渠总觉得眼熟,想半天,脑子里冒出拉塔恩三个字。“看着憨厚老实,兵器怪凶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蒙强开口:“武器到手,差不多要上了。”天羽卫们望向梁渠,出言鼓励。“梁大人,咱们可全是刀枪里滚出来的,可别丢份啊!”“对,精神点!”“北庭一片苦寒荒地,丢了疆土的丧家犬,没有茶叶就拉不出屎,没有黄金就睡不着觉,凭什么在这里耀武扬威?”“诸位放心!梁某定拿首胜!”梁渠手腕翻转,挑个枪花,顿时引得阵阵好样的喝彩,稍作喧闹,欲阔步往前。西面北庭使臣巴图忽有异动,跑到圣皇面前,朝向梁渠等人指指点点,紧接着便是内侍跑来传话。见有情况,蒙强上前询问:“李公公,怎么个事,北庭又变卦了?要变换场次?”李公公手捧红绒托盘:“非也,巴图使臣说我大顺地大物博,能工巧匠繁多,两相对擂,多有不公,故提议,让梁衡尉脱去云雷衣和护臂,大家轻装上阵。”“行!”梁渠没有二话,转身脱下云雷衣、龙灵绡,摘下护臂、腰带放到托盘之上,阿威亦顺着衣服蜿蜒而下,只探出一个蓝脑袋。“蛊虫?”蒙强讶然,“梁衡尉涉猎广泛啊。”“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梁渠回头,“这下总行了吧?”“有劳大人,请更此衣。”内侍放下托盘,身旁的宫女递上新衣,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猎服,坚韧体贴。……云朵徐飘,阴影变幻。大旗在微风里偶尔招展,神兽摩云腾飞,太乐令命撞黄钟,协律郎俯伏举麾,鼓柷,以姑洗之均,行奏破阵大乐!尘土低旋。莫老先生灰衣素袍,双手笼袖,独占一角,静立如铁。中央。双方行礼拜会。“黄金王庭乃蛮部,纳儿黑什·哈鲁汗!”“大顺平阳,梁渠!”“请!”“请!”呜~长号吹响,鼓乐冲天。双方对视,各退一十五步,却在一十五步满,脚掌着地刹那。咚!大鼓擂动,纤尘微扬。破阵曲乐奏至高潮,两军交锋,刀剑相抵,杀机肆溢,没有枯燥的等待和对峙,两人情绪交感,目光瞬变,血脉偾张,脚腕扭转,猛力前冲!轰!龙卷拔地,白雾蓬散。地面没有任何塌陷形变,所有力量完完全全地倒卷而上!砰!乌光疾闪。刃刀相抵,火星迸射。呼!澎湃的气浪环形炸开,千杆旌旗猎猎狂舞,无数官帽吹掀天外,狼狈去捡。一大一小两道黑影倒卷而飞!巴图,蒙强豁然站立。“好凶的怪力!”自获擒龙伏虎身/出生以来,从未有人能在力量上同自己一较高低!二人心中俱生惊诧。长风呼啸。梁渠长枪斜指,飘飘乎乘风落地。哈鲁汗踉跄几步,同时立稳。目光再碰。金目白猿,盘龙大柱,流云仙岛齐出。闭目黑神,风雷缭绕,血海翻涌紧跟。所有人为之一愣。哈鲁汗的真罡显化人形,浑身漆黑,口红齿白,双目紧闭,两臂高举好似撑天,其手掌,一手蓝刀,雷电狂风缭绕,一手红刀,血水流淌闪耀,端似一尊威严神像。这是什么真罡?“快快快,有没有懂的?”蒙强回头,“藏经宫的人呢?有没有藏经宫的?”“大雪山秘传——《黑别天法》!”“蓝先生?”钦天监的蓝继才不知何时冒出,背负双手,眉头紧皱。张少凡问:“蓝先生,何谓《黑别天法》?有何独到之处?”托盘中的阿威支棱脑袋。蓝继才摇头:“具体如何,我亦不知,只清楚此法锤炼出的真罡有三个等阶。一头双臂黑天卫;双头四臂黑天将;三头六臂黑天王。每多一臂,无需领悟,见天地异象即可拓印,显化为掌中兵刃,六臂即能容六般异象,六般兵刃!”众人回望,一头双臂,两把大刀。“哈鲁汗的是黑天卫?”“不,此乃第四等大黑天神!三头六臂显化为一!”蒙强愕然:“不是说好三个等阶吗?”蓝继才瞥一眼:“因为黑天神根本修持不出来,任你天资横溢,无用!据传唯有得到黑天神认可之人方能获得。”蒙强怔住:“世上真有神灵?”“龙君不正为江河水神?呼风唤雨,断江截流,神就是人,人就是神。”蓝继才目视良久,心思百转,“大雪山和北庭来往的有些密啊……”“如此说来……”蒙强回望大黑天神手托双刀,历数北庭常见天地异象。风雷天柱!血原长河!俱为杀伐刚猛之象啊! 第六百七十四章 耀武扬威 大雪山。大黑天神……蓝继才所言,阿威一五一十地传入梁渠脑海,勾出了不少回忆。金目瞥一眼大黑天神,六丈有余,比白猿更高半头。无怪乎北庭巴图独留哈鲁汗一对一,满言骄傲。刚猛霸道,威势无双!同张少凡的融金霸体相比,哈鲁汗没有那么强的金刚防御,刀枪不入,却有了更狂暴的劲力和无可匹敌的速度!先前试探,锯齿大刀直震得梁渠手臂发麻。换张少凡、花清都他们任何一人来,今日之战,有输无赢!头一回遇上如此强悍的同龄人。梁渠紧了紧枪杆,舔舐嘴唇。打赢了北庭第一,自己就是二十以下,天下第一了吧?咚咚咚!鼓面震退埃尘。披甲协律郎擂动大椎,鲜红的系带狂舞,奏点急促如磅礴大雨。白猿染上淡淡金光。倒退的哈鲁汗拖动大刀,携风雷之势,踏行大地!轰!白雾再蓬。熟悉对方力量的二人不再一触即飞,手指沾杆,齐斜兵刃,罡风倒卷冲天,生生碰开。刃上寒光流转。兵杆握紧,反手再劈!锵!刺啦!两道脆响。两人上衣齐齐炸开,澎湃的劲力直冲到腰束带处戛然而止。朔风卷动长旗。所有人张开五指,牢牢地压住自己冠帽。小国使臣呲目欲裂,紧贴椅背。场地中央离观战位置至少有五十丈,这真是狩虎之争?无暇顾及他人惊惶。哈鲁汗双手握刀,肌肉块块隆起如坚岩,山岳之躯携风雷血河之势,横压枪刃,犬牙交错的锯齿刀锋在虚空中留下暗红长痕。刀锋刺目。巨人居高临下,压刀斩颈,惊人的沛力海潮般连绵不绝。梁渠双手往右扭动枪杆,小臂如钢索绞合,大筋暴起,狂烈的圈劲激发出去。雷出山中。强劲有力的空爆震耳欲聋。哈鲁汗被伏波掀了个小趔趄,梁渠根本不避,收手握住长枪中段,趁势转刃,当身于相同位置劈出第二枪,紧接着第三枪、第四枪、第五枪……每转下一枪,哈鲁汗就巨震一次,荡出的火星为转枪的狂风咬住,久久不散,直至盛卷出一朵火红炽烈的焰花!炽风割面。白猿抱柱狂砸。大黑天神红蓝双刀交叉,艰难防御。哈鲁汗本就猝不及防,失衡之间更是应接不暇,接连十数枪生生吃下,双臂再坚持不住,挡身的刀锋猛地被枪纂砸开,大露空门!机会!虎啸沉雄。伏波鱼跃而出,枪头刺开一道青色光芒,如苍龙探首。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未等青龙张口,咬下一口血肉。原本失态的哈鲁汗竟浑身赤红,强硬地扭转重心,不闪不避,以后仰姿态,挥刀砍来!歘!长枪斜出。梁渠当空扭转,踏住哈鲁汗小腿,侧着暗红刀锋纵跃往后。伏波旋转,红缨飘动,血渍贴刃飙出,于地面溅开一条狭长弧线。哈鲁汗大口喘息,低头扫视,一道寸深的伤口。擦去开口流淌下的血渍,哈鲁汗握紧刀柄,生出困惑。对方早有防备?惊险交锋,寸功未立,惋惜之声此起彼伏,既为哈鲁汗,又为梁渠。巴图握紧扶手。情况和想象的大不相同。苏纳尔、诃仑额的脊骨更是生出津津冷汗,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哈鲁汗的恐怖。人比山岳,气力更胜山岳一筹!眼下梁渠仅凭一杆长枪竟能杀得有来有回,甚至占据上风,给予他们的冲击,不亚于一只柳叶上的兰花螳螂,硬生生用镰刀撑住了巨人捏来的两根手指,且狠狠地割上一刀!什么骏马?一头猛虎,一头虬结的猛虎!北庭惊讶于梁渠的恐怖和年轻。大顺蒙强等人何不咂舌于哈鲁汗的霸道刚猛?先前校场之上,梁渠可是一挑三不落下风啊!寸深伤口换做旁人,足可见骨,但放到哈鲁汗身上,无足挂齿。轰!长风呼啸。旌旗猎猎招展,未有片刻停歇。破阵乐急促的鼓点同刀兵的碰撞相合,煌煌如千军万马冲锋!砰砰砰!白猿和大黑天神一击未果,全力倾泻,再碰再杀,再碰再杀,再碰再杀!脚趾抓紧。呼吸屏住。心脏砰砰擂动!黑红的刀光和乌金的枪芒对撞,利刃挥下的余晖久久不散。前一枪的火星还没有熄灭,新一刀的火星又溅射出来。莫望这刀枪碰撞中迸发的稠密火星,真好似两人挥舞的不是什么神兵利刃,而是两条绵延飘扬的绫罗绸缎!鼓舞!鼓舞!冲锋!冲锋!彷佛神动,回翔竦峙。两军陷阵,挥刀舞戈。所有的曲乐皆为二人奏伴。大乐冲天!层云激荡,血柱冲霄。梁渠和哈鲁汗彻底拔高了初入狩虎的定义与上限,昭告世人,狩虎初境,就是可以这么强!墨珠连点成串。御前笔翰龙行蛇舞,奋力疾书。黑红和乌金交错密织,透过纷纷扬扬的火星,梁渠见到了哈鲁汗赤红如焰的血肤,剧烈流淌的汗水混着油脂流淌,口鼻中喷吐的热气显化成浓厚水雾。皇城内的气温偏冷,但绝对没到哈气成雾的地步!锯肉刀势大力沉却不显凌乱。枪刃上受击的沛力一下比一下刚猛,甚至超过了梁渠自己,直砸得人心生淤气,急促喘息,体力如高山流水倾泻而下。仅仅片刻。哈鲁汗的体态恍惚间便瘦削了一圈,健硕的躯干展露硬朗线条。毋庸置疑,乃蛮秘法!可汗用过!起初梁渠不确定哈鲁汗会也不会,但始终保持三分警惕,故而方能及时撤势。乃蛮可汗用这招,燕东君尚且要避开锋芒……轰!锯肉大刀卷雷劈下。伏波急震,险些脱手。梁渠虎口淌血,剧烈喘息,金目熊熊,人生头一次遭遇如此酣战,眼前一幕同天坛内的交感逐渐相合,以前在枪术中领会的东西全部被打散了再重组,无形的技艺逐渐汇集到枪术中。每一枪都不一样,每一击都有不同,却愈发凌厉可怖!巴图微微动容:「他在进步……怎么会……」血海狂潮,礁石独立。两龙抢珠,对虎争食!手中的枪感越发熟悉,心中的情绪越发激昂。直至某个刹那,枪缨飞舞,福至心灵。漫天的暖阳变作了不尽的霜雪,哈鲁汗的身影与可汗无隙重叠。仿佛山泉之水冲落深潭,溅起了清冽的水花。梁渠猛地挪步,枪刃荡摆开刀锋,淌血的虎口和小臂崩裂出伤,硬生生撤回伏波。小臂承托枪杆,拇指压低。乌金色的枪刃融化成漫天流光,一道又一道地在虚空中荡出涟漪。层层涟漪涌作浪潮,彻底淹没哈鲁汗,就像是盛开的金菊包裹血肉,成千上百的花蕊勾扯下纤纤肉丝,乌金的大菊染作血红!巴图握断扶手。莫老先生眼敛微抬。「血菊,燕东君的枪法啊……」哗啦啦!长枪收势急振。无数瞳目中绽放的血花凋零谢败。哈鲁汗避无可避,染作血人。缭绕的蒸汽溃散。一道道狰狞可怖的开口不深又不浅,莹莹地蓄住了血水,仿佛肉体之上睁开了一只只猩红眼眸。全身剧痛袭来,硬生生将哈鲁汗从秘术状态中逼退!呜~三丈牛角高昂。鼓乐澎湃激扬。两军交锋到了最高潮。万马扬蹄齐鸣,旗帜遮天蔽日。斩将!斩将!夺旗!夺旗!乘胜追击,梁渠挺枪再上,仙岛白雾流淌,瀑布涌动。嘭!避开刀锋。脚下白雾炸开。梁渠御风登天,踏立雾阶翻转而上,高过了哈鲁汗,扭身劈枪。哗啦啦!举刀扛枪。伤口内的血水受到震荡,溪流般冲刷而下。无力的虚弱感涌上全身。哈鲁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大黑天神亦被砸得淡薄三分。哈鲁汗挥刀欲追,然白雾再涌,梁渠空中借力,恍若武圣凭虚而行地跃到后方,刺出青光,手中的大刀只得转变攻势,御守自身。奔驰的骑兵挥舞马刀。溃败的散兵丢盔弃甲。蚁溃鼠骇!「好样的!」蒙强大喜,探手揽住张少凡和花清都的脖颈,用力拍打。明眼人全看得出,哈鲁汗不行了!便梁渠也如此认为。然就当此时,一股浓厚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哈鲁汗荡开枪刃,手抹刀锋,涂满鲜血,漆黑的瞳仁消失无踪,诡异而危险。蛮子还有后手?蒙强止笑。使臣屏息。梁渠环顾一圈,惊觉危险源头,蓦然抬首。原本淡薄渐消的大黑天神不知何时重新稳固,紧闭的双目微微颤动,旋即眼敛轻抬,显出一抹诡异纯白。大黑天神竟要睁眼!全身毛孔如有针扎,酥麻蠕动,好似自己身上同样要生出瞳目,撕裂睁开。好痒!什么鬼东西?这真是真罡?梁渠警铃大作。所有人齐齐后仰。此等威势……不好,要糟!莫先生自袖中腾出双手。然当数位宗师预备救场,竟再有一股更为强势气息堂皇升腾,如水漫灌咽喉,填充肺腔,又如烈日横空,炙灼皮肉!众人目光自哈鲁汗重回到梁渠身上,其后只望得白猿垂柱。哗~天地静默。潮泽大涨。枪刃划过长空,荡出如水般的涟漪。眼前一切变作黑白线条,手托双刀的大黑天神诡异地坚持了半个呼吸,却依旧无法抵抗,黑色斑块寸寸凋零、斑驳。枪刃划过,线条崩裂,仿佛回弹的筋绳收缩,抖动,连带着所有细线一齐跳动、扭曲。砰!大黑天神炸作碎片。半睁半掩的瞳目消失无踪。寰宇一空!唰!巴图出现,挡在哈鲁汗身前,徒手抓住余韵,捏作粉末。咚!哈鲁汗仰面栽倒。微风拂面。鼓乐顿止。梁渠后撤三步,砸枪撑地。浑浊的水珠溅出小花。擂鼓的协律郎汗如雨下。圣皇,莫先生,满朝勋贵,莫不注视。巴图饱含深意地瞥了一眼梁渠,转身朝向圣皇拱手。「我们认输!」(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七十五章 羁縻之地 天高云淡。旌旗垂落。太乐令振击应终,协律郎偃麾,戛敔,乐止。惊慌失措的雁鸟羽脯剧烈起伏,终是寻到机会,振翅逃窜。铛!枪纂砸地。血珠顺着指尖滴落,融入沾水纱布,染出一团小小的粉红。哈鲁汗阖倒在地,如此高大的人,倒下亦仅有区区数尺。巴图抬起手臂,背负哈鲁汗无言下场。鸿胪寺高唱胜负。御前笔翰抬腕舔墨,圈上结语。「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是日也,梁胜!」新年新气象。满朝文武莫不舒爽,抚须笑乐。小国使臣意犹未尽,目光中唯有对天朝上邦的崇敬。独北庭使团,安安静静,好像让这一枪扎爆了精气神。「真他娘的帅!」蒙强跃冲上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刚想拍击梁渠后背庆贺,就觉察不对,抬手拦住张少凡,花清都等人。宽阔有力的胸膛上汗如雨下,浸湿腰带,一丝丝的肌肉铁索一样绞合,流畅写意,活像一头虬结有力的花豹,任谁见了都得生出羡慕。然。没有呼吸。一场不显轻松的大战,没有剧烈喘息不说,怎么连呼吸都停了?捏一捏臂膀。硬!好硬!干!僵死了!蒙强猛然明白怎么回事,先假装高兴,给张少凡等人甩个眼色招手轻抬,几人心领神会,勾肩搭背,抓握伏波,直接抱住腰身,架住梁渠下场。转到旌旗之下。天羽卫团团围住,喝彩连连。看似嘘寒问暖,实则遮挡目光,不给外人接近机会。各国使臣探望半天,为人墙所挡,只得再度落座。「快快快,灌水!灌水!有没有药,有没有药!」「不行,老大,张不开嘴!」「捏碎了混到水里!灌进去,谁再拿根吸管来!李公公呢?」「来了来了!」蒙强交代几句,直接拔出匕首,撬开梁渠牙关,旋即捅入吸管,接过一葫芦的药水朝里面汩汩灌。「统领,漫了漫了!」「我知道漫了,要不你来吹?」「我乐意,梁大人不一定乐意啊,咱们问陛下找个漂亮宫女?」「真没用!就这还天子亲卫呢!」蓝继才大手一挥,推开左右,径直往梁渠胸口点出数下穴位,再揉一揉脖颈,猛地一捏,咽部肌肉顿松。吸管里的水快速流下,直至一葫芦的水全灌进去。「咳咳!嗬!」梁渠猛喘粗气,睁大双眼,胸膛剧烈鼓胀呼吸,整个人就一破了音的大号风箱。「成了!」蒙强扔掉吸管。见梁渠缓得差不多,再碾碎几颗疗伤和回气丹,混水喂下,马不停蹄地跑去安排第二场比斗。一直休息到二对二双方上场。鼓乐刀兵再响。梁渠停滞的思绪方继续流动,可依旧浑身酸软,每一条肌肉都跟打入了一整瓶的老陈醋无异,完全无力动弹。「梁衡尉,如何?」李公公多留心思,第一时间觉察到梁渠眼神灵动许多,躬身询问,「倘若有哪里不舒服,某再去拿药来。」「无妨,缓一缓,缓一缓。」梁渠靠住椅背,抬头望天,天上太阳都冒出重影来。同哈鲁汗打得很不轻松,动用秘法之后,胖小子的膀子力气比他还大,一撞一个不吱声,胸闷气短,手疼脚麻,感情平日里旁人和自己打全这种感觉,偏【神君印】里存的斩蛟又是一个极端技能,两相重合,直接抽空气力到肌肉僵死。除此之外,倒没太多外伤,只有两手因承受巨力崩裂开不少豁口。「能不能帮忙扶一下?我想看看情况。」李公公扶住梁渠,摆正脑袋。「梁大人,如何?」「再往右一点,好好好,莫动莫动。」场内刀光剑影纵横,直斗了一个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对面的是苏纳尔和拜补花,王庭黑豹和獒犬,用的双手弯刀和长剑。天羽卫则为两杆长枪,李秉中正属其中之一。两人的配合明显要比对面好很多,有天羽战阵可用。然而即便如此,依旧只是略占上风。对面配合同样不差。「哈鲁汗入狩虎之际,兴许北庭大汗便安排了今日计划,少说有半年光景,相互对练配合,当为常有之事。」梁渠猜测。小国使臣们先见到哈鲁汗和梁渠的比斗,本来满怀期待。结果半天看下来,总觉得缺少什么,交头接耳起来。辛辣的食物吃下,再尝清淡的,纵使好吃,仍然会觉得索然无味。二对二,情势没有一对一来的简洁、了然,比斗间更没有哈鲁汗和梁渠那如虎似熊,一力降十会的野性张狂,多技艺上的比拼。修为弱一些,目光跟不上,甚至看不出发生了什么。梁渠希冀二人能赢,却无力帮忙,只得先问一下哈鲁汗的真罡为何如此奇特,假装刚得到大黑天神的答案,再望向蓝继才,询问一个先前他就困惑已久的问题。「蓝先生,大雪山和我朝和北庭属于什么关系?缘何能两边暧昧?」第一回听到大雪山,是从老和尚的口中。梁渠所勾起的思绪回忆,同样来自于所谓的邪僧和灾气。印象里一个无法无天的三不管地带,偏名义上属于大顺,如今更是跟北庭混到一块,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因为大雪山名义上归属大顺,实则同完全统治,平日里能收赋纳税,随时改换任免官员的两京一十八省不同,属于羁縻之地,你能懂吗?」「大致明白。」羁,马络头也;縻,牛靷也。所谓「羁縻」,就是一方面要「羁」,用军事手段和政治压力加以控制;另一方面则要「縻」,给好处抚慰。萝卜加大棒。如此行为看似无用,平日收不上税还要给好处,条件只是对方承认大顺皇帝统治的唯一性和合法性,实则意义非常重大。一方面,减少了彼此明面摩擦,避免战争消耗,这就是宝贵财富。箭雨一落,黄金万两。另一方面,怀柔远人,义在羁縻。羁縻的程度并非始终一成不变。王朝不败,往往能由浅到深,逐步增加控制。从开始的互通使节,开展贸易,慢慢的伴随文化同化和影响加深,开始派出官员,逐步争取到中层的管辖权。发展到了最高峰,那就是派大臣和地方首领共治,以至完全取代。此即「改土归流」。改土司,归王庭。略加思索。「咱们对大雪山的羁縻度很低?」「没错。」蓝继才点头,「除去承认我大顺统治之外,双方甚少往来,手根本伸不进去,至于大雪山和北庭……你知道的北庭人信仰什么吗?」「长生天?」「然也,因为北境苦寒贫瘠,人对天地自然之敬畏远迈其他,故有长生天之信仰,而大雪山之苦,十倍胜之!」(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七十六章 神选 蓝继才指向对面瘫倒的哈鲁汗。「旁的不说,大黑天神就属天之化身,此外亦有祥吉天母,我朝境内尚能阻止,但到了北庭,两者异曲同工,如鱼得水。故北庭民众一直深受大雪山影响和渗透,大乾时期,八大部族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民众和部族改换门庭,信仰大雪山。你再看看哈鲁汗,世人传廼蛮王转世身,乃蛮部的核心,几乎为北庭第一天骄,却同样修行大雪山的《黑别天法》,兴许如今信仰者更多,二分之一不止。」「朝廷不管吗?」梁渠总觉得大雪山的玩意邪性得很,任由其扩展影响,不是好事。「怎么管?」蓝继才反问,「你一个大顺人,让北庭人不要信?不要听?不要看?流金海都是大顺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夺过来,北庭鞭长莫及,大雪山针插不进。等你什么时候领兵把整个北庭或者大雪山全打下来了,以力服人,一个北省,一个西省,再颁一道法令,说不定行。」「咳咳,蓝先生说笑,那刚才的真罡睁眼是怎么回事?」梁渠回忆大黑天神半睁半掩时全身***的感觉,依旧一阵恶寒。任由对方睁眼,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诡异的根本不像真罡。蓝继才瞥一眼梁渠:「神选者。」神选者?梁渠让这个名头给唬住了,正要询问更多,耳边传来欢呼喝彩。抬头望去。使臣巴图面色难看。满朝文武勋贵先前只是抚须,眼下直接漾出笑容。苏纳尔和拜补花躺下望天,两把弯刀不知去向。天羽卫们高高抛起同僚,胜利品般将获胜者扛举回来。赢了!拢共四场,一半直接砍下!下场的两人全和梁渠一样,动弹不得,多处挂彩,嗑上几粒丹药方缓过神来。三人一同坐到椅子上。两相对视。哈哈大笑。「剩下两场,保持住!」蒙强兴奋难言,拍拍余下五名天羽卫的肩膀,选出三位,托扶后背让他们上场。太乐令敲钟,《马踏乐》奏,梁渠望向蓝继才。蓝继才不问自答:「你知道宗师、武圣死亡后,会留下残余吧?」「知道。」「残余用处很多,天坛、铸兵……不胜枚举,倘若实力足够,死后经由特制手法,让人供奉起来,则能显化作半尊神灵,成为某种既定仪轨,放进去什么,就重新出来什么。」听上去像某种既定的运行程序……梁渠摩挲下巴。「你小子其实见过的。」「我见过?」梁渠不解,「小子何处见过,请蓝先生明说。」蓝继才左右观望,凑到梁渠耳畔。「鬼母!和你坐坛一起带过来的消息,上面写了你知道的。」梁渠恍然。感情是这么一回事。如此说来,十个生位,十个死位,二十个人全是神选者?等会。「写了我知道?」「不写以后消息泄露,如何寻人追责?」「……」蓝继才回正身子:「大黑天和那个鬼玩意本质上属于同一个东西,只是要做到如此程度,至少要顶尖武圣往上,甚至再强一些。传闻大黑天神真罡无法靠修持获得,应当就是需得到所谓的部分仪轨,成为神选者方能修持。你小子最后要不来上那么一枪,莫大人就得出手救你了,真让大黑天神看你一眼,以你境界,不死也要脱层皮!」顶尖武圣往上……再强……「说起来,你小子最后那一招,从哪学来的?怎么学会的?以你境界和威力而言,几乎有仪轨之风,但确确实实是你自己打出来的。」今日之战,无论过程还是结果,全出乎大家预料。哈鲁汗的强大震撼人心,但梁渠更是小刀划屁股,给人开了眼。大黑天神睁眼刹那。明眼人全知道是神灵仪轨,这已经不单单是境界实力的问题,更是生命层次的碾压。估计圣皇当时都以为要落败,梁渠愣生生挥舞伏波,砸出了让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一枪,打碎大黑天神,破了这必输之局。「我跟白猿学的。」梁渠张口就来。「白猿?」蓝继才愣住,他知道梁渠有妖兽朋友,还不少,可谓江淮动物之友,「你那是枪术啊,一头妖兽,它从哪学的?」「不知道,改天我问问它。」「你小子!」「哗!」场内忽有嘈杂。梁渠转动眼珠,望向广场。只是片刻功夫,比武竟然出乎预料的惨烈。对敌的天羽卫里,其中一人整条右臂消失不见,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但愣是咬牙拔刀,贯进了敌人胸膛!左胸,心脏!艳红刀尖透体而出。一击得手,更乘胜追击,再切开咽喉!鲜血飙射。北庭人捂着喉咙嗬嗬难言,瞳孔中满眼不可置信,似乎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果决的断臂换伤。其余四人同样惨烈,满身血流,但远不到你死我活之境。一瞬的死寂。巴图跳进场内,果断认输,拖走受伤之人,服药救治。狩虎大武师,心脏和咽喉不是致命伤,但拖久了,极有可能落下暗伤,日后凡有作战,皆会后继乏力,同境界和废人无异。「嗬忒!」天羽卫唾口唾沫,踉跄着身子,从地上捡起断臂,高高举起。太乐令直敲黄钟大吕,震鸣广场。悍勇之风扑面而来!各国使臣默然。猛虎不怯敌,烈士无虚言。大顺人,骨子里的血勇不比北庭的蛮子差!「好小子!」蒙强拍动肩膀,再看断臂,切面平整光滑,生出几分心酸和愧疚,「能接,放心!快去止血!寻药师来!」所有人手忙脚乱。圣皇身边的小太监匆匆跑来,拦住众人。「陛下说了,破镜难圆,断了的臂再接回去,终究比原来的差一筹,故索性弃了这条,待会下朝,用药再长一条便是。」断臂天羽卫向圣皇恭敬叩首。大手笔啊。要让狩虎大武师断肢重生,耗费的资源绝对不少。不过今日之事,值得!四场三胜。「最后一场了!」蒙强按住肩膀,活动筋骨,遥望向对面仅剩的三人。岂料西面嘈杂少许。巴图站立到圣皇身前,抚胸低语。仅片刻。唱名响遍。所有人愕然失措。「全认输了?」(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大有之年 千杆旌旗垂落。鸦雀无声。蒙强放下按住肩膀的手,骂句晦气,锵得一声归刀入鞘。太医院的医师等候许久,领双方人马入院疗伤。梁渠仍旧动弹不得,无法再参加接下来的朝会,便让天羽卫们围拢,装作无事,单去检查的模样混入队伍。各国使团嘈杂议论。虽说北庭兴师动众,派出使团值此佳节时日比武杀威风不足为奇,两国恩怨已久,互相恶心为常态,但竟真让大顺大殿之上就给摁了下去,尤其第四场,主动认负。打得太漂亮了!漂亮到难以置信!第一场神猛无双。第三场血性悍勇。第四场不战而屈人之兵!干净利落。无论北庭出于何种考量,恐怕都吞了一个大苦果!天朝上邦,果真底蕴非凡。太乐令重奏《太和》。御前笔翰精神奕奕,手握狼毫,思量半晌,洋洋洒洒地写上整篇文章,直至末尾,银钩铁画。「元正启祚,万物惟新,是日也,天子受四海之图籍,膺万国之贡珍,内抚诸夏,外绥百蛮!」……太医院。香炉中喷吐袅袅香烟。泽鼎内天水朝露荡漾波光。梁渠赤裸上身,双手泡入药水之中,合倒在小床上,体会医师的揉捏,半睡半醒。断臂天羽卫王超正接受医师包扎,剧烈的疼痛刺得人龇牙咧嘴,脸颊抽搐不断,仰头望天,企图找些话题转移注意。「大医师,狩虎大武师除去穿脑,贯心、斩喉皆能不死,生命顽强至此,为何偏无法断肢再生,非要服用珍奇大药不可?蚯蚓断作两截尚且能活,壁虎断尾尚且能生,人竟不如小小的爬虫吗?」梁渠闻言偏头,他学过半年医术,同样好奇。医师换好纱布,想了想。「大人看过磁石么?」「自然见过,出远门全要用罗盘,且小时候最爱玩。」「一整块的磁石,落地摔作两截会如何?」「唔……」梁渠说:「断裂面的磁力会截然相反?」「正解。」医师点头,「磁石落地,摔作两半,两半二极皆存,就成了两块磁石,双方俱不觉自己有缺,再合不到一块。人之躯壳,奥妙无穷,多有相似之处,许多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就好像磁石上的磁力,切切实实存在。断了臂,躯壳便会封存自身经络、血脉,以求继续形成无漏之躯,延长寿命,此即无可更逆的本能,如人吃饭喝水,繁衍子孙。再好的丹药,愈合总要时间,值此片刻内,封闭就已开始,似磁石碎裂,两极相反,再接断臂,终不能完美无缺,故留所谓暗伤,阴天下雨,刺痛难耐,倘不想如此,唯有再生。」「那为何境界越高,再生反倒愈困难?」医师濯洗双手,拿出一柄精致的钢刀,轻轻弹动。「要再生,就得像锻造罗盘磁鱼一样,非得回归先天,归炉重铸不可,然境界实力越高,回炉重铸需要的炉温亦然。一如冰块,放到太阳底下就能融化作水,然铜铁熔炼便要用好炭,各种珍奇金属,就非得用火石,用大鼎不可。」「原来如此。」大医师的解释通俗易懂,王超了然,微微叹息,「到底沾了几分便宜,不如梁衡尉赢得漂亮,真要单打独斗论本事,我差他一筹。」帝都之中,圣皇眼下,为国出战。莫说断条臂膀,就是当场让人腰斩,肠子洒一地,救回来都不是难事,甚至能确保没有太多后遗症,养上一阵,吃嘛嘛香。反观北庭,区区一个小使团,百余人而已。纵然队伍里有医师和保命丹药,整个后勤的差距依旧天上地下。加之场内有宗师看顾,无性命之忧,大可放手施为,双方上台的心态就截然不同。怎奈没有梁渠的本事,赢得堂皇正大。蒙强否认:「赢就是赢,哪有什么便宜不便宜?你换个人来,舍条手就能穿了他的心?割了他的喉?」「然也,胜无定在,制胜在人。」「陛下!」内侍鱼贯而入,分列两侧。众人撑住床铺起身。圣皇抬手:「莫动弹了,趴着说话!吕道!」内侍手捧托盘,快步走出,里面全是荷包和红纸。「红包!」众人欣喜。元正朝会上该有红包,只是几人全躺太医院里,自然错过,没想到圣皇念着他们,专门送了过来,一人领一个荷包,一张写有吉字的大红花。拆开荷包。纯金鲤鱼和纯银鲤鱼各一条,拇指大小,分量不轻,但要说多值钱也未必。不过嘛。新年新气象,讨个好彩头。结果梁渠抬头,意外发现每个人拿到手的全不一样。张少凡拿起来:「我的是龟!」李秉中倒出来:「我的是蟾蜍!」「嘿,我的是老虎。」「我拿蟾蜍跟你换一个老虎。」「不换!」李秉中抬头:「吕公公,有没有别的荷包了?」「只准备了那么多。」「多谢陛下!」蒙强喜气洋洋,立即把荷包挂到腰间,再望圣皇。等候许久。「蒙校尉,你在期待什么?」蒙强一怔,沉吟道:「陛下,我们同北庭,九战九胜……」「拢共三胜,哪里来的九胜?」「……」「哈哈,今日之事,办得不差!」圣皇拍拍蒙强肩膀,「禄当其功,上场者,一人三大功,未上场者,一人一大功。此外,蒙强、王超官升一级,梁渠授四转骁骑尉。所有人泡一回丙等天水池,梁渠三个时辰,蒙强和王超两个半,其余人两个时辰,上场者增滴一滴天髓乳液。即日起,特许你们年假休到出正月!」蒙强大喜。「多谢陛下!」得了赏赐,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舒展神色,靠上椅背、床铺。忙碌许久。不正为此刻?舒坦~「好生歇息,莫错过了今日晚宴!」「是!」阵仗来去如风。医师重燃一根熏香。「天水池和天髓乳液是什么?」梁渠问。「好东西。」王超道,「天山地脉凝聚的两件宝物,固本培元和淬体的极品,喝过脉髓玉液吧?那个就是甲等天水池液,再混杂其他宝物制作而成的,天髓乳液就更了不得,平时根本接触不到,总之,你泡了就知道,大赏!」梁渠放下心来。能淬体,肯定不差。且用一滴作量词,足见珍贵。「大功攒有十几个了,正好帝都,寻个时日全给用掉,省得来回浪费时日……」未几。一份小匣送来,打开来药香扑面,里面盛放一枚通体紫色的丹药,表面点缀一条栩栩如生的蝎子尾巴。「蝎尾还阳丹!」听名字就知道给谁吃的,王超泡入药水中,吞丹入腹,几个呼吸便全身赤红,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医师解开纱布,断臂之上,小小的肉芽生长出来……梁渠望了两眼,眼皮沉重,斩蛟之后,精神肉体俱疲惫,得了封赏,彻底放松,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太医院静谧闲暇。外界活动一刻未歇,如石投海,涟漪荡漾。比斗早上发生。中午传遍整个帝都。大顺天羽卫完胜北庭蛮子,兴义男爵梁渠枪杀廼蛮王转世。满街欢呼,炮仗震天。消息灵通的戏曲班子搭建台架,紧锣密鼓地排练新戏。说书先生更是凑上几个要素,拍案现编,只为沾个新鲜。要有人问兴义男是何人,不消说,定是归家探亲的游子。如若不然,安能未见一百二十丈的血柱冲天?候到傍晚,圣皇特令。年为大有之年,年假统一延长到正月十五,官员逢三上朝。喜悦之情,人尽皆享!院外欢呼整天。獭獭开连翻三个跟头,打上一套猿爪。肥鲶鱼翻个滚,喷吐水箭。「上个朝,闹那么大动静?」积水潭河畔。徐子帅陷入沉思。(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七十八章 重金求子 楼宇相连,琉璃瓦片上层迭的银白月光像是海波。橙黄的灯笼挂满檐角,裹着温暖奢华的光,整个宫殿陷入到一片暖熏熏的柔和之中。广场上纤尘不染,不见半分白日争斗之争。太乐令命奏《昭和》。圣皇举酒,群臣共饮。其后数百名宫女穿锦着绣,自帷帐中出来,敲击雷鼓,严肃的氛围顷刻瓦解,多出轻快与灵动。梁渠一觉睡到日暮黄昏,穿了身宽松衣服和天羽卫们赶来赴宴,身上清苦的药味未消,但饿了一天,丝毫不影响食欲。席间。热雾蒸腾。有叫不上名字的小国使臣献舞,此后更是引起了激烈攀比。各国使臣不甘示弱,一个接一个地跳将出来。其才艺真不展不知道,一展吓一跳,五花八门,有奏乐的,有跳舞的,有高歌的,有什么都不会,硬要出来甩膀子抖两下丢人的。北庭使臣巴图同样位于席间,默默伸箸,遇到好笑之事亦会配合着举杯,好似白天的事从未发生,但聪明人全不会这个时候上去触霉头。狼一时失利,轮不到兔子去安慰。除此以外,其余比斗之人一样在场,只是风景不同。太医院的药材和天水朝露的治愈双管齐下。梁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而哈鲁汗全身依旧裹满绷带,带着伤拆开羊腿抿个干净。同入太医院,用药自有不同。“打输了胃口还那么好?”蒙强望见哈鲁汗几口一头羊,自己的胃口像是跟着打开。“统领这话说的,饥来吃饭,渴来饮水,输都输了,能教人不吃饭不成?全是惩罚小孩子的。”“倒是。”蒙强放下筷子,“举杯举杯!今年大有之年!合当庆贺!”“来碰来碰!”众人抬手高举,点点沫花洒落。新年啊。梁渠望向殿外。银云漫过夜空,繁星遍布,绚烂的火树一点点地升腾起来。……翌日。天光未亮,新年的炮仗把人从睡梦中叫醒,精力充沛的孩童从街头蹿到街尾。肥鲶鱼几兽不知跑到哪去热闹。獭獭开院中倒立,勤学苦练。梁渠穿戴整齐,按照昨日吩咐,准备到皇宫内“泡澡”。未等出门,徐文烛安排的下人走进来,说有人求见。“谁来了?”“说是巴国和楼兰国的使臣,全留着大胡子,说话有股子胡椒味,大人见不见?”使臣?梁渠纳闷。大早上的,别国使臣找自己做什么?算算时间,尚且有两刻钟,能见上一面。“让他们进来。”少顷。两个大胡子各领两位女子,总共六人进到厅堂。梁渠上下扫视,总觉得十分面熟,稍加回忆,猛然回想起来。昨天晚上就是这两个人大庭广众的斗舞!其中巴国使臣太高兴,一不留神还踢翻了一个酒壶。龙瑶奉上茶水。二人连连道谢,喝一口,直呼芳香好茶。有了昨天晚上的“刻板印象”,如此恭维,梁渠越看越觉得好笑。“两位使臣千里迢迢来到我大顺,机会难得,不去欣赏我大顺风光人情,缘何要来寻我一个小小的水衡尉。倘若涉及到外邦事宜,应当找鸿胪寺的官员才对,我帮不上任何忙。”“梁大人误会。”楼兰使臣忙放下茶杯行礼,“此事非您本人不可!”“非我不可?”梁渠讶然。二人对视,转身让身后女子摘下围巾,淡淡的香味弥散。“大人觉得此女子如何?”“你觉得适才给你倒茶的女子如何?”梁渠反问。“额……”梁渠对两位使臣的弯弯绕绕,不说正经事的行为感到不满:“再等一刻钟,我便要入皇宫,两位使臣有话不妨说明白些。”“梁大人莫生气,实不相瞒,我们二人今日前来……是想来求子的。”“求子?”梁渠愣住,“求什么子?”楼兰使臣抓住一位女子侃侃而谈:“大人您看,此女名为……仍是处子,天生体香……”讲半天。梁渠终于听明白了。子嗣的子!面上阴影渐沉。对面楼兰,巴国使臣毫无察觉,侃侃而谈,极尽好话。昨日两人作为使臣,一同参加了元正大朝会,梁渠和哈鲁汗的比斗看得真真切切。猛!太猛了!不似凡人,真似神人!乃蛮族廼蛮王的转世身都给干趴下了。这得是何等精壮的身子骨,何等不凡的武骨!十八岁的大武师更是闻所未闻,其子嗣又当如何威猛?龙生龙,凤生凤。乃蛮族不是人人丈高,二三甲子方有一位哈鲁汗,武圣种,但其余乃蛮男性贵族同样远超常人,个个是以一当十的勇猛武士!机会难得。留种!必须留种!要把大顺天才的天赋带到楼兰/巴!倘若能继承梁渠十之二三,日后不奢望武圣,多出一两个宗师,那都是宝贵的财富!至于女子本人,更无意见。本就是带来进贡的舞女,送给大顺的王公贵族,梁渠年轻孔武,相貌堂堂,假使怀上带回本国,更是一步登天,不比去陪老头子好?偷着乐吧!自顾自的说上一阵,似乎终于看出来梁渠心情不太好,巴国使臣赶忙点出关键:“梁大人,事不白干,十万两!”“十万两?”楼兰使臣补充:“没怀上是十万两,怀上了那就翻个倍,二十万两,要是两个全怀上,就是五十万,当然,梁大人年轻力壮,四个全怀上,就是一百万两!今后要是顺利出生,一个再添五万!”“……”“哈哈哈!哈哈哈!”皇宫内。蒙强等人听了梁渠的迟到理由疯狂大笑,直乐得挺不起腰。“十万两,十万两一次,好事啊!你答应没有?”“怎么可能,我把他们赶走了。”“我听说御马监有种大公马,不用来骑,专门用来配种,配一次就要好吃好喝的伺候,要是外头的人来配,成功了几千两不止,你这,哈哈哈,咳咳咳,不行了,岔气了。”“听闻进士及第,二十八星宿去逛青楼,那都不用给钱,梁衡尉远胜之啊。”“何止不用钱,一百万,我领一百年薪俸都攒不出。”经历昨日一战。天羽卫和梁渠的关系亲近许多,言语中尽是打趣。蒙强揽住梁渠的肩膀,满是揶揄:“梁衡尉为什么不答应?好事啊,换我来,这一百两,哦,一百万两我就挣了!”“可惜,袁遇文早些年没赶上这好事,要不然他能挣一千万。”“巴国楼兰从此改姓不无可能!”“行了行了,赶紧上去吧。”今日之事,梁渠着实无语。小国疆域不大,想象力倒挺丰富。众人取笑一阵,蒙强压住嘴角,直起腰来:“李公公,咱们去哪泡?”“望月楼顶楼,陛下已经全安排好了。”(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九章 日辉月华 望月楼。帝都第一高楼。天下第一高楼!能登临此楼,无疑是一种殊荣!梁渠心生欣喜。此前金叶船位于运河之上,他便能望见高耸入云的望月楼,生出无限好奇。奇观啊。可惜晋升狩虎的奖赏里不曾得到登顶之机,本以为今年无望,万没想到打个北庭,峰回路转。其余天羽卫莫不兴奋。李公公前头领路,几人骑马跟在后面私语交流。望月楼单望着近,实则距离颇为遥远。“蒙统领登顶过望月楼么?”蒙强摇头。“身为天羽卫,偶尔来望月楼值守过,但除去前十层和第十七、十九两层,其他的再未去过,十层往上,必须要有通行令牌,否则踏上半步,格杀勿论。”“望月楼做什么的?”“藏经、藏宝、采纳天地日月精华,助力修行。”蒙强抬头遥望高楼,“望月楼的主体为阴阳造化神木,造化无穷,能采纳周天日月之气,天地间的第一等神树宝木。你虽入狩虎,却不曾埋下神通种子,等埋了神通种子就知道,蕴养神通种子,使其生长作顶梁大柱有多困难。但再难,只要跑到望月楼里修行便能事半功倍,十七到二十五层,全有专门的修行室,用大功置换,一次三个月,每年丙火日都抢不到位置。”“造化神木能收拢灵机?”梁渠惊异。狩虎的神通种子要构建成臻象神通,需服用天地长气。老和尚曾将其比喻为“建房”,天地万物,山川水泽皆有气,只是其气乃渣木,淤泥,无法建房,唯有特殊节点方能找到良木、坚石。狩虎大武师蕴养神通种子没那么夸张,只需要“堆肥”。把小小的种子养成建楼的承重柱,不用良木、坚石,寻到相性合的淤泥即能用作养料,一丝一缕皆可。然即便如此,一样不容易。运气不好,采到烂泥、臭泥,说不定会养蔫,养败。蒙强此言,无异说望月楼有采气之效。“对头!造化神木能吸纳日月精华,其性中正平和,好比春雨后的泥土,堆肥后的黑土,上好的肥料!”“倘若无人去吸收,任由其日积月累,会不会显化作真正的天地长气?”“梁衡尉天资聪颖!极善于举一反三啊!”蒙强夸赞一句,没有否认,“世人皆知玄黄气为天下第一等中正平和气,实则咱们制造长气的手段何止一种。望月楼内凡有真正的长气精华产出,皆会被人为收集起来,慢慢积累作日辉和月华长气,二者皆属上等长气,且互为表里。倘若男性食日辉,女性食月华,或者倒反过来,再结为宗师道侣,阴阳调和。咳咳。其中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总之,生活修行,大有裨益!”梁渠若有所思。日月精华……赤气和日辉有没有关系?会不会仅是名字不同?对此他持怀疑态度。毕竟一条鱼,隔开一府一州,叫法名称都能不一样。真要相同。赤气年年有,月华该从何处来?想了想。“蒙统领,日辉和月华是不是有比例,前者多,后者少?”蒙强后仰:“你怎么知道?”“猜的。”梁渠手指太阳,“丙火二日同出,乃至三日,偏月亮没有如此情况,且日光大于月光,以阴阳论,阳气应当大于阴气,收集更快。”蒙强点头:“平日约莫四比一,碰到丙火日,尤其三日同出的丙火日,或能到三比一。”“三比一?”“日辉增多,月华亦会大幅增长,乃至比日辉更多,区别为稍晚两天。”三比一,稍晚两天……梁渠思索。如此说来……自己今年差不多该有月华了?好消息啊!言谈之间。望月楼愈靠愈近。临到楼下,抬头仰望,任谁都要生出敬畏。大!无与伦比的大!远眺望月楼,高而细长。可等真正临到跟前,实际占地面积大得出奇,底层四十亩不止,阔大到难以想象。众人下马,任小厮牵到马厩中,步行进楼。“诸位,请吧!”李公公甩动拂尘。众人收敛心绪,恭敬迈入。旷然之风扑面而来,浓郁的木质书香缭绕鼻尖。放眼望去。望月楼中心一根参天巨柱,焕出莹莹绿光,生机盎然,工匠沿着整根巨柱,雕凿出蜿蜒向上的环形曲线台阶。其后……“一楼怎么全是典籍?”梁渠环顾。整个一楼全是密密麻麻的书架,吏员往来,归纳整理,记录。里头甚至有比较原始的竹简和玉简,瞧着不太像一个时代的东西。说里面有上亿典籍他都信。“不是说了吗?藏经,藏宝。”蒙强压低声音,“帝都往南的藏经宫里书籍多为拓本,真正的原本全塞到望月楼里。放进来,不仅不会损坏,甚至能自我修复,泛黄的纸页重新洁白,破损的竹简丝自己平顺,宗师留存的神韵不再衰退。宝丹,宝药莫不如此,丹药不做任何处理,寻个瓷碗,楼里一放,百年不坏。”超大号保鲜箱啊。“放望月楼里,会不会太高调……”宝库一类,怎么想都应该是建到地下更为安全吧?直晃晃地矗到地上……“嘿,格局小了不是?”蒙强咧嘴,“能来帝都望月楼里偷东西且得手的人,莫说宝库建到地面之上,哪怕建到天上浮岛,也全都一样。”“倒是。”再坚固的宝库大门,不如搭个小木屋,再往里头塞个蒲团,搬一尊武圣来。李公公率领众人登上巨柱上的楼梯,一路蜿蜒往上。脚底的台阶十分坚硬,踩上去质感不像木头,更像玉石、翡翠。一层二层分隔之间,粗壮的枝丫平伸出去,支撑住整个楼层。“李公公,望月楼究竟有多高?”梁渠问。“六百二十六丈三尺四寸,共计三十三大层,一百零八小间层。”两千多米!怪怪。真就技术不敌材料。寻常人来爬楼能给累死。众人蜿蜒往上,目光穿过窗栏,能体会到自身视线越来越高。十楼之上。基本看不到吏员,李公公挨个出示令牌,高高举起。十五楼,淡淡的云雾窗外缥缈。十八楼,云雾翻涌,帝都华景开始模糊。三十楼,一男一女分坐左右,盘膝入定,男的俊朗出尘,女的温婉貌美,容貌上俱二十出头的模样。不知为何,梁渠总觉得二人莫名的般配。李公公出示令牌,二人轻轻颔首。等来到三十二楼。蒙强悄悄道:“三十楼的两人瞧见没?”“怎么了?”“日辉月华!”蒙强挤眉弄眼。梁渠了然。(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章 杠杆 望月楼三十三楼顶。云雾翻涌。今日天空晴朗,勉强能透过云层见到几分帝都的繁华。长街宽阔笔直,楼宇勾檐相连,厚厚的积雪尚未融化,就有新雪覆盖其上,但寒冷丝毫不影响人们的生活热情。车水马龙,喧声如蜂。积水潭上商船往来。可谓川陕豪商,吴楚大贾,飞帆一苇,径抵辇下。梁渠燃起金目,沿着熟悉的街道寻找许久,终于在积水潭旁找到自己家。小小的庭院里有几个黑点来回移动,貌似是獭獭开把自己的一家獭小全拉了过来,列阵操练。精神链接中。梁渠教獭獭开单脚独立,再把爪子抬高三分,做个大鹏展翅。「?」獭獭开面露狐疑,张望四周,却并没有寻到梁渠身影。挠挠头。大鹏展翅!金目再动。河畔龙津桥下。说书人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白雾喷涌不断,肥鲶鱼须子上串一串大铜钱,拨出二百来枚,摞到卖瓦罐牛筋肉的小贩桌上,其后和圆头,拳头,「不能动」并排,四兽张开大嘴,等着牛筋肉倒进来,边吃边听。等说书人一番《兴义男三枪斗败北庭蛮子》的戏目说罢,群情喝彩,肥鲶鱼拨出五枚铜钱,「不能动」抬爪拦住,再拨五枚,圆头和拳头也从须子上各拨五枚,拢共二十枚丢给说书人。「难怪早上寻不到……」梁渠恍然。帝都积水潭和平阳江淮不一样,积水潭旁全是小贩,泡河里就能往来交易,江淮河畔则多繁茂的芦苇荡,独埠头热闹点。帝都人就是不一样,包容开放,有钱就挣,***不忌。换个旁地乡民,第一反应多半得逃。拍拍栏杆。「一览众山小啊。」无怪乎登顶望月楼为殊荣,此地与登山俯瞰的体会截然不同。登山所见多荒野树林。倘若地方百姓太多,缺柴烧,树林都见不到,俱光秃秃的土丘,或能瞥到两个小山村。登望月楼,则能见众生百态,市井繁华。此情此景,除去武圣能凌空御虚,其他人全见不到。新奇得很。嘭。啪!包裹红纸的炮仗一冲飞天,炸作红屑纷纷扬扬的飘落各家屋檐。「诸位大人,水好了!」屏风展开。二十余个玉池铺设,水面淡淡荧光闪烁。所谓天水池,是一个个用天山地脉石雕刻出来的半圆大盆,表面不太规则,很粗糙,通体如白玉,有淡淡的芳香。浓厚的药味腾散。个别人的池子旁边配有一个小琉璃瓶,里面有一滴乳白色,表面洋溢五彩流光的珍奇液体。天髓乳液!「修行修行!」听得李公公吩咐注意事项,众人没有避讳,各自脱衣,翻身躺入对应的天水池中。王超也脱去上衣,露出了一个十分袖珍的小胳膊。同僚毫不遮掩,直接开笑。「嘶!」甫进水。梁渠先觉热烫,旋即有一股充盈的能量涌入体内。颇为温和,没有危害,便放开了抗拒,使其进入体内。酥酥麻麻的充盈感涌上心头,好似有千万蚂蚁爬动。「药力有些劲啊。」梁渠许久没有如此体会,一时生出几分怀念。四关之时,武者时常要接受药浴洗礼,泡完浑身舒服,一觉醒来,不带丝毫疲惫。然四关之后药浴就日益减少。因为除去个别特殊药物和疗伤需求,药浴本身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吸收方式,只能用来过渡,免得普通人「虚」不受补。待到迈入四关,自身体魄渐强,承受力渐高,消化吸收和代谢能力俱有所增强,对药物的服用逐渐转向吞食。未几,天水药力逐渐透过皮肤,侵入到肌肉,骨骼。「呼!」梁渠额顶冒汗。按照李公公的提醒,时候已到,抓起旁边的琉璃瓶,倒进澡池子里,只一滴的量,整个水池全晕染做乳白色,水面飘散出一层肥皂般的彩色流光。临了,他再用池水多涮几遍,确保没有任何浪费后,依旧没有拿出瓶子,直接松手沉进池底。穷苦出身,从不铺张浪费。一铜板掰作两半花。水流扰动。天髓乳液倒入后的三个呼吸,梁渠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沉,呼吸困难,仿佛整个天水池变作了泥泞的沼泽地,而他则是一个乏力的普通人,越陷越深。与此同时。强烈的昏睡感袭上心头,精神像跟肉体一块泡在了温泉之中。梁渠没有抵抗,控制住泽鼎,直接睡去。顶楼内渐起鼾声。……天光变化。帝都内飘下大雪。喧嚣之闹没入雪白。梁渠悠悠转醒。乳白色的水液消失不见,变作清澈的透明。天水池的玉白褪了颜色,显出一抹浅灰,没了先前的奇妙独特,轻松愉悦的感触涌上心头,精神念头无比灵动。伸手握拳,强劲的力量涌动,有如金刚玉石。说不上来的畅快。有种灵魂和肉体完美融合的独特美感,身体的每一寸都尽在感知,尽在掌握。念头一动。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些许无力泛涌。念头消失。停住的心脏重新恢复搏动。「厉害……」梁渠一时间不知道此法门有什么用,但人无我有就定然不一般。周围仍有鼾声。辨了辨。只有自己醒了?梁渠意外。内视己身。脉与脉之间的「墙壁」依旧是三层。但……念头稍动。体内积蓄的磅礴气血轻松调动,第四面墙壁由慢及快,轻松建立!充盈澎湃的力量涌动不歇,浑身筋骨劈啪作响。梁渠思索半晌,突然明白。狩虎为精神和肉体的深度结合。倘若说越王送的魂金莲和黄州大狩会上的碧玺木,两者是为增强精神强度。天髓乳液即消磨了精神和肉体的部分间隔,让精神更易掌控肉体,两相融合,加了一个小杠杆!生物酶?梁渠觉得很像。心神再沉。「第五面……差一筹。」进步飞快。六面墙全部建立,就可埋入神通种子。自一月突破,到今日二月初,前后总共不到一个月。梁渠抬头:「李公公。」「梁大人有何吩咐?」「能否拿来大功兑换簿让我一观?」(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八十一章 时虫 云雾翻涌。帝都里的大功兑换簿同平阳府里见到的完全不同,到手非常厚一叠。翻开来。天材地宝、武功典籍、神兵秘矿、奇珍异兽、福地洞天……凡此种种,俱分门别类,规整清晰。许多事物不单单能用大功兑换,更有其他较为灵活的置换方式。「《天地长气宝录》,置换需求——五大功或补充三道长气收容之法、功效之用、形成之因。」太贵了。要不起。除开天水朝露知晓的较多,梁渠长气收集全靠泽鼎,一力降十会,顶多对长气效用了解较多,且天水朝露朝廷早就知道,谈不上「补充」。五个大功倒是有,但对比能增长实力的天材地宝,实在没有兑换需求。「估计传承久远的大家族比较需要。」梁渠猜测。天地无垠,许多长气,说不定就在某个角落默默生出,却因无人知晓而逐渐溃散。接着往下看。有中意的折个角。手上头一回有两位数的大功,必须精挑细选。朝廷宝物的价值可不是等比例增长。五个大功换一样和五个大功换五样,前者价值大多要高于后者,除非需求比较多样,否则尽量砸到一样东西上更显划算。香邑县斩蛇,三个;争夺天水朝露时干了鬼母密探,一个;劝龙人入朝为官,两个;劝鲛人入江淮大泽定居,两个。去年拢共八个。今年引来海商的大功尚未下来,但打败哈鲁汗,圣皇说的三个板上钉钉。「总共一十一个大功……」页数翻动。李公公掐手算了算,开口道:「梁大人,不止。」「不止?」梁渠抬头,「海商的下来了?」「非也,您漏了年终考核。」「年终考核也没下来吧?」梁渠挑眉。朝廷的考核时间是从一月一到十二月末。此时全国范围内收集信息、汇总,单此项便要一个多月小两月。吏部再按照地方成绩,评定结果。算上年节放假,今年另有科举、武举大事,兴许得拖到四五月。彼时梁渠早到了平阳。「年终考核,圣皇金口玉言给梁大人凑十个,此事是我去吏部传的话,不会有错,故去年当有十个,今年三个,拢共一十三个。」有这美事?梁渠大喜。好啊。凑整好!李公公继续说:「梁大人倘若着急,海商一事,或可差人去吏部问问,金叶船一月下旬进京,十天有余,如此大事,必定优先,怎么着该有个章程了。」「能成吗?」兵部倒有白侍郎,吏部梁渠两眼一抹黑,没有认识的人啊。「特事特办,梁大人元正大朝会,当文武百官的面打了北庭的脸,杀了对面威风,满京城的老少爷们谁不高兴?」话已至此,梁渠颇为心动。「有劳李公公?」「小事耳。」李公公暂先告退。期间陆陆续续有人苏醒,运功突破,强悍的气息接连涌动。看得出来,获益匪浅。修行至狩虎,突破愈发艰难,天髓乳液确为至宝。许久。蒙强活动筋骨,神清气爽,透过屏风雕花,望见梁渠翻动书页。「梁衡尉看的是……大功兑换簿?」梁渠点头:「平阳府不比帝都,用大功置换宝物,多得从南直隶转送,一来一回倒不算远,奈何中间确认审批得不少时日,好不容易来趟帝都,准备全换了,免去车马之遥。」众人好奇。「梁衡尉有多少大功?」「十三个。」「多少?」张少凡、李秉中等人怔住。恰好此时李公公赶回,向梁渠贺喜:「裴侍郎回了话,海商一事,五个。」「五个!」梁渠惊讶。海商居然有那么多?「等会,什么五个?」蒙强拦住,「五个大功?」李公公望一眼梁渠,不置可否。众人直眉楞眼。「什么事赚五个大功?」当朝斗败北庭,如此漂亮,一人不过三个大功。梁渠简单说了说海商之事,一年两回,固定通商。蒙强靠上天水池。「难怪徐岳龙、卫麟当年全上赶着去平阳,江淮大泽遍地是黄金啊。」「一十八个大功,北庭得再来五回我才能挣到。」王超捏紧眉心。「你准备换什么?」梁渠翻动书页,最后落到一只通体金甲的虫子上。「时虫?」……望月楼二十七楼。李公公展示令牌,大门徐徐洞开。众人顶楼泡完天水池,没有一个回去,全上来凑热闹。一份玄黄牌再加十个大功,就能置换出一份玄黄长气。眼下一只不起眼的小虫子,竟要十二大功?不说比得上天地长气,那也是相当程度的至宝,结果描述却十分模糊。时虫,一年四季颜色尽不相同。不同时节,或催生宝植,或延缓宝植生长,于神通蕴养大有裨益。如此神秘。令人好奇得紧。蒙强问:「你换这个做什么?养蛊虫?种花圃?总不会要养神通吧?」梁渠神通种子都没种下,神通修行更是无稽之谈,换出来根本没有用啊。「没确定要不要换,先见一见。」第一眼见到时虫描述,梁渠就有种强烈的既视感。其性质与时序长气简直一模一样!泽鼎里的四季长气,他一直找不到合四为一,变作时序长气的办法,没想到帝都里竟然有意外收获。两者性质相近,说不定会有关联?真要不合适,不换就是,浪费些时间。二十七层的看守者是个小老头,于前方领路。众人穿过大门,自小路里拐上一阵,来到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个透明的琉璃罩。罩子上面倒挂着……一二三四五六……足足十六个金茧?模样颇像结茧的黄金蝉蛹。「那么多?」梁渠本以为会是什么珍奇孤品,只此一个的珍奇种。看守者道:「原先只有九只,不知怎么的,好好养,养死一只,放着不动,它就慢慢的繁衍出了另外二十几只,基本上四五年生一只,似乎不分公母,不见有繁衍行为。」「有其他人换过?」蒙强数一数。数目对不上,罩子里的少了。看守者颔首。「龙象武圣就曾置换过,此物除去催生宝植,于神通修行大有裨益。」「怎么个裨益法?」「持续时日翻倍。」看守者淡淡道,「好比万古流光,虚空留痕,常人视之失魂夺魄,武者触之皮开肉绽,本可留存一月,服用时虫后,即有可能翻倍,变作一月半乃至两月。」一片哗然。居然如此之强?持续时间翻倍啊!梁渠怀疑:「如此强力,应当不止十二大功吧?」十二大功,对宗师来说绝不难凑。真要那么强力。哪轮得到大武师?「因为是"可能"翻倍,实际使用也有可能缩减,本能留存一个月,用后变作半个月,乃至更短,两三天,如何控制,各大药师目前没有寻到任何办法,全凭运气,甚至变短的可能居多。」「龙象武圣……」「龙象武圣自有大气运傍身。」一个自变强和变弱之间来回摇摆的惊喜盲盒……「催生宝植和延缓宝植生长,能作用到人身上吗?」蒙强心思敏锐。「做不到,除去植物,活物靠近,目前只能被时虫抽取生命力,衰竭而亡。」看守者望向梁渠,「如何,小友换或不换?」梁渠目视时虫。「换!」(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八十二章 混编 琉璃罩内。一十六只金蛹倒立不动。梁渠仔细观察,选出最肥最大的一只。确认无误,看守人从木架上取下一个玉质小竹筒,拧开顶盖,伸入到琉璃罩内,轻轻一推,金茧倒挂的连接处断裂,正入筒中。拧上盖子。「此物口器锋利,苏醒时,纵使瓷碗、铜碗亦能啃出缺口,如无必要,切莫随意更换器皿,用的时候先行震毙,生吞入腹即可,倘若觉得恶心,用什么包裹亦无妨,但需确保完整。」「多谢大人。」「小事耳,功劳簿。」李公公递上册页。上面有梁渠的全部大功记录和获得原因,整整一十八道烫金纹,排列整齐,熠熠生辉。看守人挥舞朱砂笔,横向勾销一十二道,盖上印章,写明缘由。梁渠同样往下面签署姓名,按上官印。至此「钱货两清」。蒙强等人大开眼界。太奢侈了!十二个大功啊,说没就没,就换了一条作用不明的小虫子。除开时虫。梁渠要兑换的第二样东西就正常许多。日月昙花!望月楼二十六层。紫衣妇人盘坐花海。沁人心脾的芬芳钻入鼻翼。中午的阳光洒落到每一片花瓣上,照出三分透亮,所有的奇花各有特点,姹紫嫣红、清淡艳丽,皆属珍品。相似相非的一眼望去都有许多。怎奈梁渠没那么多的功劳置换,只能取用其中一朵。龙虎金身妙用无穷,愈修愈强,愈修愈劲,且氪金就有回报,万不能落下。紫衣妇人拿过册页,接续前面尚未干透的朱砂迹,销掉仅剩的六道金纹,用小铲子挖出一朵花盘足有六寸的大昙花。此昙花外圈为炽烈的阳红,内里包裹住花蕊的一小片柔蓝。正为望月楼特产。日月昙!「日辉、月华妙处无穷啊。」梁渠感慨。两件至宝到手。回家!……宅院内。阿威落到蜃虫的脑袋上,扇动翅膀,梁渠阖上房门,启开玉质竹筒,倒出金蛹。先割破手指,尝试统御。血迹隐没。统御失败。梁渠并无失望。有枣没枣打三竿。没有龙血侵染,非水兽,本就没抱太大期望。沟通泽鼎。一缕青色长气流转掌心。正为春序长气!几乎是长气出现的刹那,本无动静的金茧忽然颤动。有戏!梁渠面色欣喜。先前望月楼内靠近时虫,他便觉察到了其与四季长气气息相近,两者定有某种渊源!未几。金茧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只淡白色的瞳仁。瞳仁转动。一只三寸长,食指粗,头部尖锐如蚱蜢,披有金甲的无足小虫跳出,完全无视梁渠,倏然间蹦动到手掌上。好快!梁渠险些没反应过来。金虫张口咬住春序长气,然后,摇头摆尾地吐口水,使劲往自己的身上拖拽包裹,好似……结茧?少顷。一只淡绿色的虫茧倒挂于木桌横梁之上,苍翠光芒流转,生机盎然。食指轻轻叩动桌面。梁渠念头微动。泽鼎大颤,绿茧凭空消失,重新化作春序长气回归。金虫摔落在地,头脑发懵,来回扭动,试图寻找消失的长气。梁渠见状再给,时虫再结。反复多次。时虫摔地多次。「不太聪明的样子。」确认长气始终位于泽鼎掌控之中。梁渠一次拿出两缕。「春序」和「夏序」。此时时虫反应更为剧烈,迫不及待地咬住长气,犹如编织绳索一般往自己身上裹。一个绿橙相间的虫茧眨眼出现,梁渠燃起金目,仔细观察,初时未有改变,但慢慢的,两种颜色像有互相渗透融合之象。重新收入泽鼎。这次的时虫显得异常暴躁,直接给木桌啃断了一条腿。淡淡的虚弱感自梁渠小腿往上蔓延,蜃虫和阿威如临大敌。啪!竹筒一扣。虚弱感顿消。时虫奋力冲撞,整个玉质竹筒摇摇晃晃。劲挺大。再看泽鼎。春序、夏序两道长气似有黏合,过了一阵才彻底分开。有戏!梁渠振奋。「四季到时序,老龟合不出来,泽鼎合出来了,但只合出一条,故中间应该没有特殊之处,单纯数目不够?」量变引起质变。梁渠亲眼目睹过龙人收取长气,天水朝露初时为絮状物,最后方化作一缕。望月楼内按蒙强所言同样如此,人为收集日月精华,慢慢地积累合作长气。四季到时序,兴许不是四合一,而是「四点四」,「四点八」方能合一,毕竟四季改变命数的最大最小值,要小于时序的最大最小值。真指望老龟慢慢凝聚,运气好,明天就成,运气不好,得等到猴年马月里去。眼下时虫则像一个催化剂……咔!竹筒打开。不等时虫发作,春夏秋冬,四气齐出!吱!时虫爆出细微尖叫,似乎高兴傻了,紧忙笼住四季长气。四缕长气变作四根棉绳,交相缠绕,紧紧地编织到一块,汇聚成四色虫茧。光芒流转。同此前春夏一样,四色渐交渐融。梁渠目视良久,突发奇想:「能不能把别的长气编织进去?」泽鼎内尚且有两道长气,枯木逢春和天水朝露,全有大用处。前者不消说,有备无患,后者有个刷新负面状态的增益。两相权衡。梁渠取出天水朝露。虫茧没反应。梁渠眸光闪动。啪嗒!金虫摔倒在地,怒火正燃。唰!五气齐出。时虫对天水朝露无动于衷,径直抽走四季长气。无动于衷啊。梁渠捏住天水朝露,暗暗皱眉。起来重结!啪嗒!时虫摔落在地。如此反复,窗外天光渐移。「长老,吃午饭了。」「你们先吃。」「长老,吃晚饭了。」「你们先吃。」「长老,吃早饭了。」「你们先……等会,给我留着。」历经一整晚。时虫疲惫地趴倒桌上,恹恹无力,再看面前的五色长气,似乎明悟什么,不情不愿地咬住天水朝露,同四季长气混编成虫茧。未等结成。啪嗒!一切如梦幻泡影。六缕长气齐出。时虫翻个身,无力摊开,一动不动。梁渠用食指戳戳,按压。良久。时虫艰难爬起,张口咬住六缕长气,逐一编织。灰青、宝蓝、绿、黄、橙、白。六色流转相融。(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八十三章 小蜃龙 天光浮紫,公鸡打鸣,缺一条腿的楠木方桌用青砖垫着,横梁上的虫茧静静不动,六色流转,神异非凡。「呼!」梁渠长松一口疲气,靠上椅背,揉捏眉心。小东西挺倔犟。耗了一天一夜。熬鹰一样。「不知能不能成……」重视虫茧。六色中,四季的四色光芒闪烁频率明显要比枯木逢春和天水朝露高。爱搭不理果然是有原因的。目前来看,普天之下,恐怕唯有梁渠自己和元将军手上拥有四季长气,换旁人来,有再多条不同属性的长气都摸索不出如此用法。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此等神物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生长出来的?破茧成蝶,结茧之后,时虫也当有所变化吧?梁渠拔出青狼,锯下木桌下吊着虫茧的横梁,切切削削,量准长短,横亘着卡进竹筒,牢牢地拧紧盖子。「看好了。」咻!阿威从蜃虫脑袋上飞下,落到竹筒盖上爬动一圈,张合口器。两相对比,果然是自家的崽子听话。梁渠心生感慨。想了想。蚕茧要生十天半个月,时虫不知多久,但肯定非一日之功。竹筒没办法一直揣身上,长气的气息太过明显,帝都藏龙卧虎,带出去说不定会让人觉察。价值十二个大功的时虫,六缕天地长气汇作的虫茧,是迄今为止他手头上价值最高的宝物,不容有失。「阿威许久不曾进化,平日干活不辞辛劳,劳苦功高。」沟通泽鼎。【可消耗水泽精华一万七千六百……】一万七千多。小意思。一月突破狩虎,水泽精华消散一空,但圣皇一顿火锅,蛤蟆的两条新船宝鱼,零星的数顿吃席,补回到了十二万。直接进化!天赋选项依旧增长毒性。金茧包裹阿威。半盏茶的功夫,碎金纷扬,一头威风凛凛的蓝甲蜈蚣登临竹筒,昂首挺胸。锋利的寒光自残月弯钩的口器上闪烁,其背甲愈发深邃坚硬,天光映射下,如水光波动,明亮洁净,翅膀数目不变,依旧维持六翅,但从甲壳中伸展出来硬化,更长更宽,金纹密布。用青狼磕碰边缘,竟有金铁之音,稍加剐蹭更有火花溅射。「蛮不错,翅膀可以杀人了。」寻常奔马武师绝对经受不住这轻轻一划。浓缩的都是精华,阿威个子虽小,单论体魄的杀伤力和防御力皆表现不俗。骤得夸奖,阿威脑袋昂得更高,翅膀轻轻扇出微风。蜃虫亲眼目睹,满桌打滚。兴许时虫的对比太强烈。梁渠今日颇为念叨水兽们的好,趁手头精华宽裕,暂无紧要缺口,同样勾出两万三千多,一并成长。仙岛的灵机冲刷妙用无穷,白猿真罡始终有所成长,如今生有五丈五之巨。哈鲁汗拓印有两副异象,明显历经过两次洗礼,大黑天神不过六丈出头。真罡强大能反哺肉身淬体。金刚不坏的路子属于通天大道,横竖不亏。金茧破裂。第五次进化,蜃虫蜕变为通体白甲,像是一条白玉虫。蜃虫欢欣鼓舞,硬甲和桌面磕碰,发出清脆的硬响。一个滚动,一个盘旋飞行。「第六次不会还是成长吧?」念及此处。梁渠心头一跳。麾下所有水兽,蜃虫最为独特,从第一次进化开始,一直到如今的狼烟巅峰,全显示「可成长」,没有一次显示「可进化」,且战斗力存疑,不考虑白烟的强烈催眠效果,估计都打不过普通小精怪。碰上机灵点的人,实力标准能再往下降一降。「大精怪到妖,总该有不同……」安慰自我。沟通泽鼎。唰!光华闪动。反复确认三回。进化!!!小蜃龙!!!竟然带个龙字!梁渠瞳孔微张,心脏擂鼓。再望精华数目。【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3.1%)】【水泽精华:八万七千】刚刚够!一股喜悦冲上头脑,直砸得人晕晕乎乎。天底下没有比刚刚好更令人享受的事了!虚惊一场的松弛和达到目的的满足,两者同时交集。「长老,早饭还留吗?」「不用留!」第一头妖兽啊。梁渠搓搓手,一刻都不想浪费。进化!房屋内金光大亮,泽鼎中,莹蓝色的水潮急速下跌,很快降落成薄薄一层。没有天赋精光冒出。第六次进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久,足足等候一刻钟。砰!金光碎裂。碎金缓缓消没虚空。淡淡白烟飘散。一条通体细长的「小白龙」凭空浮动,挥舞短足,冲出白雾,落到梁渠的小臂之上,晃头晃脑,神气非常!龙绕小臂,冰凉细腻的触感传来。梁渠仔细观察。说是「龙」,形象上却多有不同。头上没有角,只脖颈处生有一圈蓬松的白毛,无风自动,柔顺异常。形体更是修长,长度兴许只有一米出头,粗细和水管子差不了多少,可能要再粗一点,全身遍布致密的白鳞,有四足。但无论如何,比起先前白白胖胖的玉甲大虫子,颜值大大提升,确确实实能和蜃龙沾上关系了!小蜃龙沿着左手臂爬行到肩膀,俯冲而下,凭空环绕腰身舞动一圈,再升腾上肩膀,龙爪踏住右手臂爬下,好似一条白龙飘带。真有几分降龙尊者的意味。帅啊!梁渠眸光闪动。他尚未去看蜃虫天赋,但单凭这份颜值,八万精华。不亏!阿威扇动金翅,围绕小蜃龙盘旋。它很难理解,其它同僚进化,形象多少和上一次颇为相近。蜃虫不说完全不同,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小蜃龙前足叉腰,挺起半截身子,得意洋洋。梁渠沟通泽鼎,探查「蜃虫」的全新天赋。【腾云驾雾】【化虚为实】【扮死】【逃遁】【梦蝶】得。万年不变的成长。只不过距离下一次进化蜕变,梁渠以为不会太远。八万水泽精华砸下,蜃虫后来居上,光论境界,已经成为诸多水兽中的第一名,大致为水妖中境,等同于狩虎中境。再砸十二万就是狩虎巅峰,其后便为宗师,中间绝对不同!(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上辛日 房间内。小蜃龙舞动不歇,它对自己摆脱了臃肿桎梏的全新体态十分满意,来回舞动,一会落到桌上,一会落到伏波上,缠绕住枪身一动不动,装作雕饰。一一历数手下大将,拳头尚且落后,差上一筹,唯有狼烟中境。不能动,圆头,肥鲶鱼,阿威俱为狼烟巅峰,反倒是蜃虫率先成妖,可不高兴。水泽精华攒够,要把拳头拉上来,不能落下它一个。有福同享。梁渠收拢念头,挥手招来蜃虫。蜃虫的五个技能里,四个全新,但三个不难理解,只一个比较独特。“何为【化虚为实】?”小蜃龙稍加思索,环顾左右,望见阿威,忽有灵感闪过,盘身转动半圈,张开龙吻吐雾。白雾如冷雾,沿桌面翻涌,流淌下桌边。短短数息,一只和阿威几乎一模一样的六翅蜈蚣自白柱中浇灌而生,只是通体纯白,僵硬不动。正当梁渠以为死物。小蜃龙甩身抽上一尾巴,仿佛唤醒神智。白阿威转动脑袋,背甲下抽生出翅膀,抖动两番,淡淡的白烟腾散,很快它便扇动翅膀,腾空盘旋,竟展现出了不亚于阿威的灵动!阿威大惊失色,飞到白阿威前方,轻轻触碰,硬邦邦。好生神异的白雾!梁渠用青狼刮一刮,白阿威的翅膀同样能擦出火花。不是花架子!敲敲打打,捏捏弹弹,历经多次测试,大概有个原身七八成的实力。可以啊。生造一只狼烟中境的大精怪。“能吐毒吗?”小蜃龙龙爪一甩。白阿威张开口器,喷出阵阵白雾,可惜没有任何作用,腐蚀不了半点。小蜃龙摇摇头。阿威显出几分高兴,它张开口器,鼓动腹部,吐出黄雾,白阿威没有反抗,但坚持了片刻,终究难以抵挡,如泡沫般消解融化。“一次能吐多少只?”小蜃龙张开两手四爪,想了想,再抬起下半身,伸出第三只脚,张开四根龙趾。“十二只……”梁渠托住下巴。大精怪的实力肯定有,甚至不俗,十二只的数量不少,或有下境妖兽实力,但比起同境界的水兽,依旧不太够看,不属于战斗见长的类型。难怪会多出【扮死】和【逃遁】两个天赋。利爪、犬牙,种种手段本质皆为生存。装死和会逃跑也是。【梦蝶】、【腾云驾雾】,两者梁渠全能理解,前者依旧是进入梦境和登陆仙岛的关键,后者无非是一个飞行能力。泽鼎进化比自然成长的完美得多。蜃之一族,估计大多要到妖兽上境方能有自保之能,显现神异,到宗师方有不俗战力。无怪乎曾经声名赫赫,如今江淮大泽里却销声匿迹。族中大能统统死光,没有保护伞,后辈实在很难发育啊。当年侥幸崛起的蜃龙,估计也是走了各种好运,自身艰难卓绝,钻过了一个又一个大网,最终成就为一方霸主。可惜时势英雄相成就。如今江淮大泽蜃族全面颓败,其它蜃想复制难如登天。若非梁渠好运,从蛤蟆大王的洞穴里捡到一蜃族小虫,大泽里想再见蜃龙不知要等多久。“看看【扮死】。”话音刚落。嘭!蜃虫直愣愣地砸倒桌面,一动不动,灵动的白玉光泽完全消失,显作灰白。梁渠伸手戳了戳,硬邦邦,像是石雕。面对面,他竟觉察不到丝毫气息,真和死物一样。“【逃遁】呢?”砰!石雕一样的小蜃龙炸作白烟,久久不散,等烟散去,小蜃龙早已消失无踪。有点东西。梁渠环顾一圈都没有找着,最后利用精神链接的定位方于床底下寻到。简单熟悉多项天赋,确认强度。剩下最为关键的一项!【梦蝶】!云上仙岛顶端有一处宫殿,为昔日蜃龙炼化云岛所建。怎奈每回梦蝶,一人一虫全位于原先的广场,跟固定出生点一样,回回刷新,无论登岛时间内爬出多远,最后总要回来。蜃虫苦练爬楼神技,小半年下来,堪堪有个五分之一。如今能飞了!登顶岂不是手拿把掐?蜃龙不是真龙,但能炼化整座云上仙岛也非同凡响,妖王起步,说半个龙宫绝不夸张。“先准备准备。”梁渠和时虫耗了许久,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身为大武师,不说多疲惫,但也不在巅峰状态。宗师死后尚有残余,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者……后天有大事要办。真出现什么差错,一睡两三天,两相耽搁,不值当。晚饭。众人全好奇询问梁渠把自己关房间里两天一夜干什么。梁渠大口扒饭:“忙一个好东西,正研究着呢。”“明天三日,圣皇说逢三上朝,你可别忘了。”胡奇提醒。“没事师兄,我不是京官,就是奉旨来过个年,除开大朝会或有节日庆典,平时上朝和我没关系,不过胡师兄倒提醒了我,后天确实有事,届时师弟我带大妖肉回来和师兄们共享!”胡奇怔住:“什么大妖肉?”“后天上辛日!”梁渠放下碗筷,“正月里的第一个辛日就是上辛日,帝都南郊会有天地大祭,祭祀天地,用来祈祷新的一年大丰收,属于一年里规格最高的祭祀。今年第一个辛日就是四日的庚辛,此前我收了消息,一同参加,去了就能分到大妖胙肉,多少不清楚,但肯定有!”众人眼前一亮。大妖肉!长那么大,真没吃过大妖肉。陆刚倒是经手过一些大妖的材料,赤火金羽这等大妖核心精华也碰到过,但要说吃肉……太奢侈。“阔气啊,大妖祭天,和帝都比起来,平阳真是穷乡僻壤。”向长松惊叹:“年年有大祭,岂不是年年要杀三头大妖?”梁渠不觉奇怪:“大妖浑身是宝,大药和顶级灵兵总不会凭空变出来,除去一身胙肉,大头还是朝廷拿,主要尝个新鲜劲,我一个小官,沾了突破早的光,应当能分到些不错的料。”话虽如此。大家依旧让勾起了好奇心。不知大妖的滋味如何……(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五章 很他妈嫉妒 二月四日,庚辛日。云顶浮紫,淡淡的金光迸射。屋瓦上积雪横裂,摩挲滑动的微响在安静的早晨里传出很远。光芒透纸照下,厅堂里的江獭揪住同伴毛发,胡乱蹬上几脚,翻个身继续睡。不同于大朝会天不亮就开始,祭祀天地自然要等阳光充沛的大白天。里屋。阿威伏在玉质竹筒上休憩,小蜃龙盘旋铜镜前,妖娆地舞动身姿。一会作威严盘龙,一会作舞爪飞龙。不知是不是物极必反。自打蜃虫变作小蜃龙,颇爱臭美,有镜子便要凑前瞧几眼。梁渠本没多在意,起床穿衣洗漱,与铜镜擦身而过时,忽地顿住目光。等会。今天的小蜃龙不太一样……打量半晌。“哪里来的龙角?”小蜃龙“搔首弄姿”,百态横生,全身心地投入自我欣赏,压根没注意到梁渠自头顶冒出,大手抓来。头顶一对白玉龙角熠熠生辉,威猛无双。昨天见时分明没有。梁渠好奇,伸手捏住龙角,稍稍用力。噗!龙角炸作淡淡白烟,流逝指间。小蜃龙嗷呜叫唤,抬爪摸摸光秃秃的脑袋,无力地瘫软倾倒,像是被戳破了化龙美梦。梁渠乐呵。甩了甩。“走了,三王子!”三王子。蜃虫的新名字。既然变作小蜃龙,再叫胖虫显然不合适。梁渠本来想唤“三太子”,东海玉龙三太子,然转念一想,万一哪天外出说秃噜嘴,引人大作文章就糟,故改作三王子。小蜃龙飞出手掌,张口吐雾,重新显化出龙角,再环上腰间玉带边沿,掩入衣裳之下。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今日就是特意带它出去的。小小的渔夫寻得一条蜃族小龙妖相伴,那是小儿闹市持金,小蜃龙能力虽无人知晓,可仅凭卖相便足够引人生出霸占之心。前些日子梁渠尚且听说,烟斜街上有世家子弟为一只好看的狸猫精怪当众斗殴。但大顺王朝最为年轻的狩虎大武师拥有,这就是身份象征,气运非凡!“阿威,家里靠你了!”竹筒上的阿威转动一圈,张合口器。……开年简时日,上辛称天吉。帝都南郊,天光正好。道路上的积雪让吏员清理得干干净净,显露出黄褐色的田埂。农坛前的广场上,百官相汇。梁渠按内侍引导,来到广场之上同蒙强等人立到一块。时辰未到,氛围宽松,众人各聊各的。梁渠望向王超:“手长得如何?”“不错,就是痒,痒得不行,有时候还带点痛。”王超甩动肩膀,白纱下看不出小臂姿态,但明显比先前大出一圈,“每天跟有蚂蚁往骨头里钻一样,白天尚好,晚上睡觉,那滋味,真想砸断骨头,用刀削几片血肉下来,偏大武师精力好,我三天不曾睡觉了。”蒙强琢磨:“照你样子,估计得再等半个月方能生长完全。”“没办法,只能受着。”王超大大咧咧,“痛痒半个月,换升官一回,三个大功,一次淬体突破,多少人求之不得,等会,梁衡尉,你这腰带……”众人目光随之下移。见到梁渠腰间半隐半现,栩栩如生的白龙缠腰,无不眼前一亮。世有真龙,自然不能作为天子象征,却仍是一种超凡强大的象征,如同猛虎、犀牛,许多高级将领的铠甲乃至腰带上皆会雕刻。梁渠撩开衣衫,双手撑腰,完整地将“腰带”展露人前,更引惊叹。好靓的装饰!相熟的天羽卫全停下交谈,围拢观摩。“嘶,这龙头,这龙鳞,这龙爪……”蒙强心头大动,“梁衡尉哪买的?哪个天人工匠,引荐引荐,怪逼真的,得不少银子吧?”“光这手艺,没个大几千拿不下来!”王超断言。“怎么瞧着和活的一样?”李秉中伸手一戳,趴伏在玉带边缘的小蜃龙猛然睁眼,狠狠地挠了他一爪子。此情此景吓了所有人一大跳。“干,真活的!”李秉中抬手,淡淡白痕浮现。小蜃龙索性不再伪装,探出龙爪,勾住梁渠的衣衫往上攀爬,来到肩膀位置,仰头四十五度望天,端一条高傲的小白龙。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移动,深深震撼。这他妈的。太俊了啊!梁渠揭露谜底:“买不到,天舶商会里也寻不到,哪个天工匠人都造不出来,除非有点石成金,点死成活之术。”“梁衡尉,你这小兽是……”众人皆世家公子哥,见闻非寻常人能比,自然知晓面前的不可能是真龙,至多为有真龙血脉的伪龙。兴许连龙血脉都没有,单纯长得像。“江淮蜃族。”梁渠惯例往“老熟妖”身上推,“我于江淮大泽中有一白猿好友,昔日送了我一只白胖的大虫子,让我好生照料,我养了小半年,虫子吃饱睡,睡饱吃,不知不觉就结了茧,前两天破茧,就成了此般模样。”听完。嫉妒!很他妈嫉妒!“蜃龙有角?”花清都疑问。“它自己装上去的。”大庭广众之下,梁渠没有捏爆那对假龙角,给三王子留存几分臭美薄面。花清都亮出鹰目,定睛观察,果真从龙角根部瞧出几分不贴切。小蜃龙有些不满,抬爪挡住脑袋。“会说话吗?妖能开口言语了吧?我家那头狼妖就可以。”“暂时不太会,没空学。”“梁衡尉,教妖说话不是易事,这样,我吃点亏,你借我几天,我让我家的狼妖教,离京之前,保管给你教得妥妥帖帖,说个相声,评书,顺口溜不在话下!”“你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有什么能耐没有?”梁渠让小蜃龙表演了一下吐雾造兽。五六只小白龙齐飞,吞云吐雾,彻底坐实蜃族之说。真好。越看越眼热。武师爱猛兽,多养个老虎、狮子,胆大的养个异种精怪,有门路和能耐的的更能让妖看家护院,个顶个的威风,但和蜃龙一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关键如此小巧,吃饭看戏,哪里都能带!“今后长大岂不是能升作武圣?”“非也。”蒙强摇头,“要是如此,当年蜃族岂不该有百八十条蜃龙?缘何会先虫后龙?蜃族化龙,本就和人修行一样,一步一台阶,只是如今莫说能修成妖,就是大精怪的蜃族都少见,梁衡尉属于运气好的。”“久闻梁衡尉过江龙之称,名不虚传。”年轻人的热闹吸引到了外圈官员,投来不少目光。可惜热闹没能持续多久。啪!鞭梢炸响。鸿胪寺官员鸣鞭。(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六章 分胙 农坛前肃穆无言,宽阔如天地无垠。缺了尖顶的金字塔般的中央高台直通云端,每一层白玉台阶皆镌刻着云和异兽,栩栩如生,四面八方百官环绕,无数的旌旗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小蜃龙跃下肩膀,重化腰带。梁渠拢好衣衫,默默地等候天地大祭。安静中。《太平歌》的曲乐奏响于农坛外,煌煌如大音,荡去了繁杂的思绪。屋檐下的风铃轻轻起伏,响作伴乐。从昔日的义兴市到香邑县请白猿,再到华珠县志治洪送王船。梁渠经历的祭祀不算少,每地流程皆各有一套,互有不同,以地方信仰为先。唯一相似有规律的是地方越大,流程就越复杂,复杂到要专门有人去记忆庞大的细节。小乡要有懂行的乡老,小县要有专门的庙祝班子,大到统领整个天下的朝廷就更不一般,整个礼部如此多的各级官员,大半皆为礼仪二字而设,从招待外国使臣到布置祭祀,安排仪仗。凡有差池,轻则罢官,重则掉脑袋。师娘父亲许容光曾经就是干的这个。凡此种种,拉满了所谓“仪式感”,由不得人不敬畏。轰隆隆!广场前的高台上,风雨雷电大作。旗帜呼啦啦的抖动,百官衣袂飘扬,腰间环形玉佩的流苏散开。此即风雨云雷“四神”,俱为修行特殊法门的大武师所扮。再之后便为迎帝神、奠玉帛。力士抗举青铜大鼎,圣皇登台,柳条沾水撒入蓄满黄土的大鼎之中。梁渠大抵知道此为祈求丰收之意。据说大鼎中的泥土全是从大顺两京一十八省处各地取来的。柳条上的水则是南淮江,北黄沙的两江之水,自高山冰雪、上游、中游、下游、入海口,五处位置各取一白瓷瓶。然这仍是小场面,起始环节过后,淡淡的威压升腾。小蜃龙睁开眼睛。梁渠精神一凛。重头戏来了!锁链碰撞出声,大地轻轻颤动。三头数十丈大妖为长链捆缚,头颅磕地,拖行上前。每一位大妖身旁皆由数位宗师看守,数道神通加持,莫说挣扎,连叫都难叫唤一声。一犀,一鸟,一鱼。大妖威压之浓厚,直教人的心头压了一块巨石。毫无疑问。进俎。大妖瞳孔战栗,血洒当场。筋肉抽搐跳动,浓浓的异香飘散。百足大虫死而不僵,三头大妖放干鲜血,割下了头颅,瞪大的双目仍能转动,透出恐惧。心头的压力再增三分,更有人难以喘息,捂住心脏。所有人心生敬畏。梁渠有些不同,他不单敬畏,更生出几分羡慕。这一整套下来,花里胡哨的,要是献祭给江淮,得拿多少眷顾度啊?眷顾度越高,梁渠的水中天赋就像得到一个杠杆,威力大幅提升。今日此般来上一遭,估计眷顾度直接全夺过来了,再不用和蛟龙虚与委蛇,上去就是一套丝滑连招。抽筋扒皮打一套威风披挂,再堂而皇之地住进龙宫,走上人生巅峰……思绪不知不觉间飘远。大祭内容未有停歇。九鼎横列,炖煮大妖,白雾冲天,整座祭坛莹莹焕光,白玉阶梯上的流云和异兽好似活络过来,奔涌流跑,神圣难言。初献、官员读祝文、亚献、终献、饮福酒、受胙、撤馔、送神、望燎。每一环节,皆有太乐令奏乐,文、武舞士跳舞。恭恭敬敬,无丝毫差错。从上午辰时忙碌到中午,整个祭祀流程方告一段落。如山似岳的青铜大鼎之下,大妖的白骨残骸直冲天际,皮肉翻涌,未灭的炭火飘散火星。鸿胪寺的官员开始分胙。祭祀分胙有讲究,高者得好得多,低者得少得差。偏场内官员如此之多,不可能每个人标准全不相同,故多按官职标准来。正常从五品领十斤胙肉,且是比较差的部位,下水不至于,大多如鱼的鱼尾部分。但梁渠明面上单一个从五品的“小官”,阶和爵却都是正五品,且有最年轻的狩虎大武师头衔傍身,直接分到了六十斤,犀、鸟、鱼各二十斤,俱为腰腹好肉!此等数量比四品的蒙强更多!美滋滋。梁渠轻嗅味道。浓浓的肉香,没有丝毫膻味,看上去也十分软烂。修行到了大妖境界,自然肉体不俗。只是祭祀给上天,不能为生肉,得做熟肉,中间加了不少宝材,用独特的大鼎炖煮出来。这也是整个流程中最为耗时的部分,各类宝材则完全瓦解了正常大妖肉质的坚硬。分得大肉,祭祀流程彻底结束,王公贵族率先离去,梁渠职位不高,不好马上离开,跟着蒙强摸了一阵鱼,等到四分之一的人走光,方才上马回赶。“师兄!”徐子帅蹲坐大门口恭候多时,一眼望见梁渠手上用细绳编好的肉块。“大妖肉?”“六十斤,三头大妖全有,地上走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齐活!”梁渠拎起手上的草绳,望向院落中央,各位师兄师姐和龙人全在,“你们吃饭了没?”“怎么可能吃,前天说好中午结束,就等师弟的肉下饭呢!”曹让起哄。“走走走!开灶开灶!”梁渠跨入门槛,“早上杀的,杀了马上下锅煮,就是一个新鲜!”“那这不是已经熟了吗?怪香的。”向长松狠嗅两下,香得很。“胙肉没有调料,得重烧一遍。”“来来来!”梁渠挥手让家里的厨子二次加工,切片炒菜,淋上热油。六十斤肉肯定不够武师胃口,另要分出部分给水兽,不过加上辅料,足够做出十多个大菜。刺拉拉!热油冒泡,溅出沫来。芳香扑鼻。屋外的雪花簌簌落下,屋里的热气翻涌扑面。众人围绕圆桌,团团坐,团团分。【水泽精华16】【水泽精华12】梁渠夹上几块鱼肉,吸收到的水泽精华并不多。意料之中。整只大妖何其之大,一筷子肉就像是蹭掉了一层皮,兴许都没什么感觉。然上至公卿,下至京官。尝的就是一个面子!昔日饥肠辘辘,捕到一条黄鱼尚且卖到酒楼换钱,如今强如大妖不过盘中之物。香!后院积水潭。白雾翻涌。獭獭开抱住热腾腾的大木桶来到湖边,用水瓢舀出热菜投喂水兽。水花翻涌四溅。肥鲶鱼等兽撞开碎冰,大口吞咽。夜半。烛火幽幽。竹筒涌动光泽。时虫没有破茧之意。梁渠打坐入定,直至精气神调整至巅峰。小蜃龙舞空而下,喷吐白雾。大祭完毕,探探仙岛先!(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七章 登顶 龙吻吐雾。白云朦胧之间,亭台楼阁俱现,仙岛之巅,银川瀑布高挂直落,满塘荷花碧梗摇曳。细节越来越多……梁渠目视白雾。蜃虫初次吐雾,云雾中唯有模糊的楼宇,其后【梦蝶】显出半掩仙岛,再到如今,真如白玉镌刻,栩栩如生。天旋地转,光影模糊。冷风贴地流淌,光可鉴人的白玉地面映出人脸。梁渠一手握紧伏波,一手张开五指,淡淡的白烟拂过指尖。有风!此前除去进岛和出岛会有乘风之感,其余时刻仙岛上唯白云流动,其余景观皆死寂一片,如今忽然有风,绝非意外。梁渠偏头。「有什么感觉没?」小蜃龙正翻转身姿,轻盈灵动,活像一条空中舞动的白飘带,乍闻此言,盘绕身姿,闭目感知,兀地抬头望向云巅。有感应!朦胧的山巅似有什么正吸引着它。梁渠深吸慢吐。蜃龙……「走,上去看看。」三王子转上一圈,如鱼游水,起伏往上。借助腾云驾雾,以往对蜃虫而言难如登天的白玉阶梯,如今再非无法跨越的天堑,眨眼间它便超过了自己的历史登梯记录,连绵往上。然而正因如此,片刻之间,小蜃龙便彻底消失于云雾之中,不见踪影。仙岛云雾颇为奇特,梁渠都无法控制,且有隔绝气息之效。尽管精神链接中,小蜃龙表示并无异样,可联想到蜃龙神乎其神的造梦之能……担心其陷入幻境不自知。梁渠思索良久,让小蜃龙暂停前进,自己控水流出涡窍,踏住浪头,紧跟而上。等至视线之内再度浮现白龙踪影,方让三王子继续登顶。如此。一人一龙隔开五分之一段台阶,一前一后,共同奔赴山巅。哗!百丈高的宽阔瀑布冲刷而下,坠入深潭,满潭的莲花碧梗摇曳。水沫翻涌,云雾流淌。仙岛楼宇逐渐清晰,山下的白玉广场逐渐为白雾遮掩。宽阔的白玉阶梯两侧,隐隐有其余宫殿踪影,但全都破败不堪。断壁残垣,横梁断裂。梁渠忍住好奇,注意力全集中到三王子身上。未几。小蜃龙成功登顶。梁渠缀在后面,仰望整座仙岛宫殿,微微眯眼。首要印象为大,大得如巨人居所,繁复的浮雕花纹遍布立柱、墙壁,飞挑的屋檐遮蔽天光,空旷到让人生凉。其次为白。白得耀眼。山下尚且没有太多感知,如今近距离观察,整座宫殿通体纯白,甚至透着几分脂光,完全为羊脂白玉的质地,可现实中,如此巨大的汉白玉尚不存在,遑论真正的玉石。「化虚为实吗?」梁渠猜测。整个行宫的质地和小蜃龙吐雾造出的雾兽十分接近。蜃龙保底高出两个大段位,有如此神迹并不稀奇。目光回落。大殿门口,另有两尊十丈高的青玉大狮一左一右,如文武大臣排列两侧,庄严肃穆。正要往前。咔!淡淡的玉灰落下。两头青玉狮子同时歪头,视线聚焦。小蜃龙吓一大跳,后仰着甩尾翻滚一圈。咔!玉灰再落。青玉狮子回正头颅,静静无言,好似先前一幕从未发生。小蜃龙试探着再前进,狮子再动,再退,头颅再正,如此反复,玉灰落下了一小撮,堆积出小尖,直令龙乐此不疲。梁渠让三王子莫要节外生枝。正当此时,两尊青玉狮猛地纵跃挥爪!利爪破空,三王子正翻滚后退,视线让身躯挡住,全未注意到巨狮动作,根本无法避开。咻!涡流破空。水流触手卷住小蜃龙,猛地向后回拉。巨大的拉力自腰间袭来,三王子猝不及防,头和尾巴撞到一块,碰撞出响。轰!两只狮爪悍然砸下。山顶云雾翻涌,方圆数十丈澄澈一空。一击未中。两只青玉狮子齐齐抬头,圆目盯住三王子,纵跃而来!两支长箭斜出,冷寂无声,直直地没入巨狮脑门三尺,崩出几块碎青玉。然而两兽真如死物一般,无知无觉,无痛无感,奋力俯冲。梁渠暗暗皱眉。抬手出箭之间,青狮已逼至五十步内。悍风扑面。涡流接住渊木,梁渠一手捏住倒退而来的三王子,一手斜提伏波,脚下水流凭空高涨,闪身避开两头青狮扑击。爪风呼啸,涡流中水刃趁势劈出,金铁交鸣中切开数道寸深的伤口。好硬的身子!十丈青狮,寸深的伤口根本无用。三王子紧忙缠绕手臂,龙爪勾住衣服,攀爬到肩膀之上。涡刃未果,梁渠未曾慌乱,脚踏涡流,抬手虚握,水流攀爬而上,又一道水枪凭空汇聚,流转波光。轰!水枪掷出,轰然爆炸。碎玉迸射,弹落到白玉之上。两兽脑门上炸出小坑,脚下趔趄,滑下阶梯少许。小蜃龙眸光锃亮,张嘴吐雾,制造出十二只白阿威上前骚扰。一只狮子六只阿威,全落到青狮脑门上开咬,锋利的口器张合,凿开碎玉,虽慢却仍一点点的深入其中,往里深凿。此刻青狮终于有所反应,高昂头颅。不好!梁渠警铃大作。吼!音波滚滚。小蜃龙抱住脑袋。梁渠精神一沉,直似让人往后脑上猛捶了一下,视野恍惚。十二只白阿威有五只倒飞而出,更有两只抖动两下,炸作白雾。青狮趁势袭来,梁渠横枪格挡。伏波和利爪相碰,剧烈的反震沿手掌传递而上。好硬!念头闪过,梁渠让青狮猛力掀飞,却也趁势拉开距离。涡流张开大网,接住一人一兽。梁渠重立水柱之上,耳鸣目眩,但见青狮袭来,毫不犹豫地抬手掷枪。水枪炸开,青狮沿玉阶滑落,多余的水淌到地上,重新汇入水柱,源源不断。青狮的攻击势大力沉,却缺少变化,只有吼叫、扑击、挥爪三板斧。自四关到狩虎,涡窍中的储水容量早已澎湃如潮。只需把握好距离和前摇,不难对付!半刻钟后。云雾翻涌。残破不堪的青玉狮子轰然倒下,未等一人一兽离去,两尊青狮霎时间粉碎消失,化作两缕青气缥缈空中。小蜃龙眼前一亮,抬爪指指点点。梁渠有些气喘,调息回正,观望少许,伸手握住。泽鼎微颤。【水泽精华5000】【水泽精华5000】【水泽精华:一万七】(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八十八章 传承地 一万水泽精华?这算什么,爆装备了?梁渠眉头一挑,没想到打败青狮后会有如此变化,他挥手一捏,消失的两缕青蜃气重入掌中,泽鼎摄走了其中的水泽精华,两缕青蜃气颜色却未改变阿多少。小蜃龙自手臂上爬上爬下,望向青气,再望向梁渠。“吃吧。”梁渠松手。莫说看泽鼎描述,光听名字就知道受用者是谁。得到允许,三王子用力鼓起腹部,吸走两缕青气,先打上两个喷嚏,再两个饱嗝,像是一下子吃得太撑。等候一阵。“有什么变化?”小蜃龙翻起身,张口吐雾。浓厚的云雾之中,全新的五只阿威浮现,比起最初白玉模样,全部泛上一层青光,好似淡色的翡翠。梁渠用伏波敲一敲,捏一捏。嗯。更硬了。纯躯体力量有所增强。三王子挥动龙爪,示意自己没有彻底消化,此后仍能继续提升。“有点意思……”梁渠回望身后大殿。此情此景,云上仙岛真像传说中的传承之地。假使没猜错,两尊青狮应该要小蜃龙独自面对,如此一来,青狮硬却动作刻板,没有太多灵性就能解释,刻意降低了挑战难度。“莫非蜃龙濒死化实为虚,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无力回天,故而留下了传承?”蜃龙肯定不是软柿子,但大离太祖同样不是吃素的。活下来的机会有,非常小。除此以外……以往登岛,停留时间非常之短,今天至少有一刻多钟,自己竟然仍没有从仙岛上“登出”?梁渠生出担忧:“还能出去么?”三王子摇头晃脑,示意仍在它的掌控之中,想出去随时可以。回望身后大殿。“走,进去看看!”来都来了。【梦蝶】攒一次进岛的量要好几天,索性一次摸摸清楚,探个明白。真要是蜃龙传承,保底顶尖武圣,说不定有熔炉……心脏砰砰直跳。龙宫里的龙珠强求不得,要有个蜃珠一样是极好的。没了青狮拦路,一人一龙跨过门槛,步入到仙岛宫殿之中。光影流动,宛若波光。梁渠和小蜃龙步入其中,发觉宫殿内和想象的完全不同。既没有大到出奇,亦没有多金碧辉煌。雾。无穷无尽的大雾。见不到天花板、顶梁大柱、四面围墙,也看不到前方道路。方圆数十丈,唯有脚下和白玉地面清朗明晰。如此情形,水流流淌,化作鞭锁,一端立于梁渠脚下,一端位于殿堂之外,充当纽带,帮助他们小心翼翼地往里探索。直至大门同样掩藏于白雾之中,周围的云雾忽有变化,无风自动,缓缓扩张,汇聚作流动雾墙。梁渠顿住脚步,警惕地望向四周。冷风拂动,头顶之上的白雾剧烈翻涌,好似沸腾的开水,一只猛虎头颅猛地钻将出来。几乎是猛虎出现的刹那。泽鼎震颤。【汲虎种气息一丝,可得天吴垂青,获虞纹一条。】猛虎砸落地面。未等梁渠反应。唰!白烟腾散。虎影闪烁。剧烈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天光正亮。床铺之上,梁渠和小蜃龙幽幽转醒,齐齐凝视头顶雕花的架子床,直至一人一兽感受到肉体上的疼痛,猛然回神。嘶!扒开衣服,完好无损,然而未等庆幸,下一秒,一条细长的血线裂开,于梁渠的注视下,半寸深,横跨大半胸膛的伤口浮现。滴答!鲜血顺着伤口处滴落地面。小蜃龙同样如此,腰腹位置,接连有鳞片蜕落,约莫三指宽。方桌上的阿威张合口器,警惕地观察四周,不明白天神为何突然受伤。梦境中的伤害反馈到现实里来了?梁渠蠕动肌肉,强行屏住伤口止血,擦去少许鲜血,眉头紧皱。探图果然有危险。真是传承也不是谁都能拿的。不过有好消息,伤势没有梦境中的那么严重,梦境中至少胸膛让划了对穿,反映到现实中却只是休养两天的小伤。好事。如此一来,仍在承受范围之内。小蜃龙跑到铜镜前,望着腰腹上掉落的鳞片垂头丧气。如此伤势,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长不好。“那只蜃虎打完应该还能爆奖励。”梁渠思索。打完青狮的水泽精华大抵为顺带的,“虾蟹鼋鼍,气聚蜃楼”,蜃族本为江河水兽,青玉狮子的奖励当是那两缕长气。下次可以能多带点人,联想到昔日的鲟鱼妖,梁渠打算故技重施。蜃虎应该不到大妖。他未曾见到什么神通本领,单纯体魄强悍,且拦路青狮跳到大妖蜃虎,传承跨度未免太大。下次拉上龙炳麟和龙娥英,要还不行,龙人族长老也非常不错,来个宗师总该绰绰有余……“下一次去仙岛是什么时候?”三王子沉下心神感受,张开三只龙足,最小一只收回两根龙趾,比出一个“Y”。“十天,怎么还延长了?”梁渠讶然。此前可用不着那么久,且这次梦境,夜半进入,再醒来却是白天,梦境中明明只有两刻钟不到。小蜃龙挠挠头,示意它不太清楚,登岛次数的确被延长,但正常吐雾做梦不碍事。念及此处。小蜃龙生出几分悲哀。十天一次,一次伤口长十天,岂不是永远好不了?它叹口气,回头吐雾,白雾翻涌,包裹住伤口,重新显出鳞片,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阿水,你没事吧?”窗门叩响。“师兄?”梁渠上前打开房门,“怎么了?”“什么怎么了?该问你怎么了。”徐子帅探头环顾一圈,“早上我们喊你起床,你待屋里也没个动静,我们进来一看,你躺地上跟昏死了一样,怎么叫都不醒,还眉头紧皱的,我们寻不到办法,就先把你放床上了。”梁渠回头,见到地上的蒲团和床铺生出印象,自己进梦境前的确没有躺到床上。徐子帅目光下移:“你这伤哪来的?”“练功练的。”徐子帅狐疑:“你小子可别是练功练的走火入魔了,自残自伤去了。”“我练功有那么勤?”“倒是。”徐子帅探入房间,“三王子呢?”有人呼唤,小蜃龙昂首挺胸地出来。徐子帅抬手接住,越看越喜欢:“你那白猿朋友有没有别的虫子了,我也想养一只。”“改天我问问。”“对了,我上午出门听说二月十日,帝都天舶商会有拍卖会要开。”(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九章 大奸似忠 十号拍卖会?」梁渠纳闷,「帝都的天舶商会和别地方不是用一个日子?」「我打探得清楚,帝都和南直隶的全一年办三回,年初、年中、年尾各一回,个别地方一年有两回,咱们平阳地方寻常,单年中有一回,咋样阿水,去不去见见世面?」「拍卖会……该有请帖吧?」平阳府里有拍卖,回回来送请柬,客气得很,倘若没有,去参加就得交一笔不菲的保证金。梁渠官职不大,更是地方官,但自认为来到京城的半个月里,闯出了不小名堂。果不其然。隔天上午,天舶商会派人送来请柬,邀请梁渠前往十日辰时的天舶拍卖。「好靓的纸!」梁渠翻开红贴,险些让里面的纸张晃到眼睛。平阳府内的请帖为薄如蝉翼的金叶,帝都的更上一层楼,用了不知什么宝材,金叶一样的纸张里像夹了一层清水,流淌不歇。好生玄妙。「师兄,来瞧瞧,这是什么纸?」陆刚起身,只一眼便认出材质:「水流金,碾压到如纸薄就会呈此效果,阳光下似一张金水膜流动,比黄金要贵。」徐子帅凑上前:「如何,是不是包厢?」「是。」梁渠递出水流金,「五楼三层的一个小包厢,能容纳十个人,总共三个半时辰,管午饭,咱们几个人正正好。」向长松心生向往。「不晓得帝都拍卖会有什么不一样?会不会拍出上百万?」「肯定有,我听说去年年初,年中两场全有天地长气卖!今年也有!」徐子帅甩出一个重磅消息。「天地长气?」众人一惊。龙炳麟忙问:「卖了多少钱?」「不收钱。」徐子帅摇头,「天地长气全以物易物卖出去的,年中的是一缕丹霞长气,年初的是一缕庚辛长气,据说全都换了三株大药。」「大药?多大的药能叫大药?」胡奇问。「不懂,没个详细标准,貌似宗师服用有奇效的药和丹丸就能叫大药,有时候同一种药,年份到了也能唤作大药。好像是因为帝都里宗师太多,丹师就有了这么一个相互方便,约定俗成的档次叫法,再往上还有造化大药,说对武圣有奇效,难得一见,比长气还少见。」大药。造化大药。耳目一新的称呼。梁渠抬头:「假使要以物易物的话,该怎么拍卖?」「大家报物,卖主从里面选一个,当场交易,要都不满意,就流拍,挪到下一届,或干脆不卖。」尚未去往天舶楼,单听就令人大开眼界。京城就是不一样哈。财大气粗。「你从哪听来的?」陆刚奇怪。「熟客牌啊!」徐子帅理所当然,「刚来帝都,咱们到处吃席,阿水同僚,冉仲轼他爹,不是给了咱们天舶商会的熟客牌么,你们都没去,我一个人去了两回,看个新奇,每次都有免费水果吃。」「再探再报!」「清单有没有,搞一份来!」天光转移。离拍卖尚有几日,梁渠尽皆无事,宅在家中,先用探索仙岛,打败青玉狮补充出的一万精华,连同此前余下的八千积蓄,帮助拳头进化。金茧破裂。钳如铁,甲似钢。威猛霸道之风扑面而来。至此,泽鼎内精华清空,昔日的五大兽将俱蜕变狼烟巅峰,一个不落!梧桐树下,小蜃龙盘旋身姿,甩动龙尾,颇有几分耀武扬威。肥鲶鱼咬住长须,羡慕之心油然而生。本以为心腹大患会是圆头和不能动,岂料昔日从未放到心上,看似憨厚老实的大白胖虫竟后来居上,使了不知什么花言巧语,哄骗天神。真乃大女干似忠,貌美心丑!水花四溅。肥鲶鱼甩尾进入积水潭。「阿肥去干什么?」肥鲶鱼如此急急忙忙出发,梁渠觉得奇怪。不能动甩甩尾巴。「积水潭里有沉船?阿肥挖了好几天?」梁渠诧异,他想了想,没有阻止,也没放到心上。世上沉船何其之多,然大部分只是腐朽的枯木,真要有价值不菲的宝物,纵使船只沉没亦会派人打捞,轮不到外人来占便宜。至于那些机缘巧合遗留下的宝物……只能说随缘。有最好,没有不强求。存心去找好比大海捞针,反倒落入下乘,说起来阿肥运气确实挺不错……蛤蟆大王,赤火悼羽……梁渠止住思绪,抬步回屋,消化近日所得。天髓乳液泡过没几天,日月昙花暂不能用。先融合自云上仙宫里获得的虎种气息,升华天吴虞纹。说来奇怪。龙气获得方式较为明确,升华垂青为等差递增,每一层皆要对应的龙气数目升华,效果肉眼可见的给力,尤其二到三,堪称蜕变。虞纹如今是第二回,仅仅一缕,却已经能够升华天吴垂青。川主帝君的就更不一样,要用天地长气变作的灵鱼,代价最为沉重。明明全归类于垂青,偏三者三个样……「单论效果,倒对得起相应代价,武道天赋,多少人想用长气换都换不到……」梁渠知足常乐。无论如何。有总比没有好。「呼。」盘膝入定,沟通泽鼎。尖锐的刺痛自脊骨上蔓延爬升,如烈火煅烧。良久。房间内白雾升腾。自行幻化出飞鸟、走兽,羽翼张开,四足踏地,云雾缥缈如纱。阿威和小蜃龙张开翅膀,尝试着落到白马上方,结果竟然真的能做到!对雾的掌控更为强力,不用周游六虚,触摸上去便有实体感,同棉花相当,但仍且不如小蜃龙的化虚为实。梁渠睁开眼,衣袂飘扬,自身徐徐飘升,如仙人坐云端。腾云驾雾之能更进一步。自身掌控范围急剧扩张,千米,数千米外不在话下。昔日庐山之上,凭借高耸地势方能将伏波送上天去,如今再不需要。二层虞纹整体同第二层的应龙纹差不多,有进步,但不惊喜。「不知第三层有没有蜕变……」……二月九日夜。时虫的虫茧膨胀三分,颜色越发融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当前进度,预计元宵前后或可破茧而出。梁渠取出日月昙花,吞服入肚,炼化宝材,修持龙虎金身。天明。澎湃热浪驱散冬日严寒,阿威和小蜃龙热得翻出肚皮。室内龙虎二气盘旋不歇,灵动非凡,乍一打眼,同活物无异!然而丹田内,不太对……(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章 生意火爆 窗纸莹莹泛白。梁渠眉头拧起。涌金光、现金人、凝五肢、浮五相、披宝衣、活似人、端宝相。此即金身的七个阶段的简单划分,是为由浅入深的各类境界特征。再往后修持,金身高深归高深,变化却基本不会再有。梁渠此前已经修行到了「披宝衣」,能外展于物,护持衣物乃至手脚触碰之地。再往下按理该为「活似人」,整个小人不再模糊相似,而是同真人无异,活灵活现,可眼下丹田内的金身小人,不仅没有变得所谓灵动,反而膨胀出一圈,生出诸多毛发来!且意外变化之中,梁渠能体会到自身金身强度和气力大涨!日月昙之药效澎湃如潮,距离吞服有数个时辰,残余药力仍有扩散,化作变化的绝佳助力。龙虎二气盘旋,接连不断地冲刷肉体,金辉阵阵。未几。一头金光璀璨的大猿浮现丹田!嘶!梁渠瞠目结舌。丹田内的金人本为自身之所照,故修行者什么样,小金人也应该什么样,怎么眨眼间就变白猿了?等等。貌似并非不可逆。梁渠福至心灵,念头一动。大猿缩小,褪去毛发,重变为人。金身强度大降,体力充沛之感消失无踪。念头再动。小人重变大猿,一切重变回来。嘿。真有几分稀奇。「自己能化灵,金身也化灵?缘何如此?」梁渠摩挲下巴,困惑渐生。如此反复研究有半个时辰,梁渠渐渐发觉,金身变化同化灵天赋有异曲同工之妙,好似锲而不舍的努力之下,白猿身同样修得一尊玄妙金身出来,且能为他人身时所用!一个隐晦的变身啊。金猿代价则和【化灵】基本相同,化灵时各项技能威力大增,体力会大幅消耗。等同于短了续航,强了临时防御和气力。不是坏事。稍稍理清些思绪。梁渠放下心来。「阿水,人呢,辰时开始,咱们该走了!」徐子帅喊。「来了!」梁渠乘云起身。一晚修行,正好赶上二月十日,不知此行能否见到天地长气?……天空中飘散大雪,蒙蒙一片。街道鳞次栉比,不变的嘈杂喧嚣,充斥各类叫卖。帝都里的天舶楼有整整五层,整棵碧玉虹桥树高达八十余丈,一眼便能望见,平阳府内的与之相比,不仅少上两层,每层高度亦大大不如。呼啦啦。酒招在风雪中飞扬,热腾腾的熟食包进油纸里叠好递出。天舶楼门口车如流水马如龙,车厢足称小屋。三两闲汉等候在门口,脸颊通红,耳朵紫肿,搓手哈热气,期待能有个贵人遣自己跑个腿,买个零嘴,随手打赏两粒碎银子,回去上炕喝两口烧酒,今天的冷就不算白冻。吱嘎!夔靴踏没积雪。小蜃龙缠绕臂膀,脖颈上白毛飘飘,吸引来诸多目光,惹得一阵私语。连一旁的龙娥英都扭转不来。闲汉揉揉眼,怀疑自己眼花,又不敢直勾勾盯着,只得反复斜眼,呼朋唤友地来瞧新鲜。赶车的马夫扭身呼唤主子。街上马车纷纷掀开窗帘,同并排者相对视,无不惊讶。「龙?」「真是龙?」「我一开始以为是条白蛇……这人是谁,好生招摇,此前从未见过。」白衣公子询问。「你不认识?」「我该认识?」「倒是,毕竟你无官无阶,上不了元正大朝会。」回话者不无嘲讽。「狗屁!」白衣公子额角暴起青筋,放下帘子想上一想,陡然明白过来。「他就是梁渠?」「爷,您怎么猜出来的?」赶马小厮好奇。「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公子哥,我哪个不认识,哪个没见过?上了元正大朝会便能认识,不正说这小子元正大朝会闹出过大事,给人留的印象深?前后左右就北庭使团比斗一桩大事,拢共一十八个人,大顺九个,有八个都是天羽卫,好了,停车,放我下来,我去认识认识。」白衣公子越说越自信,跳下马车,快步进楼。离拍卖会有一阵,该去结识!天舶楼内暖风扑面,小厮躬身掸去雪花。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碧玉虹桥,除开大小,整体差别不大,据说所有的天舶楼都是从帝都和南直隶的两棵母树枝丫延伸出去,不知真假。帝都拍卖会和旁地一样位于顶楼,梁渠等人登梯往上,顺带逛下三楼和四楼,岂料贩卖的物品令人吃惊。许多放平阳府内能上拍的珍品,全放到三楼乃至四楼单开个铺子贩卖,好似寻常!铺内水属宝植数不胜数,梁渠甚至看到了一株品相不太好的枯荣并蒂莲,只是价格不菲,要两万出头。犹豫少许。暂时放弃。离开黄州,梁渠的财产总数大致为三十五万两,其中答应给鲛人两万安家费,直到今天零零碎碎的也花出去不少,真金白银只有三十二万出头。先上拍卖会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花到刀刃上要紧。但天舶楼里最为奇特的并非各类珍宝。徐子帅撞了一下梁渠肩膀,伸手斜指。顺其方向望去,梁渠发现四楼中央的某个铺子上,大群丫鬟小厮围住,几乎成哄抢之象,且手中挥舞着的全是大额银票,嘴里嚷嚷着十双,二十双。再抬头望匾。鱼尾浮水溅跃。好生熟悉的标志。该不会是……算算时日,的确该推出来了。丫鬟小厮能有多高,一米六一米七顶天,梁渠人高马大,手持小蜃龙,人潮自觉得罪不起,分开岔路,显出店铺。果不然,鲛绡牌!再观价格。依照款式颜色,各有不同,从八十两到二百余两皆有。整个场面火爆非凡,几乎店员刚放出货来就让抢购一空。此等物件,贵妇人和老爷自不会亲自来买,多由自家丫鬟和下人代劳,此些人为讨欢心,根本顾不得什么规矩脸面,旁边更有人扭打到一起,直接让天舶商会轰了出去。「这得赚多少钱?」向长松咂舌。事情完全商定之前,众人并不知晓,然关切到武馆,自然没有隐瞒必要。大家全没想到,此物真会卖的如此火爆!如此拼命。那些老爷夫人究竟下的什么令?正当大家震撼,白衣公子端着个木匣走来作揖。「梁兄,幸会!」(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一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蜃龙蜿蜒往上,绕至后背,下巴磕到梁渠肩膀上,竖瞳盯住白衣公子。梁渠打量两眼,从记忆中快速检索。没啥印象啊。伸手不打笑脸人,梁渠作揖回应:「梁某虽来京城半月却多有忙碌,未得空闲会见天下英雄,不知兄台贵姓?我们此前可曾见过?」「自然不曾,但有言道,武功盖世光前后,堪向青编万古扬。梁公子知名当世,所至有声,小子焉能不识?至于姓名,帝都天舶楼有两位大理事,一主内,肃理商会上下;一主外,网罗天下奇物。我为外理事陆昭武三子,单名一个商贾的贾字,当然,取音不同。」「原是陆贾陆公子。」梁渠暗暗吃惊。天舶商会遍布大顺,无论穷富与否,凡州府之间必有。此前去冉仲轼家做客,其父授牌时明确过有皇室撑腰,许多珍品更是自朝廷内库直接调拨,整个京城凡有名堂者无人不知。对方老爹能当上大理事定不简单,称得上能耐非凡。二人寒暄。小蜃龙打个哈欠,跳到徐子帅肩上。未等徐子帅欣喜,小蜃龙蹬足俯冲,扭身落到龙娥英的小臂上。龙娥英拇指揉了揉小蜃龙脑袋。「今日来寻倒无要事,单想见见英雄好汉。」陆贾抬手捧出木匣,「先前见梁公子于四楼有所驻足,观摩一宝植少许,然多半因品相不好,打不上眼,故未出手。我今日来的匆忙,亦未想过会与梁公子不期而遇,不知公子喜好何物,思来念去,索性选了这不入眼的宝植,权当见面礼。」木盒启开,显露一角。整朵半白半黑,如水墨画般的美丽莲花映入眼帘。枯荣并蒂莲?霍!见面礼一出手就是两万两。陆贾心思倒显细腻,观察独到。《眼识法》里没有觉察恶意,对方兴许真财大气粗,可非亲非故的,白嫖多有不好意思。梁渠推出木匣:「无功不受禄,如此破费,实不敢当。」陆贾塞回木盒:「梁公子莫推辞,您怎会无功,元正大朝会上,一举挫了北庭蛮子锐气,实在大快人心。」梁渠再推:「大顺英才辈出,无有我亦会有其他人,占了利好之机罢。」「草***,给老子撒手!」画外之音刺耳难堪,众人齐齐转头。四楼角落里,两个小厮揪住衣领,翻滚不断,裹满尘土互搏,其中一个猛地倾力,扭骑到腰身上占据优势,抬手往对方眼眶上狠狠地凿上一拳。只听得哎呦一声,对面争夺之人后脑磕地,痛得撒手。出拳人丢下银票,似乎仍气不过,反手再给了一记脆的,夺了锦盒就往外跑,甚至不走大门,夺窗而跳。众人面面相觑,头一回见如此场面。说是抢,给有银钱,说不是,偏又闹得个如此恶劣。趁人分神,陆贾推手一松,整个木匣塞到梁渠手中,抬脚后撤三步躬身,不等反驳,径直扯开话题:「许家的鲛绡倒是好生意,帝都多少年没见此般热闹。」眼见对方铁了心要送,梁渠不好再推辞,多有言谢。真到手了,心里倒有暗爽。无怪乎人人向往高位,真乃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适才望上一眼,转头便有人扭送上门来。帝都的老少爷们,阔气!正好陆贾岔开话题,梁渠望向店铺,佯装不知,打探消息。「陆公子,这店里究竟卖的什么?如此兴隆?」「一种鲛绡制的袜子,半隐半现,给女眷穿的,起初是许家进献到了宫里,娘娘们喜欢得很,今年年节,有贵妃回来省亲一说,带回来两份,立马爆开了名。」众人有意无意地望向梁渠。头一步棋就是梁渠的主意。陆贾有所注意,却不知内情,继续道:「这黄州许家倒有意思,似乎前前后后就专门等着那么一出,此前半点风声不漏,无人吆喝,单往咱们四楼租下一个铺子,直等人求得多了方才拿出售卖。单一双袜子,全用上好的绒布锦盒装,正面打上烫金的鱼尾标,光盒子我看都比那么些鲛绡要贵,且分出许多档次来,有钱尚且买不到,得专门托人。甚至再多人要买,也绝不多卖,绝不开分店,以致大冷天的,每天都有人天不亮就候着,昨天尚且能见到大半丫鬟来买,现在少了,基本是有修为傍身的小厮,弱则四关,强则奔马,否则根本抢不到。梁公子莫看只几天的功夫,京城里早传开了花,更有不少诗词名家出了好诗,专门盛赞此物。」徐子帅探头:「什么诗词?陆公子可否告知一二?」「咳,这就不知道了,不曾关心,不曾关心。」陆贾连连摆手。「卖完了卖完了!」众人言谈间,许家店铺内的狼烟高手出面,轰散围堵的人群,「要买一个时辰后再来吧。」四楼一片哗然叹息。如此实力高手,竟要来坐镇店铺,可见一斑。梁渠暗暗叹服,如今情况和他说的差不太多。许家到底有能耐,执行环节基本全做到了。世上好点子其实多得是,关键仍要看能否变作几分现实。运作得好。下金蛋的大鹅啊。二月上旬售卖,再等两月分红。鲛人首领泉凌汉当能再给一波鲛人泪,补充一下干涸见底的泽鼎……美滋滋。陆贾凑上前来,悄言道:「梁公子可要此物?实不相瞒,虽然难搞,但我还是有些门路。」「咳咳,那就不必。」梁渠婉言拒绝。鲛绡不比宝植人人爱。暂未摸清楚对方性格,陆贾不好强塞,抬手侧引。「梁公子今日来此,定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再一刻多钟便要开始,既然来京城不久,不妨我来引路,早些登顶吧。」「也好!」礼多人不怪。受了礼,没理由拒人千里之外,梁渠欣然同意。陆贾前头领路。顶楼最为宽阔,共分六个小间层,俱为包厢,只是规格不同,由小渐大。梁渠的包厢位于第三间层,不上不下。验明请柬。抬脚的每一步皆能陷入到地毯的柔软之中。进屋后不见丝毫明火,热浪却烘得人脸颊生红。下人送来水果托盘,铺上干净的坐垫,引燃香炉。且不同于平阳府的干等,帝都拍卖开场前甚至有表演可看。数丈宽的白皮大鼓之上,赤足舞女腕系银链,长袖招展,翻身翩跃,每落一脚皆精准的踏到曲乐鼓点之上。整整八人,一面大鼓,动作整齐划一。(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二章 锚定之物 包厢外鼓点大作。明亮的灯火犹如橘海。陆刚阖上窗户,房间内顿时静谧一片,隔绝喧嚣。小蜃龙飞来飞去,自每个人的眼前晃过。「怎么变小了?」向长松环绕一周,用步数丈量尺寸。讲实话。包厢内精致是精致,水果全剥好,香炉烧得更是好香,唯一缺点,没有平阳府里的大,写明十个人的包厢,反倒显出几分狭小。「此一时彼一时咯。」西瓜雕刻成鸟兽模样,徐子帅切下一个凤头塞入口中,再切一片喂给三王子,「平阳府怎么和帝都比?帝都寸土寸金着呢。没有宗师坐镇,咱们能有个十人间就不错了,师父来说不定咱们能升到第四层,唔,这西瓜不错,向师弟来尝尝。」「大冷天,西瓜哪长出来的?」「管那么多作甚,好吃不就完了,来,分瓜分瓜!」「天舶商会每年给朝廷分红吗?」梁渠坐到罗汉床上,接过西瓜跟尚未离去的陆贾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倒没有分不分红一说,天舶商会有困难,皇室乃至朝廷就出手帮忙,皇室和朝廷有需要,天舶商会也一样,甚至得倾尽全力。」陆贾不曾避讳双方关系。整个京城有权有势的谁不知道其中门道。梁渠,大顺最为年轻的狩虎大武师,世袭男爵,十八岁的从五品官,正五品阶。武圣不敢说,宗师板上钉钉,早早踏入到能知晓的范畴。只是碍于没有家传,许多东西不问,无人来告知罢。好多东西属于圈子常识、共识,但好比不会有书专门写如何睁眼闭眼,假使不遇上,不去问,根本没人提及。「朝廷会有何需要?让商会搜罗宝植?」梁渠奇怪。无论哪个方面,朝廷都是吊打天舶商会的吧?陆贾想了想,从兜中掏出一枚银元宝。「梁公子,你看此为何物?」「银子。」「再笼统些。」「再笼统些?」梁渠迟疑许久,猜不透陆贾意思。「兴许我暗示的不准确,让梁大人误了意思的,这个东西,其实它的本质就是一块石头。」梁渠颔首,示意自己能理解,让陆贾往下说。陆贾再指向桌上的枯荣并蒂莲。「为何石头能买到宝植呢?」「因为人需要交易,一个人不能又种田,又织布,又打家具,又去捕鱼,所以需要有一般等价物,金银最为合适罢。」「一般等价物?」陆贾一愣,「梁大人说的倒算贴切,但早些久远的古王朝并不承认金银,因为完全无用。例如古早的大离王朝,其时境内的武道修行者被称之为炼气士,境内不分州府,而以宗门划分,独立性极强,寻常人皆为奴隶。所谓大离王朝,其实就是最厉害的宗门叫大离天火宗,能节制天下宗门。凡人入了宗门,踏入修行,就同普通人几乎不再有任何往来,彼此交易,统统用的修行基础丹药,好比咱们如今用的补气丹、益气丹,宗门和宗门之间,你杀我,我杀你,几为常态。」「粮食呢?炼气士要吃饭吧?两相流通,不承认金银?」「梁大人,凡人皆为奴隶啊,修行者要吃饭,还要付钱吗?圈养一群,让他们去种地就好了呀。」梁渠沉默。「故当时的修行者和普通人,用的完全是两套货币,普通人用普通人的,修行者用修行者的。谁也没觉得不对,甚至很方便,然彼时的大离王朝,依据典籍内记载,无论当时的武者规模,亦或顶尖高手,皆远远不如现今。其中原因有许多,好多老学究出书不少,各有各的道理,没个定论,有说因为宗门改变成州府的,有说因为不同制度。但里头有一个基本共识,就是人多了,百姓多了,所以武者多了,武者多了,所以武师多了,武师多了,宗师、武圣也多了,大家都变强了。」梁渠点头。「土壤。」「对,就是土壤!梁大人真知灼见!」陆贾大加称赞。不难理解。武者社会其实就是一个金字塔结构。普通社会尚有椭圆之说,修行社会根本做不到。故底层越广,整个金字塔结构就越大,顶尖就越璀璨。宗门林立,宗门里面一样是小金字塔,发展好的金字塔为霸占更多资源,汲取养分,慢慢就淘汰掉了落后的金字塔。制度和动物一样会优胜劣汰,物竞天择。不管多高高在上,本质上依旧脱离不了群众啊。「陆公子继续。」「修行是没有尽头的,再强大的人,不敢保证自己能强大一辈子,没有一个后辈会超过自己,除非杀,冒一个天才杀一个天才。但人总有疏忽,杀是杀不干净的,没有人生来嗜杀成性,纵使有也是少数。故而最后终会倒向稳定的团结,成家,成宗族,成宗门,成王朝,睡得安稳,吃得踏实。昔日古王朝同凡人隔绝成两个世界,其实是自掘坟墓。强如大顺也会有北庭,南疆两个对手,不敢有丝毫懈怠。假使眼下的大顺和过去的大离一样,那绝对是打不过北庭。故天舶商会遍布州府的最大作用,就是帮忙出售宝植,稳定白银价值,使得白银能够上至武圣,下至平头百姓,皆能流畅通行。百姓能买到宝植,朝廷从千千万万的百姓身上收税,同样可以买到宝植。」「有点意思。」徐子帅眸光闪动。百姓能买到宝植,肯定是好事,但利处最大的还是朝廷。因为大家接受后,朝廷也能用银子买到了。梁渠想得更深。此前最底层是武者,如今变成寻常百姓,整体财富的流转效率无疑扩张了十几倍。变成古王朝的宗门,有一个宗门如此行为且进步后,自然会想去吞并山头,慢慢的大家只能跟着同化……白雾飘渺。陆贾倒上一杯茶。「目前来说,其实宗师境内勉强还算可以稳住,出手间白银面额虽大,仍能常见,但到了武圣就比较困难。想必梁大人听说过,天舶商会有拍过天地长气,但主要拍卖方式仍旧是以物易物,许多宗师不要白银,单要能增长修为的大药。」梁渠彻底明白。难怪天南地北,无论哪个州府,再穷一样会有天舶商会。平阳县改为平阳府也立马赶来建造一个。变相的锚定物价。甚至能打开普通人的上升通道。「几时了,拍卖应该要开始了吧。」陆贾抬头。胡奇推开窗户。司仪的喊声从外面传来。「第一件拍品,天龙金,玄兵之材,起拍价,两千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百两!」「正好,没错过。」(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三章 苍髯小蛟龙 数丈大鼓早早撤下。中央高台之上,司仪抓起锣槌大挥一记,锣声震耳。「天龙金!玄兵之材,六万八千两,成交!」啥玩意。头一件拍品要小七万?徐子帅撑长脖颈,望到红漆盘上的暗色金块。所谓玄兵之材天龙金,单拇指大小的一块,甚至是半截拇指,拿来打把指甲刀尚且要省着用料。「师兄,天龙金有那么贵?」「既称玄兵之材自然价格不菲。」陆刚颔首,「记得梁师弟此前用来添塑伏波的墨龙金吗?两者相伴而生,只是天龙金要更胜一筹。」梁渠坐直身子。拍卖会的拍品虽说没有硬性规定,却有由小渐大的潜规则,没有下等品压轴,上等品当先的说法,平阳府内开场基本为小千之数。预计三个半时辰的拍卖会,拍品少说数百,挨到后面……此等规格的拍卖,一年足有三场啊!陆贾笑说:「梁兄头一回来帝都,不晓内情,惯例热场之物罢,帝都拍卖会偏爱这一套,开场拍品品质虽高,分量却多有不足。若非自身留有积存,半截指头大的天龙金根本什么都干不了。」「原来如此。」此后跟陆贾说的相同。前三样皆卖到五万以上,第四件便跌落到三万之数,第五件两万。场内氛围热没热,梁渠没觉察出来,但就算回落,仍无一件拍品成交价低于万两之数,可见一斑。拍什么买什么,终归涉及到私人隐秘,前几件卖出,陆贾谈上几句宗门之见,自知头回见面,久留不美,起身告辞。「梁大人静坐,不作打扰,倘若有事寻我,知会一声侍者便是,天舶楼里人全认识我。」梁渠起身相送至门口:「今日有劳陆兄陪谈,古王朝之见闻,直教梁某大开眼界,改日定要家中做东,请陆兄弟赴宴。」「如此甚好,求之不得。」锣音不歇。「沛州齐山山岭南部,丙等玄水铁矿脉,起拍价二十万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三万两,诸位来宾包厢方桌上皆有矿脉走势图,有意者可翻动查阅,一刻钟后开拍。」「巴水蛇蛋八枚,三十年好生喂养即可成妖,体长百丈,名江大泽之上乘蛇遨游,岂不美哉?实乃看家护院,游水赏风之利兽,第一枚蛇蛋,起拍价五千两!」落回座位。梁渠和师兄们翻动手里册页,心中震撼。矿脉都有得卖!册页上有整个玄水铁矿脉的走势图,包括附近树林、河流、运输条件,曾经开采出的数目和个别附带珍品矿,事无巨细,每一页纸都有天舶商会印章,意为内容经过核实,买的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玄水铁倒不少见,河泊所内标配的箭矢和短矛,八成皆由玄水铁铸造,因为材料便宜,韧性绝佳,故可用叠锻法多次铸造。水战利器。不止玄水铁,桌上另有两份其它矿藏,分别为雨露石和沙金,绵延五里之巨。咚!锣声再响。「丙等玄水铁矿脉,一百八十五万两,成交!」「真有钱。」梁渠感叹。花费近乎两百多万拍下的人位于五层包厢,不知何人如此财大气粗。一百八十五万明显只是开个头,后续可仍有开采、运输、冶炼等大头,成本翻倍不在话下,回本绝不是件容易事。拍品一件件往下,各类珍奇应有尽有,不买亦能开阔眼界,直至某个阶段,司仪刻意停顿,敲锣三下。仿佛中场休息,侍者们纷纷出现。依次叩响包厢房门,或来送果盘、糕点,或引茶添水。「诸位贵宾,拍卖辰时开始,迄今已过半个时辰,无论拍得心仪之物与否,多有疲态,但切莫走神,因为接下来第五十件拍品,绝对令人惊叹!来自流金海的龙种大妖,苍髯小蛟龙!」龙种大妖?梁渠,小蜃龙和龙人触发到关键词,耳朵一动,齐齐来到窗前,俯身下望。宽阔的圆周场地之内,唯见一条通体纯白,特定光照下却泛涌一层淡淡紫蓝,顶生独角的长龙为大武师们搬抬上场。拍场内有哗然。长龙体型偏小,约莫三十余丈,甚至比不得此前遇见的蛇妖,且颈部和小蜃龙一样有一圈飘逸毛发。然其精神虽死,肉身不腐。浑身散发着浓厚威压,绝非寻常水妖能比!龙种大妖无疑!最稀罕的,其肉身留存极为完好,单胸腹处一道贯穿伤口,穿透了心脏,切断了脊椎,一击毙命!大妖水兽,品相如此之好,太罕见了。小蜃龙抬爪摸摸脑袋上的「龙角」,甩动毛尾,生出羡慕。对方只有一根龙角,却是真的,自己有两根,偏是假的。欸~多想换上一换。司仪喊道:「众所周知,天下真龙有三,现今唯有北庭鄂河真龙尚存,虽不如我黄沙河与大淮江真龙强悍,却为天下仅存硕果,此苍髯小蛟龙,正为鄂河真龙三代血脉龙种!妖兽要蜕为大妖,需得经历三劫,此兽正为历经妖兽最后一劫,血肉劫后,肉身虚弱,休憩养生,却正为河源府寇大宗师和林大宗师意外寻得,二人联手偷袭斩杀,故而大妖无疑,且品相绝佳!」河源府寇大宗师?梁渠有几分耳熟,回头问:「陆师兄,大师兄此前是不是说过,他请假探亲便是跟的寇大宗师?」「正是。」「如此倒是有缘。」一整条龙种大妖的登场,整个拍卖会顿时热烈。「龙首,龙角,龙筋,龙骨,龙肉,龙心……可谓浑身至宝,单独一项,便可炼制大药,锻造极品灵兵,故而分开拍卖,诸位贵宾各取所需!凡购者,皆赠送天工匠人,龙鳞甲铠全身披挂图纸一套,亦或一次大丹炼制之机!」梁渠食指大动。此次参加拍卖,他本想花个二十来万,买些珍贵的水属宝植,进补水泽精华,万没想会有幸碰到稀罕物!帝都拍卖会果真非同凡响。无怪人人向往大都城,机缘、机遇,绝非寻常小州府能比。只是……回头望一眼龙炳麟和龙娥英。龙炳麟道:「大人但有需求,拍下即是,人焉能与猴相较?」龙娥英颔首认同。梁渠抛却顾虑,贯注全神。首件拍品,正为一龙之珍宝——龙角!龙有八宝。角、心、筋、须。肝、骨、毛、爪。角排第一!龙角于龙,远胜鹿茸于鹿,前端新生可入药,后端可锻造灵兵。「龙角起拍价,八万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千两!」「十二万。」「十五万!」「十八万!」仅仅三次出价,龙角价格飙升到近二十万!竞争如此激烈。梁渠口干舌燥,下意识摸摸口袋,他总共带了三十二万,貌似不太够啊。(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四章 报名头 龙角拍卖热火朝天。「大人若是缺钱,龙人族可支持少许,留些时间,几十万两该有。」龙娥英开口道。龙人族白银不多,但想要变现出几十万绝非难事。陆刚见梁渠眼热,紧跟其后,掏出怀中银票:「梁师弟,我手头尚有十万,凡有需要,拿去取用便是。」陆师兄炼器水平不低,来自家传。故而一直是个师兄弟里的隐藏大富翁,创收大户,只是多数银子全变作珍贵材料藏着,属于「不动产」。徐子帅裤兜子掏掏,银票数了又数,有个小几千:「大家拼拼凑凑,再来个两三万应该不难。」「多谢师兄师姐,娥英、炳麟好意,倒无需强求,龙角抢不到,尚且有龙心、龙肉,无非量力而行罢。」梁渠摇头拒绝。若非必要,他不太喜欢欠人钱。尤其大额银钱,浑身不巴适。何况如今自己没有固定的大额财产收入,陡然间欠上十几二十万的巨额负债,不知何时能够还清。片刻功夫。拍卖场内的龙角价格暴涨到三十余万,一至六层,皆有包厢加价,且叫喊连绵不绝。龙种太过珍贵。炼作大丹,改易体质那都为小事,方方面面的强化,更有延年益寿之奇效。制作灵兵,同样绝佳之材。若非适才突破,虚弱无比,两位大宗师绝对拿不下这苍髯龙。自知拍下无望。梁渠念头动到其他地方去。能否从龙尸上窃得一缕龙气?龙种大妖按理该有一缕,龙人族两位长老和龙延瑞亲身验证,只是自打从入京之后,梁渠始终按捺住泽鼎,生怕逛个街,挨哪个王府近了些,收到什么不该收的东西,惹出祸患来。唯一要注意的是千万别误收到天舶楼内长气……试一试。想到做到。沟通泽鼎。梁渠注意力全集中到龙尸上,念头微动。唰!泽鼎震颤。【汲龙种气息一缕。】【消耗四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龙种气息:一】成了!梁渠面色如常。得不到龙角,得一缕龙气。不亏!恰好此时锣鼓敲响,龙角拍出。六十八万!其后龙心。五十七万!两件至宝相加,轻松超过一百二十万!一条刚进入大妖境界的龙种啊,居然如此值钱?两件至宝之后,龙须、龙骨不急卖,司仪先卖起部分龙肉。「砰砰砰。」房门叩响。梁渠离得近,顺手开门:「陆公子?」门外正为白衣公子陆贾。怎么又回来了?陆贾跨门进入,反手阖上房门,开门见山。「先前见梁大人龙角、龙心皆有喊价,对龙种大妖感兴趣?」「我命格属水,陆公子应当知晓,故而服用水属之物,要比旁人更为契合,龙种更不必说。」「有所耳闻。」陆贾不觉奇怪。昔日龙象武圣的枭神夺食,北庭一挑三传为佳话,梁渠作为最年轻的大武师,长蛟过江一样闹得沸沸扬扬。「既然如此,梁大人要不要亮名号?」「何谓亮名号?」「就是报名字,好让大家卖个面子给你,报价到差不多便收手让步不强求,多能便宜一些。」卖面子?梁渠脑子里忽然冒出桀桀桀的怪笑,其后说出诸如其他人再出价,就是和我梁某人作对,勿谓言之不预的威胁话语……「我自己报?不太好吧……」「怎会如此,自己报多粗鄙,外头落个仗势欺人的口舌,内里再让大家伙鄙夷作暴发户。你要乐意,我便去安排,待会有看中的,开口喊个价。司仪见到你的包厢号喊价,即会把你身份当众点出,不说房间号,单说某某某出价多少。此举就是暗示旁人,这件东西你很喜欢,大抵为拍卖行的潜规则,大家皆懂,此前第十八和三十六件有人报过,有印象没有?」「有点。」梁渠压根不记得,嘴上说有印象,实际回头望向其他人。「有报过。」徐子帅肯定,「我当时奇怪呢,怎么直接喊名字。」「正是如此。」陆贾此前就瞧出来,梁渠小地方出来,什么潜规则都不懂。包括房间里的那么多人,全一个样,所以他去而复返。顶楼分六层,层层有讲究。碰上实在喜欢的,哪会真有势不借之辈。只是自己开口太糙太横,纯二愣子,更容易驳到旁人面子,适得其反,慢慢便有了让司仪开口,教人意会的规矩。「我的名头管用吗?」梁渠不太自信。「有用!梁公子未免太小看自己,十八岁的大武师,圣皇亲口赞扬,你初来乍到,总不至于跟谁结仇吧?大家都乐意卖个面子给你。」梁渠心动:「那试试?」「报名头只得喊一样,不可贪心多用,否则大家也不乐意老给面子,不知梁公子要哪样?」梁渠目光扫过:「龙须吧。」「成!」陆贾来去匆匆。向长松直眉楞眼:「怪怪,大地方弯弯绕绕的门道就是多。」「大开眼界。」高台之上。侍者捧着托盘上前,里头正为切割好的两根粗壮龙须,同时向司仪低语一句。司仪神色未变:「第五十四件拍品,龙须!不比龙角,龙心,却仍当龙宝之称,起拍价四万八千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两千两!」「五万八,八万!十二万,十四万!十五万,哦!竟然是梁渠梁公子,梁公子出价十五万两!我朝最为年轻,打败北庭孤狼哈鲁汗的天才大武师!今日来我商会,真乃蓬荜生光也!」好尴尬!梁渠听得司仪大声介绍,脚趾扣地,生出几分懊悔。万幸效果不错。司仪名头一喊,竞拍的烈度霎时间消去许多,不再有接连不停的高额跳价。再经历几轮。梁渠成功用十九万三的价格拿下大妖龙须。没有人恶意竞争。呼!擦擦额头冷汗。居然真的有用。物以稀为贵,太稀少,放到市场上,便有可能超出其实际价值,此即拍卖的根本,正要引人竞争。以龙角和龙心作参考,龙须超过二十万乃至二十五万应该很轻松。兴许崛起太快。梁渠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面子有多么好用。个别包厢启开窗户,里面的人朦胧不清,却隔开一层乃至两层,朝梁渠远远招手。梁渠紧忙回应,同时询问侍者对方身份,一一记下。让步不单单为便宜了价,关键东西到了手。三十二万的存款眨眼之间去掉大半。龙须到手,此后的龙骨,龙眼,龙肝就再是无缘。其后梁渠只花了三万多,拍下部分龙鳞和部分龙肉。一直到七十二件拍品,整头龙种大妖彻底瓜分干净。(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五章 惊雷气 锣音阵阵。一个接一个的巨额数字从包厢内叫出。第五十件为龙种大妖,其中拢共拆分出二十二件拍品。再隔开一个多时辰,到第一百五十件同样不凡,一头纯白的大妖凤鸟!凤鸟顶生金冠,脚似黄金,眼如柳叶狭长,尾部缀有七根长羽,根根华丽非凡。按介绍,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炼作凤颜丹有容颜不衰,体液生香之效,炼作凤身丹亦有增进身法,改易体质之用……拍卖方式同苍髯龙相同,只是拆出来的珍宝只有一十八件,少四样。「龙凤呈祥啊。」梁渠望向七根拆卸下来,由侍者小心装入特制长匣的金翎,当中最便宜的一根,没记错的话,尚且拍出有三十八万两的高价。该说不愧为帝都年节后的首场拍卖。两头大妖。龙凤俱全。所见所闻,来日回到平阳府内都够吹嘘好一阵。念到平阳。不知水上岛屿建设的如何?澜州是否已经并入?澜州为两河交叉口,要想顺利拿下,可不简单。思绪飘飞。小两百件珍品拍卖除去,天光渐亮,窗外风雪渐小,檐角下的悬碎玉片子磕碰出声,天地间仿佛刮去厚厚水雾,清朗明晰,贩夫走卒挑担穿梭,持钵的僧人转过街口,说书人拉紧衣裳。「呼!」梁渠吹口气,抬手抹去窗台上半冻冰的积雪,整节掉落,摔到地上碎作数段。「该吃饭了吧,有些饿了。」徐子帅伸个懒腰,斜躺到罗汉床上,小腿晃晃。梁渠转身:「请贴上说会安排午宴,按理要来了。」话音稍落。房门敲响。「嘿!说来就来。」徐子帅翻身坐起,启开房门。侍女手捧食盒,鱼贯而入,其中较为瞩目的,当属两个五层大铜盆。垫有碎冰的铜盆上,铺满洁莹剔透的晶粉肉片,花瓣般散开,碎冰中嵌一调料小碗,除开此物,有热菜和汤以及米饭,但不起眼。徐子帅蹲下来望着铜盆,有些纳闷:「鱼脍?」鱼脍便为鱼生,鲜美是鲜美,然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寻常人吃更有腹中生虫风险,没有家财医治,能去掉半条性命。既为午宴,该选普适性更强的,怎会挑此等食物?「大人误会,此非鱼肉,乃龙肉是也。」领头侍女抬手介绍。「龙肉?」梁渠走上前来,用筷子挑出一片。此肉片真有几分玄妙,纹理清晰可见,有淡淡的酒香,表面好像蒙有一层淡金流光,望上去要比真实情况厚实少许。「今日上午拍下二十万两以上的贵宾,我司皆有龙肉脍、凤肉卷奉上,聊表心意。」侍女打开铜盆上层,下面正为肉卷。「诸位大人放心取用,两物皆使了御膳房的珍酒解肉法子,选元灵果泡出的三年陈,消解了大妖刀枪不入的血肉,入口即化且有淡淡酒香。」大额消费有额外好处啊。龙须十九万出头,此外部分龙肉龙鳞三万多,梁渠前后花费,正好位于二十三万上下。善哉!「来尝尝来尝尝!」梁渠热切招呼。众人绕着长桌坐下,大妖前几日适才吃过,但头一回品尝「龙凤」。【水泽精华5】【水泽精华5】龙脍口感肥厚饱满,冰冷中有股子独特的肉汁醇香,入到口中直接抿开,鲜味爆炸,从口腔冲到天灵盖。单如此美味,拍下来的龙肉就不亏!眼前龙肉不算多,精华较少,回头拍下的吃完,小几万精华该有。果真浑身是宝!区区大妖龙种尚且如此,妖王龙种该当如何?同龙脍相比,凤卷则意外的弹牙,咬到嘴里十分劲道,脆生生的。小蜃龙跟着分到一片,两只爪子抱住,美滋滋地啃食。香!包厢外拍卖继续,越往后,各类宝物基本只能看不能买。买不起啊。动辄十数万,数十万,中间更有多株大药、大丹登场,乃至武圣玄兵残片,巴掌大的一小块碎片,吹得神乎其神。四五两层叫喊不停。向长松问:「陆师兄,武圣玄兵的残片,为何能引如此多的人抢?莫非能从中领悟什么?」陆刚摇头:「倘若能领悟,司仪早说了,既为残片,多半为交战之中横死,根本来不及镌刻什么神通意志传承。买回去,单为材料罢。」「材料?重新融铸?」「不错,练功十年,不敌神兵一把,寻常铁矿铸造,切肉斩骨不在话下。可要碰到武师就不那么好使,不用叠锻技艺,便得换作玄铁,玄铁自然比凡铁要珍贵、稀少,但尚且好寻,多使些银子。然到了宗师、武圣之境,天地间并非没有能直接伤到他们的珍奇矿物,奈何少之又少,可遇不可求。追求不到,不如直接选曾经的武圣玄兵,能做玄兵,其材质本身不会差。即便起初差了,经由武圣蕴养,凡铁也养作玄铁,玄铁也养作神铁。」天地能蕴养神矿仙金,人亦然。梁渠于此深有体会。他的伏波使用至今,主材料为墨龙金,但再和起初的墨龙金相比,定然有不同,只是每个人养出的神铁不同,懒得取另一个称呼罢。所谓玄兵残片,没有特殊缘故,卖的就是一份特殊金属。直至拍品挨到倒数几样,大家心心念念的天地长气终于登场。一尊小青铜方鼎由大武师双手捧持,恭敬送上。所有人投来注视。司仪不卖关子,径直解开鼎盖。刺啦!一抹璀璨电光自青铜小鼎中噼啪绽放,映亮周遭。这是……雷?众人惊诧。「惊雷长气!上等长气!」上等长气!场内的哗然比上午龙种大妖登场之时更甚。「食气者,易修行雷道神通,伏魔诛邪,神速疾行,此雷为惊雷,应惊蛰雷响,万物生发之机,不仅能毁灭,更有重焕生机,疗伤治愈之效!寄卖者愿以物易物,起拍价,两株大药,倘若为白银,起拍价一百万……」司仪话到一半。六层包厢有人出言。「瀚海玄鲸丹一枚。」(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六章 交集 今年长气为惊雷长气,武圣出手,一枚造化大丹,直接拿下!根本没有人再敢开口。」屏风交错。天舶楼五楼后台嘈杂。各类买主纷纷掏钱结清,三三两两地和熟悉之人交谈。「造化大丹,谁敢开口?」「哪位武圣?」「据传为宁王,宁王二代子嗣不多,三代和四代乃至五代却有好几百人,良莠不齐,其中有个小重孙子四十有五,狩虎圆满,天赋才情不错,应当就是给他准备的。」「雷乃至阳刚强之物,应力、速二字,惊雷更有疗愈之能,颇为全面,凭此突破入臻象,今后宗师之境里,那也能算一号人物。」「有个武圣长辈真不错……」「纵使于武圣,瀚海玄鲸丹亦乃大手笔,估计宁王是真的喜欢那个小孙子,有望继承衣钵。」「天舶商会连续三场有长气了啊,越办越好了。」「长气后面呢?我走了神,不曾注意。」「几株大药罢,没什么好提的,今年没有造化之物。」「瀚海玄鲸丹……」又是瀚海又是玄鲸的。光听名字就很适合自己。梁渠暗暗思索,手上动作不停,抽出厚厚一沓银票,整整二十三万一千两,手上仅剩的九万两一下子就单薄许多。以前花钱没什么感觉,腰包鼓鼓,随意请客,如今回头再看,梁渠发现自己平日花销还蛮大手大脚的。验明无误。两条粗如鞭锁的白须放入木匣之中,郑重给出。其外部分龙鳞和龙肉,陆刚确认一番,帮忙搬上天舶商会安排的马车,送回家中。收好龙须。侍者递上一份烫金页。「大人,册页之上有五种龙须好丹,效用各有不同,或延寿,或增进修为,或帮助感悟。您若有中意之丹,天舶商会可帮忙联系炼丹师代为炼制,除去药材成本之外,不收其它费用。」「好了,你去忙你的,这里放着我来吧。」陆贾插话进来,拍拍侍者肩膀。侍者认识陆贾,未曾多言,告歉一声倒退离开。正好来个懂行的。陆贾修为不高,但有个大理事父亲,长于京城,见世面无疑宽阔得多。梁渠收好册页,开口询问。「陆兄,何谓瀚海玄鲸丹?听名字,似乎以海中大妖炼制?」「正解,就是用的海中玄鲸大妖炼制,且炼制手法极为特殊复杂,至少需一名武圣控场,宗师级的炼丹大师以火焰神通之法,亲自操刀。以天地为熔炉,于玄鲸鲜活留存之际,配合诸多辅药,整条炼化,方能锁住全部药效和精华。最终做到一丹即一鲸,甚至有诸多佐药加持,辅助激发之下,比一鲸更强!」整条玄鲸大妖!梁渠惊叹。炼出来得多少水泽精华啊。要真有。一颗丹药入腹,不得几百万爆炸?「如此出来,便为造化大药?」「勉勉强强吧。」陆贾承认的比较艰难,「大妖和咱们臻象宗师修行不太相同,宗师有三境,妖兽的境界划分就不太明显,宁王拿出来的玄鲸丹,品相嘛,一般般。用来炼丹的玄鲸境界,估摸着和那条苍髯龙差不多,都属于刚入大妖,甚至因为不是龙种,要稍弱上一些。讨了个便宜,勉强能够到造化大药的边,不过就算如此,玄鲸丹也不是寻常大药能碰瓷的,所以宁王喊了一下就没人再喊了。」「此药为宁王炼制?」「对,玄鲸玄鲸,海中方有,宁王以前领队出过海,此丹估计为当时出海所炼,保存至今,说起来,应该就是这一两年,出海船队就该回来了。」陆贾掐指算算。「此话当真?」梁渠耳朵一动。身为河泊所官员,自然知晓朝廷始终有出海贸易,以大顺王朝身份,同海上诸国往来。此等事宜自开国以来从没停歇过,甚至开国之前便有。听徐岳龙介绍。船队上光坐镇武圣就有两位,宗师更多。规模之巨大,明面上跟梁渠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官没关系,但今时不比往日。以往船队会直接到帝都,然后再到南直隶。如今澜州运河修好,澜州又并入到平阳府。船队自海上归来,帝都内顺流而下,定会从平阳府境内经过!一来一去,靠岸补给,他便可顺理成章地去见识见识海国珍奇。「按理如此,大顺船队一出去,少则三四年,多则五六年,大差不差,上次回来得四年前,届时肯定会有新的好药、好物。可惜,梁兄那时多半不在京城,不过放心,不少货物会到天舶商会里,到时我给你写信,若有什么需要,给你留上一份。」陆贾话到一半,灵光忽闪,「等等,真有可能今年,甚至会先去江淮大泽平阳府!」「怎说?」「梁兄不是寻到海商吗?约好一年两回,同大顺交易。」梁渠眉头一挑。他一月下旬入京,正好作为「快马」报讯,故而海商消息同时传到,迄今不足一月。陆贾居然如此灵通?「梁兄莫要用此眼神望我,今年冬天同海商贸易,数府之地尚且不够,体量之大,自然绕不开我天舶商会,我父亲早于年前便收到命令,开始为年中海商交易筹备。朝廷对此事颇为重视,倘若愿更进一步,定会让出海船队提前回来,且不来帝都,直接到平阳府内,一同交易!」陆贾越说越兴奋,双眼冒光,屏风后来回踱步。「凡此种种碰到一块,盛事啊!届时我父亲定会亲自去往平阳府,到时候就能再见梁兄!」有几分道理。梁渠托住下巴。虽然出海船队归来和海商交易,听起来有些怪怪的,两者功能冲突,多此一举。实则不难理解,船队不是潜艇,主要活动范围是海外诸国,仍于水面之上,属于地面活动,难以获得深海资源。海商不同,「章鱼」可是彻彻底底的水下生物。故各类珍宝可能有交集,但交集绝不会多!好机会!类比帝都拍卖,真正的大地方拥有宝物和小地方截然不同!「此事说来,多因梁兄,梁兄真乃神人也!」「假使期望成真,今年夏天,换我领陆兄领略平阳风情!」「好!」(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七章 龙须丹 大人,昨日您于本店内定好的珍宝丹药,全炼法一瓶三丹,总共两瓶,分炼一瓶三丹,总共四瓶,您数数。」「没问题,多谢。」「大人客气。」小厮躬身,目光从院中浮空舞动的小白龙身上艰难收回,倒步后退。帝都青松街。此地荟集多个炼丹大坊,包括不限于玄璇炼珍堂、云隐丹庐、灵曦宝炉坊等名家大店,擅长的炼丹技艺和流派各不相同,且俱有宫廷大师,大宗师级的炼丹师作为客卿,可谓远近闻名,甚至有许多外府宗师,千里迢迢跑来帝都青松街求丹。拍卖会后。梁渠没有着急服用龙须,转而让圆头抓来十多条质量基本相等的牛角鲳,寻得以炼制宝兽丹出名的云隐丹庐,用不同技艺炼制宝鱼丹药,以对比验证一件事。炼丹能不能保存水泽精华?能保存的话,能保留多少?中间有哪些影响因素?墙角的积雪染上一层黄灰,冻死的青苔碎成小块。梁渠拿起贴有纸条的第一瓶,倒出一粒血红丹药,指腹间捻转,锃亮的白光闪烁。全炼法!一丹即一牛角鲳!此前他吃过宝兽丹,诸如鲟鱼妖的鲟鱼骨丹,蛇妖的蛇骨丹。两者皆属此类。只可惜。不知存放太久亦或怎么,和圈养灵鱼太久会损耗灵性,凭空挥发一样。两种丹药中的水泽精华少得可怜,聊胜于无,基本只有药效本身。以至梁渠以前对于拿宝兽炼丹不怎么热衷。除非和鱼骨、蛇骨一样,体积太大,硬到难以下咽,只得炼丹发挥余热。对旁人来说,炼化为宝丹有增益吸收,增强药效之用。一份难得的「君药」宝材,配合上其余「臣佐使」辅药,能做到一十二成乃至十三成「君药」之奇效!可对梁渠,没了水泽精华,不如直接吃来得合算。然而昨日拍卖会上,陆贾所言的瀚海玄鲸丹,用整头大妖生生炼化,主打一个「原汁原味」,「精华浓缩」,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世上奇门妙法那么多。会不会是炼丹的手法对水泽精华留存有影响?丹药保存时间呢?这两项必须确定。宝植炼丹比较难炼,诸如枯荣并蒂莲、两生花,植物药性太复杂,寻常炼丹师根本没那么多好玩意练手,不小心容易炼废。故植物宝丹,对丹方和炼丹师全有讲究。丹方要准、要好,不能空中楼阁,全凭药理分析,有的药理分析没问题,偏偏炼制出来不仅无用,乃至成为毒丹。炼丹师要么富有经验,曾经练过,轻车熟路,要么寻宗师级的大师出手,手够稳。条件太苛刻。成本和获利难说。有的丹师知晓你寻不到旁人,更会待价而沽,故意卡人。兽类不同。兽性作为「主药」,宝植作为「辅药」,包容性要强得多!不怕你炼。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由不得人不重视。必须得利益最大化!真要不损水泽精华,精华+材料本效+炼丹额外增益,二变三,个中获益肉眼可见!届时二十万两的龙须,吃出三十万乃至四十万的效果!咕嘟。血丹入腹。【水泽精华18】有精华!梁渠眸光一亮。「不知少没少……」梁渠转头。獭獭开举着铁丝网内夹着的两条烤鱼跑进院落之中,热雾升腾,里头正为烤制好的牛角鲳,甚至有些焦糊。整条鱼基本没怎么处理,鱼血、鱼骨、鱼鳃全留住,不焦脆一些,难以下咽。咔嚓咔嚓。【水泽精华17】【水泽精华18】相差无几!再看看其他。第二瓶则改做鱼肉丹,鱼骨丹和鱼杂丹,同时下肚。【水泽精华7】【水泽精华6】【水泽精华3】拆分开来同样,十六点!几条宝鱼精挑细选,大小相仿,水泽精华差出一点尚算合理。两点……「拆分开来许会影响,如此说来,大头损耗是为时间?」暗暗记到心中。第三天。再服两粒。【水泽精华16】【水泽精华16】第四天。【水泽精华14】【水泽精华13】拆分出的三丹锐减到只有十一点。以十八为基准,差四点和五点精华甚至七点绝对有问题。「果真炼制成丹,水泽精华会随时间消退。」梁渠盖上药瓶。一目了然。珍兽炼制为丹药之后,水泽精华消散的会非常之快,且分炼初始相差不多,但消退会更快。至于做熟……同样得试一试。以前做熟了就吃,从来没想过会不会因时间就流逝精华的问题,索性今日研究个明白透彻。獭獭开取出一条五日前做好的宝鱼,重新加热。这条烤鱼放到院子里冻了整整五天,老有野猫和老鼠半夜来偷食,全让獭獭开乱棍打跑。【水泽精华12】梁渠放下筷子,彻底确认。丹可以炼。首选为全炼,整条炼化,其次为分炼,拆出数个部分。两者有差,但差距不大。对比丹药带来的增幅,只要够新鲜,开炉当天就吃,纯赚。搞清楚了。龙须炼丹再吃!此刻再翻开天舶商会给的五种丹药。各有侧重。「龙须血丹强体质、涨气血,感神丹强感知、测祸福,回春丹疗伤,破障丹助破瓶颈,神通丹增进风系,水系神通修行……」破障丹先放弃。有泽灵和川主。瓶颈?什么瓶颈?除开入狩虎有些奇妙门道,其余小境界,梁渠自己精神和气血修够了就修到了。感神丹则能强化大武师的「心血来潮」,提前感知某些危险。有用,却不关键。强大了容错才高,选来选去,龙须血丹最为合适,王道丹药。下午。君臣佐使,「君药」龙须,余下几味关键药材不难寻,帝都天舶商会里全有存量,付钱就行,再两万八千两花出。腰包一下瘪到六万两。香邑县鲛人遗迹挖掘后前所未有的「贫穷」。万幸作为龙须拍者和熟客牌的拥有者,余下请炼丹师的花费不必操心。「大人,此丹价值太过贵重,唯恐路上出现差池,你我双方纠缠不清,故劳烦大人明日中午亲自来取,亦或选定某个下人持有您的熟客牌。」梁渠想了想:「我明天自己来取。」「多谢大人体谅。」管事作揖,继而唤来侍者,送出两只精美的象牙小灯。「这是……」「今夜元宵佳节,送大人两盏象牙花灯。」(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八章 “元宵节……”梁渠拎着花灯,轻轻翻个转,整个花灯颇为精致灵巧,个头有小西瓜那么大,从提杆到撑开灯面的编撑,全为细腻乳白的象牙,糊上的白纸勾勒出卷云金花。抬头望天。祥云徐飘,树梢上的冰棱流动清光。不知不觉来帝都一个月了啊。年节要结束了。……咻。啪!天色未暗,彩灯招展,首支烟花裹住孩童的欢笑,尖啸着炸开到夜空之中,散开出淡淡橘黄。其后像是清晨鸡舍里第一只打鸣的公鸡,整个帝都复苏躁动,尖啸连绵,不断有烟花冲上云霄,仿佛一道道逆射的流星。梁渠抬头仰望,他从未见过有地方如此奢侈的放烟花,夜幕降临的刹那,一瞬间天空染作繁姹的花篮,挤出各色艳丽的大花。烟花漫布天际,望月楼自下而上,橘黄华奢的灯光一层一层地升腾起来,直至化作能映亮整个帝都的灯塔,盖过天上圆月。锣鼓响起。火树银花盛开。橘红的龙头燃烧着烈焰从头顶呼啸而过。高跷队甩动红袖,脚踏竹足,高有一丈多尺,寻到人群缝隙,随着舞动的龙头穿插到人流中。整个世界白天黑夜颠倒,从沉睡中苏醒,从平静中起波澜,嘈杂而喧嚣。刺啦!金色的“走线鼠”冒着绚烂火星从脚下穿过,惊得行人跳脚大骂谁家龟孙,热气腾腾的炒食香混着硫磺味炸开到水面上。满江的游船并排,一时撤开不及,同往来商船相碰,锦衣的游客和短衫的船工吵起了架,踏上跳板就要上前掐架。大宅门里的女眷手举圆扇,头挨着头,三三两两地嬉笑,卷着香风走来。路过梁渠一行人,有人驻足停步,自小蜃龙移到梁渠脸上,反复移动,眸光闪出亮彩,其后再见龙女,又生出几分惭秽。啾!獭獭开猛地打上两个喷嚏,揉揉鼻翼,狠狠地剐了两眼,挤开人群快步跟上。龙瑶、龙璃提着象牙小花灯,跟在龙娥英身旁,只觉一切新奇。帝都人数比平阳府多出十倍不止,热闹更胜十倍!“好美丽的人!几时不曾见过了。”画舫上有人眺望美女,忽地探出身子,遥遥指向岸边。“好高的个子,好美的腿,不曾盘发,好机会啊!”“奉劝诸位切莫妄动,等会惹出祸事来可无人能救。”青衣公子依靠窗台,懒洋洋地发言。“宋兄,此言何意?”“见到前面臂上缠龙的人没?”众人目光挪移,面露惊讶。真有龙?好靓眼!倘若能缠绕到自己手上,行到花灯街上……嘶!众人打个寒颤。此前可谓心动,如今直谓眼热。光是想想便觉得舒爽到生出鸡皮疙瘩来,一时间竟忘了自己为何会望向那边。“瞧见了吧。那个人就是梁渠。”青衣公子敲敲窗台,拉回话题,“一月下旬,我和柳乔生江面上亲眼所见,倘若事情闹大,你们可打不过他。”“咳咳,男女之爱,两厢情愿,各凭本事,焉有比较拳头之理?”“随你,日后事情闹大,莫说我不曾提醒便是。”“来来来!投钱投钱!”“赌我一只竹篮!”“两个铜板!”“一双新布鞋!”拥挤的埠头上,栏杆围住,路人们面红耳赤,大喊嚷嚷,定好赌注,用力往瓦罐里掷铜钱,以字面多少定输赢。此即“关扑”,平时皆禁,唯有到佳节时放开,小到食物、日常器具、果实、柴炭,大到车马、地宅皆可下注。只要匹配,双方承认。甚至不止是赌注五花八门,连参与其中的都不一定要是人。龙津桥下,灯火团簇。一群小厮起哄。“鱼爷,该您了!”“下注吧!下注吧!”肥鲶鱼大头浮出水面,鱼须拍下一条鲜活的红血鲈,须子穿过铜钱中的小孔,卷了三圈,神神叨叨地晃动半天,轻轻一甩,往罐底掷去,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顿滚动密响。鱼头伸长。小厮们紧忙领着罐子靠近,好教肥鲶看清。云兽面朝上!“哎呀!鱼大人第一投手气不好啊!”“哪有小孩天天哭,哪有赌客天天输。再来再来!”三局两胜,一连三投,两兽一字,对面却为两字一兽。河边爆发大笑。“输了输了!”“鱼大人愿赌服输!”“宝鱼归我了!嘿,怪沉的!”肥鲶鱼须子抽水,大为愤慨,张开大嘴,再吐一条虎头斑,鱼鳍拍拍砖石,留下水沫印子,示意再来。不能动尾巴晃动,只觉得无趣,白白浪费一条好鱼,化作一截枯木,渐漂渐远。水中不止有肥鲶鱼等兽一家独大。锦衣公子骑着泛光白鹿踏水而行,遇桥跳跃,晶莹的水花撒到路人身上。向长松望向跳到画舫上的灵鹿,愈觉京城之繁华,之盛烈。非江豚般经由朝廷驯化的族群精怪,私人豢养异种,欲灵动听话,要么有个驯兽大师,要么为大精怪或妖兽,通晓心意,有此般能耐财富,家里定有宗师坐镇。每每见识到京城的不凡,一转眼,总能从新的角度给人震撼。爱元宵三五风光,月色婵娟,灯火辉煌。闹至凌晨。众人意犹未尽地归家。梁渠暂不急睡,惯例先去看看时虫。玉质竹筒内,时虫茧没有动静,但四季长气几乎已经融为一体,体积大大减小,几乎变作一缕长气,色泽和时序无异,只余下天水朝露和枯木逢春“苦苦挣扎”。论属性,三者其实有相似之处,水,木,春秋轮回,皆有生机蓬勃之意。“就这一两天的功夫了……”梁渠心中期待,这种感觉就好像知道中奖,临近兑现前的夜晚一样。天明。爆竹再响。硫磺味不消反浓,破碎的红纸翻飞。元宵佳节可不单单闹上一天,此后三天皆要如此。梁渠盯着时虫熬到中午,立马骑上赤山,去到天舶商会取来龙须血丹。宜早不宜迟。一天下来,牛角鲳的丹药精华少十八分之一,换到龙须血丹上便是大几千!闭关!血红的大丹人眼大小,倒出来氤氲着血雾,好似一团血红火球滚动,闻一闻便令人浑身躁动,身体生出本能的渴望。药香凝雾,沉比铅汞。好丹啊!梁渠修行至今,从未见过品质如此好的大丹。屏气凝神。吞丹入腹。【水泽精华173467】 歇一天 .la。九月第一次假。《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歇一天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六百九十九章 帝都过江龙 呼!」顾不得海量精华入鼎,蓝潮暴涨,龙须血丹融化的刹那,梁渠便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口鼻间喷吐出烧火般的焦烟味。窗纸鼓胀,静室狂风涌动。烫!滚烫!汗水不等淌下便干涸体表。炽烈的火焰自胸口蔓延至全身,不止作用于筋骨之上,更深入到五脏六腑,经络血管。澎湃药力之下,梁渠只觉全身俱焚,气血粘稠沸腾,一时间痛苦难耐,直似有一辆套住野马的马车于体内横冲直撞,稍有不慎便会车仰马翻。呼!吸!野马狂奔。钢铁四蹄踏平道路,撞开栏栅,沿路残骸一片。接连数道呼吸,梁渠强忍住药力灼烧之痛,收敛心绪,闭合周身毛孔拦住外泻药力,全力运转功法,引导澎湃无穷的药力流向全身,化为柴薪,焚烧杂质,锤炼肉身。药力不出,堵于体内,却一时消化不下。顷刻间。梁渠浑身水肿,直「胖」出一圈。耳畔中,血液奔涌如江河,暴雨狂风!「杂质」一词听上去颇为奇怪,好像食五谷杂粮的人体内有多么不堪,总有数不清的脏东西,回回烧,回回有。实则不然。天生天养,地里生,地里长。农民辛勤呵护一年种出来的好宝贝,养得出高壮的大小子,育得出漂亮的大丫头,顶好的养身之物,哪会有什么脏东西?境界高,反倒碰不得五谷杂粮、血肉荤腥,只能是为修外不修内,修体不修脏,自身消化代谢不行,小小的五谷亦会污染躯壳。武道修行,本质即为突破自我极限,攀登而上,贯彻意志。血肉变坚木,坚木变青铜,青铜变精钢,精钢变玄铁……每跨上一步,前一步的残余自为杂质。此即去「芜」存「菁」,步步登升。芜与菁。从来互为表里。境界一到,纵使砒霜铅汞亦作调口酱料,大口吃得!红光澎湃。静室内血海翻涌。蒲团上血莲绽放。嘭嘭嘭!裹着硫磺味的冷风卷动尘埃和霜雪,低低飘转,晾衣架上的长衫轻轻晃动,雇工用藤拍抽打下凝结的冰屑。「怪哉。」大冬天,徐子帅不知从哪抽出根草茎,叼到嘴边翘晃,感受着静室内的气息翻涌,生出几分郁闷。丹药不是想吃就能吃的。修行哪有那么简单,哐哐嗑药硬升,那人也得受得住,消得了。奔马前且不说,入了狼烟,修行似鼎中烧火,服药自为添薪煅烧,大鼎内纳火有限,则趁药火旺盛之机,吐纳材料,自涨三分。药火烧得小,白费力,涨不动。药火烧得大,鼎自身更会熔融报废。烧得不大不小,鼎得保持本心,把握住机遇,趁势成长,否则药力便会从其它地方涌出,凭空蒸散挥发,竹篮打水一场空。其中过程可谓凶险,吞一次,能休息许久。偏梁渠好比一尊大熔炉。甭管什么珍奇药材,什么妖兽血肉,丢进去就能烧,烧得旺,烧得好,唯一的阻碍反倒是间隔太短可能会导致的药性冲突。从狼烟境界开始,徐子帅就开始纳闷。梁渠的鼎不像正常大小,仿佛天生大得出奇,大得可怖,作为鼎主人,什么不用管,什么不用理,只需一味地往里面添薪添炭即可。药到火旺,火旺自然成。如此一来,没有鼎的桎梏,只需烧火,自然没旁人的弯弯绕绕,复杂难言,顺理成章地成为大顺最年轻的狩虎大武师。思来想去。体质特殊吧。徐子帅心想。师门内的修行册上该单开一页,记载上这种特殊情况,说不定不是什么天生武骨,天生仙骨说不定…………「赶上了!」积水潭幽光粼粼,祝宗望和霍洪远登临甲板。祝宗望眺望江外望月楼上挂着的灯笼,心胸开阔。十二月黄州启程,自兖州祝家度了年节,正好赶上帝都元宵欢庆。天下繁华,咸萃于此,元宵尤甚!山无不灯,灯无不席,席无不人,人无不歌唱鼓吹……大好风光啊。「二位英雄好汉可是来参加今年武举?」积水潭河道上,三两青年作揖拱手,试图与两人攀谈。霍洪远瞥上一眼,未曾理会。青年们略显尴尬,他们见霍洪远和祝宗望气度不凡,相貌年轻,修为高深,值此时节入京,该为武举、科举来,本想着结识一番,交个朋友,岂料是个冷硬之人,碰了一鼻子灰。「观政三年,今年来是为铨选。」祝宗望倒好说话些,开口作应,缓和了尴尬的气氛。游船上青年一惊,原是上一届的中举人,老前辈,忙道失敬。然来参加武举,皆为狼烟高手,且二十出头,自有三分信心和意气傍身。却有人对霍洪远的傲慢不满,故言道:「不知二位前辈适才回京,可知近日来沸沸扬扬的帝都过江龙?」过江龙?霍洪远听到称呼眉头一皱,想起了一些糟糕的回忆。祝宗望眉头一扬:「我等风尘仆仆,尚且不知甚么过江龙,不妨诸位道来听听。」青年朗声:「帝都过江龙,年不满二十,已成狩虎大武师,得圣皇亲见共宴,实力更是绝伦无比,当文武百官之面,天下使臣之前,击败北庭廼蛮王转世天才!大光我朝天威!如此天骄,鄙人昨夜于花街之上亲眼所见,仪表堂堂,自有风度,携好友与寻常百姓同乐,可谓春风平易也。」霍洪远皱着的眉头平松,前踏一步。祝宗望抬手压住。对方说出此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言外之意满含嘲讽——人家那么牛逼都平易近人,你摆个毛线架子?自己要不抬手压这一下,对面就得挨揍了,只是如此称呼未免太过耳熟,打之前要先问个清楚。「你说之人,莫非姓梁,单名一个渠字?」对面一愣,顿有被戏耍之意:「兄台既然知晓,缘何要问?」「兄台来自何方?」「自为邛州刘家!」原来是小地方。祝宗望松开手。怪哉。黄州大狩会时,尚且只有狼烟地桥,一晃眼数月不见,竟然狩虎了?十八岁的狩虎……祝宗望内心生出波澜。咚!「兄台,你来我们船上作甚?」砰!「哎呦!你怎么打我脸啊!流血了!流血了!」(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七百章 武举教头 滴答。水珠自墙顶滴落,溅开一朵小小的白花,波光幽幽荡漾。「呼!」红光消散,三尺长气剑吐溃散,「水肿」的皮肤渐渐消退肿胀,重显堂堂相貌。许久。骨骼炸雷似的连串响起,些许疲惫伴随着响动一扫而空,徒留舒展后的痛快,畅意。梁渠睁眼。沟通泽鼎。【水王猿融合度上涨,得天地钟灵,河流眷顾0.06】【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3.6%)】【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三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三层;天吴虞纹:二层】【天赋技能:……】【天赋神通:水行千里】【水泽精华:七万四千点】【河流眷顾度:6.5528】【统御水兽:……】「百分之三尚且如此,百分之十一二就该宗师了……」除去融合度,水泽精华和眷顾的三重成长。「第五,第六层,成了!」梁渠握紧拳头,甚是惊喜。一颗龙须血丹,锤炼气血,另加十万精华,一口气冲开两层小关。一颗丹药,十七万精华,前所未有的暴富,其中固然有两株辅药水属缘故,但龙须本身精华绝对占据九成,无愧为龙种八珍之一!好宝贝啊!内视己身。天地人三桥,对应三条蛰伏大龙,其中一条同另外两条明显不同。倘若说狼烟境凝脉搭桥为勾勒天龙线条,如今狩虎建楼,则是给天龙周身填充上了色块,栩栩如生!天龙填色完成的刹那,更生出几分玄妙之意,但仍有少许空洞。有血肉,无骨架。梁渠知道缺什么。整个狩虎境,拢共十八层,一境六层。换言之。自己可以埋神通种子了!埋完种子,便是真真切切的狩虎下境,整个狩虎之境走完了三分之一……快者恒快啊。梁渠回望修行路,莫名感慨。此世修行,对天赋者颇有厚爱。积累深厚者,破关之际往往能借助冲关势头,一举跨越数个小境界。四关入奔马,借助冲关的玄灵气,直接跳到奔马四窍中境。狼烟入狩虎,一样连建三层。反观修行艰难者,好不容易迈过关窍,没等重整旗鼓继续便已落后到起跑线上。「埋什么种子呢?」梁渠沉思。神通种子。他有两个关键选项,侧重全不相同。要做刺客,该埋川主斩蛟,《万胜抱元》的【神君印】,极致的爆发。打完,对面和自己得死一个。追求全面均衡的战士,该埋龙虎金身,《降龙伏虎金刚功》,最为顶尖的神通,金身不坏,佛陀掷象,能抗能打,高容错,高续航,存活率高。埋下龙虎金身,平日便能有较大提升。倒不必太多纠结。旁人反复思量,生怕走错,是因为无论狩虎亦或宗师,皆只有三个神通卡槽。且无意外际遇,一辈子大抵如此,入不了夭龙武圣之境。没有后悔药吃,肯定要好好选。自己嘛……卡槽没出现时,已经有了一个水行神通。倘若长气和精华足够,甚至能再多出几个来。「龙虎金身吧……」琢磨片刻。梁渠决定埋入龙虎金身,等到第二个或者第三个,再留给川主。狩虎境界内,他对自己的实力有几分自信,哈鲁汗的大黑天神属于特殊意外。至于超过狩虎……老实说,现在埋了【神君印】,一样干不过。狩虎和宗师,天壤之别。从四关到狩虎,没有一个境界层次跨度有此之大,个个宗师有独门绝技,防不胜防,反倒有可能因为用了【神君印】,导致自身陷入彻底死局的困境。念头既定,梁渠闭目再修,运转《降龙伏虎金刚功》,往天龙体内填充「脊骨」。直至窗纸蒙上橘光,屋外热烈的鞭炮再响。体内天龙中心玄机奥妙,生出一抹淡淡的金光,有了几分种子苗头。填充神通种子不算难,功法内皆有凝炼之法,按部就班的走便是,梁渠预估自己十天内即能成。「呼,劳逸结合。」元宵炮仗一个接一个,炸得人心绪起伏,不是修行的好时机。抬手控去墙壁水珠,梁渠来到屋外。冷风清爽。枝丫簌簌落雪。徐子帅鲤鱼打挺:「龙须丹效果咋样?」「正埋神通种子。」「我说什么?这小子哐哐吃药就成!」徐子帅拍手。陆刚等人暗暗惊叹。「光论境界,快赶上大师兄了。」向长松感慨。昔日给梁渠作登记的时候,他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地幻想过梁渠会成为大顺最为年轻的大武师,自己有一天会因此来到帝都。快。真快。平阳镇到平阳府。前二十年的人生加起来,没有后几年的变化来的巨大。如今看来,最年轻的宗师师弟也是触手可得,他们可是知道熔炼百经对梁渠形同无物。坐了天坛,八份残余,洞开玄光也不是难事。唯有食气一项……「对了!」曹让提醒道,「先前李公公来了一趟,送了份文书,听说你闭关修行,没作打扰,单交代我们几句。」「什么事?」「李公公说圣皇要让你去当今年武举教头,此事了结,再送你一艘上好宝船,其后便可以回平阳府任职,多为大顺立功了。」「教头?」梁渠惊诧。好突然的决定。他按六师兄曹让说的,来到厅堂翻到文书和印章,仔细翻看。此前蒙强说过。大顺武举共分五大项。力、技、射、策、斗。每项各有侧重,分数不同。其中力、策、斗有上三甲之说,纵使表现不佳,此三项突出者,亦能有出头之机。而梁渠要担任的正为力项教头!力。角力也。评选者需举起五根实心的青铜大柱,从高到低,分作龙、象、虎、牛、马五等。每根铜柱本身重量对狼烟武师而言并不大,却皆有宗师设下神通。寻常狼烟天桥武师,堪堪能举个牛柱,此即标准的三分。颇有些像来时所坐天坛,天坛本身只有六千多斤,却因为寄宿了武圣真灵,活物难动,导致梁渠都搬得吃力。「好事!」梁渠眸光熠熠。白送宝船。有好处的事,凭什么不干?(本章完)免费阅读. 第七百零一章 蜃虎 “今年武举人来得不少,可是一个累活。”陆刚抱臂,“草深虫子密,林大鸟雀多。年轻人意气重,少不得闹出事来,当心些好,莫忘记小师弟当年教训。”“师兄怎知晓?”“昨夜闹元宵,路上好些年轻人我听着全有口音,各不相同,天舶拍卖会时尚不曾见。”众人恍然。生长于南直隶,有一个大好处便是乡音即官话。纵使有差,稍微学一学亦能说的相当板正,凡去往大地方,全不用担心让人轻易瞧出来历。徐子帅搓搓手:“正愁回去没船送呢,真是瞌睡了送个枕头。”“今年武举何日开始?”胡奇问。梁渠晃晃手上册页:“二月二十六,再等十天有初选,三天截止,具体多少人没说,得等礼部整理出花名册,值此之前,尽皆无事。”“既然无事,不妨先把昨晚买回来的烟花放了!”曹让提议。“放放放!放完咱们今晚再去丰年街逛逛!”偌大个帝都,光名街有好几十条,一晚上根本逛不完。热闹到半夜。梁渠叫住回屋的龙娥英和龙炳麟,让二人换身衣裳,穿好披挂。十日之期已到。合该二探仙岛!……小蜃龙翻转一圈,望向刚刚好的伤口,幽幽哀叹,张嘴吐雾。白雾流淌,天旋地转。再睁眼。冷风扑面。龙炳麟清楚地望见白玉地砖上自己的脸,臂甲蜿蜒,上身一套湛蓝软甲。龙娥英则为合身劲装,腰身束紧,银丝长靴,她望向脚下云雾,撤步抬头。仙宫若隐若现,满山云雾缭绕,放眼四周,尽皆虚无长空。云上仙岛!平日小蜃龙瞧着无甚大用,成天到其余水兽面前显摆龙姿,竟有如此大本事?梁渠环望一圈,上回进到了宫殿之中,再来初始点依旧为白玉广场,他转头看向二人:“此事莫要声张。”“长老放心!”“三王子!”小蜃龙心领神会,张嘴吐出一条“青肥鲶鱼”,一条“青不能动”,其后四只拳头,四只圆头,四只阿威。服用两尊青玉狮子化出的蜃气不止凝聚出的雾兽更强,更能帮忙拓展上限,由十二只上升到十四,奥妙无穷。总共一十四雾兽,作为先锋军,浩浩荡荡地向山顶围攻。仙宫门口。青玉狮子消失不见。梁渠右手握紧伏波。“上回我来,殿内有一虎兽拦住去路,我一人斗它不过。”“莫非为蜃族大妖?”龙炳麟思索,他知晓梁渠本领,寻常狩虎妖兽绝非对手,何必来寻帮手?“不至于此,我怀疑它为蜃族大妖所造雾兽,皮糙肉厚,爪利难挡,攻击前甚至会化作一团白雾,同肥鲶鱼的墨雾有些相似,消解诸多伤害。除此以外,没有到寻常大妖乃至宗师般神鬼莫测之境,且此前门口有两尊青狮,约莫狩虎上境,同样皮糙肉厚,应为雾兽特质。”简单介绍,二人心中有数,踏入殿中,数步跨出。哗!白雾无风自动,环绕作墙。穹顶之上,墙体如水波流动,一只通体纯白的硕虎钻出墙面,利爪仿佛勾着布纱,松开后坠落着地,甩了甩头,猛地盯住三人一龙,双目泛出猩红血光。熟悉的起手式,梁渠精神一凛:“小心!”话音和白虎齐消失。龙娥英后撤半步,持剑挡住梁渠左侧,龙炳麟前跨半步,瞳孔转动,试图捕捉白虎身影。嘭嘭嘭!利风袭来,刀风割面,八只水兽炸散成雾。直至撞上“青肥鲶鱼”,白虎停顿刹那,展露身形,龙娥英横斩剑罡,锋芒吞吐至一丈,仿佛冬日里的一口寒潭倾泻奔涌,于空中拉出了大片真空,凌冽寒风绞杀云雾,逼得白虎纵跃往右。好利的剑!龙炳麟顺势纵跃欺身,探手抓住虎尾,猛力后拽。白虎咆哮,又欲雾化,岂料龙炳麟一个后拉、攥紧,竟犹如黑洞一般,将身前大片罡风和白雾齐齐攥入掌心!虎头自雾中探出,奋力挣扎,却不得出。龙炳麟暴喝:“长老!”机会!梁渠拇指下压,乌金色的菊花盛开,一出手即是绝学三人一龙,齐拥而上!无智雾兽,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干它丫的!……天色未明,万籁俱寂。江獭团到一块,低低打鼾。“唔!”梁渠捂住脑壳,幽幽转醒。“长老,如何?有收获没有?”龙炳麟翻身坐起。几番缠斗,蜃虎最终溃散化作一团白雾,本来要冲向小蜃龙,岂料中间不知为何,白雾凭空消失。【水泽精华25000】【水泽精华:九万九】【获得一缕庚金蜃虎气,可喂食小蜃龙,增进化虚为实本领】和青玉狮子一样,爆出了精华和蜃气。“放心,东西到手了。”梁渠抬手,一抹锐利的淡金雾丝流转。龙炳麟放下心来。龙娥英从上面觉察出了熟悉的气息:“蜃虎?”“正是。”梁渠将蜃虎气丢给小蜃龙。小蜃龙用力一吸,肚子鼓鼓,打个饱嗝。半晌。“有什么变化没有?”小蜃龙舔舔嘴唇,张嘴吐雾,一头威猛的白虎浮现!同殿内所见一般无二!白虎甩动长尾,竟对龙炳麟和龙娥英显出几分警惕。好生灵动。此情此景同青玉狮子完全不同。梁渠念头一动:“只能变蜃虎?”小蜃龙点点头又摇摇头。“长老这……”龙炳麟看不太懂。“白虎为蜃族大妖亲自炼制,杀了一头虎妖取其精神,故化虎时能有一定的自我护主意识,反之,显化其他战力会打折扣。”“原来如此,会化雾,速度又快,换做旁人确实挺难对付。”龙炳麟摩挲下巴。“此传承倒显奥妙。”梁渠好奇:“你们那两招叫什么?”“控云手和斩风剑。”龙炳麟道,“以前老龙君传下来的,我跟三长老学的,娥英应该和大长老学的,小时候抓宝鱼非常好用,一抓一个准,当时福至心灵,没想到效果挺好。”“莫非老龙君和蜃龙打过架?”“不太会吧。”龙炳麟转动脖颈,“蜃龙比龙君更早。”“随便说说。”龙炳麟和龙娥英的实力大大超乎梁渠想象。两人兴许觉得传承同谁人斩杀有关,故全程皆行控制之举,未曾出杀招,要不然解决的更快。无愧龙种。平日里争斗不多,真有些错误预估。不知蜃虎后面会有何物……思索间。小蜃龙晃悠一圈。梁渠挑眉:“还有变化?”小蜃龙冲蜃虎挥挥爪。白虎纵跃,化成一股白毛厉风,缠绕上梁渠右臂,自手掌处旋转着显化作银白臂甲,直至肩膀位置,凝出一个狰狞虎头!咔咔咔。梁渠抓握五指,面露愕然。 第七百零二章 初选 二月二十六。清晨。整个帝都嘈杂非常,树枝上的积雪让震得光光秃秃。黄犬冲到路上朝生人狂吠,见有人弯腰拾石,紧忙夹住尾巴回屋。城西讲武堂门口人头攒动,百姓们团簇着取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年节早早度过,元宵都闹完了近十天,本该是收敛心绪,认真上工干活的时日,架不住今日为三年一度的武举力项初选!此等热闹万不能错过,不然平日唠嗑都像让人孤立。大顺武举有五大项。力、技、射、策、斗。其中力、策、斗有上三甲之说,纵使表现不佳,此三项突出者,亦能有出头之机。但对百姓而言,甲不甲的无所谓,关键要好看!要震撼!故而值得看的,唯有力!策,不用说,写文章,搞策论,玩战术,寻常百姓大字不识一个,顶多写个名字,指望分出个一二三来属实为难。听闻城东有个工匠铺,朝廷支持,专门搞活字印刷,培养认字工匠,一两银子就能去学个什么拼音,但离看懂文章也差出十万八千里。技,花里胡哨的,刀枪剑戟各人擅长不同,没个标准,全凭教头主观,看不太懂,不小心嘴瓢,议论教头收了黑钱让听见,少不得惹出麻烦。射,此项倒算简单,怎奈武师一箭投出去,十万八千里,人都得走上个一炷香,飞到哪个靶子上根本看不清,光见人比试,不见高低胜负,只听个唱名,有头没尾,不痛快。斗,这得轮到最后,为时尚早不说,狼烟武师出手,动辄数丈罡风,危险得很,且隔开诸位教头,羽林卫,几十丈外同样看不大清。唯力不同!种庄稼,干码头。力气大那就是好,就是牛!能吃为什么是福?能吃就是膀子力气大啊!能吃=力气大=身子壮=会赚钱=家境好。朴实无华的美好向往。且力项胜负高低一目了然,就举着一丈高的大柱子走十步,醒目直观。看得懂,看得爽。讲武堂内,二十五根青铜大柱一字排开,密密麻麻的人群分作五条队列,手持木牌,依次排好,羽林军披坚执锐,绕场守卫,防止有人闹事。时候未到,各级官员和教头尚未赶至,候考者同队列前后者相攀谈。“兄台贵姓……”“来自何方?眼眶怎么青紫?”“原是……久仰久仰……”“知道吗,今年十个教头,身份各有不同,且我听传其中之一正为年节时名声大噪的梁衡尉!”“兄台,你口中的梁衡尉,莫非为我朝最为年轻的大武师?”“正是!”低低哗然。要说来帝都听得最多的是什么,无非是梁渠坐船入京,一百二十丈血柱破关,其后力战北庭哈鲁汗。耳朵生茧。逛个青楼都能从妓子口中听得赞叹和向往,明摆着来就倒贴。赚足面子和风头。此等珠玉当前,武举二十八宿反倒显得无甚光彩。中举头名。有人家风光?“英雄辈出,我等二十余岁挣个狼烟排名,人家不到二十已经到了狩虎,当得上武举教头。”“倘若能瞻仰三分风采,今日不虚此行。”“人没到就开始拍马屁,大可不必如此。”“诶诶诶,来了来了!莫吵莫吵!”演武场外烟尘滚滚,数辆马车碾动青砖停靠,亦有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嘈杂的队伍迅速安静。各级官员和教头或掀开帘子,或跳跃下马,相继入场。然而不消片刻,却有一人分外瞩目,牢牢吸引住众人目光。赤马踏江而来,衣袂飞扬,水波潋滟,仿佛一团火球滚动。眨眼之间,火球扑岸。嗤!骏马吐息晃脑,白雾翻涌。讲武堂口,英挺青年脚蹬夔靴,翻身下马,淡蓝色的素袍贴身,中系一条白玉腰带束住,左手披肩长袖,右臂让包裹入银白的臂甲之中,肩膀上的虎头尤为精致,直好似与一头猛虎对视!最关键的,来者右手小臂上竟缠着一条小白龙!帝都百姓嘈杂大喊,有认识的当众出言。“梁大人!”哗!适才安静的讲武堂内炸开了锅。“他就是梁渠?”“好威风!好相貌!”“龙?真是龙?”场内考生天南海北而来,知晓梁渠不凡,却不曾见面,幻想过许多情形,或天生异象,或奇貌怪状。可亲眼所见,现实带来的冲击,远比幻想的更刺激!“空活二十余年,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文武袖!”所谓文武袖,即梁渠此般半边长袍,半边铠甲。穿着时,文袖套在外层,占据大半,武袖穿在内层,只露一只臂膀,以显内敛。大顺的时兴穿法。十日前。梦中斩杀蜃虎,让小蜃龙多出一个驱使对象,同时还能让蜃虎显化作一只臂铠,便让梁渠赶上一波“潮流”。臂甲效用颇为强悍,出手间自带三分锐烈,一指点出,好似尖枪。香邑县获得的血石臂甲,狼烟境内确实好用,能有乘法增幅,可到了狩虎,血石经受不住庞大的气血冲刷,已从乘法变成了加法,正好单手做个替换。讲武堂内。蒙强暗暗惊叹。一月见梁渠时还不这样,挺老实的一个外乡青年。怎么一晃眼整出这么一套行头出来,世家公子哥尚比不过。啧啧啧。真教人眼热。演武场内典吏重整队伍。梁渠进场,与其余几位教头打过招呼寒暄,转头见到蒙强。“蒙统领?你也来当教头?”“我不是。”蒙强摇摇头,“我领羽林军来维持秩序,武举人多,帝都里三天两头有斗殴打架,二月里从没消停过。”没聊两句。演武场内忽有人大声喊冤,引出纷争,其后让某个教头赏了两个大嘴巴子,当场口鼻流血,肿成猪头,教吏员死狗一样拖行出去。“怎么回事?”梁渠问。“能怎么回事,偷偷嗑药了呗。”蒙强经验丰富,“常有人武举偷偷吃药,妄想多赚两分,估摸送了什么礼,以为万事大吉。”“还有人送礼?”“有啊,年年有,年年抓,上上届有个教头收了贿赂事发,坟头草都一丈高了。”“怎么没人送我?”梁渠奇怪。“你会收吗?”“不会。”“那不就得了。”“一码归一码,他不送怎么知道我不收?”“梁兄弟,梁大人,您是谁啊,大顺最年轻的大武师,武圣的记名弟子,宗师亲传,跟圣皇共宴的人,未来宗师保底,前程似锦,您收这点贿赂坏自己前程,犯得着吗?人家不傻,送也得送看起来会收的人啊。” 第七百零三章 举重若轻 寒暄一二,铜锣敲响。蒙强告辞回到岗位,梁渠同一魏姓教头来到甲号队列前。整个演武场内呈外圆和内圆两部分,内圆高出外圆五层台阶,三尺之高。圈外排队,圈内选拔。五组同时进行,一组两位教头并列,无高下之分,共同负责计分、纠察,其外有其他高级官员乃至宗师高坐环顾,负责审核、判断、盖章,以保没有徇私舞弊。考生抬头仰望,面露敬畏。梁渠年轻归年轻,今日代表的却为教头。父亲,老师,考官……此类身份天然有权力加持,除非率先展露亲近,否则绝大多数人会自觉矮上一头,极难平等相处。同组的魏教头面相方正,鼻直口方,说出的话倒不显严肃。“武举十条,梁大人来说,我来说?”梁渠作揖:“劳烦魏前辈,小子初来乍到,虽多有了解,唯恐出现差池。”“既然如此,今日魏某来唱个白脸。”魏教头不多废话,飘飘然立到中央虎柱之上,目光扫过黑压压的考生。凡目光所至,尽皆如电光打中,鸦雀无声。待得场内肃静。“诸位能来到帝都,必先得了州府衙门的举荐,皆鹤立鸡群之辈,非无知懵懂之徒。然丑话不说,丑事在等,今日魏某复述武举十条,勿谓言之不预也。其一,不得替考、冒籍、顶替、年龄造假;其二,不得服药,用暴血、沸血武学;其三,不得携神兵利器、天工巧物助力;其四,不得拖延时刻,一人唯有四分之一炷香,逾时成绩作废,诸位量力而行;其五,姿势不论,但需扛柱越过十步红线,期间青铜柱不得触地,不得倒柱而过……”洋洋洒洒十条论完,有人举手。“说!”“何不请梁教头打个样?”此言一出,满场喧哗。不止甲等队列,其余四处考生以及谈话的教头纷纷望向梁渠。“怎么样,我就说今日会有刺头!”蒙强同王超言语,冲考生指指点点。王超好笑:“谁说一定是刺头,指不定有人慕名已久,单想看看梁渠本事呢?”“我不信。”蒙强摇头,“二十来岁,不曾吃过打,挨过揍,谁会服气谁?食不够吃,人便会抢,年轻人,风头就是口粮。”“自无不可!”考生眼前一亮,无数目光汇聚而至,包括高台上的宗师大员、朝廷命官。手臂上抬。小蜃龙盘旋舞空。梁渠来到长桌旁,依次脱去臂甲、衣衫、腰带,单上身一件白内衫、长裤,一双夔靴,径直走向五柱中的龙柱。五爪苍龙盘旋其上,头颅向下,威武狰狞。平滑的柱面顶端落上小白龙。梁渠鞋尖左右挪动,蹭开黄土,用力压入柱底,其后轻轻翘立。轰!一丈四尺之高的盘龙大柱破空呼啸,撕开漫天冷风,腾升而起,其后携风雷之势,重重地砸落掌心!梁渠小臂微沉。整根龙柱荡出尘土,伴随灰尘随风散去,平举而起。哗!“举起来了,举起来了!”“一只手啊!好大的气劲!厉害,厉害啊!”百姓们不清楚下了神通禁锢的大柱有多重,却也清楚知晓这是实心的青铜柱!大腿粗的一截寻常人尚难以搬动,何况如此粗大一根!“教头果真教头!”“上一届武举,莫说龙柱,一天下来,象柱都没几个!”“梁教头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北庭的蛮子让打得满地找牙,放眼天下的第一等,自不一般!”偏远之乡的武师,不定有帝都京城百姓见闻广博。场面喧嚣而热烈。梁渠单手托举龙柱,脸不红气不喘,右脚掌踏动地面,好似托塔天王,环顾四方。“我之夔靴,乃圣皇御赐宝物,但除去坚固透气,冬暖夏凉之外,并无增长气血之能,大庭广众之下,脱鞋不美,踏染尘土不美,既为演示,我便不脱了。魏教头讲得详细,我另作其余补充,龙、象、虎、牛、马五等柱,柱面皆有纹路辨认,纵使认不出,高度亦有不同,马柱丈高,其余大柱依次增长一尺。寻常狼烟天桥,十之有九,皆可顺利搬动牛柱;虎柱则要重出一半,分数翻倍;象柱再重虎柱一半;龙柱更为象柱两倍之重!换言之,凡能举起龙柱者,几有五位狼烟天桥之力!说句天生神力不为过!切记,柱越高,分越高,于接下来的选拔中愈有利,无须藏拙,无须担忧,你越天才,陛下越欢喜,假使一根龙柱不够,可以再加!”再加?众人犯懵。龙柱已为最高……未等大家反应,梁渠脚尖再伸,再翘。轰!龙柱旁的象柱再腾。小白龙甩动尾巴,风紧扯呼。咚!黄钟大吕之音震荡全场。两柱阖然相砸,中间荡出一个小黄环,烟尘簌簌流淌。整根象柱竟直愣愣地砸落到龙柱顶端!一龙一象!“一龙一象犹且不够,那便再加!虎!牛!马!”每道上一根,便有一根青铜大柱飞至半空,钟鸣大作。眨眼之间,整整五根青铜立柱,六丈之高,安稳如山!天光正好。阳光蒙蒙散布。阴影纵割人潮,黄尘贴地流转。场下考生连同场外百姓,何止万人,齐齐仰面,瞻仰壮观。梁渠单手托举六丈高柱,稳稳当当跨出十步,迈过红线,面无异色地落下五根大柱,大地震颤,举重若轻!咕嘟!考生们吞咽唾沫。魏教头嘴角抽搐。青铜龙柱,一届武举不定有单手之数者能举起,许多初入狩虎者搬动尚觉费力。五柱相连,明面上有十位狼烟天桥之力,然单手托举,稳健至此,何止十倍……老早听闻梁渠天生怪力,武骨两次蜕变、觉醒,真乃百闻不如一见。拆开五柱,烟尘滚滚。梁渠重穿披挂,小蜃龙缠绕而上。考生无不目放精光,热血沸腾。大丈夫当如是也!壮哉,壮哉啊!海潮般的喧嚣愈演愈烈,直至数道锣鼓,场面稍显安静。魏教头收敛心绪,继续喊喝。“凡有存心违规者,一律取消武举资格,轻者铐上枷锁,于考棚外示众至武举结束;重者,面额刺字,杖百,发配充军!眼下自觉出列,尚能从轻发落,考核时再纠,便无回头路走!当然,倘若被纠不服,大可提出异议,十位教头和诸位高官自会给你清白,可若验明为真,罪加一等!”等候半晌。无人作答。“好,希冀你们真的清清白白!栋梁之材!”咚!魏教头敲响大锣。“言尽于此,即刻开始!” 第七百零四章 金甲大虫 有了梁渠的轰动示范,其余四处教头倒省下一桩麻烦事,讲完十条,陆续敲锣。典吏手持名册唱名。“柏志端!”黑衣锦袍的青年昂首挺胸,经由小吏验明正身,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五柱之前。不看虎、牛、马三柱,径直来到象柱之前,活络肩膀。好生自信!场下议论不歇。十八岁的狩虎大武师,大顺开国至今独一份。故梁渠是梁渠,自己是自己,能走到今日,考生对个人本事多有几分了解,做过功课。搬得动龙柱,二十八宿榜上铁定有名,搬得动象柱,那也是十之七八,大好前程。初选有数天之久,单今日场内考生不下千人,能有那么简单?梁渠翻了翻名册和画像。册页上面盖有州府印章,二十六岁,狼烟地桥,北方小家族出生,按履历来看,天赋才情挺不错的,家族里的麒麟儿。小吏见青年点头,引燃短香。“喝!”“起!”柏志端环抱象柱,猛地顿足发力,两条胳膊青筋暴绽,肌肉膨胀,雄浑血柱氤氲直上,热浪扑面,气势骇人。哪料……半晌,象柱半边歪斜,不等完全腾空,竟是摇摇欲坠地倒向一边!梁渠闪身,抬手扶住青铜大柱。咚!象柱回正,烟尘四起。“咳咳。”柏志端猛地咳嗽,浑身泻力,靠倒到大柱之上,双手双腿发软,气喘吁吁。场下嘘声大作。如此自信上场,以为有真本事傍身。没想到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柏志端自觉羞愤丢人,却顾不得多想,趁香未灭,缓了缓,紧忙去搬抬虎柱。此次倒容易许多,不至于抬都抬不起。整根立柱让柏志端抱住,血涌上脸,额角的青筋蛇一样钻动。咚!咚咚!鞋面炸开,脚步艰难挪动。短香袅袅燃烧。所有人盯紧红线,默默测距。所谓的十步距离,是指正常十步,抱住大柱,奋力之余,一步压根迈不出那么多,大约要走上二十余小步。三分之一未到。梁渠瞧出不对,再扶铜柱。柏志端跪倒在地,汗如雨下,喘息剧烈。回头瞥一眼。“尚有六分之一炷香。”柏志端听得提醒,口干舌燥,心头大跳,擦擦汗,酸软着腿脚来到牛柱前。如此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费劲气力,堪堪于短香燃尽之前搬柱成功,爬倒跪地,久久不起。场下嘘声不断。虽然知晓地境搬运牛柱不差。可有梁渠单手擎举五柱在前。柏志端单举个牛柱如此费劲,一下子拉了胯,丢人丢大发。圆台内红线有两根,正好一来一回,互作起点和终点,省得来回搬。梁渠此前搬过去,柏志端恰好搬回来,抬脸面对上万人观摩,脸比猴屁股红,不知憋力憋的还是羞的,喘了两口气,骨头里再榨三分血力,踉跄着跑出去。“牛柱往上,虎柱未满。”“假使此前不去尝试虎、象,不至如此艰难。”梁渠和魏教头稍作交流,如实登记情况,盖上印章,送到宗师大员手中。五分。搬动牛柱即为标准五分,对方倘若开始便搬牛柱,八分之一炷香内走过,其实可以多上一两分,怎奈懂得“量力而行”,同样为考核的一部分。“下一位,沈金童!”有前车之鉴,后面搬柱之人安分清醒许多,不再妄自尝试虎、象二柱,老老实实从马、牛二柱开始。直至排到第八位,梁渠展开画册,反复打量,眉头紧皱。“这画像上是你吗?”“是我。”“是吗?”“是……儋州路途遥远,去年十一月便已成画,画的时候,我还很瘦,京城烤鸭着实美味,吃多了便胖了。”说谎!梁渠《耳识法》一听便知,却不好当作证据拿人下场,瞥向魏教头。见有争议,魏教头跑来望上一眼,直接盖棺定论:“这就不是你!拖下去!”如此果决,原本自信满满的青年一下慌了神,望向梁渠:“冤枉啊大人,冤枉啊,真是我!真是我!”“你要喊冤?事后派人查清,可不单单成绩作废如此简单,无论主家亦或是你,少不得一个发配充军!”魏教头眯眼,“正好南疆不安分,你能受得住几只蛊虫蛰,几条毒蛇咬?”对方张张嘴,偃旗息鼓。羽林军上前拷上枷锁,押到演武场外跪着。五组眼下测试不到五十人,外面已经跪了三个,钻空子人不可谓不多。魏教头告诫道:“梁大人莫要心慈手软,见有不对的,只要怀疑,甭管证据不证据,直接拉他出来,先吓他一吓。朝廷要验明真假,少不得到地方上去,本就为一件麻烦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当场承认罪责会轻上不少,反之,你越和气,越会让人觉得有可乘之机。”“梁某受教。”一个替考的小插曲,队伍蠕动往前。小蜃龙待上一阵,闲不住,不停地往队伍里游荡,摇头晃脑。许多年轻人眼热非常,一条龙宠,男人的梦想,可却无人敢碰,谁都清楚它的主人是谁。况且不知怎么的,一头小龙身上竟觉察不出气息,似乎有狩虎之境……宰相门前七品官。惹不起,惹不起。中午休息半个时辰。下午梁渠所在队列又出了一个偷偷嗑药的,气息收敛的很好,架不住现场有高手。嗑药验起来倒简单,此刻吃的丹药多入口即化,吐不出来,直接当场押着,过一两个时辰就老实了。爆发药物能撑上半个时辰都算药性好。果不其然,一刻钟不到,什么没干,考生遮掩不住的萎靡。抓住不认,性质严重得多。场内十个教头全部盖章,再交由宗师大员,关押起来,留后处理。直至傍晚,全天考核下来,龙柱全无,堪堪出现三位象柱者,且全是卡着年限的狼烟天桥。收工!明天继续。上交全部文书,不等蒙强招呼,梁渠收拾收拾,于诸多目光中纵马回家。“奇怪,看起来怪急的。”蒙强挠挠头,他本来想喊上梁渠一起去吃酒的。家宅。梁渠冲入房门。静室内。阿威张合口器,正同一头金甲大虫对峙。大虫生出一排短足,通体如黄金浇筑,头部尖锐狰狞。 第七百零五章 生生造化 静室内杀机弥散,死寂无声。阿威张合口器,弯钩腭牙闪烁寒光,垂落的毒液腐蚀出凹坑。金色大虫弯曲足节,虎视眈眈。同最初见到情形比,时虫整个外貌特征大变,躯体膨胀出一圈,头部愈发尖锐,好似尖枪,后脑延伸出少许尖刺,腹下更生出对称的十二足节。嘭!砖石碎裂,烟尘腾散。歘歘歘!金蓝残影相交,火星迸射,红粒落到蒲团上,蒲团冒出淡淡灰烟。原本整洁的屋内狂风大作,乱作一团,满地的桌椅板凳残骸,细碎木屑当空飞舞,玉质竹筒倾倒翻滚。小蜃龙俯冲捞起竹筒。梁渠举到面前。竹筒底部全让蛀空,能从盖口一眼望到两虫打架。双方显然早有交战,难分胜负。长气的融合比梁渠预料的要久,本以为一两天能完成的功夫,岂料枯木逢春和天水朝露的合并比想象的更费力,最后半步卡到今天下午武举时堪堪完成,故得到阿威传讯,工作结束的梁渠立马回赶,生怕意外。一人一龙的进屋动静惊扰到了全心打斗的时虫。种种思绪涌上心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时虫尖锐暴鸣,当即抛弃阿威,纵跃而来。金光闪烁,锐锋割面。梁渠燃起金目,不慌不忙,伸手一挥,牢牢握住穿过竹筒的破茧时虫。时虫大惊,拼命甩动尾巴,然见挣扎无果,当即低头乱啄。乒乒乓乓!虎口淡淡金辉闪烁,如卵击石。时虫所做皆为徒劳,反倒给自己震得晕晕乎乎,眼花目眩。梁渠咧嘴。平日也罢,劳逸结合,该吃吃该睡睡。神通种子孕育在即,元宵到武举的十天里,他从未停下过修行脚步。内视己身,天地人三条大龙蛰伏,两“瘦”一“胖”,“胖”的一条天龙内,另有一粒小小的金光豆子焕发璀璨光芒,整条大龙皆处光照之下,充满生机与活力!本来空洞残缺的天龙,有了脊骨!神通种子!龙虎金身!真正的狩虎下境大武师!神通种子一种,此法即刻蜕变,境界不变,偏沾染上三分神异,没有吞服宝植,防御和气力尽皆突飞猛进,高升一层楼。否则今日单手托柱,真不定能有如此轻松写意,故任凭时虫能耐非凡,手段尽出,根本破不开他的防!甚至眼下仍且不是龙虎金身的完全状态。昨日种子方种,潜移默化的蜕变尚处进行之中,未曾到顶,需等两天方彻底稳固,届时能再涨三分!强悍。无需多言!有蜃虫的梦中修行,川主垂青加持,梁渠本该做个弯道超车技术选手。怎奈条件太优渥,血牛之路一去不返。只是……融合后的长气去哪了?屋内望一圈,空旷杂乱。阿威知晓心意,落到梁渠小臂之上,冲金甲虫指指点点。它看得真真切切,时虫破茧而出的瞬间,立马把全部虫茧吃到肚中。梁渠恍然。沟通泽鼎。唰!时虫尖叫,好像被抽去精气神,趴倒虎口,轻轻抽搐,浑身金甲黯淡良多。阿威张合颚牙,翅膀颤动,原地打个转。泽鼎震颤。一缕半绿半蓝,相当“粗壮”的长气流转鼎中。【获得生生造化长气一缕,若与七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作用玄奇。】【生生造化长气:木有所养,则根本固而枝叶茂,栋梁之材成;水有所养,则泉源壮而流派长,灌溉之利溥。】【玄用一:四季长青,延寿二甲。】【玄用二: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命数倍蓰增长……】【玄用三:人生倐忽如绝电,华年盛德几时见,命数日削月朘,……】梁渠一眼望出此乃时序长气妙用。四季长气属于时序长气的子集,无论延长还是缩短的乘数,全没有时序长气来得强力,四季顶多延长一倍,时序却能做到两至三倍!单此一项,兑换时虫的十二个大功不亏!尽管梁渠眼下年轻用不着,可黄金放自己家绝对不会有错。往下。【玄用四:旧梦新醒,焕颜如昔……】【玄用五:枯木逢春,陈花重放……】天水朝露,枯木逢春。一个不少。至此本该结束,然而没完,第六条玄用横空出世!【玄用六:经日之隔,四季之往,消耗少许水泽精华,可生长获得生生造化之种,用以蕴养神通、神通种子。】【消耗一十二枚,一十六枚生生造化之种,或可替代一缕天地长气,换得泽灵垂青,构建水王猿水属神通。】梁渠逐一体会,神色益渐精彩。六合一。妙啊!时序长气、枯木逢春、天水朝露,无论时序的长寿,天水朝露的“刷新负面状态”,亦或枯木逢春的“死而复生”,三者该有的作用,生生造化全有!倘若说这顶多算一个统合,唯一的突破只有四季变作时序。造化之种!此物的出现实属意外惊喜,证明的六合一的正确性。“春夏秋冬,一个季节凝聚一枚造化之种,相当于三个月一粒种子?”梁渠捏住时虫踱步,精神深入沟通泽鼎,了解作用和代价。所谓的“少许精华”。真不多。三千精华一粒。一枚鲛人泪的量,再填几百进去,绝对值得。“倒像是浇水种树,给树浇下三千精华,一个季节能孕育出一枚果子。”果子可以直接吃。培育神通种子和神通。望月楼里的日辉月华便有此作用,一个大功能坐对应的修行室一段时日。或者干脆不吃,把果子储存起来,取代正常天地长气使用。希冀川主继续垂青,武道通神第四重需要三条灵鱼。十二枚造化之种便可直接替换其中一缕,再多不行,只能替换一缕。涡窍变化为涡宫同样如此,三替其一,多替不行。而像水枪,涡流水道此等只需一缕长气即可蜕变出的水属神通,则能用十六枚造化之种直接改造!“一气到手,三年四年,多生一缕长气啊,诶,缺口又大喽……”梁渠捏紧眉心。头疼。水泽精华。怎么用怎么不够。 第七百零六章 吱吱吱!失去长气,金甲虫尖叫不歇。梁渠用青狼割破手指,单手拉开时虫,往背上刻画下一个“川”字符。淡淡血光隐没。“唔!”梁渠口鼻淌血,头晕目眩,感受到时虫挣扎,下意识攥入手中,防止逃窜。二次统御失败了。不仅失败,反噬不小。“一次结茧,没怎么改变时虫属性啊。”梁渠揩去鼻血,眼前冒出重影。结茧一次,时虫的精神力增长的比战力要高得多,头一回失败根本没有感觉。“得寻个能装它的玩意,三王子、阿威,看住它!”小蜃龙吐出蜃虎,牢牢地揪住时虫。……“师兄,有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材料?能扛得住咬?”晚饭用罢。梁渠拎着破裂的玉质竹筒,寻到才从天工匠人处回来的陆刚。陆刚接过竹筒,前后看过。“虫子啃的?”“师兄慧眼。”“不难认,三四十年生的玉生竹,多用来装毒虫,咬成这样,好厉害的虫……”陆刚指腹轻轻摩挲竹筒边缘密密麻麻的豁口,猜想当时情形,思索片刻,“啃得不算太轻松,你去买个两百年以上的玉籽竹就成,它咬不动,帝都里要寻应当不难,天舶商会里该有。”“得嘞!”梁渠抬头,“龙瑶、龙璃,我出门一趟,让人去打扫一下静室!”“知道了!”修行者的静室,总是避免不了经历摧残。前后小半个时辰。大片的垃圾从静室内扫出,全新的蒲团和桌椅搬入。梁渠跑到天舶商会,挥霍掉一千五百多两,一个崭新的玉质大竹筒出炉。担心太小,时虫住得不巴适,他特意要了超大号的,有寻常人大腿粗。再摸摸兜里的五万多两,继水泽精华不够后,钱也愈发的稀少了……欸~难难难。两月过去,家里大河狸的船模该造好,改日再去问蛤蟆老大换些好物。鲛人族拿到分红,也该交些“租子”了。嘭嘭嘭!重新收拾好的静室内,龙瑶引燃新香炉,龙璃捧来烛台,竹筒摇摇晃晃,剧烈震动,时虫来回冲撞,却根本出不来,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模样。龙璃望向竹筒:“长老又养虫子了?”“什么叫又?”龙瑶掰动手指:“胖虫,阿威,再加这只,不就三个了?”阿威咔咔咬动口器。小蜃龙不服,四足踏动,赶紧腾起来游动两圈甩尾。龙瑶伸手要去捏它龙角。小蜃龙抬爪护住,紧忙跑开,噗噜噜地冲两人吐口水。“虫子妙用无穷,不可小觑,指不定哪天和三王子一样化龙呢,到时候作用就大了……”话音未落。竹筒内动静消失。龙瑶、龙璃识趣离开。梁渠轻轻晃动,打开盖子,一抹璀璨金光晃眼。整个时虫吐出一个大金丝虫茧包裹全身,吊到竹盖上一动不动,呼呼大睡。跟初见时一模一样。犹记得看守人说过,平日时虫全结茧睡觉,年复一年,偶尔苏醒食用少许玉露,不见有丝毫成长。“茧对时虫至关重要,自己吐的丝,只作为替代品,无法进化成长?”梁渠猜测,抬手用青狼刀尖刮动金线。绷直的金属丝一样,有清脆的颤音,收集起来指定是不错的炼器材料。“日后得了其他水属木属长气,不知道能不能再结一次……”生生造化看描述便是水木春秋结合,按理可以再添。说不得添加之后,造化之种的凝结能快上一些。……“言尽于此。”咚!惯例的开场白,魏教头敲响锣鼓。考生一个接一个上台,鼓动气血,搬抬青铜大柱,血柱氤氲而上。“昨天怎么走那么急,本来想请你吃酒的。”蒙强安排好羽林军,寻个空闲凑到梁渠跟前闲聊,“怎么,家里有美娇妻等着?”“说什么胡话。”梁渠确认无误,给考生递回册页,“修行呢,我前日才埋的神通种子,得巩固境界。”“你埋神通种子了?”“托龙须大丹的福。”“啧啧啧,听说了,二十万花出去不眨眼,你小子挺有钱啊,光靠薪俸攒不出来吧,做的什么好生意?”“血汗钱,一块一块从江淮大泽里捞出来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现在去对付哈鲁汗,指定更轻松。”“我能修行,人家也不是木头人,对了,北庭使团走了没?”“没,鸿胪寺大吃大喝呢。”“还没走?”梁渠惊奇,“年节到今天一个多月了吧?等他们赶回去,不得四五月?”蒙强呵呵笑:“他们想走,朝廷也得让,卡着回赠不给,留人呢。”“怎么说?”“记不记得我跟你说北庭连年大雪,兴许会南下劫掠?”梁渠思绪转上一转。“质子?”“差不太多,他们北庭人要是南下,我们宰了使团就顺理成章,不用担心名声。”“北庭要有顾忌便不会派人来了吧?或者留有二手?”“谁知道,聊胜于无,能宰一个是一个,咱们肯定不能吃亏,你不来弄我,我不去搞你,总之,估摸着要等到今年天气回暖,差不多才会让人离开。”世界总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趁着流金海尚在,寻个机会早日把路铺过去。梁渠暗暗思索。咚!一声巨响。整个场地的惊哗如海潮。梁渠抬头望去,发现是丙号队列,有人扛起了龙柱。“今年头一位啊。”蒙强惊叹。“呼,呼!”青年高大,周身毛孔张开,倾泻出汗水,一瞬间浸透衣衫,大冷天的,全身跟裹了层白雾似的,蒸腾不断。见到梁渠目光,青年抬手一礼。梁渠轻轻颔首。青年呲牙嘿笑。凡能举起龙柱者,力大无穷,斗项不会差,上三甲侧重本就较高,里头握住两个名次前列,二十八宿里必有一席之地,无有例外,除非参加到一半自行退考。无数考生羡煞。梁渠强得太遥远,龙柱可正在眼前。笔直通天,只等人来。“下一位,赵桐!”接连数天,武举力选终于告一段落,满城的老少爷们热烈讨论,饭前饭后,睡前睡后,胡同、茶馆、剃头铺,从梁教头首日手托五柱到武举头名的大热门。抬动龙柱者共三名。梁渠和魏教头所在队列同样出现一位,天生武骨。寻常人修行,多修横炼,多吃增长气血的好药,兴许能到虎柱乃至象柱,然再往上,非武骨不行,且得擅长角力的武骨。而几乎是比试结束的第二天。宝船送到。 第七百零七章 小福地洞天 盈盈潭水,浩浩江风。帝都积水潭,水陆要会之上,商船、画舫纷纷避让,生怕磕碰到河道中的宝船。百姓们初时见个新奇,很快三两散开。宝船罢。不是没见过。噗通!水花四溅,惊走岸边小鱼。水夫们投下船锚,泊船靠岸,船身正对梁渠后院。“梁大人,请吧。”李公公轻跃岸上,臂搭拂尘,躬身作引。“这船……”梁渠生出惊叹,他不进反退,后撤十数步,仰头观览,反复打量。乍一瞧,整艘宝船除去颜色外不显奇特,外观上同梁渠老家的福船造型相仿,单大上一圈,甲板中央有个两层小楼,前后合计一十二丈有余,翻出小一倍。然等靠近便会生出违和,能体会到这艘宝船和寻常木船的不同之处。整个大船前腹,竟没有半条木缝!梁渠手上的船只有好几条,不谈给大蛤蟆的船模,能航行的大船便有两艘,知晓造船最为关键的一步——捻缝!捻缝、捻缝。首先得有缝可捻。此乃船工船匠的独门手艺,用以防水,捻不好缝,再好的船,下水即沉。梁渠心中猜到什么,同师兄师姐跳上甲板,感官冲击更为剧烈。打了蜡的甲板波光流动,独特的玉绿色好像一汪清澈水潭。放眼望去,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水面,哪个船面!这根本不是一艘寻常意义上的木板拼接船,而是一条“独木舟”!浓郁的木质芬芳沁人心脾,氤氲出上好的水檀香。小蜃龙迫不及待地飞进船中,穿梭不见。獭獭开一家趴倒下去,皮毛摊开,小黑鼻子不断耸动,贴着光滑甲板轻松挪行,贪婪吮吸。好船。好船啊!香!“磕到碰到,没得木板换,该怎么修啊?钉两块木板多难看?”徐子帅蹲到地上嗅了嗅,手掌抚摸,其后改用指甲剐蹭,试图寻找肉眼不可见的“缝隙”,皆以失败告终。真不是拼接,工匠一刨子一刨子切出来的,没些本事傍身,碰上下雨天,寻常船夫能不能立稳尚且难说。“用不着修。”陆刚抚摸栏杆,清楚体会到宝船中的“灵性”,“灵器会自我修复,有对应的木材,会和人一样生出血肉,填补伤口。”“这么大艘船,是灵器?”向长松震撼难言,贴到船上仔细感受。陆刚颔首:“不会有假,木属灵器塑灵要容易一些,且普天之下,唯有我朝拥有往大型物件上塑灵的手段。”众人啧啧称奇。帝都无愧天下第一等繁华之地,真他娘的涨见识。李公公笑说:“梁大人登过望月楼,知晓何为阴阳造化神木。眼下整艘宝船,除开个别地方,如栏杆、家具用了凡木,整体皆用的小造化木。行驶到江河宽阔之处,宝船便可摄取日月精华,以加速航行,日夜兼程,且因其有灵性,无需太多船夫。”梁渠念到望月楼里的修行室,灵光一闪。“倘若不航行,摄取的日月精华,能否帮助修行?”“然也,倘若不辅助航行,宝船自会存储日月精华,故船中有一个独立的修行静室,虽不如望月楼内的练功房有奇效,却胜在无人争抢,不失宝贵。”太阳能、月亮能的呗!且不用便等于自带一个帮助修行的“福地洞天”!爽啊!教头不白当。不过整艘船崭新非常,不像二手货,梁渠有理由怀疑此前朝廷便打算要送,只是打造出来迟了两天,寻了这么个玩笑似的由头。再随李公公来到船舱内部观摩。静室不大,堪堪五六个平方的长方形,比单人床大一圈,能容一人躺下舒服睡觉,边上有一个方形小窗,用的不知何等材料,光线和隔音良好,靠墙一个一尺半的铰链窄桌,上方带个壁龛,分作三层书架。此外有固定好的香炉架,两个小抽屉,抽屉内另有暗格,特制的木匣,滑进去会自动卡住,需先推拉到底方能拉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最为奇特的,当属房间内略微凸显的奇妙纹路,好似无数双触手,交叉旋聚到中央的蒲团之下。梁渠适才进来即体会到不凡,望向李公公。李公公退出几步。“大人不妨试试。”没有客气。梁渠坐上中央蒲团,闭眼感受。少顷。漆黑的房间内仿佛飘散出点点精光,身下尤甚,精神念头捕捉光点,投入到天龙之内。精光溃散。神通种子仿佛汲取到甘泉,光芒微不可查的亮上一下。有用!梁渠眉头轻扬。既为“种子”。自然分大小、好坏、优劣。有人甚至能将“种子”化作真正神通“大树”之前,提前孕育作一棵“小苗”,同境界内与人争斗,强出一大截。只可惜。宝船太新,亦或始终停靠船坞之内,不曾去往宽阔之地,房间里存储的日月精华稀少。全吸收完,龙虎金身的神通种子变化不大。聊胜于无。然涉及到神通之妙,有比没有好得多。日就月将,渐益堆积。望月楼的修行室需用大功换,年年尚且不够用,自己这个虽说是劣质低配版,却是自己一年到头独享。“船内存储有上限,大致为两到三月,超过此数则会自我消散,大人记得莫要浪费,假使有事,亦可让给亲人朋友。”“底仓最里面有个双重暗舱,有隔绝气息之能……”“书架后面……”“底仓有三方小造化木木材,留以今后填补缺口。”“此处为冰窖,尚不曾添置冰料,需梁大人自行购置……”送了二百两银票作为酬谢,李公公将船上的暗房和暗格完完全全地交代清楚,不作打扰,告辞离去。“呼!”梁渠眺望积水潭,悠悠然吐出一口白雾。神清气爽!小蜃龙和阿威四处飞蹿,肥鲶鱼的长须贴到船腹上磨蹭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小江獭们撅着屁股,胸膛绒毛贴地,两腿蹬跑来回磨蹭,往新船上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三师兄,整艘船得多少钱?”梁渠问。“有市无价,有钱买不到。”陆刚摇头,“小造化木,唯有北方寒冷之地和天山之上有生,朝廷垄断的玄奇树种,市场上绝不会见整棵贩卖,唯有家道中落,兴许会有零星的木材贩卖,但仍很少见,基本用于御赐有功之臣。”“有面,威风,陆上龙血马,水里大宝船,陛下安排齐全了啊!”徐子帅眺望帝都,拍动栏杆。“这教头当得值!可惜师兄肚里没货,不然今日高低赋诗一首!”“挑房间挑房间!来时匆忙,回去可得好好看看两岸风光。”“阿水,咱们什么时候走?我好提前收拾好东西。”胡奇问。“出十五吧,咱们再待几天。” 第七百零八章 第二个鲛人部族 三月十二日。武举、科举如火如荼。前者来到最后的斗项,角逐二十八宿排名,后者则是第二场会试完毕,短暂的歇息。京城几乎陷入热烈的海洋,时常能听闻谁谁谁去往万花楼,留下一首好诗好词,不花分文留宿一晚,引得人们争相传唱。但这些都和梁渠无关。院子里的雪人半黑半黄,两排雪壕后,江獭奋力投掷雪球,落到墙壁上,留下一个小白点。家里熙熙攘攘的围了不少女人,各色的香风混杂一块,各种七嘴八舌的探讨需缺,徐府派来的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带上带上,全带上,苏尼特的羊肉,好吃着呢,一点不膻,欸,一去两年,方素多久没吃到了……”“我说妹妹,去年文彬不回来过一趟吗?你才让他带过。”“诶呦,都糊涂了。”妇人连连拍脑,转头望向梁渠,“阿水,你可千万别弄混了。”“放心吧婶子!不会混,都分开着呢!保管能送到手上。”梁渠船头上拍拍胸脯保证,随后指挥徐府下人把宰好的大肥羊送到冰窖里去冻着。“哎呦,刘姐姐,弄混又如何,从小一起长大,不全一个样?吃你家两口东西又如何?”“都吃都吃!”“总觉得还缺些什么……”“平阳府有天舶商会,要我说,送钱就成了,钱最有用!”得知梁渠再两天要走。冉仲轼、柯文彬、项方素等同僚的母亲纷纷上门,托梁渠给自家孩子带东西,有书信、有吃食、有生活物品、有修行物资,更有几个信封鼓鼓囊囊,触感绵软。梁渠怀疑里面是大额银票。大额银票非常厚实,韧性十足,摸起来便有种棉布质感。可惜不是给自己的。来到京城之后,自徐府开始,各家各户梁渠皆登门拜访过。如今要走,自然免不了让托带物件。在场没有差钱的主,不会付不起驿站的费用,然而此事终究不同。纵使驿站安全,心底里熟人亦比生人靠谱出一万倍。“真好啊。”徐子帅靠到船沿上,没头没尾的道上一句。众妇人热烈讨论,“查漏补缺”,忽有一个脑袋自影墙后探出,青丝垂落。大眼睛汪汪的,流动着光,似乎藏着许多话。纵使梁渠见不到下半张脸,亦能晓得是个顶好的美人。不等询问找谁,场内眼尖的妇人打趣起来。“呦,这不是小染吗?来给自己的情郎送东西?”此话一出。所有妇人都调转了目光,出言调笑。影墙后的女子肉眼可见的红了脸,缩头回去,其后拉拉扯扯,一个半大丫鬟抱着盒子让拱了出来,女子自己跑了出去。丫鬟也很不好意思,臊着脸跑来,举出木匣:“劳烦梁公子,盒子里的东西我家小姐带给柯公子的,不知道去平阳府的路上能不能捎上一捎?”“柯文彬?”“对,文彬公子。”梁渠恍然,猜到女子身份。苏小染。柯文彬的未婚妻。当即爽快答应。“行,给你家小姐单独放一列!”丫鬟大喜:“多谢梁公子!”……三月下旬。平阳府。海潮涛涛,船只遍布。江川县的建设如火如荼,比起最初的设想建设,如今整个“川”字岛隐隐有往两倍规模之外扩张。泉凌汉翻动手里金印。此印到手已有好些时日,但他依旧有些难以置信。江川县令。鲛人县令。我?整个鲛人族不到一千人。天下远没有人口如此稀少的县,更没有水域多于陆地的县,如此特例,泉凌汉真有些诚惶诚恐。尽管从此江川县要交鲛人税,可他昨日适才从黄州许家收到一笔鲛绡分红。根据许家管事所言,鲛绡在帝都内大爆,热火朝天,虽未完全结账,要再等两月,然其中走势一片大好,得知江川县的建设需要银钱,许家从库里提前结出一批分红过来。天文数字!只此一部分,比得上此前许家按正常鲛绡价给出的全部所得!换言之。此后不论,眼下这一批鲛绡已经卖了以前两倍的价格!而这部分钱,天舶商会来者不拒,全给鲛人置换出了各类物资,改善生活。更别说梁渠让出了部分分红,让鲛人族赚的更多更美。单多出来的这部分,用来交税便绰绰有余。短短数月,整个新鲛人族地已经砌好了不少房屋,生活质量大幅提升,期间不曾受到任何骚扰,相比于过去流浪大泽,天天搭建帐篷的生活。恍如隔世。泉凌汉对着金印擦了又擦。他书读得不多,却知晓朝廷不会用拿自己的信誉开玩笑。朝令夕改,犯天下之大不韪。今日可给个县令,利诱坑害大泽鲛人。明日便可给个封王,利诱坑害裂地武圣。一千位鲛人打成肉沫榨出价值尚比不上其中亏损的万分之一。梁渠必定从中使了不少力。十月至今足有半年之久……思来想去。“来人,去把玉轩和广钦喊来!”良久。泉广钦、泉玉轩得令进屋。“族长,不,县令,不知县令大人寻我二人何事?”泉广钦眉开眼笑。泉凌汉不曾理会,开门见山:“彭泽中尚有一鲛人部族,多由冷姓族人构建,人数比我们稍多,有一千五百多人。”此言一出。泉广钦和泉玉轩齐齐愣住。这……彭泽中另有一鲛人部族!?此刻说出。“族长莫非知晓他们位于何处?”“嗯。”“嘶!”泉玉轩倒吸一口冷水,“族长,为何我们此前全然不知?”彭泽里生活那么多年,两人从来不知道族里居然同其他鲛人部族有联系!且泉凌汉忽然说这话,绝对不是刚刚知道!“你们知晓有何用?假使当初梁大人心怀歹意而来,威逼利诱之下,你们能守口如瓶?”泉广钦抱拳:“族长未免太小看我等。”“呵……”泉凌汉不置可否,转身打开大门。蓝波徜徉,船影参差,鲛人争相凫水嬉戏,一派繁华自由之景。“你们能守住消息,其他族人呢?”水藻飘动。泉广钦、泉玉轩沉默无言。从受众上,确有不少年轻鲛人不智不明,只能说,幸得梁大人没有坏心思,所求所得同鲛人所要不冲突。泉凌汉仰面叹息。“小心多,失足少,此事唯有我和族老们清楚,平日联络也少,为的便是哪日我族于彭泽之中发生意外,不至牵连到其它部族,致使彭泽鲛人全军覆灭。”“族长之意……”泉凌汉阖上房门。“我想把他们一块带过来,梁大人既然让渡出自己的分红,鲛人自该投桃报李。” 第七百零九章 开箱测评 “来了来了,快抬头,午门动了,午门动了,文武状元要出来了!今年的文武状元出来了!”“大家快去看呐,快去看呐!”几个眼尖之人的叫喊仿佛是发起冲锋的号子,整个京城百姓环绕积水潭,轰轰烈烈地往皇城方向涌去。大地震颤,水波涟漪。水潭里的鱼群受到惊吓,摇尾退散。河底吭哧吭哧丢残骸,挖宝贝的肥鲶鱼吐出淤泥,目露狐疑,顶着一脑袋黑浆浮出水面,甩动两下,淡淡黑雾腾散。江獭一只接一只地爬上桅杆,靠到船栏之上。酒楼、花楼、名楼,窗棂洞开。历经小一个月,科举、武举尘埃落定,今日正为“游街”之日!圣皇于天辰殿内传胪唱名,钦点文武状元及其余考生排名后,文武状元领诸位考生拜谢皇恩,旋即便可奉命游街,骑马列队,自大街上和积水潭边上光明走过,任由百姓观览,达官贵人点评,可谓三年方得一见的盛景。百姓人头攒动,千万张嘴哈出的热气驱散料峭春寒。“今年的状元是谁家娃?”“听说姓林,树林的林。”“胡说,分明姓令,令牌的令!”“全不对,姓凌,凌绝顶的凌!”“欸,都错了,都错了,文状元姓树木林,武状元姓绝顶凌,武状元可不得了,二十有三,天桥圆满,说有什么浑金骨!”“什么浑金骨,感觉不如梁大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梁大人早早跳出二十八宿之外,不入武举之中咯。”“可不是,状元三年一个,梁大人可是甲子来头一位!”梁渠的出现节点和武举挨得太紧,难免让好事者拿出来作比较。胜负全无悬念。从年龄到官职,不论一百二十丈的血柱,亦或二月末单手托举五柱,乃至是稀罕度,从头到尾的碾压。咚咚咚!嘈杂间。午门三门豁然洞开,人声顿止。独文武前三,共六人自正大门出,其余人等皆自左右掖门出。步行出门,翻身上马。礼炮齐鸣,淡淡的白烟消散空中,状元郎头戴金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冷风吹不散的喜庆欢闹。羽林军手持长杆,高举方牌,写有“肃静”、“回避”。回避牌尚且有用,无人敢当街拦路。然肃静牌根本挡不住百姓喧嚣。只是本来一个大喜欢庆的热闹日子,无人寻事抓人罢。队伍自午门处挪动到河畔前,如黑色的潮浪,其后一路环行向南。龙瑶、龙璃揪住小江獭脑袋上的长毛。獭獭开双目放光。“真热闹啊,二师兄留在平阳不来可惜了。”向长松收回目光,吐出浊气,尽管看得全是旁人的威风和热闹,心里头却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有让欢喜感染,亦有增进见识的高兴。“平阳府平白多出一个州,一个县,二师兄估计忙得脚不沾地呢。”“大事全瞧过了,徐将军那招呼也打好了,咱们可该走了。”梁渠呼唤望斗上的獭獭开下来开船,“师兄师姐有没有要再买什么东西的?出了帝都,别地物件可就没这么全了。”“走吧走吧,今日事毕,人生圆满咯。”徐子帅伸个懒腰。一月下旬入京,三月下旬离京,满打满算两个月整,从封赏到今日科举游街,中间经历不可谓不丰富。视都知野,视野知国,视国知天下。眼界无穷世界宽啊。“要买前两天便买好了,早些回去吧,家里待得舒服些。”卓绍琴道。六师兄曹让认同:“京城到底太冷,放南直隶,三月末路边怎么着该有青草冒头,嘿,帝都三月还能落场大雪。”“行!”师兄师姐发话。家宅大门合上,门窗全部锁住,徐府下人归家。枯叶飘转。偌大的宅院,一切重回冷清。外头再好,终究是要回家的。哗啦!大锚自水中升起,獭獭开奔跑着解开桅杆绳索。风帆鼓胀,洪波涌动。“走喽!”水兽们甩尾跟上。肥鲶鱼望废墟兴叹,匆匆忙忙抱住几个大箱跟上。宝船初时稍慢,然不消片刻便越过红红火火的游行队伍,一路往南。……“好快!”徐子帅登临甲板,冷风扑面,浑身毛孔让冻得皱缩。回首望。云雾遮掩,帝都标志性的望月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模糊,出积水潭不到两刻钟,已经快要消失无踪。“八师弟,咱们来时用了多久?”向长松掰动手指:“一月初走,下旬到,二十天不满,从南到北为逆流,咱们回去属顺流,应当比来时要快不少,十五天内应该能到。”曹让惊呼:“有此宝船,岂不是一月上下即可跑个来回?”“咱们去黄州估计更快,用不上一个曜日期。”“距离远近,全需看人,马跑半炷香,人走一整天。”徐子帅躺倒甲板,“寻常人一县难出,武圣却可纵横天下,上午天山观雪,下午展望东海,跟县城没两样。”咚!甲板轻震。梁渠放下手中重物,淅沥沥的清水聚出小泊。“聊什么呢?”徐子帅翻身坐起,嫌弃地挪开位置:“哪里来的箱子?这么脏?”箱子方方正正,边角位置打满圆铆钉,这并不稀奇,关键在于,箱子的表面布满青苔和泥浆,瞧着像在水中泡了许久。梁渠接过龙娥英递来的毛巾擦擦手:“阿肥从积水潭里捞出来的,总共有五个,品相好坏不一,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宝贝。”积水潭里的箱子?众人眼前一亮。帝都,天下富贵繁华之地啊。“来来来,开箱开箱!瞧瞧有没有发财的好运道!”众人团团围住。箱子上锁早早生锈,梁渠隔开毛巾握住,生生扭断。咔嚓!哗~没了锁扣联结,腥臭的墨绿脏水呕吐物一样倾泻出来。武师反应得快,纷纷闪身立到船栏之上。臭藻丝丝缕缕,几条死鱼烂得看不出品种。獭獭开嗅了嗅,干呕几下,拿着拖布跑来拖干净。等臭味消散大半,梁渠重新靠近,拖到船边倒干净脏水,挑出物件。箱子里的东西多而杂乱,大体装些日常服装,三个大元宝,小元宝数个,两张泡烂的银票,部分腐烂丹药。个人用品,不值钱。唯一有用的是那二百两左右的现银元宝。二百两,换作寻常人,称得上发了财,对梁渠而言聊胜于无,只够给龙瑶龙璃发两个月例钱的。首战不利。徐子帅催促:“再拆再开!”砰砰砰!梁渠不客气,余下四个箱子的锁链一口气全给掰断。 第七百一十章 故交 普通木箱水里坚持不了多久,几天便烂,能留存至今的,多多少少经受过特殊处理,有些价值。第二个。一堆胭脂水粉盒,木材用的倒算不错,有紫檀有楠木,可惜箱子不知哪漏了缝,全坏。第三个。塞满干货药材,辨一辨,大半针对奔马武师境界。箱子倒保存的不错,没进水,可惜东西摸到手里,虽说没有霉斑,总有种潮乎乎的感觉,掰断不脆手,反而有少许韧性。向长松问:“能用吗?”胡奇翻了翻,再闻一闻,药材味不浓:“勉强。”“算了吧。”曹让摆摆手,“自己用犯不着,卖出去药效不够祸害人。”“倒是,喂给阿肥当辛苦费,下一个下一个!”“霍!”徐子帅打开盖子,仰身避让。第四个箱子里一堆白骨烂皮,难闻的气味笔直冲天,目前箱子里最难闻的一个。梁渠屏住呼吸,从第二个箱子里抽出根木片翻动,一个头部狭长,生有獠牙的头颅滚落跳出,大小瞧着像猫,底部有烂完的棉絮被褥,黑乎乎的和淤泥一个样。陆刚捡起头骨。“不是人,应该是什么奇珍异兽。”连续四个箱子价值全不高,河流中的肥鲶鱼颇为失望。“本该如此。”徐子帅觉察到自己异想天开,“帝都富人多,能人多,听说有专门的打捞人,捞尸捞宝,真有好货,早让人捞个精光。”“倒不一定。”梁渠摇头否认,他来到最后一个小箱子前,“这个箱子最小,但最沉手,我觉得可能是装的什么矿物,银子也说不准,特意留到最后一个开。”梁渠算个小富翁,手头金银不少,对它们的重量颇为敏锐。银子!此言一出,众人来了精神。“挑开看看。”咔!箱子启开,一层盈盈的幽波荡漾,些许泥沙沉降到底,清水里面泡着明晃晃的银白之物。阳光之下竟有几分耀眼。徐子帅瞳孔放大。宝银。真是银子!五行四列,一层二十个大元宝,一千两!再掀开一层,又一千两!拢共三层,三千两!“大乾时候的宝银啊。”陆刚拿起一枚元宝,元宝底部印着的不是大顺,而是大乾库银。“兴许当年大乾的王公贵族从京城逃跑的时候丢的?”“无所谓,大乾的银子也是银子。”梁渠拇指一按,银子底部的字印让指纹取而代之。稍稍揉搓一下,一个不带字印的元宝崭新出炉!“干得不错,记你一功!”梁渠心情大好,亲自进冰窖割取大块龙肉,喂给阿肥。三千两不算少,尤其以横财而言,直接填补上了给时虫安家的费用。财产回暖到六万。肥鲶鱼大口咀嚼,对着头顶的小蜃龙高昂脑袋,斜睨的目光中充满不屑。走了一个阿威,又来一个三王子。无非是又一个奸佞内侍罢!“略略略。”小蜃龙大吐口水。……帝都往南。沧州。作为帝都的南大门,京澜运河贯穿沧州全境,往来商船莫不从此地经过,除开头首两端,几乎有着整条运河上最为繁华的港口。江面上薄雾蒙蒙,隐隐有商船破开大雾,往来航行。靠江的小亭上,铜炉火锅咕嘟嘟地沸着,腌制好的酸白菜涮洗一遍,混着辣椒做成酸汤锅底,新鲜晶莹的鱼肉下入其中,滚上两圈便烫作诱人的乳白,飘香四溢。马蹄由远及近,冲到亭前。嗤!骏马喷息。来者一身箭袖,翻身下马,满脸热汗,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大人,幸不辱命!探得梁大人科考结束后自帝都出发归乡,以宝船速度,预计三天左右即可抵达沧州,届时大人便可邀他一叙!”“大善!”风亭内的中年人肉眼可见的欢喜,放下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亲自给来者添置碗筷,“辛苦你了,一路奔波,想必腹中空空,来来来,快尝尝这刚好的酸菜火锅!”“这……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大人无需这般客气。”“欸,沧州人杰地灵,你我日后说不得仍有合作,莫要如此拘谨,坐下陪我说说话,谈谈帝都见闻,老夫四处游历修行,许久不曾到往帝都,尚不知变化如何。”“多谢大人!”来者觉得不是客气,往来帝都探个消息给一千两,端是财大气粗,他有必要服务好雇主,索性收下银票,落坐对面,抄起筷子撩起鱼肉,“不知大人想了解些什么?”“你尚未说梁大人如何到来,且要是经过这沧州大港,假使他不靠岸补给,我该如何从这满江的大船中,辨出何处是他?”“害,瞧我这记性,关键的事忘了说。”来者擦擦嘴,补充道,“此事好认,我此次前往帝都,听得梁大人当了武举教头,陛下特赐宝船,一十二丈有余,宝船用小造化木,通体无缝,颇为少见,途经此地,大人派人留意,一眼便能认出。”“那你可知船上有何等人物,我好设下同等数量的宴席,以免失礼。”来者不觉奇怪。梁渠一朝成名天下知,有想要打探行踪,行交好之举的大人物再正常不过。旋即说了所见所闻。“原来如此,师门中人……”中年人食指叩动石桌,紧接着又问上几个问题。聊了聊。似乎觉得雇主挺好说话。“大人,其实我也有一个问题。”“问。”“您既然要设宴,何不直接让我去帝都送请帖呢?甚至要私下打听梁大人的行程?莫非您二人为故交,想要给一个惊喜?”半晌。“大人?”啪嗒。竹筷砸落地面,沾染黄土。灰蒙蒙的雾气扩散,裹挟着一团淡淡的血雾,消散到江面之上。小亭之中,又仅剩下一人一锅。哗啦啦。鱼群躁动,争相夺食,可吞吃半天,吃不到半分渣滓,好似只有香味,不见食物。筷子敲敲锅边。中年人抬手摄来银票,叠好放入怀中。“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焉能算故交?” 第七百一十一章 真假难辨 “提领,南直隶急信,大吉啊!”平阳府河泊所。冉仲轼冲进三楼书房,拍下文书,欣喜若狂。“大吉?”徐岳龙腾得立起,打开册页。鬼画符般的文字下方清清楚楚写着即刻启程,有胜无负。眉头渐渐拧结。“二月中,南直隶回信尚且写明小凶,怎地一个月过去,突然大吉?”冉仲轼说:“莫非敌人内部有变故?恰好让南直隶捕捉到?”“哪会如此简单……占卜之道不可全信,有个三四成便了不得,咱们未有变化,南直隶能直接卜到鬼母教的动静不成?既然有此能耐,何必单独设个府?”冉仲轼同样不解。他们不变,南直隶给的占卜从小凶改到大吉,分明是鬼母教的动作让捕捉到。“不妨问问新任的录事参军?”新任录事参军?徐岳龙愣了愣,一时间没想来哪位人物。“蛙公?”“呱!”老蛤蟆挠挠肚子。……水陆图翻转一角,哗哗作响。向长松好奇,凑上前瞥一眼,见獭獭开用爪子往某个点上扎出小孔。“快到沧州了?”“两天半出头,差不太多,也是一个风水宝地啊。”曹让靠上船栏,“听说凡有经过沧州的,不管黑道白道,也不管水运路行,统统要撤下旗帜,悄然而过。否则不管你多大名头,多好身手,全会栽跟头,不知真假。”“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说法?”向长松不解,“咱们来时也没见蓝先生撤旗啊。”“因为强龙不压地头蛇,沧州是南北水旱交通要冲,为北方大州大府商品流通的必经之地,官府巨富的走商要道。”曹让手指南北大江,“靠此吃饭,有能耐的人特别多,至于来时不撤旗……咱们来时坐的金叶船,属王道,当然不一样。”“要不要靠岸瞧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刚否决提议,“帝都出来两天,何需补给。”众师兄闲谈。梁渠眺望水泽,正欲插话玩笑,忽地心脏骤停,紧接着涌出几分高空失重的无措和心悸,额头贴上船栏。龙娥英感知敏锐:“大人?”“无事……”异样感来得快去得快,眨眼功夫,仿佛从未出现。梁渠吐口浊气,觉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忽地想起什么,口干舌燥。“娥英,心血来潮……是什么感觉?”“不曾体会,听长老说个人表现不一,或心悸,或心痛,或虚弱无力,或脾气暴躁,更有甚者会涌出莫名食欲、情欲,好像人之将死,要吃饱饭,传承下血脉子孙一般。”龙娥英不傻,暗暗握住剑柄戒备,“大人适才心血来潮?”梁渠听得心惊肉跳。真心血来潮?狩虎境的心血来潮,多半为至亲意外死亡,亦或自身将遇危险。且不比宗师,武圣之境。狩虎心血来潮时,往往事情已经发生乃至就在下一刻!师父出事?仇家上门?念及此处。梁渠神经紧绷,燃起金目,伸手握住自己腰带,里面塞着不少东西。师父给的木牌,保质期一个月,已经无用,距离黄州离去有好几个月,银光暗淡。老和尚的金身小令,勉强能用,有两枚。兴许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和尚说保质期一个月,梁渠实测有好几个月之久,少说一季,只是一个月前后效果为最佳,往后会有些许衰减。此外圣皇给的云雷衣,特性缘故,保质期不明。越王给的玉牌,保质期五年,里面藏着武圣一击。虽不知为何会心血来潮。以防万一,梁渠左手捏住小令,右手去握玉牌。指头碰指头。空空如也。“去岁,威宁侯获封宁江,自帝都一路南下,招兵买马,用几根拓印一丝意志的汉白玉柱测验天资,唯独来到平阳府,却给出一块玉牌,据说里头藏着武圣一击,瞧着倒是平平无奇。”咕嘟!梁渠咽口唾沫,冷汗汇聚,顺着脊骨流淌而下。强烈的恶意如针刺般凿穿血肉,直直钉到心脏之上!陆刚、徐子帅护住众师弟师妹,龙娥英侧身半步,挡住梁渠。两方人马中央。青衣的中年人飘然独立,手掌中翻转着一块羊脂玉牌。谁也不知道对方怎么上的船。然只一眼,场内人的心头就在狂跳,嗅到了极为浓郁的危机。中年人随意而立,却好似一座高山险峰,平生出压抑之感。宗师……龙炳麟轻轻吐气,自舱内走出:“阁下,不请自来……”“炳麟!闭嘴,轮不到你说话!”梁渠暴喝打断,按住龙娥英肩膀,将她拉拽到自己身后。青衣人放下玉牌:“你倒是警觉,心血来潮?”“前辈!你我二人可曾相识?不知梁某可有得罪之处,又可有弥补之机?”青衣人背过双手:“告诉你倒无妨,我姓宁。”姓宁?梁渠大脑飞速运转,记忆里兀地跳出一只气球贵宾犬。宁朝清的爹??陆刚等人同样回忆起庐山五老峰上遭遇,埋伏师弟不成,四肢皆让龙人捏废,不由吞咽唾沫。“想来你们已猜到,不过无需紧张。”宁公才抬手安抚,“你虽杀了我的儿子,但私生子罢,本就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寻个女人再生便是,你身后的女娃便很不错。”梁渠面皮一紧。“呵……倒是上心,今日老夫来并非为子报仇,告诉我,你那白猿朋友在哪,留你一具全尸。”冷汗津津。梁渠正欲张口。唰!双脚离地。失重感涌上心头。宁公才张开五指,牢牢捏住梁渠头颅,提到半空。梁渠试图反抗,可根本无能为力,青衣人的小臂好似铜浇铁铸,撼动不得分毫。“力气倒是不小。”宁公才感受到手臂上的蛮力,反手握紧。“啊!”“师弟!”“前辈,莫要心急,宁朝清未死,您大可拿我师弟去换!”徐子帅大喊。宁公才全无理会:“白猿在哪!?多说半句无关废话,老夫的手指便下捏一分,你若不怕死,倒也无妨。”他张口吐息,一抹灰雾凭空浮现,整个甲板静静的消磨出丈许大洞,一直贯穿船底,江水汩汩倒灌。众人心头大跳,后退散开。“销魂蚀骨风,老夫神通,宗师以下,任凭你手段通天,沾之即化作一滩血水浓雾,神仙难救,你不怕死,船每沉没一尺,我便杀你一位师兄……”梁渠眼睛让手掌捂住,根本看不到外界情形,却好似痛得失了心神,无动于衷。宁公才眉头微皱,灰风倒卷陆刚。然不待灰风触及。轰!天地晃动,江河开裂。所有人脚下一空。整条大船直直沉没入水!浪花层层叠叠,溃向东西。“哼,好不老实!”宁公才飘落到水面之上,踏水而立,未去理会落水众人,五指悍然捏下。砰!金光溃散,碎裂纷纷。颅骨咔咔作响,剧烈的痛楚贯穿大脑,但趁金身坚持刹那,梁渠强忍神智,抬手摸向后腰,抽出一枚巴掌大的玉牌。宁公才动作一顿。船只沉没他没愣。梁渠藏有其他宗师手段也没愣。但望着和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玉牌。他愣住了。歘!玉牌碎裂。天地之间。银光大作。一抹银环无限扩张! 第七百一十二章 遇伏 天地间光芒骤亮,盖过天边红日。蒙蒙的晨雾驱散一空,两岸行人无不闭眼。陆刚等人只觉得视野内光芒万丈,其后无所见,无所闻,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腰身让什么东西咬住,快速移动。水底。肥鲶鱼,圆头等兽咬住陆刚、徐子帅等人疯狂摇尾逃窜。小蜃龙吐出蜃虎和雾兽助力,紧忙拉高飞蹿。半晌。光芒溃散。水潮翻卷倒涌,江河弥合,半截桅杆斜坠沉没。梁渠颅骨之上五指未松,剧烈的喘息自耳畔回荡,血水独有的味道涌入鼻腔。“嗬,嗬……”宁公才披头散发,满额冷汗,鲜血和内脏稀里哗啦的坠落水中,晕染作大团血水。自胸膛往下,他的整个下半身连带左手小臂全部切断,平整光滑,只余下横膈肌往上的半个上身和捏住梁渠头颅的右臂逃过一劫。鲜红的心脏让血管吊着不曾坠落,垂到胸腔之外剧烈跳动,像是绑着一根粗韧的橡皮管,上下起伏。“好本事!好手段!”醒悟过来的瞬间,宁公才双目赤红,五指悍然捏合。颅骨开裂,口鼻飙血。砰!又一道金光破裂。值此间隙。一模一样的步骤,半条左小臂让水流触手卷着送递到梁渠手中,第二块玉牌白得有几分耀眼。宁公才大惊失色,知晓玉牌厉害,当即松开梁渠,探手去抢。梁渠借此机会终于摆脱控制,水流甩动,奋力丢出断臂。宁公才右掌拍水,高跃而起,当空抓住自己小臂,再回头,梁渠早已坠入水下,如江河入海,消失无踪。“找死!”宁公才眸光发寒,张嘴吐出大片灰雾,消磨玉牌,其后如遮天蔽日的蝗虫群,追赶逃遁水兽。灰雾风驰电掣,追不上有神通的梁渠,却轻松追到诸多水兽。蜃虎和雾兽适才赶来帮忙,眨眼间让吞噬一空,炸成白雾。尤其獭獭开一家,游得稍慢,眼看灰雾要碰到屁股,骇得夹紧尾巴,拼命蹬腿。性危命急。梁渠金目横扫。霎时间,江河内无数鱼群宛若暴动,舍了命地涌现阻拦,大蓬大蓬的血水氤氲溃散,刮起一阵猩红血海。一时间竟是用生命拦住了灰风步伐!宝船倒扣,泥沙纷扬,肥鲶鱼等兽抓紧时间逃窜。整个水底乱作一团。宁公才愈发狂躁,反手击水,半个人如离弦之箭向梁渠轰来。水浪冲天,翻滚的暗流推动宝船后退数丈,断裂的栏杆旋转上浮。妈的!梁渠真想破口大骂。一个脑袋一只手,连心脏都吊在外面,居然还死不透!白龙狂舞。灰风转向包裹。宁公才奔袭俯冲之际,肋骨层层张合,将心脏重封入胸腔,血肉蠕动生长,暂时锁住仅剩的肺叶和心脏,勉强提上一口气力。然等要追上梁渠的瞬间。唰!一个扑身纵跃,梁渠竟凭空跳出了灰风的包围圈,来到外界!神通?宁公才瞳孔骤缩,他怔了怔,似乎想明白什么,转身朝远处的水兽追去。梁渠五指捏合。千万吨水流化作长龙锁链,奔涌环绕。整个运河中心出现一个巨大旋涡,中心正为追击的宁公才!轰!宁公才反手一掌,整个水底如地龙翻身,旋涡歪曲,溃散大半。然不等乘胜追击,打散旋涡,气泡涌浮,水流竟是提前撤开,让他第二掌的大半力道挥洒到了空气之中。抽水马桶!只要不会飞,任凭能耐通天,一样无从借力!镪!涡刃混杂入水龙卷同肉体碰撞,撞出金铁之音。有了第一刀,后面的涡刃源源不绝,好似化作水刀杀阵,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河底大战惊天动地,搅风搅雨,水面更是浮现出方圆百丈,直径数百米的血色旋涡!旋涡之中,罡风肆虐,魔人一闪而没,不消片刻,炸作漫天精光。“逃,快逃,龙王发怒了!”“快跑啊,快跑啊!”“快去请沧州知州!”江上水夫惊叫连连,急忙调转船舵,来不及的更是跳船而逃。“好硬的肉身!”梁渠面色凝重。万道涡刃斩下,竟同蚂蚁啃咬一般,浅浅擦开一层表皮!如此情形,怕是再来十万刀方能奏效!幸得伤势严重,真罡出现即溃。“阿威!”手腕上始终不动的阿威吐出毒液,混杂入水枪之中,狂飙着投入龙卷,疾射而出。宁公才要避,可原本灵动的水流,突然化作凝滞的胶水,猝不及防间将他拽住。刺啦!水枪在龙卷的加速下,精准无比的刺中适才愈合的胸腔,毒液顷刻间渗透体内。噗!内忧外患。宁公才吐出一口鲜血。“再来!”梁渠远远吊着,投射水枪,绝不让宁公才出水乃至靠近。对方只有一只手,唯一能有效发力的也只有一只手,偶有奇招也震不散这为他一人打造的血漩涡!“呼!”水枪如龙,撕咬血肉。梁渠气喘吁吁,头痛欲裂,体力更是飞速下降。水枪和涡刃的使用尚且还好,但若用水牢限制住对方行动,便会有明显的力竭之感。然而眼下的他一刻不敢放松,拼命从骨血里榨出气力。不知过去多久,水流感知内,宁公才的挣扎越发轻微。梁渠没有收手。见到看到的太多。留不得活口!……一刻钟后。浑身表皮像香蕉一样剥开一层的宁公才浮出水面,两只眼睛黑漆漆,失了眼珠,胸腔下烂成肉糜。肉糜下,死而不僵,蜷缩成拳头大的心脏抽搐似的小幅跳动。冬日的芦苇丛中。龙娥英、龙炳麟、陆刚等人急切观望。忽然间。水泡浮出。哗!梁渠摇摇晃晃地自水中走出,张了张嘴,跌倒岸上。……沧州府衙,知州适才用过早饭,翻开政务册页,便听得门外嘈杂,郁闷地放下纸张。“来个人去看看,外面为何喧嚣?”不等吏员出门询问,沧州大捕头抢先冲进厅堂,以头抢地。“知州大人,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着急忙慌的,出什么事了?”“一刻钟前,京澜运河上忽现百丈血漩涡,惊骇百姓,属下得知情况,即刻领人去探,历经……”沧州知州猛拍惊堂木。“说重点!”“梁渠梁衡尉,我朝最年轻的狩虎大武师在咱们沧州运河上遇伏了!袭击者疑似鬼母教宗师!”“什么!?” 第七百一十三章 福大命大 “狗东西,你他妈不早说!”沧州府衙,知州跃出长案,飞身一脚踹开捕头,冲出府衙。“备马!备马!”……“老龙王发怒了啊,血江,血江,恐有大患!”“早说不能挖江不能挖江。”“胡说什么?不挖江,你个老东西能吃上这口鱼肉饭?早饿死到犄角旮旯里了!”寒风朔朔,泥沙翻涌。满江的枯木死鱼漂浮,水鸟收翼探爪。百姓嘈杂议论。放眼望去。清澈的京澜运河中央污黄了一大截,血腥冲天,经久不散,零星的铆钉箱子腾浮出水,起起伏伏,仿佛脱去衣裳的美女,惹得胆大的修行者不顾冬日冰水刺骨,哆嗦着骨头,淌河哄抢。他们可瞧得真真切切,船是好船,带的货必不一般,抢到一个箱子那就发财了!然不等箱子拖上小船,抱游上岸。啪!鞭梢炸响。人影纵掠至江心,抬手挥鞭。一鞭子甩下去,抽得抢夺者皮开肉绽,哭嚎放手,不等箱子落水,鞭子再出,卷住木箱落入手中。岸边百姓哗然。“李家的李晓燕!”“好飒的妮子,跑来凑这热闹?”“狼烟武师也来抢箱子?莫非船上真有金银财宝?”围观者心思百转,目光之中生出异样。“放肆!”“我看谁敢乱动?!”两道喊喝炸响天穹,如洪钟大吕,荡散河面小船。噗通,噗通。淌河好手捂住耳朵,头晕目眩,倒头栽落。眼尖者一眼认出。“李家主!王家主!”来者正是沧州的两大宗师家族家主。李觉宗、王霖春!竟然两家家主齐至?一艘十多丈的“小船”,何德何能引来沧州大族家主?王霖春全无解释之意,雷厉风行:“王五,你去领一队手脚干净的打捞好手,将梁大人的宝船打捞上岸,摸清楚些,切莫丢失一样宝物!”“是!”李觉宗紧跟:“李晓燕,你也去!奉知州大人令,凡有无关人等靠近,偷摸取拿,当即押入大牢,另率队人马,封锁上下游,今日沧州段封江!”“是!”两个家族的人围了场,无人再敢放肆,听得封江命令,更是暗暗心惊此间排场。多久不见的大场面。沧州有八大家族,刀枪剑戟,拳脚擒拿各有所长,其中王李两家一拳一枪,几有脱颖而出之势,平日可谓针尖对麦芒,谁都不服谁,今日居然会联手?翻船之人身份恐不一般呐。定是塌天的祸事!与此同时。芦苇丛中,沧州知州邓应申翻身下马,随下属匆匆赶至。三言两语言明身份,龙炳麟背负上梁渠,紧跟快马,送入府衙,寻医师诊治。烟尘滚滚。小吏纵马,驰骋开路。“快快快,让道让道!”……青烟袅袅,火炉氤氲。水盆搭着湿毛巾,梁渠双目紧闭,额头上有残余血迹。医师们把脉的把脉,验伤的验伤。知州邓应申每每看到医师翻转梁渠颅骨,显出那个清晰的五指手印便心惊肉跳。良久。医师擦手。众人围拢上前。“几位医师,情况如何?”“知州大人尽管放心,梁大人脉象平稳,晕厥主要是因力竭和头颅之伤。”“不错,全身并无大伤,唯有颅骨上,有个不轻不重的五指手印……”徐子帅忙问:“这该如何是好?能长回来吗?会不会变傻?”“大人多虑,倘若指印再深几分,少不得留下暗伤,日后刮风下雨,头痛难耐,但眼下情况,实属些微轻伤。狩虎大武师生命强悍,梁大人的身子骨更是世所罕见,堪比灵兵,肯定修养的回来,不会有后遗症,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因杀气入脑,醒来后的数天内,多会头晕目眩,呕吐不止,难以入眠,期间尽量少吃,多喝安神药,多燃安神香,要吃也吃些清淡好消化的流食。”此言一出。众人彻底放心。师弟的骨头觉醒两次,到底够硬。区区杀气入脑。小事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沧州知州抓住衣袖,轻擦前额。大冷天的,给他吓出一身汗来。手脚冰凉。向长松望向一旁双目空空的“血尸”,一个脑袋一只手,浑身上下无一块好皮,血肉糜烂,五脏全无,亲妈来了都不认识。“医师,此人……当真死了吗?”“无力回天。”“心脏虽跳,人却已经死透。生生受了武圣一击,即使避开要害,全身生机仍溃散大半,连宗师残念都难汇聚,体内再中了毒水,遭受连绵创伤,只余半具空壳。”徐子帅抱臂冷笑:“说什么留师弟全尸,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邓应申仿佛有几分难以置信。“当真宗师?”医师颔首:“宗师无疑,虽未入大宗师境,单养出一门神通,可听得诸位描述,却为杀伐凌厉之术,同境界内的好手,梁大人福大命大。”“真是福大命大了。”向长松紧绷的神经放松,跌落回座,再看“血尸”,涌出阵阵恶寒和后怕。宗师的生命力,旺盛到非人之境。纵使失去大半肉身,平衡、发力方式全不相同,气力更是十出九漏,居然仍能凭一只手,打得他们抱头鼠窜……“按此方抓药,一天两剂……”“尽量少下床,多睡眠……”医师们开出药方,陆续告辞。邓应申送别医师,即刻回到书房,填写文书上报,此事要抓紧时间,拖延不得。半个时辰后。沉船让王李两家的青年搬抬上岸,取出船内留存木箱,泼水冲刷角落残留的诸多泥沙。“我去看看船。”干等无用。陆刚转身来到院中,用朝廷留下的三方造化木材,尝试修补。船体中心的空洞大得骇人,整根龙骨中段完全“消融”,万幸灵性未消,能修,只可惜三方木材不太够用,能不能糊住船底尚且难说。獭獭开率领江獭,纷纷开箱,晾干里面的物件。沉得快,捞得快。大多数物件都没浸水,只有部分挨到灰风,销毁无踪,至于少了哪些,需等物资打捞齐全再清点。傍晚。梁渠额头冒出虚汗。龙瑶打湿毛巾,再擦一遍,浣洗拧干。哗啦啦。窗纸橙红。水珠散作十数条,剧烈的疼痛袭上脑仁。“这是哪?”龙瑶惊喜回头:“大人你醒啦!”龙娥英、龙炳麟、向长松围拢上前,解释梁渠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沧州府衙?”梁渠瞳孔聚焦,愣了愣:“扶我起来。”龙璃垫好枕头,搀扶而上。“呼!”梁渠靠住枕头,紧闭双目,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晕。疼。百倍的晕车感,其后有人往后脑上持续不断地猛敲,明明腹中饥饿,偏反胃呕吐的感觉一波接一波地冲刷上来,唯有泽鼎内长气荡漾蓝光之时会好受许多。闭目缓上一缓。“人死了吗?” 第七百一十四章 君位 “放心吧,死透了。隔壁房间放着呢,上岸的时候心脏还在跳,现在跳也跳不动了。”听闻此言,梁渠的眩晕感消解几分,十道重影消去小半,生出几分舒畅。死了就好。死了安生。“有残余吗?”宗师残余颇有价值,不亚于大妖灵性材料,至少能锻造一把顶级灵兵。自己嫌膈应不用,拿出去卖也是极好的。沧州富饶,说不得能就地出手。徐子帅摇摇头:“不太清楚,医师说武圣一击有摧毁敌人精神之效,有没有残余,得放一段时间看看。”梁渠思绪断线片刻。众人知晓情况,也不多话,静静地等。少顷。“天人宗师?”“哪能够啊,寻常宗师,骨龄一百来岁,大宗师也够不上。”梁渠怔住:“只是宗师?”“嗯哼。”徐子帅耸耸肩,“不说天人宗师,换个大宗师来,咱们师门今天兴许就沉江喂鱼了,师父再收弟子,又能从老三开始排。”众人哈哈大笑。梁渠想笑,但一笑脑壳疼,眼前一片模糊,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心头,他缓缓气,瘫倒望着木架子上的繁复花纹。“有没有水?”“师弟莫要灰心,你早晚要踏入宗师之境,一样如此强横,劫后余生,应当高兴才对。”曹让端来温热茶汤,“再者说,今日得见宗师神威,岂不证明师父比咱们想的要厉害不是?”梁渠咧嘴:“倒是这个理!”饮下茶汤,疼痛再消解三分。眼见梁渠能说能笑,大家放下担忧,各自寻位置坐下,打开话匣。“今日也忒险了,吓我一身汗,阿水你那白猿朋友到底什么来头,好大本事,合计鬼母教和蛟龙两方势力全在找?身上藏着龙珠?”龙娥英、龙炳麟望向梁渠。尽管知晓白猿就是梁渠,但蛟龙和白猿之间的“深仇大恨”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二者明面上唯一的关联,只有香邑县斩杀蛇妖的矛盾。可莫说斩条蛇妖,杀一头宗师大妖都不至如此吧?梁渠摇摇头:“今日之事,本质上仍是因为蛟龙要寻白猿罢,此前蛟龙向江淮大泽开出悬赏,用东边的一块地盘,换取白猿头颅,让鬼母教出手,兴许暗地里还有什么其他好处,上回的宁朝清便是如此。”活也蛟龙,死也蛟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顺势大,多做多错,多留尾巴,没有利益,鬼母教能缩则缩,不会主动暴露。瞅那架势。没有蛟龙,宁朝清的老爹肯定不会为自己儿子千里迢迢,候到沧州。但没有蛟龙,他同样不会套问白猿情报,给予转圜之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白猿既是催命符,又是关键时刻的保命符。对方越强,越意味着稳定局面中的好处唾手可得,反倒不会上来给出杀招。父子二人皆死于此因。“至于来历嘛……”梁渠顿了顿,“无论蛟龙化龙与否,只要它正常生长,大致都能强行抢夺淮江的君位。”正常生长即可夺得君位?龙炳麟、龙娥英眸光闪烁。徐子帅等人听不太懂,但听上去蛮牛逼的样子。“你那白猿朋友一直跟着我们?”“前些日子来帝都寻我,送了些宝植来,正好一块回去。”“怎么水下的妖兽全认识你一样?”梁渠稍加思索:“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啧啧啧,说你胖还喘上了。”闲谈少许。沧州知州邓应申,王李两家和其余几家家主获知梁渠苏醒,统统赶到,对梁渠的遭遇关怀一二。人群轰隆隆进屋,十好几人,围得水泄不通,排到后头的都看不清长啥样。香炉内的青烟斜飘。没有鬼母教来这一遭,双方真不一定有交集机会。梁渠撑住床铺,坐高了些。“来时听六师兄说,凡有经过沧州的,不管黑道白道,也不管水运路行,统统要撤下旗帜,悄然而过。否则无论你多大本事,多大名头,全会栽跟头,梁某不信,今日果真栽了个大跟头。”邓应申不清楚梁渠为人,猜不出说的是玩笑话还是打算牵连怪罪,要紧道:“市井之言,当不得真,当不得真。”“沧州再厉害,不过一州之地,焉能同天下相较。”“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梁大人既然站着,又怎会是栽跟头的人?”个个都是人才。梁渠听得有趣,欲继续攀谈。奈何想多说多,脑瓜子嗡嗡地疼。“抱歉,今日实在头痛难耐,先谢过大家帮忙捞船,邓大人和几位家主放心,此事尔等皆受的无妄之灾,谁能料得鬼母教竟舍得派宗师来袭,无法无天,稍后我便书信上报,自不会教朝廷迁怒,调查清楚后,封江之事也尽快放行吧,封久了徒惹人怨。”“梁大人海量!”邓应申很想让梁渠现在就写,免得朝廷的处分先下来,却不敢催促,反复叮嘱梁渠好生歇息,撤步退出房门。房间内安安静静。青烟笔直上升。“时也命也……”梁渠让龙瑶去拿纸笔,自己躺床望天。他忽然想到了陈叔。一晃眼,自己的性命安危居然连全不认识的陌生人都要紧张关切,甚至不是装样子,而是真担心。龙璃搬来小桌,研好墨水。梁渠简单写了一封信,正欲盖章:“我的官印没丢水里吧?”“大人放心,没丢。”梁渠轻轻点头,但很快又想起一件事。时虫!“船上的竹筒呢?”小蜃龙迤迤然从外头飞进来,龙爪抓住竹筒边沿,落到桌面。嘭嘭嘭!竹筒晃动。梁渠松口气。十二个大功,可不能丢。……血河之事发酵极快。一天功夫,全沧州的老百姓全知道了上午沉船之人正为年节期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十八岁大武师梁渠!鬼母教宗师埋伏,但被当场反杀!百丈的血漩涡,正为交战时的天地异象!沧州尚武,民风彪悍。尤爱谈论此间之事,修行之人尚能说得出门道,百姓可不懂,只晓得梁渠狩虎逆伐臻象,真是一条响当当,牛哄哄的好汉子!获许通行的商船知晓其中大事,亦生出庆幸和后怕。武圣手段,宗师发威。好悬跑得快。要是当时离得近些,恐怕要当场化为齑粉。翌日。朝廷获知消息。当日再开午朝大典。朝野侧目。“我就说这小子能耐人,出门就干了个大的。”校场角落,火星飘散,蒙强听得消息,剥开黑炭皮,啃上一口香喷喷的烤地瓜,啧啧称奇。第三日。上使携十方小造化木来至沧州。 第七百一十五章 安抚 咚咚咚!大院内,宝船高高抬架,阴影伸展。橘色的狸猫系着铃铛,踏步晃行,锤声一响,纵身逃窜。陆刚敲下新钉,撬下旧钉,孔洞之中,毛刺缓慢而清晰地绞合生长到一块。小半刻钟。铆钉孔洞消失无踪,拇指摸摸,光滑如境。“梁大人底蕴充实,恢复得很好,三天下来已无大碍,今后吃饭喝水,照常即可,只是四月内尽量避免与人争斗,多休息,少活动,更不要去打熬气力,免得血涌上头,再添新伤。”“多谢医师。”“大人客气,沧州尚武不假,崇侠亦真,自不会让梁大人此等好汉带着伤走。”目睹医师离去,梁渠挥挥手,门外丫鬟传话,一盘盘佳肴上桌,肉香扑鼻。咕噜噜。肚子叫唤几声,梁渠手捧饭碗,爽快吃菜,强烈的满足感涌上心头,吃到一半,口咸油腻,再顺一大口热茶。哈~舒坦!三天,整整三天!终于吃上一顿饱饭!除去吃饭外,其它反倒和医师说的不同。难受就睡觉,睡着了什么事没有。脑袋有伤,头痛难眠不假,可家里正好有小蜃龙,一口白雾下去,梦境都能控制,美美睡上一整天,再配合生生造化长气内的天水朝露,三天内大手印消去九成,不仔细瞧压根看不出。区区宗师,不过如此,只能让他饿三天!吃喝正酣。“小子,胃口很好嘛,半点瞧不出和宗师打过一场,呦,菜式不错,怪香的。”“徐叔,蓝先生!”徐文烛和蓝继才推门而入,梁渠放下碗筷起身,立马吩咐丫鬟再添碗筷。“诶诶,不用,讲个玩笑话,你吃你的。”蓝继才搬张凳子坐下,把出门的丫鬟叫回来。徐文烛颔首:“安心吃饭便是,吃完再谈,不急一时。”两个熟人长辈,犯不着假客气。梁渠坐下继续。半晌。两口茶水消去菜味,梁渠端正姿态:“徐叔和蓝先生怎么来了?”“嘿,明知故问,沧州又不远,你闹出那么大事,以狩虎之境倒伐臻象宗师,好大威风,科举风头没吹起来,便让你给压下去,满朝文武无不侧目,朝廷能不管?陛下当天就派了我和徐将军跑腿,专程来看看你。此外听说宝船让打沉了,给你带了十方小造化木修船,一颗上好的生机丹,一颗能消宗师神韵的安神丹。”蓝继才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小瓶,敲到桌上。生机丹养血肉。安神丹养精神。修行到狩虎,精神与气血相融,一招一式之间带有强烈的意志影响。有时不去除伤口处的精神意志,伤口会好的非常艰难,所谓杀气入脑就是这么个道理。故而有丹药,专门针对此等附着神韵,不过有天水朝露的特性存在,少许杀意已经消除的差不多。梁渠望着两瓶丹药,收到怀中。以后有机会再用。眼下只是疗伤药,算不得奖励,自己干掉一位宗师,必然有其他好处。搓搓手。“蓝先生,还有什么好东西,快快拿出来吧。”蓝继才反问:“你想要什么?”梁渠愣住。半晌。“没有奖励?”“没了。”“没了?”梁渠以为蓝继才开玩笑,再望向徐文烛。徐文烛轻轻拨动茶盖:“朝廷打算计你二十个大功,除此以外,确实没有别的了。”梁渠神情放松。二十个!爽了。手上有粮,心中不慌。宰一个宗师,比去年一整年挣到的都多,“满载而归”啊!“蓝先生,这不是有吗?怎会说没有奖励?”蓝继才问:“你没有其它想法?”“小子该有什么想法?”梁渠纳闷,“二十个大功,放帝都不知能换多少天材地宝了。”“你倒想得开。”徐文烛失笑,“今日我们来,一方面来看看你有无大碍,另一方面,其实是作为长辈来安抚你的,让你暂且忍耐两月,装病两月。”“安抚我,忍耐两月?装病两月?”梁渠不太懂。安抚啥啊安抚。大功哐哐给不就行了?何况装病……他莫名想到苏龟山,生出几分不妙。徐文烛道:“你是我大顺英才,遭歹人暗杀,本该给个说法,不止是对你,更是对天下人。可惜,此事要是北庭和南疆人所为,倒也简单,施压索要赔偿便是。上上下下,凡有涉及密谋之人,统统交出来偿命,偏行事之人是鬼母教,且本质上为江淮蛟龙所为。”蓝继才补充:“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鬼母教压根没有庙……”梁渠明悟。鬼母教本就是没有基本盘,全靠吃老底,躲到大泽上的丧家犬。朝廷真要有办法整治,不至于留到今天来温水煮青蛙。“朝廷能卜算,用宗师残骸,应当能寻到对应的鬼母教支脉,也算对外头有个交代吧?”兴许版本落后,太久不升级。大顺的经天仪手段要比鬼母教的高明不少,以至于梁渠印象里,只要抓到足够分量的人物,基本都能有效反制,一逮一个准。“今天几日?”“四月二日。”徐文烛手指轻点:“那算算时日,大概已经除了……”“啊?”“去年你抓到宁朝清,平阳府河泊所顺藤摸瓜,收获不小,大致摸清楚了对方所在方位,本就有动手之意。只可惜此支脉实力颇强,出动兴许会有不小损失,碍于稳妥,河泊所按兵不动,等待时机。而今年二月末,南直隶卦象突然有变,小凶改为大吉。”卦象突变……梁渠脑子转过弯来。“鬼母教中的宗师来沧州了?”“没错,正常而言,鬼母教宗师变动,我们算不到,算不出,奈何来者恰好是宁朝清的父亲,有血脉纽带,冥冥之中的变动让南直隶通过宁朝清逮着了。”“胜负与否的消息还没到,但平阳府河泊所收到情报,绝不会无动于衷,南直隶一书两份,是同时发出的。”这就让一锅端了?梁渠挠挠头,觉得不可思议。稀里糊涂的,好像鬼母教有三个支脉让除掉。且小凶变大吉。合计里头晦气全让自己挣了?“鬼母教支脉已除,唯一能讨要说法的,只剩下江淮蛟龙。”徐文烛给自己倒上一壶茶,“你会遇袭,归根结底是因为蛟龙开出悬赏告示,奈何蛟龙不比鬼母,水中巅峰妖王,距离化龙仅差半步,且明面上没有把柄,想稳妥对付,只能等两个月。”两个月……梁渠福至心灵。“等到今年夏季,出海船队归来?” 第七百一十六章 人世间的太阳 徐文烛讶然:“你自己猜到的?”“去帝都的两个月里结识了不少俊杰,有个叫陆贾的人猜的,他说出海船队可能因为我年初招来的海商,提前回来,两相贸易,正好对上两月之后。”“陆贾……”徐文烛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望向蓝继才。“天舶商会陆理事的儿子,三儿子吧好像?”“蓝先生好记性,正是他!”“陆理事……年纪轻轻,人挺聪明,像他老子。”徐文烛放下茶盏,“他猜的不错,出海船队按既定计划,本该今年年末,乃至明年年初回来,但因你招来海商,朝廷十分重视,陛下提前小一年发了召回令。”一件事。两位武圣为我而回!梁渠胡思乱想。“南疆,北庭的镇守武圣不可妄动,只能增多,不得减少,帝都和南直隶的武圣可以动,但平日本就作为南北补充力量,难免引人注意,惹出意外变化。唯独出海武圣不同,平添助力。所以朝廷让你忍耐两个月,只是两月内,朝廷丝毫不动,太不像话,故而需你对外宣称伤势严重,要好生修养。两个月后,你‘养好伤’,届时二圣回朝,平阳府内拉上越王,三圣齐至江淮大泽,蛟龙必须吐些东西出来!”碰上宗师,杀气入脑致使精神恍惚,修养两个月很正常。养好再找讨要说法也很合理,毕竟先关心自家人。林林总总。梁渠眸光大亮。“徐叔,这里头……有我的事吗?”“有,计功而行赏,程能而授事,陛下说了,蛟龙给了说法,准许你从中任选一物,造化大药亦无不可。”造化大药!足令武圣获益之宝药!梁渠心脏砰砰直跳,一时间血涌上脑,又开始疼痛起来。背靠大树真不赖。蛟龙如灼灼烈日,晒不到树下的小草苗。熏香袅袅。静等梁渠消化完好消息。徐文烛开口道:“我今日前来,也不单是向你说明此事,另有一要事,陛下想问你。”梁渠恭敬神色:“徐叔请问。”“你那白猿究竟怎么个事?如此兴师动众?”蛟龙割地,乃至鼓动来鬼母教宗师,可谓下了血本。世上三真龙,唯江淮最强,断档式的强,其中自然不是平白无故,而是真龙里,只此一位熔炉水神!窃取君位,炼化遗泽,化作真龙,晋升熔炉。天下地上,再没有如此清晰明确的修行道路,按部就班的行路即可。一百二十年期限将至。不说蛟龙,换做其他水兽,必定一门心思的投入其中,再不理外界春秋,暂时吃亏亦无大碍,哪会节外生枝。除非……白猿的存在本身,威胁到了蛟龙踏入熔炉!然如此更匪夷所思。一头大妖不到的水兽,焉能威胁到将入熔炉的蛟龙?此外,年节后,朝廷同北庭比武,梁渠最后一枪颇有说道,竟能斩碎大黑天神。本人说辞——白猿教的。“不好说倒也无妨。”梁渠摇摇头,敏锐地觉察到这是一个机会,将此前面对师兄师姐,所谓白猿顺利成长,能挤掉蛟龙江淮水君之位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并且做了额外扩充。“白猿有个主人,兴许也可能是朋友,名为川主,我的那招枪法正为川主传给白猿,其后白猿教给了我。”川主?好大名头!徐文烛眉头皱起。他对比武时的一枪有印象,精彩绝伦。蓝继才默默书写下川主二字,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像虚构。白猿真要能得江淮君位,今后必为熔炉。若为主人,川主该是个何等手段?徐文烛食指扣动桌面。“熔炉之上,真有化虹不成……”熔炉。化虹。梁渠心头微动。四关七道,踏上武道之途他便听得胡师兄讲过,夭龙之后尚且有熔炉、化虹。弱小时尚且有听说,修行境界高了,此两道境消息反倒少之又少,旁人指代时更会生出三分敬畏。“徐叔,熔炉、化虹,究竟什么样子?”“熔炉……”徐文烛仰头望天,“小神仙也,人世间行走的曦和,可搬山、可断江、可太阳不灭,熔炉不死,当世之顶峰,且手上必证得一位果。”“何谓位果?”“不知道。”徐文烛摇头,“我只知晓,龙君有水神之称,并非单纯的世人推崇,而是确确实实如此,水中神明。”难道是权柄?龙君居然是熔炉?梁渠虚心聆听,暗暗记下。“化虹呢?”“熔炉我尚知晓的不多,哪来的化虹消息?单按典籍记载,所谓化虹,可轻易化身万里长虹,精神决定肉身,不死不灭,不老不衰。上天显化作日月,下地显化作山河。我只觉书中描绘太夸张,世间应当没有化虹存在,兴许熔炉前面暂且无路,单由人杜撰出了一个美好愿景罢,怎么夸张怎么来。”梁渠目露震撼。万里长虹。修行真能修成这幅模样?特娘的还是人吗?“我师兄以前跟我说,昔日有霸王断一国气运,化虹成就武神,是真是假?”“此说法我有所耳闻。”徐文烛摇摇头,“时间太久远,记载模糊不清,兴许为后人夸大,当不得真。”“好吧。”徐文烛瞥上一眼,叩动桌面。“余少时好高骛远,偏爱观阅强人逸事,夜夜翻读,作话本,岁数大了些才明晓,旁人之事,终究与己无关,行路的,爬山的,仍是书外的人,听多见多,反会望洋兴叹,观山腿酸。”被点了。梁渠挠挠头,不好再问,转头谈及自己称病该如何回去。“坐船回呗,十方木材够你修船的了。”蓝继才道,“我来时给你算了一卦,此去回家一路顺风,安然无恙。”“我走时蓝先生给我算了没?”“咳咳……”蓝继才掩嘴咳嗽,“占卜之道,不可全信。”“此行我与你一同南下。”徐文烛道。梁渠大喜:“多谢徐叔!”“哦对,此前在帝都,好些夫人托我带东西回去,可能丢了一些……”来时胸脯拍得响当当,转头出现这档子事,真不太好意思。“猜到了,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把剩下来的带回去便是。” 歇一天 .la兄弟们。本月第二次假。《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歇一天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七百一十七章 宗师残余 天光晦暗,江面波涛汹涌。数百艘小舟冒着冷风,遍布江面。凫水好手腾水换气,憋着紫红的脸,再一猛子扎下,徒留泡沫飘转。这些好手个个有奔马实力,放到沧州大小帮派、武馆,运作得当,那也称得上是小头目,如今却受到家主、头领命令,统统放下手头事宜,大冷天的,跑来运河上打捞沉船物件。四月初不比严冬时的一二月,转暖许多,可下了水一样能把人冻得直哆嗦。“欸,大人物跺跺脚,挥挥手,咱们这些小人物全跟着遭罪受,灰尘似的飘到百里之外。”“人家十八岁天下第一,你十八岁苦哈哈的给人跑腿,有什么办法?”“嘘,你们两个,少说几句,多干活吧。”船老大往火炉里添加柴火,“早干完早休息,今年天暖的够慢的。”“一条大河往南走,头两天寻不到,现在更没法子。”“今日单捞上两箱……”“再找不到,怕是难寻,大抵全冲到下游去,或让外地乡民捡到。”不止水夫,沧州各级官员立到河岸私语交流,主簿挨个清点箱子数目。按照梁渠所言,贵重物品合计该有三十六箱。船只打捞上来时,丢了一十二箱,现今上千号人,多头水兽寻遍上下,三天接近四天,单打捞上八只,另外四口不知所踪。此外,另有一贵重之物,始终不得……“大人,大人,找到了!我找到了!”喊叫由远及近,引得嘈杂。沿途小船伸出竹竿,试图搭把手,全让青年拍开,一门心思地往前游。州判岸边眺望,见到青年手中捏着的霜白脚掌,精神一振。“拖上来!快拖上来!”青年愈发起劲,摆臂划水,朝岸边游动,待得上岸,猛力拖拉出半截尸体。哗!水流流淌。带上岸的竟是一具发白尸体!州判却双目放光。只因尸体单有半截,断面光滑整齐,自胸膛以上完全消失不见。零星的两条小鱼从胸膛内蹦跳跃出,嘴里扯着肠子,凶猛非常,偏无论如何撕咬不烂,坚韧非常。闻得见,看得见,吃不着。青年哆嗦着身子:“州判大人,小的先前下水,见河底围了好些大鱼、老鳖,密密麻麻,争斗不止,凑近一看,淤泥里头便藏着这具尸体,咬不烂,撕不破,心想这便是大人要寻的宗师残骸!”主簿问:“你从哪找到的?”“上游!这具尸体没有顺流而下,而是在上游,上千号人三天没找到,小的便猜,兴许是争斗之时,让血旋涡给卷到上游去了。”“好,你猜得好啊!”州判亲手捧起桌上的十六锭大宝银,一股脑塞到青年怀中,“该赏!拿去,拿去!八百两是你的了,来人,给他披件衣裳,领去烤火。”“谢州判大人!”青年磕头狂喜。州判安抚众人继续打捞,其后差人抱上尸体,跑去寻知州。少顷。徐文烛合上茶盖:“干得不错。”邓应申躬身作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尔。”“此事大可放心,邓知州处理妥当,梁小子亦无大碍,宁公才如何来的沧州,三法司亦大致调查清楚,挨不着你。”徐文烛按住知州肩膀,不等回应,挥挥手,自有人上前拼凑宗师残骸。龙炳麟推动“轮椅”,好让梁渠挪近观察。既然装病,自然要贯彻到底。木桌上。剥去一层肉皮的上半身,泡的发白的下半身。两相拼凑。冥冥之中忽有少许异样生成。正待此时,本该停止跳动的心脏兀得抽搐一下,竟又开始轻微搏动!“这……”徐子帅,向长松等人齐齐后退,惊骇无语,脑海中再度回忆起被支配的恐惧。梁渠瞳孔放大,望向徐文烛和蓝继才。“不必惊慌,残余凝聚罢了。”徐文烛面色不变,显然不是第一次见此等场面。“百足之虫,三断不蹶,宁公才的精神早已泯灭溃散,但他的肉体不算完全死去,附着其上的溃散精神丝丝缕缕的汇聚起来,便会引得肉身做出回应,诸如心跳、抽搐,但再多也做不到。”“怪哉……跟蛇一个样!”“嗬,蛇算什么,宗师可远远不止。”蓝继才嘿嘿笑,“我记得有宗师死后半月有余,新娶的第十一……十二房小妾吧,半夜钻进灵堂棺椁,天亮出来,九个半月后诞下带把子嗣,家里主母倒是个好说话的,碍于颜面,分出了好一份丰厚家财。”龙炳麟、龙娥英目瞪口呆,怔怔无言。徐子帅挠挠头:“时间倒对的上,真是他的种?宗师要诞生子嗣不容易吧?听说到了宗师之境,运气好得几年方能怀上一胎。”徐文烛笑了笑。“谁知道呢。”“出来了!徐将军!”桌面上。继心脏搏动之后,淡淡灰雾升腾,悄无声息的腐蚀桌面。销魂蚀骨风!神通再显!徐文烛抬手一握,灰雾丝丝缕缕地聚拢。蓝继才趁势上前,往陶罐底部涂抹了一圈奇怪的金色油脂,灰雾顿时受到莫名吸引,主动往罐里钻入。难怪宗师残余危险异常。梁渠瞧得真切,残余漫无目的地释放灰风,稍有不慎沾到几分,必会死个干干净净。三日一晃而过。最后一缕灰风让陶罐摄走,罐内蒙蒙灰雾翻涌,挣扎难出。“质量堪忧啊。”蓝继才目露遗憾,抬手拍拍罐子,一张狰狞人脸浮现罐口,却仿佛让无数双小手拉住,摆脱不得。梁渠问:“蓝先生,这份残余能值多少钱?”“一两万吧。”“黄金?”“白银!”梁渠大失所望,他的假牌子,顶级的羊脂软玉,好歹能值个几千两呢,宁公才的残余竟如此拉胯。“怎会如此廉价?”“没办法,谁让你用了武圣牌子,精神不止溃散,湮灭的更多,残余的质量和数量全不太行,幸亏自带的神通不差,杀伐之术,能有溢价,不然一两万都没有。”“骨头和血肉呢?”“充公,归钦天监占卜用。”“充公?”梁渠目露怀疑。蓝继才翻个白眼:“二十个大功,候到夏天再送一份大造化,合计宰个宗师,天底下好处全让你小子占了是吧,美的你,残余我也要拿走!” 第七百一十八章 先问问录事参军 宝船甲板,波光流转。江獭胸膛贴地,重新附着气味。獭獭开夹个小册子,前后巡视,肥鲶鱼对着船底敲敲打打。各处船舱尚未完全修好,但船底已经填补完成,桅杆也已接续,可以继续航行。经此一遭,梁渠只想早日回到自己的大本营。“少了三口箱子,重要书信没少,全放到暗格里,没湿。”向长松说。“冰窖打个对穿,牛羊肉全泡了水,不知道能不能吃。”“洗洗没什么问题,又不是洪水,河里干净着呢,以前平阳镇上人家洗菜,好多全河边洗的。”“那东西丢的不多啊。”“也不一定是丢。”梁渠摇摇头,“阿肥它们一样去找了箱子,全没找到,兴许是当场让灰风消解了。”鼓鼓囊囊的书信、丹药之类,皆属于贵重物品,不能马虎大意。故而梁渠事前全单独放到静室暗格之内,船沉的时候一个没少,甚至暗格的密封不错,没有泡到水。找不到的三个箱子里,大多为一些衣裳,荷包乃至生活用品,心意大过价值,实在丢了没办法。亏损不大。“有劳邓知州费心照顾。”“梁大人客气,此次教大人受惊,实属沧州上下大意无措,余知晓行程,早该安排人迎接护送,日后再来,定扫榻以迎!”……江淮大泽,浮岛之上。淡淡黑烟翻涌流淌,凡有流经之处,树木枯萎,鱼虾腾浮,一片生灵涂炭,了无生机,便是天上的飞鸟沾染,亦直直地栽落而下。锵锵锵。水夫敲响锣鼓,拎着木桶给江豚们投喂鲜美鱼食以作奖励。项方素倚靠栏杆,张口叹息。“可惜,阿水去帝都耍威风去了,要不咱们再上岛捞它一票。”柯文彬问:“你的辟邪法呢?不说有修行吗?”“半吊子呗,平日哪有那么多功夫修,鬼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到,结果刚好赶上阿水不在。”“功到用时方恨少。”柯文彬跟着叹气,“阿水怎么还不回来?四月,科举早该结束了。”“说不定已经到平阳府了,咱们不知道。”铛铛铛。云板敲响。河吏踏动跳板,奔走相告。“传提领大人令,明日中午登岛,明日中午登岛,不得有误!”“得,要干活了!”……四月中旬。捷报相传,满载而归的河泊所船队浩浩荡荡地向西出发。未有几日。下旬谷雨。通体无缝的宝船靠至上饶埠,青绿色的船身阳光下熠熠生辉。帝都繁华,百姓对豪车宝船见怪不怪,平阳府内乡民可头一回见,渔夫放下手中鱼篓,行人驻足不前,分外新奇,仰面观瞻。“真气派啊!只是这船怎么没有缝?”“好生光滑,此物莫不是玉打的?”“哪里来的贵人?”“嘿,什么贵人,梁爷,是梁爷。”渔栏小屋里的小伙子伸手一指,“梁爷又换船了!定是陛下赏的!”哗!梁爷!听得耳熟称呼,梁渠立到甲板之上,微凉的江风扑面,茸茸青草钻出土壤,翠绿的枝叶立于风中,轻轻摇曳,见得眼熟的容貌问候,心中自生出三分惬意和放松。从北到南,无论气候亦或心情,好似一下从冬天进入到春天。平阳府远不如帝都繁华,却有一种难言的安心。终于到家了!惯例往茶肆里撂下小块银锭。“请乡亲们喝茶!”“好!”“梁爷威武!”埠头上山呼海啸,群情热烈,平静的水面荡出叠叠波纹涟漪。河泊所。徐岳龙听到上饶埠上的热闹动静,打开窗户,一眼望到了远方宝船,能有如此动静,立马猜到是谁回来,岂料不等他寻到梁渠,先对甲板上立着的中年人生出几分眼熟。愣了愣。“爹?”……“事情大抵如此,也算是有惊无险。”河泊所顶楼书房内。杨东雄、苏龟山、徐文烛共坐上首,卫麟、徐岳龙等官员坐于下首。梁渠一五一十地道来回乡遭遇。众人消化完信息,面面相觑。死寂。狩虎干掉宗师……大家尚且记得自己初见梁渠时是个什么模样。一晃眼。大顺最年轻的大武师,如此尚嫌不够,转头出门再杀一位宗师助助兴?冉仲轼稍加思索,眼前一亮:“难怪卦象从小凶变大吉,南直隶催我们发兵,登岛后还以为逃走了一位宗师,原来跑沧州去了。”“宁朝清的父亲……南直隶能捕捉到鬼母教动向倒不奇怪了。”徐岳龙本以为南直隶卜卦手段突飞猛进,结果是因为血亲。用儿子占卜老子,再没有比这更亲近的关系,可不是一占一个准。兴许正是宁朝清被捕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导致了后续的一切。“早知如此,该先从黄州回来,一同北上。”“师父此言差矣,天下莫有先知者,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出手,弟子可就没这二十大功和造化了,且鬼母教这一支脉也不定能端掉。”虽说杨东雄是新晋宗师,多半打不过对方,但只要有宗师在船上,对方就不太会动手。能修行到宗师的全惜命。境界没有绝对优势,谁和你一对一。但如此一来,平阳府可就缺少有生力量。结局大抵是顺顺利利的回来,鬼母教支脉同样安然无恙。“等会,阿水你说除了二十个大功外,还有什么造化?”梁渠望向徐文烛,徐文烛轻轻颔首。“鬼母教暂时只能如此,蛟龙发布悬赏却跑不掉,等到出海船队归来……”听完描述。众人眸光微动。水中宝物繁多,假使能成,人人皆可分得一杯羹啊。“三位武圣,能做到吗?”冉仲轼提出怀疑,“蛟龙为妖王巅峰,越王不过新晋武圣,加之另外两位老牌武圣,恐怕堪堪能行对峙之举,而蛟龙和北鱼交好,届时少不得二对三。”柯文彬道:“关系好不代表会给蛟龙卖命吧?”“非也。”徐岳龙摇头,“蛟龙正处紧要关头,能进不能退,北鱼妖王但凡不想日后让穿小鞋,必然会来,这不单单是关系好坏问题,甚至其余两位……”苏龟山摇摇头:“北鱼和蛟龙处得太近,已经不能倒戈,其余两位倒不用担心,能给大泽妖王穿小鞋的,也不止蛟龙一位,无非代价大小。”梁渠摩挲下巴:“不妨再叫上蛤蟆大王和乌龟大王?”“可以试试。”徐岳龙颔首,“何况咱们能先问问录事参军。”“录事参军?”梁渠怔住。这哪位? 第七百一十九章 山林还在,绿水依旧 “蛙族蛙公,据传为蛙族大王亚父,地位非凡,天生异种,有趋吉避祸之能,苏大人请来,专职河泊所内占卜事宜。”冉仲轼解释一句。梁渠:“?”两月不见,老蛤蟆怎地混上了官职?还是苏大人请的?他抬头望去。苏龟山掩面喝茶。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稍加思索。“每个月多少薪俸?”冉仲轼不知梁渠为什么会关心此事,倒未隐瞒:“官职从八品,薪俸高两级,以从七品待遇给,且河泊所上至提领,下至河吏,皆要报以蛙公尊称。”呼。尚好。录世参军不算大官,性质上更接近文官幕僚,负责提建议,待遇一般,权力更没多少,只对上司负责,没有调任支配之能,油水少得可怜,单靠从七品的俸禄,一年到头没多少银子,撑死几百两。他一个正五品爵,一个正五品阶,另加从五品的实权官,三份薪水叠加,到手银钱才变得可观起来,一年足至万两。同诸位上官稍加商议夏季事宜。出门。柯文彬撞了撞梁渠肩膀。“阿水,去帝都,我爹妈有没有托你带什么回来?”“自然是有的,正想告诉你们,我这次带了好些东西回来,有三十多口箱子,全船上放着,大半吃食和用具,大家都有。”所有人驻足亮目。“快快快,领我去!”“正好没钱了!年前写信让我妈送钱来着。”……宝船之上。义兴镇青年们踩踏跳板,抬手搬运货物。这些人全是梁渠离开前,特意安排到武馆内进修习武的好苗子。两个月破开皮关不现实,但脱产修行有段时日,个个身高挺拔,臂膀上更生养出几分腱子肉来,精神饱满。得知梁渠回乡。几人第一时间从武馆赶回,问候帮忙。项方素立足埠头,当场拆开大信封,拇指沾上唾沫,清点里头的大额银票。不出意外。如此多的信封里,多多少少全塞了银票,从银票大小来看,最少的也有好几万两。柯文彬抱住箱子和信封探头探脑,挠挠鬓角。“不对啊,阿水,就我爹妈的?没别人的?”项方素闻言嗤笑:“多稀罕,除开爹妈,你还想要谁的?”“你以为我跟你这光棍汉一样?”柯文彬伸长脖颈,面露不屑,“我可是有婚约的人!”“嘿,婚约罢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成亲了呢,指不定哪天让人悔婚……”“呸!眼红是吧!”“确实还有!”梁渠打断争执。“哈,我就说。”柯文彬招招手,“赶紧的,藏什么呢,快拿出来!改天请你吃饭,等会,你这什么表情?”“临行前,苏大小姐托我给你带了一个小木盒,结果行至沧州,正好和鬼母教宗师做过一场,船破了个大洞,丢了十二口大箱子。沧州知州派了好几千人去捞,奈何寻有好几天,只找回来九口,剩下三口怎么都找不回。”咕嘟。唾沫咽下。“啥意思,搞丢了?”梁渠仰面叹息。“三口箱子里的其中一口就放着木盒。”“这……不是,你没诓我?”柯文彬五雷轰顶,环顾左右,“怎么他们书信一个没丢,就我的没了?你没放一块?”“我也没想到啊。”梁渠摊手,“本来全放暗格里的,但苏大小姐来的晚,当时我觉得再开再关的麻烦,顺手放箱子里了。”项方素叠好银票揣进怀里,玩闹起哄:“丢了好,省得见了遭心!”“可惜喽……”白寅宾咧开嘴角,大道遗憾。“时也命也,没办法的事,接受吧。”冉仲轼拍拍柯文彬肩膀。柯文彬肉眼可见的落寞,一屁股跌坐到箱子上唉声叹气。“怎么会丢了呢……”“哈哈哈,行了,讲个玩笑,贵重物全妥当放着呢!”柯文彬抬头。獭獭开背对太阳,染上一层金辉,跑到船头丢下木盒,梁渠伸手一捞接到手中。“靠,你轻点!”柯文彬蹭得站起,劈手夺下。白寅宾、冉仲轼、项方素等人团团围聚。“打开看看盒子里有什么。”“有没有信,念出来听听。”“对对对,好些日子没听评书了,闷得慌。”“滚滚滚!”柯文彬啐两口唾沫,自己抱住木匣,跑回河泊所独自欣赏。……青石街上,春草绵密。江獭们排成纵队,獭獭开身背包袱,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当先开路。百姓们喜气洋洋,热情招呼,沿途小贩盛情邀请梁渠坐下吃碗热乎的小食。獭獭开闻到熟悉的味道,鼻翼抽动,不自觉地偏了脚步,撂下一摞铜板,张开五爪,指指西边。“得嘞,老规矩,五碗,待会打包给您送府上!”乡民不懂什么宗师不宗师,更不清楚全两只眼睛一只鼻子,所谓十八岁的大武师有何不同,只晓得梁渠的官更高了,有能传给儿子的爵位了,能耐比当年平阳镇上的大老爷杨东雄更强十分。离家尚有半里地,猛虎般的大黑狗蹿行人群之中。乌龙闻着味凑到梁渠身边,脑袋一个劲地往手掌心拱,毛尾巴呼呼甩动,扬起阵阵灰尘。小蜃龙从衣衫内探出龙角,梁渠一指头摁它回去。三王子冒个头他就知道什么心思。帝都没事,放平阳府里怕不是惹得百姓跪拜,高呼龙王显灵,到时堵街上,有家不能回。“水哥!”“顺子长高了啊!”梁渠拍拍顺子脑袋,“家里砌了新房?”抬头望去。陈庆江的家模样大变。从先前的小瓦房,变成了一个二进大院,青灰色的新瓦有着独特的沙土味,许多地方仍有工匠挑着泥沙进出,忙忙碌碌。“我爹说冬天请人,工钱便宜。”“好事,你爹攒钱留着送你去读书呢,去玩吧。”顺子坐回门槛,继续低头数蚂蚁。梁渠走上两步,又不自觉地回头。兴许此前天天能见到,没什么太大感触,黄州和帝都,两趟小半年,他惊觉顺子也八九岁了,和小时候的木讷比活泼不少,高出了一个脑袋,但一样的不爱说话。再抬头。山林还在,绿水依旧。屋檐下的燕子走了又回来,青石街上的石板碎了又填补,风铎轻轻晃动,碰撞出声。一切似乎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家里好啊,舒坦!”跨步入门。先问候大师。老和尚合上册页,抽出两份手稿递到面前。《舌识法》,《意识法》。 第七百二十章 桎梏消失 “大师,两份法门……”“《舌识法》取信,《意识法》破妄。”老和尚言简意赅。呜呜呜~铜壶泛红,壶嘴冒出滚烫蒸汽。疤脸抓上湿麻布,拎壶斟茶,水雾缭绕。好东西啊!梁渠欣喜非常。去上一趟帝都,《唯识法》又爆法门了!他端坐蒲团之上,手捧草稿,孜孜不倦地投入研读,遇到不懂的先当场问个明白,再结合老和尚给的总结,很快搞清楚了两门技法的玄奇作用。所谓《舌识法》,同说话相关,能令修持者的言语更令旁人信服!换言之。原先一句话给出,对方半信半疑,得《舌识法》加持,却能有七八成相信!舌灿金莲!只有一点需注意。倘若为真话,纵使对方身为武圣,亦无法觉察到技法影响。但若瞎编谎话让人信服,则有可能会使得境界远高于自己的人,觉察到技法从中影响,适得其反。听上去没什么用,实际情况截然相反。“春秋笔法”可一样是真话!碰到纵横家绝对是了不得的法门,而对于梁渠来说同样有大用,关键时刻有奇效。而《意识法》效果较为简单,破妄、破虚,统合耳、眼、鼻、舌、身五识,不受幻觉所扰,不受内心强烈的执念所扰。不是消去执念,而是不受执念所扰。具体怎么个区别法,梁渠暂时不太明白,总之《唯识法》里的好东西,学了不亏。收敛欢喜。“大师修行可有所得?”“不知。”“不知?”“或许有,或许无。”梁渠挠挠鬓角。他好歹修行中人,能明白老和尚的意思。大抵确实有收获,但不知道这收获能不能反馈到自我的修行上。修行便是如此。四关七道。前期“做题”的人多,尚且有一条笔直的道路,一代代的天才和平凡人实验下来,几乎称得上标准答案,雅俗共赏,适配度极高。如同科举时的破题、承题、起讲、入手,套用一下,又快又稳又不会偏。但自狩虎入臻象,整套做题模板逐渐开始模糊。有路,偏路四通八达。或捷径,或崎岖,或坦途。依旧能先破题,然先入手,再破题,也不一定是错,做出来的文章甚至能比旁人的更赏心悦目。修行体悟之中,兴许便有人每条路都走了一点,最后却发现,全不是自己真正要走的那条,所获所得,白费功夫。然路无尽头,人有穷尽。修行至此,纵使武圣亦不能一口否认某人修行之路是错的。臻象入夭龙,的确不是个容易的活啊。收好草稿。梁渠不走,咳嗽两声:“大师,小令没有了……”“明日来取。”“多谢大师!”书房。獭獭开添水研墨。龙炳麟跑去龙人族,不知做些什么,梁渠寻来龙娥英、龙瑶和龙璃,让她们帮忙把两识法各抄录十二份,以及其他几识法各三份。自己另书写一封信给越王,言明情况。可以的话,颇为希望越王老师能再送一枚玉牌来。武圣玉牌、老和尚的小令统统用完,他的安全感暴减。宁公才一只手险些拍散梁渠制造的旋涡,着实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但凡当日宁公才的上半身完整一点,便于发力,旋涡当场就散了。毛笔摩挲纸页。龙瑶、龙璃埋头苦誊。“这法门……好生玄奇,长老莫要轻易传人的好。”龙娥英手腕转动,抄到一半不再下笔。龙瑶、龙璃境界太低,抄的时候只埋头抄,不懂什么玄门妙法,她却瞧出几分端倪。明明为武学,偏有几分神通效果,恐怕为武圣所创,且非寻常武圣,需大感悟,大觉悟者。“无妨,你安心往下抄便是,我从小到大最烦抄写,可以背,但绝不能让我抄。”梁渠洋洋洒洒地写信,挑出《鼻识法》递出,“此前黄州庐山上,你担心那莲子羹里有毒,我说我一闻便知,还曾答应要教你,结果没寻到机会,后来不小心忘记。今日再得两法,正好一并给你学了去,让抄十二份,便是我师门中人一份,你和炳麟各一份。”龙娥英没想到梁渠真有放心上。“多谢长老。”“小事,我还想寻个时机,让你或炳麟成为宗师呢,可惜手头上没有长气,兴许要等上两月。”“长老手中有长气?”未等答话。“长老!”“炳麟?你怎么那么快回来了?且这是……”梁渠站立起身,“延瑞?平江,平河,你们也来了?”龙炳麟身后跟有三位龙人。平江、平河不必说,唯二统御的龙人,但龙延瑞可从未到岸上来过,稀客啊。“四长老!”龙延瑞瞥上一眼当空舞动的小蜃龙,收回目光,单膝跪地。“欸,快起来快起来,平白无故跪什么?”“长老归乡遭遇鬼母教宗师袭击一事我已听炳麟大哥诉说,大长老二长老特派我来为四长老护道,让长老受惊了!”“倒不必如此,龙人族内亦需要你,再两月,炳麟和娥英其中之一,亦能成就宗师。”龙延瑞怔住:“那便两月后再走。”“长老手中有长气?”龙炳麟为保万全,亲自向族内求援,未曾想会有意外收获。“兴许会有。”梁渠不好把话说死。场内龙人皆觉欣喜。虽不知梁渠有何等手段获取长气,然相处许久,长老定不会无的放矢!“长老,其实今日还有一事。”“何事?”龙炳麟横跨让位。龙平江迈步上前。“大人,我好像要突破狩虎了。”“突破狩虎?”梁渠微愣。沟通泽鼎,瞅一眼龙平江进化需求,离进化差出老远,只有小两千。这是……自行突破?“龙人族不是受血脉桎梏,修行到一定境界便难以突破么?”梁渠清楚记得有此说法,龙平江补全精华之后更没多少时日。“的确如此,且我族往往能提前感受到自己的桎梏,奔马之时便可察觉到自身极限为狼烟,没有特殊机遇,极难改变。”“平江你是……”“我也不知为何。”龙平江一样搞不清楚原因,“自从长老为我补全天资之后,修行便好似没了血脉阻碍,一月前便觉得能破狼烟入狩虎,只是担心出事,始终未曾进行。”什么意思。桎梏没有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 完美眷族 梁渠目光转移:“平河,你呢?”“我?”龙平河惭愧低头,“我不如大哥聪慧,半月前方天桥圆满,尚未捕捉到精神与气血交融的狩虎契机,兴许……有吧?”书房内。龙瑶、龙璃斟上三月新茶。茶叶泡腾舒展,渗出一抹澄澄黄绿。梁渠嗅着茶香,食指轻轻刮动桌面。平江平河兄弟,全去年年中统御,中间没有任何奇遇,理应困顿于狩虎之前……“老龙君如何创造的龙种?说详细些。”龙炳麟道:“据族内长老们所说,龙君以自身精血为引,寻到人族怀孕女子武师,于腹中胎儿尚未成型的三月之内施法融入,事后给予一笔丰厚报酬,一代龙人皆是凭此孕育,凡有天地长气,无不宗师。”梁渠知道这些。他懒得关注什么人权不人权,干都干了,当事人也寻不到。“其他龙种呢?”“除龙人外,多半亦然,江淮第二大龙种龙鲟便如此诞生,只是数量和质量上远不如龙人,现今只余一位大妖,同部分龙鲟生活于西水域的龙渊道中,不理外事。”“没有武圣、妖王?”“唔,倒未曾听闻。”“二代、三代龙人呢?”“一代龙人同族人,或人族相结合,诞下的子嗣即为二代龙人,至此龙人间便存在显著差异。”“怎说?”“同为二代,龙人同龙人结合,血脉必强于龙人和人族结合,除非后者因功获赏,再得龙君精血,到了三代,龙人之间差异更大。彼时龙君尚存,新一代龙人年纪不定比二代大,总有两情相悦者。两相结合,诞生出的子嗣亦属三代,却比许多二代更强,而代代同人族结合者,兴许比不上四代族人。我和娥英、延瑞三人,皆属优秀的二代龙人和一代龙人子嗣,故而血脉要比寻常二代更为强盛。”成也龙血,败也龙血啊……老实说,龙人修行快,梁渠能理解。天下真龙有数。江淮龙君更是唯一的熔炉龙君。半人半龙,天生武骨尚且不如,天生武骨可做不到稳入宗师。你不强谁强?许多妖种天生强悍,出生即精怪乃至妖兽的不是没有。但龙人一族颇为奇怪。前面修行快,后面修行慢,慢到卡住不动。不合常理。龙血在修行中,居然会同时扮演出助力和阻力的双重角色。“会不会是天生的种族缺陷?”梁渠手掌托住茶杯,兀得冒出念头,继而不可避免地往下深思。龙君凭此方式创造出来的龙人,太过简单粗暴,兴许并不能算一个健全物种,只是恰巧能简单运行,而中间一旦碰到修行的复杂逻辑,便会跳出“bug”冲突。泽鼎的补全,是否从根本上改善平江,平河的物种属性,修复了冲突“bug”,创造出了真正意义上的“龙人”种族?当然。不排除第二种可能。老龙君故意的。它主动往“龙人”程序里留了“后门”。目的为创造出一个完全依赖于自己的附属强族。既获取到人族的天生聪慧、修行方式,又兼具龙种血脉的强悍,同时为更进一步,无法背叛,甚至于个个俊男靓女,展示出了自身血脉优秀,带出去都有面。从眷族角度,龙人简直完美!但从以往事迹来看……不太像。梁渠没有说出第二种猜测,免得传到老年龙人的耳朵里生出嫌隙,他把第一种猜想换了套龙人能理解的说辞,解释出来。龙娥英眼眸生辉。“假使为真,平江、平河今后修行,全凭自身,不再依赖血脉?”不再依赖血脉?龙炳麟心脏砰砰直跳。龙人族的最大痛点,不正为失去血脉源头,代代衰减,代代衰弱?如今不止能解决血脉问题,更能一劳永逸的解决衰弱?“四长老,那我呢?”龙延瑞忙问,“我的血脉桎梏还在吗?”“你?”梁渠上下打量。龙延瑞接受了他的灵鱼,凭此晋升宗师,受神威压制,中间肯定受到了水泽精华的影响,但有没有凭此解决物种“bug”,不得而知。龙平江本有天桥之境,晋升狩虎即可验证,龙延瑞身为宗师则难得多。“努力修行吧,争取让龙人族出一个大宗师,也替我验证验证。”“好吧。”“长老,此事重大,请容我再回族中一趟。”“去吧。”梁渠挥挥手,龙炳麟告辞转身,临行前,嘱咐龙延瑞好生护道,龙平江努力修行,争取早日验证猜想。“炳麟大哥放心,再有宗师来袭,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定不负族人期望,早破狩虎!”二人郑重其事。下午。梁渠往宁江寄出信件,顺带送出抄录好的两识法,拜访师母许氏,了解了解鲛绡的贩卖情况,讲一讲帝都见闻。徐文烛同样在杨府,同杨东雄交流修行体会。许氏一如既往的淡定,让梁渠留下来吃了顿晚饭,独临走时让南娣送来一个小礼盒。“师娘送的这是……”梁渠望着礼盒,莫名眼熟,似乎哪里见到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南娣道:“许家新品,外头只送不卖的。”“咳咳。”梁渠尴尬咳嗽。他终于明白为何眼熟,敢情帝都天舶四楼里瞥过一眼。作为鲛绡创始人,高端产品自然要严格把关。勉为其难的收下。夜半。池塘内海蝶徜徉,荧光点点,温泉内氤氲出滚滚浓雾。大河狸抱着木头大啃,叮叮当当的为龙延瑞修建第二栋小木屋。老蛤蟆头顶白毛巾,背靠方塘石,圆鼓鼓的白肚皮浮出水面,泡出淡淡粉红,它仰天张开蛙嘴,长吁短叹,好不惬意。海坊主来时,梁渠买了份火山藻,凭此让大河狸修了一个半露天,半木屋的“温泉”澡堂,结果转头受召,去了帝都,如今自己一回没用上,倒先让老蛤蟆尝了鲜。“蛙公!”“梁卿!”老蛤蟆抓下毛巾,爪蹼拍拍塘石,大为满意,“梁卿这澡堂修的好啊!河泊所的大澡堂也不错,可惜里头人太多,一进去,蛙公蛙公的叫个不停,真是嘈杂,比大泽里的小蛤蟆还烦蛙。”“德重鬼神钦敬。”梁渠饱读诗书,信手拈来,“口者,心之门户也;心者,神之主也。蛙公为河泊所占卜福祸,不知救了多少无辜性命,大家发自内心的敬仰蛙公您啊!” 第七百二十二章 趋吉避祸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老蛤蟆抬头望天,只觉今日温泉太烫,泡的浑身蛙皮松弛。河泊所内人才济济,奈何只会一句蛙公别来无恙,再无如此知心之人!呜呼,悲夫!梁渠念头一动。趁热打铁。哗!水沫翻涌。獭獭开提上木桶,浇下温水,拧干毛巾,叠成方块给老蛤蟆搓背。大河狸亦放下手中木棍,甩动尾巴,有节奏的拍打蛙背。老蛤蟆浑身舒展,均匀地摊开。舒坦~眼见氛围到了,梁渠单刀直入。“蛙公,阔别两月,小子我却有私心,有要事相求。”“梁卿为我蛙族肱股之臣,但说无妨!”老蛤蟆抬起右蹼,獭獭开十分大胆地一搓到底。梁渠稍作措辞,将蛟龙悬赏白猿,自己遭遇袭击,朝廷准备等上两月,找回面子的事重述一回。得知大顺要对蛟龙动手,蛙公蛙目一亮:“朝廷能宰了蛟龙,让我蛙族入主龙宫吗?随意封个江淮王便好。”“恐怕不行。”“不能封王?”“不能宰了蛟龙。”梁渠不无遗憾,“蛙公,蛟龙实力强悍,越王只为新晋武圣,故而此行大抵不会动手,单为讨说法,索好处,我蛙族称霸江淮,任重而道远啊。”龙宫梦破碎。老蛤蟆大失所望,脑袋磕到地上。大顺也靠不住啊。梁渠继续道:“朝廷武圣不可轻动,而要让蛟龙集合到铁头鱼王,单此三位恐震慑不住,功亏一篑,故今日梁某所求,便为请蛤蟆大王助一臂之力,事后定有丰厚报酬。”老蛤蟆蛙目滴溜溜地转动。“要做什么?”“莫要听从蛟龙号令前去助威,且帮忙拦住北鱼妖王,蛙公放心,无需撕破面皮正面对峙。时日尚早,近来可先寻个由头,教蛤蟆大王同铁头鱼王明面上闹出些矛盾,常去寻事。待到两月后朝廷动作,蛤蟆大王正好以此为由头,半途拦截北鱼王,做上一场,事后即可挑选宝物!”徐文烛、苏龟山等人对水底的局势不是全无了解,相反,他们知晓颇多。老蛤蟆成天嚷嚷着要打进龙宫,替老龙君报仇,入主龙宫享受三千美蛙。实际蛤蟆大王属于“听调不听宣”的范畴,离暴力对抗差得远。用好处差使其卖命不现实。故而朝廷要求不多,只需蛙王阻挠铁头鱼王和蛟龙汇合。修行到妖王层次,铁头鱼王是不是为蛟龙卖命不得而知。倘若为真,正好分出好处免去一桩意外。倘若为假,北鱼到时多半会将计就计,拖延不去,更简单。蛟龙和大顺没一个善茬,与其得罪狠其中之一,不如维持原样。“梁卿且把好处说清楚些。”“造化大药任选其一,大药任选其五,其余珍宝一成半。”“何为造化大药?”老蛤蟆问。“帝都里的说法,能让武圣,妖王获益的大药。”“不成不成。”老蛤蟆甩动腮帮,连连摆蹼,“龙宫珍宝多如浩海,全让蛟龙霸占,怎的只有这点?”梁渠汗颜告歉:“小子未有蛙公三分本领,恨不能为蛙族谋福利。”“大顺打算要多少?”梁渠张开五指。“要少了要少了。”老蛤蟆跳出温泉,踱步不断,嘴里念念有词,“换个法子,这个数里的,蛙族分毫不取,你让那水河巡抚等我两日,我再给你一个数,多出来的,全算我的!”梁渠愣住:“我去问问。”……九枝兽灯烛火熊熊,照亮方圆。苏龟山抚须,望向脚边大龟。“此蛙真有如此神异?”乌沧寿亦觉得匪夷所思,同样趋吉避祸,老蛤蟆的所言所行未免太精准了些。“兴许是蛙公对龙君财富颇为了解。”梁渠解释道,“此前听闻龙君泽中大摆寿宴,曾邀请蛙公前往,彼时蛙族大王不过一小蛙。”“也许。”“舅爷,您说朝廷会同意吗?”“蛟龙亏一分,朝廷便赚一分,且不用多给一株造化大药,说不得真有希望,只是此事重大,老夫一人做不了主,你让它暂且先估个数。”苏龟山细细思量,他觉得朝廷真有可能答应。老蛤蟆猜得出蛟龙底线,那猜出朝廷的亦无不可……池塘内。老蛤蟆捡起一块木板,肚皮叠出褶皱,用木屑写写画画,擦了又写,写了又擦,似乎面对蛟龙,亦有些琢磨不定。直至天蒙蒙亮。噗通。涟漪荡漾,蛙入池塘。……清晨。鸟鸣雀叫,喧嚣潮水般漫过围墙,涌进庭院。龙人族三长老、大长老浮出水塘,亲自护持龙平江破境。“大长老,三长老。”“梁大人。”龙宗银向梁渠见礼。他是头一次来梁渠居所。环顾四周。阳光穿过树叶,斑驳投下。池塘清澈见底,小鱼游梭,左右两栋木屋并排竖立,围墙下挤生一圈春草黄花,大鳄翻背晒日,江獭、河狸穿梭树荫下各自忙碌,真有几分世外桃源之意。然此时的龙平江全无欣赏美景之心,他端坐池底,生出几分紧张和压力。从小到大,他从未受过如此高的关注,肩膀上更有担负族群未来的责任感。此时此刻,龙平江真佩服龙炳麟、龙娥英乃至龙延瑞。曾经他总以为三人中的龙延瑞毫无主见,比起龙炳麟和龙娥英缺少领袖之风,然仅仅片刻承担,自身体会到的压力便如此之大,三人打小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又当何等光景?唯有亲身经历方能知晓,遇上困难有人顶到面前,真是件求之不得的幸事。大长老放下手中海蝶,看出龙平江绷紧的腰背,拍拍肩膀:“安心破境便是,成了自是我族幸事,不成只当来看看风景,族里照老样子走下去便是。”“大长老说得对,今日之事实属意外之喜,你不必紧张。”龙宗银紧跟宽慰。“呼,呼~”深呼吸数次。龙平江紧闭双目,调息运功。龙人静静等待,梁渠坐到台阶上期待结果。滴答。树叶上的露珠坠落,涟漪扩散。半个时辰晃过,蒙蒙气机扩散。池中小鱼激发求生本能,慌乱甩尾逃窜。龙瑶、龙璃先一步捞出湖中海蝶,当养到水缸之中,尚未到繁育时节,总共四十来只,死一个少一个,两人宝贝的很。待至晌午。猩红血柱氤氲冲天,鸟雀惊慌振翅。龙平江身上气息肉眼可见的高涨而升!“大哥成了!”龙平河振臂欢呼。“居然真行……”梁渠讶然。 第七百二十三章 真乃神猴也 鸟雀惊掠长空。乡民驻足,走卒贩夫放下肩上挑担,仰望空中红柱升烟。沉重的压力落上心头,直教人喘不上气来。“怎么回事?梁宅里闹的啥子动静?”“有什么好奇怪,横竖无非梁爷神功大成,修为精进呗。”“对头,人梁爷修行修的一等一的好,能让皇帝老爷专程叫到京城去,赏个爵爷,不稀奇,不稀奇。”草草聊上两句,驻足的人群收回目光,各忙各的,重新流动。时过境迁。义兴镇再不是当初那个小猫三两只,见什么稀奇什么的水泽小乡。“一个小市,两位狩虎,人才济济也。”义兴镇武馆内,唐祖涛,林耀等武馆主所思所想多有不同,他们知晓梁渠为何进京,眼下突破者必定另有其人。平阳府规格局势不同,又新并澜州,难以排位。放到外地州府,两位狩虎坐镇,发展个小几十年,耐心经营产业,足称大族,多纳妻妾,多育子嗣,择优培养,难衰难败。倘若跳出梁宅本身,视野放到杨东雄而论,事情更了不得,臻象宗师当头、狩虎数位紧随,跑去南直隶、帝都,兴许不算太有面,但仍能占据一席之地!“幸好来得早,莫说晚一年,晚上半年,饭也吃不上啊。”“年中河神祭该多捐些……”“愣着做什么,望破了天,看穿了眼,旁人的修行能来到自己身上?继续站桩!继续习武!梁衡尉是你们义兴人,多少人求之不得,应该感到庆幸,视其为榜样!束约自身!日后强大,多行义举,让义兴二字名副其实!”一地之风可改,一地之俗可易。风不难化,自上及下;俗不难革,自迩及远。曾经的义兴市民风不算多好,亦不算太坏,同世间千千万万的乡镇并无太大区别,然自梁渠横空出世,数年改易,真有几分“兴义”之象,年年冬天,总有三两粥棚支出。小浪滔滔,层层拍岸。方塘内,泥沙漫散而上,断裂的草屑混杂柳絮狂舞。梁渠衣角轻轻摆动。肥鲶鱼眯上眼睛,深感不妙,继胖虫之后,竟又有龙人迈入妖兽之境,且比蜃龙更为夸张,未得助力,自行突破!急煞鱼也!肥鲶鱼甩动尾巴,团团转圈。老砗磲瞧的头晕,嘟囔两句,闭上厚壳。一刻钟后。红柱消散。龙平江收敛气血,眼皮微颤。梁渠喝住:“安心打坐体悟,不急一时半刻!”收敛的气血重新放开。龙炳麟等人虽欲知晓结果,却不好因一时心急,耽搁族人修行。傍晚。红霞满天。张大娘备好菜式,陈秀引燃灶火,待油冒出热浪,洒下大料。刺啦!白烟腾散,花椒香味飘满庭院。修行一天的龙平江肚子咕咕的响,彻底收敛气血,睁开双眼。龙平河唰地立起。“大哥,如何?”“畅快!”龙平江握住手心,澎湃的力量如潮涌动。龙宗银问:“可有桎梏之感?”龙平江沉心体会,摇摇头:“回三长老,不曾!”“当真?要不再体会体会?”龙宗银难得紧张,生怕空欢喜一场。“当真!”龙平江言之凿凿,没有任何怀疑余地,消去场内龙人的患得患失。血脉桎梏同修行困难的感受完全不同,他自认不会有错。前者给人的感觉与铜墙铁壁无异,迈不出半步,后者则似浓雾弥漫的泥沼地,沉重、疲累,乃至迷路、岔路,但不至无法寸进。龙人团团围住龙平江,各般问询。“倒是一笔好投入……”梁渠记得给平江、平河兄弟补全时,只花费了小几千的精华数。沟通泽鼎。龙平江依旧显示可进化,只是数目少了两万多。从以往经历来看,境界越高,补全需要的精华越多,补全像是一种修正偏差,把偏离的轨道掰回去。境界低的偏差小,修正难度小,境界高的截然相反。故偏差修正,本人虽未得到进化上的质的跃升,却与治好经年暗伤无异,自身实力多多少少有提升。龙瑶、龙璃用纱网捞出海蝶,轻轻放入池塘。肥鲶鱼哀叹一声,翻着肚皮朝上。鱼累了。躺平。“了不得,真了不得,血脉又强盛了……”龙宗银对着龙平江摸骨,再取血,目光灼灼,添生崇敬。梁大人真乃神猴也。何止龙君在世,简直比老龙君更强!足谓江淮第一奇种!上天眷顾龙人族!只可惜,目前单平江、平河兄弟受到眷顾,同昔日龙君的精血一样,需有功之臣方得赏赐。好在不急一时。最大的困难早已瓦解,此后每走一步皆是获益!咕嘟嘟。肉汤香续上消散的花椒味。空气中香味愈重。龙人长老虽想多说两句,见此情形却不好再留,提出告辞。梁渠开口:“大长老,三长老何需着急,留下用饭便是,整个下午皆在备菜,特意多做了几人份。”“对极,此家饭菜可谓一绝,比好些酒楼强。”苏龟山跨步入庭,望向梁渠,“适才散衙,既有龙人长老亲临,此等大事怎不和我说?”……饭桌上。老和尚食不言,默默动筷。苏龟山同大长老相谈甚欢,时不时望向梁渠和龙娥英。席罢。龙人长老告辞。厅堂渐空。苏龟山唤来梁渠。“你那女娃真是龙人大长老孙女?”“一早说过,骗您作甚。”“那为何一直跟着你?好几月了吧?去年十月开始?”“救命之恩,当我护道人啊。”苏龟山觉得梁渠胡扯,也未去深究,抚须思索道:“舅爷不算你小子白喊,你要讨得大长老孙女,彻底拉拢到龙人一族,聘礼和彩礼走河泊所公账,我替你出!”“这东西能走公账?”梁渠不可思议。“有何不可,权当半桩和亲,龙人大长老为水中天人宗师,一个顶两三个用,朝廷给出造化大药亦无不可。”梁渠咋舌。苏龟山无愧为前府主,为官挂账之道绝非他一年两年能参透的。想了想。“八字没一撇呢……”“管你捺了撇的,你要不想我能强求不成?”苏龟山靠上椅背,“反正话给放这,能不能挣到好东西,凭你自己本事。” 第七百二十四章 蛙公法 夜半。肥鲶鱼自告奋勇,扛上大河狸新造的拼装船模,跑去寻蛤蟆大王换取宝鱼。未几。蛙蹼探出。老蛤蟆扒住塘石,翻身上岸,呼啦啦甩去水渍,张嘴吐出一块带字木板。“蛙公!”等候宝鱼的梁渠起立,他没想到老蛤蟆会来那么快。“梁卿!”老蛤蟆拾起地上木板,“拿去,本公全算好了!”低头扫视。歪歪扭扭的字迹渗了水,雾一样晕染开,模模糊糊的。“十二份造化大药,四十八份大药……”梁渠对开头内容一惊,继续往下,“珍矿、器皿……上品宝鱼三百八十条,中品……蛙公,宝鱼的上品,中品,下品,如何划分的?”“本公按梁卿法子,再结合人族武学档次分的。”老蛤蟆洋洋自得,“上品宝鱼对妖有用,中品宝鱼对大精怪有用,下品宝鱼对精怪有用,如何?”梁渠高竖大拇指。“绝妙!蛙公举一而反三,闻一而知十,乃学者用功之深,穷理之熟,然后能融会贯通,以至于此。无愧天生神圣,拟定了这宝鱼档次,今后水族再有交易,方便非常,造福千秋万代啊!”老蛤蟆高昂蛙头。它听得出来,梁渠情真意切,句句属实!“事不宜迟,小子这便去推广蛙公妙法!”“等会!”老蛤蟆喊住梁渠,耳语几句。梁渠略有惊奇,未加犹豫,答应下来。精神链接内,让肥鲶鱼拿了宝鱼先不要回来,赤山撒开四蹄,卷作红风飘至府衙。临近五月,河泊所内有诸多要事,包括不限于排查水患,检修水利,清理鬼母教首尾,上报军功,以及最重要的,为今年海商到来筹措物资,故纵使天黑,仍有不少官员点上蜡烛,彻夜翻阅卷牍。苏龟山要为两月后的大战作备,更不得空。梁渠进入书房,呈上老蛤蟆的木板。“这……蛟龙真舍得给?”苏龟山望向梁渠。木板上的数字有零有整,活像是经历了一场莫须有的“砍价”,开头的造化大药数量更是“触目惊心”。按照约定,蛤蟆一族大赚啊!“应当不会有错。”若非经历过彭泽元将军一事,梁渠也不相信老蛤蟆能做到此般地步。貌似大家全低估了蛟龙的容忍度,龙宫的财富值。梁渠忽然怀疑起老蛤蟆为什么成天嚷嚷着让蛤蟆大王打进龙宫。明面上蛤蟆大王不该是蛟龙对手。不会是蛟龙能忍耐到让其他妖王打进龙宫,仍不反击的地步吧?“你等会。”苏龟山派人去叫来徐文烛。徐文烛来平阳,不单单为护送,更有代表朝廷,便宜行事之权。烛火幽幽。光可鉴人的地板映出大团橘黄。徐文烛摩挲木板,皱眉许久,忽地抬头看梁渠,笑问:“咱们的录事参军,给出的底价是多少?”“朝廷再多拿两份。”徐文烛大笑,抄录一遍内容,抬手递出木板:“可以,便这样分吧。”成了!梁渠接过木板,再度感慨蛙公本领高强。自顶楼跑下,途经卷牍室,灯火通明,吏员们铺展开黄纸大图,绘制河流走向,梁渠见状停下脚步,目光扫视,寻到主簿李寿福,分享了老蛤蟆的宝鱼分法。“大人这是何意……”李寿福不太明白。“李主簿帮忙完善完善,按照平日兑换宝鱼之人的实力,安上这三个等次,且从明天开始,自平阳府河泊所内推广此品级分法,所有的功劳兑换簿上,额外进行标注。”虽然要求颇为奇怪,分别宝鱼的方法亦十分简陋,但既是吩咐,李寿福没有多问,答应下来,添加到日程之上。官职到底不同了。以往给别人办事,如今找事给别人办。作为从五品水衡尉,定个宝鱼品级,梁渠有足够的权力直接要求。……两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黄褐的田野覆上一层稀疏青绿,水波倒映天光。除开天舶商会将每年六月十八的拍卖会延迟到八月十八,蛤蟆大王和乌龟大王答应帮忙拦住铁头鱼王外,并无要事发生。哦,不止天舶商会的拍卖。义兴镇六月六的河神祭,一样让梁渠称病挪到六月下旬。虽然不合常理,但事关梁渠,义兴镇的乡民没有反对之声。等肉吃就完了。六月十六。云雾翻涌,瀑布垂落。梁渠、龙娥英、龙炳麟三人一阵天旋地转,相继苏醒。灰蒙蒙的光照透纱纸。梁渠抚住脑门,仍有晕眩。自打消灭蜃虎,整个云上仙岛的仙宫便有改变。可以进入云上仙岛锤炼真罡,但山顶大门紧闭,直至六月初,仙宫大门方才重开。他不敢冒然靠近,隔开十天,叫上了龙娥英和龙炳麟一块探索。岂料进到宫殿。空空如也。满屋大雾,前不见人,后不见门,时辰一到,自动退出。“什么情况?”梁渠郁闷。仙宫大门紧闭已经很奇怪,他只当蜃龙设下的某种机制,每一个“关卡”皆有冷却时间,以免族中后辈贪功冒进,遭受重创。结果进去了什么也没有?云上仙岛可是大宝藏,打败蜃兽,梁渠获得水泽精华,小蜃龙获得蜃气,两全其美。小蜃龙本来实力颇差,可摄取三缕蜃气后,尤其蜃虎,实力立马跃升到妖兽中的好手。一下子没了好处,心里头空落落的。龙炳麟面露迟疑。梁渠敏锐觉察:“有想法大可直说。”“长老,会不会是咱们帮三王子‘代打’,让仙宫发现了?”梁渠一愣。有可能吗?而且让发现……谁发现?没等搞清楚状况。嘈杂的喧嚣自屋外传来。窗外光色蒙蒙。是个阴雨天。马上梅雨季,什么热闹值得乡民冒雨去看?梁渠穿过游廊,驻足宅门。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瓦片,串作银链。街道上行人顶着斗笠往埠头上跑,草鞋踏上石板,溅起混杂泥沙的黄水沫。拦下一位乡民。“梁爷?船,好多船!连起来跟陆地一样!”周遭乡民见是梁渠,揭开斗笠响应纷纷。“是啊,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船,桅杆比山高嘞!”“何止,我瞧着有一百多丈!咱们这有那么高的土堆堆?”“欸,梁大人不知道吗?您是河泊所里的大官啊!” 第七百二十五章 三圣 大船?雨水落上肩头,浸出小小的灰斑,潮湿闷热之感涌入肺腔,梁渠心头微动,跨出两步。飞挑的屋檐切开天光,铅灰色的乌云下桅杆缠绕揽绳,林立而起,像是田野上密布的电线杆,伴随着江河沉伏,搅动薄雾。金翎的鹰隼冒雨盘旋,水鸟跌落水中,惊慌躲避。梁渠生出惊叹。他从未见过如此粗壮,高耸的桅杆,仅目测便不下千根,余下亦有无数小杆,桅杆之下,该是何等庞大的远洋船队?“水哥!大事!”青鬃马撕开雨幕,缰绳拉动,马蹄擦出白痕,贴着石板滑行,难以止步。梁渠伸手抚住马胸,稍稍用力,压住冲势。“慢些说,什么事?”李立波全身湿透,喘两口粗气,顾不得安抚马匹,翻身跳下。“传徐提领令,肃王和渤海王驾到,平阳府全体官员,速去迎接!水哥换上官服,赶紧去吧!”……冒雨的水鸟收拢羽翼,躲上房梁抖擞毛发。平阳府各大府衙,所有官员按职位大小,阶级品次排列整齐,低头私语。梁渠仰面。领头宝船足长数百米,宽阔无比。泊到面前,像是巨鲸那灰白褶皱的下颌,只一艘大船便挤满全部视野,以寻常人的目力,立到船头,根本望不清船尾人是男是女。百余艘宝船列阵,凭空为平阳府添出数里水岸线。船里头得住多少人?十几万?几十万?分明是一座水上都城!一天的吃喝拉撒,兴许能堵住一条小河……“下大洋的船队,怎么到咱们平阳府来了?”“难不成来江淮补给?”“不应该啊,出海船队回回往帝都走,要补给,该去津门补。再者说,船上那么多人,事先没个准备,咱们能补得动吗?”“梁大人,您是河泊所的,您知道么?”“我?我不知道啊!”梁渠摇头,矢口否认,“帝都回平阳,伤得太严重,一直病假休沐,前两天才好,不知道有什么大事。”问话官员狐疑。梁渠不爱上衙点卯确有听闻,但真伤势严重?莫说前两天的划舟赛,五月时尚且见梁渠携佳人登山踏青,分明精神得很。咚!咚!咚!甲板大鼓擂动。透明波纹自桅杆顶端洞穿天空,漫天流云波浪般向外涌动。乌云像是春天江面上崩裂的寒冰,由整化碎,由大化小,天光穿透缝隙,澄阳铺洒江面。百官私语顿止,呼吸一轻。雨停了。……江淮大泽。龙宫。璀璨的熔金瞳目睁开。整个龙宫弥漫无穷威压,所有游动中的大蛇蜷缩身子,磕头不动。紧张压抑之中,一道水团奔向偏殿。“苍鳞,去寻北鱼王!”北方水域。海坊主停下足步,目睹苍青大蛇自头顶上空蜿蜒而过。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在江淮发生了。“欸,糟糕的年头,生意不好做啊。”海坊主托住脑袋,触足搅动箱子里的宝鱼。目睹蛇影消失无踪。停滞的海商队伍继续往南挪动。……阶梯搭建。苏龟山、徐文烛、杨东雄登临甲板。候上一阵。平阳府高官获允进入,撩起下摆,登陆巨舰,梁渠有幸忝列其中。甲板连着甲板,陆地般绵延起伏,船旗猎猎招展。宝船之上,官员们穿过长长的甲板,进入庐室,数丈大门豁然洞开。光影延伸。房间内纵深极大,从前到后有数十米,十步一层阶梯,阶阶往上,道路左右分列九枝兽灯,烛火金光明亮,打蜡的木板波光流转,朱红色的长毯铺展而下,金色苍龙蜿蜒腾空。梁渠稍稍抬目,竟发现本该位于宁江府的越王,同样位于右上首,而他旁边另有两位不认识的大人物。其中有一人地位不凡,居中正座。乍一看是须发灰白的老者,然容颜无衰,眉宇笔挺,肃穆威严之风扑面而来。不用多想。肃王!肃王、渤海王,下大洋的船队正副统领。其中以肃王实力最强,听徐文烛所言,为巅峰武圣!真正的南直隶嫡系。打过流金海战,干过前朝武圣,据说按谱系排,身上流着大顺皇室的血,虽几场著名战役皆不是一对一,但手上确有武圣性命,功高德望。与之相比,渤海王白白净净,面相俊朗,望之比越王更年轻几分。只是到了宗师,容貌往往不体现真实年龄,仅代表个人习惯。大殿内,除开最高阶以“品”字排座的三位武圣。第二阶和第三阶的座位相加有十多位,个个气度非凡。全是宗师?梁渠见到自己的师父和苏龟山以及徐文烛,三人全坐于第三阶层。朝廷对于海外诸国倒蛮重视。眼下一整套的班底拉出去,寻常小国国主怕是没见到面,光听到便要抖出尿来。隔开三个阶层。众官员位于第四阶层,向十数米外的三圣躬身行礼。“卫麟,上前来。”第二阶层的某位宗师招手。卫麟迈出两步,立至身后。“岳龙。”“梁渠。”徐文烛和杨东雄分别喊上一句。梁渠没吃过猪肉,但刚见过猪跑,见此情形,立马跟上徐岳龙,立到杨东雄身后,充当背景板。官员无不羡慕。有个好出身,真可少走十年弯路。“是要看我?”梁渠猜测。倒非自恋,诸多目光投来,背后尤多,且即使有认识的宗师,此举亦显得莫名其妙,卫麟和徐岳龙应当为幌子?见礼之后。肃王开口,言语间不曾提及分毫蛟龙之事,单说为海贸而来。简中义“恍然大悟”,接过肃王递来的船库钥匙,躬身表示会处理好一切。余下官员齐齐表态。几句话毕,三圣与宗师们相继离去,独留几位大武师负责统筹引路,多有雷厉风行之意。出头的椽子先烂。肃王不说肯定有理由,事关武圣,梁渠坚决不当出头鸟,假装什么都不晓得,安安静静地混入队伍,跑去干活。忙至晌午吃饭。梁渠方得越王召见,登临外围大船,抬手便接到一枚宝玉。柔光流转,白玉无暇。嘿。玉牌!“多谢老师!”两月前便曾写信,梁渠还以为越王不给了呢。“莫要过分依赖。”越王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宗师反应快你何止数筹,此次姑且算你运气不错,下一次再碰上相同手段,兴许未等用出,便已人头落地。”(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六章 河神又显灵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梁渠听出言外之意,不要给对面机会,让自己沦落到去用玉牌的地步,它是走投无路时的保险,而非横行无忌的底气。“谨遵老师教诲。”“教诲不教诲,你自己心中有数方有效用。”越王伸手,“拿来吧。”梁渠发懵:“拿……拿什么?”“天山昆玉,经由山涧寒泉冲刷,一钱千金,宝蕴灵机,本王手头大半为圣皇赏赐,不多要你的,收个成本价,四万八千两。”咕嘟!梁渠咽口唾沫,下意识抓紧怀中银票。等会。怎么要收钱呢?“天才多分两种,第一种从小便所向披靡,读书时无需先生教授,过目不忘,一眼即会,恨不得一年考个童生回来,学武时更了不得,破关进境如食饭饮水,众星捧月。第二种少时平平无奇,成绩不错却不拔尖,修行不刻苦不发奋,及冠之后,却冲势大涨,仿佛潜力无穷无尽,所向披靡。你的顶头上司苏巡抚便是如此人物。但两种天才,除开少数经历不凡者,往往第二种能走得更远,你可知为何?”“为何?”“究其原因,多是少时不曾让特殊对待,平日里受到的期待更少,专注本我,守息心于端砵,碰到艰难困苦,韧性与创造力更强。故而,莫觉得自己天赋异禀,便该什么都有,什么都享,得之易,失之易;得之难,失之难。”怕我伤仲永是吧?话已至此。梁渠不好多说,只得抽出银票,数出四万八交给越王。再捏捏手头剩下的。薄薄几张。一万二……家里花销不小,光伙食费每月小几百两打底,赤山一匹马能吃掉好几十。幸亏四月五月领了薪俸,否则堪堪一万出头,待会再做块假的玉牌,少不得又几千两花出去。干,怎么开始穷了?收好玉牌。梁渠盘算收支之余,问起最为关心的问题:“老师,蛟龙一事,肃王会派遣船队大军跟随吗?”“你关心此事作何?”“兴许能跟去涨涨见识……”十万大军同奇观无异。本身虽无甚大用,但能成“势”,助力到己方武圣。船队要去,几十万人乌乌泱泱,梁渠觉得兴许有机会浑水摸鱼,利用水行千里跑到龙宫外围蹭上一蹭,指不定收到什么好东西。整个江淮大泽疆域之广,一年能凑出一缕长气绝对不难,说不得全收藏于龙宫之中,妖族不用长气,但不意味不会去收,拿来交易。反之大军不动,光三位武圣出马,多一个人跑过去未免太显眼,蛙大王尚能觉察蹊跷,遑论蛟龙。“不会,船队不去,多半打不起来,去了就难说了。”事与愿违。“那何时动手?”越王瞥梁渠一眼:“风起波澜,武圣天人交感,好些事,同保不保密无关,说出来便不灵了,你安心等着便是,既为陛下开口,少不得你那份。”再得肯定。梁渠眸光熠熠。造化大药目前肯定吃不下。无论丹药、宝植,光澎湃的药力能烧死他,但最差的拿出去置换大药都能搞好几样!……半日一晃而过。成箱成箱的宝物搬运进河泊所,堆积如山,尖顶冒出围墙,主簿们挨个登记造册。深夜。嫩绿的荷叶曲卷,碧梗摇曳,亭亭如少女以足尖而立。乌龟望见塘中小鱼,扒动爪子滑入水中。哗~天空下起蒙蒙小雨,荷叶尖尖滴落水珠,潮土油的味道弥散。短短数个呼吸,雨水冲刷石板,映出莹莹月光。武圣走了?梁渠抬头。来时宝船座驾驱散乌云,眼下重落小雨,分明是武圣离去。蛤蟆族地。蛤蟆大王似感应到什么,肩扛大锚,纵跃出洞外,按照约定,向北方水域前进。水底尘土腾散,肥鲶鱼吐干净嘴里砂石,第一时间禀报天神。来了!木屋内,蒸气滚滚翻腾。梁渠打开木窗。秋风未动蝉先觉,蛤蟆大王有异动,进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想。微凉的夜风冲刷进温泉屋,木屋下的大河狸、獭獭开头顶白毛巾,泡着热温泉,长吁短叹,隔开两步的小屋内,借助月光还能隐隐望见朦胧的龙女身影。龙延瑞抹去脸上汗水,心生担忧:“长老,三位武圣真能峙住蛟龙王?”消化大半遗泽的蛟龙王,水中神通不知凡几,又为龙宫主场,万千蛇族作势。人族肃王固然强悍,偏越王和渤海王实力差出不少……梁渠关上木窗,摇摇头:“非危急存亡之秋,账不能这么算。”今日之事明面上是三位武圣吗?不!和武圣一起的,是大顺的态度!武圣不可轻动,可小事发展成大事,就值得动!蛟龙今日拒绝,打回三位武圣,明日便会来五位!蛟龙龟是龟了些,虽不知是何缘故,但能如此之龟的妖王,绝不会想不透这点。“今天河泊所发告示没有?让渔民们不要出船。”龙平江摇摇头:“不曾。”“倒有危险……”……轰隆隆。电光割裂了乌云密布的天空,大雨瓢泼,渔船系到岸上,磕碰团簇到一块。“怪事,不到八九月份,哪来那么大雨?”“何止雨,风还怪大的,要不是回来快,险些刮到我屁股上。”“可惜了,那么大船队,吃喝拉撒往河里一倒,得引来多少大鱼?”茶肆内,三两渔夫喝着热茶,谈论今晚变化多端的天气。本以为只是小雨,惯例出船捕鱼,结果不知为何,忽地雨大,其后江风渐起,小舢板撑不住大浪花,渔夫们只得老老实实地归船系绳,等全上了岸,风更是大到人立不稳。“今年河神祭什么时候办?”“怎么,馋肉了?”“嘿,有点,陈乡老单说推迟,也没说推迟多久,听说是因为梁大人受了内伤,要等梁大人伤好,咱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梁大人真受伤了?前两天还看见他同女子江上划船呢。”“内伤懂不懂,能让你看出来的那不叫外伤?”“有道理……”轰!巨浪涌动,掀翻了两艘舢板,直直冲到岸上,淹没了茶肆渔民的脚踝,惊得帐下茶客纵跃跳起。闪电在空中蛇一般舞动,黑白的影子交错厮杀。绝大的恐惧当头笼罩!水底。海坊主停下船队,张开八条触足,护住商队,目睹一鱼一龟一蛙,从北打到南。“妈呀,河神显灵了!”渔夫冲出茶肆,奔逃上街。(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七章 好好安抚 “河神发怒了!”“逃,快逃!”“陈义,莫管船了,赶紧跑啊!”“小子,不要命了?”浪花扑涌到埠头之上,义兴镇渔民慌张逃窜,有人想去将自己的船绑紧些,免被冲走,却让人强硬拉回,望着自己的船飘摇不定,江面大浪滔天,勇气像扎破了的鱼鳔,衰竭干瘪,转身逃命。嘭嘭嘭!家家户户闭紧门窗,架好门栓。狂风如野兽嘶吼,风雨飘摇,瓦片砸落地面,四分五裂。整个江淮大泽地动山摇,浪花当空碰撞成纷纷水沫。水中大妖扒开泥沙,钻入洞穴,生怕殃及池鱼。江川县。鲛人蜷缩到峡谷之中,抱团安慰。泉凌汉浮出水面,望着天空中交错身影,紧张握拳。怎么打起来了?冷族族长冷沛霖冷汗涔涔,目露惊恐:“泉兄,江川县的鲛人与人族其乐融融不假,可你这的妖王不安分呐!”泉凌讷讷无言。为报答梁渠让渡出的鲛绡分红,他费尽口舌,终于邀请冷族族长前来江淮住上一段时日,以帮助其做搬迁决定,岂料大顺的态度展现了出来,即将功成之际竟碰上此等状况。“此事亦不多见,何况妖王似近实远,挨不到咱们……”大浪打来。冷沛霖闪身避过,全然不信:“拢共住上半月,便如此凑巧,教我赶上?”泉凌汉汗颜:“真就如此凑巧,我族住有小一年也不曾遇上,平日江淮妖王不多动……”“休要再提,搬迁之事,缓两天再说吧!”“欸……”院外风雨大作,梁宅内风平浪静,温泉内氤氲出的水雾不曾歪斜半分。大河狸伸出爪子,往后捋一捋头毛,抓下毛巾翻身,半个后背腾浮水面,龙瑶、龙璃裹着浴巾,探出木窗用树枝去戳,大河狸挠挠屁股,漂到隔壁木屋下。“怎么打南边来了?”龙平江望向夜空,瞳孔让闪电照亮。北鱼去往龙宫,蛙王和龟王拦截,中间路线距离平阳府差出十万八千里,三位妖王一战,横跨了小半个江淮?“兴许是故意的。”梁渠猜测。倘若说武圣和蛟龙打不起来,那北鱼、南蛙、西龟这一场就一定会打。北鱼要做给蛟龙看,示意不来有因;南蛙、西龟要给大顺看,示意好处不白拿。一拍即合,动静可谓越大越好,闹到整个平阳府全看清楚再好不过。“多亏长老有先见之明,呼风唤雨赶渔民上岸,要不然可就危险了。”龙炳麟赞叹。“未雨绸缪罢。”龙炳麟的崇敬发自内心。蛟龙、白猿、鬼母、海商、出海武圣……明明一切因果皆由梁渠而起,偏偏事情爆发之际,他们像是待在飓风眼内,安静祥和。所有事件貌似因缘际会,但梁渠牢牢把握着了那杂乱的线头,只等风歇雨停,捕捞卷出的大鱼。嘭嘭嘭。门环扣响。“梁大人!”“陈乡老?”梁渠听出来路,跳出水池,抓住龙灵绡离开池塘。厅堂外。湿漉漉的蓑衣搭到架子上,水珠串作细线,聚出一个小洼。“陈老快坐,外头如此大雨,陈老不在家待着,冒雨寻我作甚?多危险,兴来,沏碗热茶来!”陈兆安放下斗笠,让范兴来扶着坐下,喘上两口粗气。“热茶不必,梁大人,外头的情况您应当瞧见,许是什么大妖争斗之类,老儿一辈子待在义兴镇里,不懂此中门道,但埠头上的浪都把鱼冲上岸来了,骇人的很。您单说推迟六月六的河神祭,一直不说推迟到何日,乡亲心里没底,再经今日一遭,时间一久,恐怕要传出祸言来啊。”“有人埋怨我?”梁渠推迟河神祭,不是一时兴起。主要担心“找茬”之前再偷蛟龙一波,时间相隔太近,会激发对方的逆反心理,对峙变真打,真打难免见血。事情闹大,好处自变坏处。然推迟之后,经历河神发怒,的确容易引发乡民联想。“那倒不曾,乡民要埋怨也该埋怨我,只是老儿想来问个明白,好教乡亲们心里有个数,免得终日惶惶。”陈兆安不傻,梁渠本人推迟了河神祭不假,而他给乡民的理由却是年年主祭不能轻易改变,故而为了等梁渠伤好,“他”主动将河神祭往后延迟。“办,河神祭是咱们义兴人的根,肯定要办。”梁渠起身望向屋外,“今晚之前,陈老来寻我,我还真不一定给得出答复。”陈兆安听得言外之意:“何日操办?老儿这就去筹备。”“明天中午!”梁渠咧嘴,“既然河神发怒,咱们水乡渔民,自然要好好安抚。”……翌日。晴空万里,晨日暖煦。野猫叼着小鱼跳上屋檐,府衙吏员提着木桶和铜锣,往墙壁上涂抹浆糊,贴上今年丙火日的宵禁时日,告诫附近乡民。一晚暴雨,六月的上午不显燥热,迎着江风甚至有几分清凉。然而细看之下,平阳府沿岸埠头满是狼藉,砖石缝隙之间挤满绵密不消的泡沫。干瘪的死鱼让水藻勒住,只片刻功夫,身上裹满苍蝇,远了闻不到,近了腥臭冲天。“一二三,起!”号子整齐划一。上饶埠头立满渔民,三两搭伙,下水打捞沉没船只,拖到岸上晾晒。“嘿,这艘也没坏!好着呢!”“真稀奇了!”“大家船全在,定是河神保佑!”昨晚大浪滔天,许多小渔船让卷到水里去,幸亏绑着绳子,今早捞起,居然不曾损坏太多,如此神异,河神发怒一下子变成河神保佑,充满劫后余生的喜悦。“有闲着的没有?随我一道去鼓楼搬大鼓!”陈兆安的孙子陈同民立到岸上,冲水里的青壮挥手。水里乡民直起腰:“民哥,搬大鼓做什么?今天要过大节不成?”“哈,你倒猜的准,梁大人病好了,咱们今日祭祀河神!”祭祀河神!青壮顿时踊跃,争相上岸。“我来!”“我去!莫和我抢!”“咱们享了河神庇护,可得好好感谢!”“对!好好感谢!”……江淮龙宫。珊瑚宝树盛开,橘光澄澄。苍青大蛇和血红大蛇推开宝库大门,挑选合适宝物。眼见血红大蛇卷住一朵宝莲,苍青大蛇甩尾拦住:“大王说了,此事皆同那白猿有关,它事后定会分上一杯羹,水属宝植统统不能给。”血红大蛇沉默:“龙宫八成宝物为水属,不给水属,整体价值恐要高上一些,即便如此?”宝药分好坏。即便人族提了档次划分,同一档里依旧有高下之分,自然要挑卡线的给,但不要水属可就难凑了。“大王说同旁的妖王置换,总之好处万不能给白猿赚去。”蛟龙如此吩咐,手下将领自无意见。血红大蛇放下宝莲,一路往里。(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八章 血菩提 辰时。万两碎金洒满江面。上饶埠祭台高高筑起,六面牛皮大鼓纵向排开。巫祝鼓舞用的蓑衣崩断了半截草绳,戳出几根秸秆,曲曲折折地挺立风中。义兴镇举办河神祭的消息插上翅膀,飞速向周边扩张,许多外乡人顾不得修缮破瓦房顶,掏上两枚铜板,坐上板车赶至镇上。义兴镇的梁爷仗义大方,人尽皆知。凡来者,无不有胙肉,纵使不比本乡人得的多,好歹一份口粮。房顶什么时候都能修,大不了多淋一天雨,错过河神祭,下次吃到水兽肉指不定什么时候。肥鲶鱼、不能动、拳头,以及上百条江豚齐齐前往深水区,争取于晌午之前,寻到足够分量的三大祭品。江淮龙宫。大蛇繁忙游梭,各色宝鱼五光十色,撞击着藤蔓编作的圆筐。南域。苍青大蛇匍匐。老蛤蟆蹲伏蛤蟆大王身旁,手舞足蹈。蛟龙真是得了失心疯,竟然用不差的水属宝物,置换品相一般的寻常宝物!傻虫!傻虫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不够不够,再涨些,再涨些!”苍青大蛇鳞片倒竖,但见蛙王,老老实实的讨价。巳时。太阳渐升渐高,大椎上捆系着的红绳当空飘舞,等分口粮的人群擦着额头细汗,站立之余渐渐多出几分燥热。“水哥,祭品到位了,咱们何时祭祀?仍是午时吗?”李立波问。“不急。”梁渠尚未等到传讯,知晓武圣未回,掏出些碎银,“天气热,你派人去熬煮些绿豆汤,多放些碎冰块进去。”江淮中庭。宝光冲天。三圣离别龙宫,江豚拉动大批宝物紧跟其后。同一时刻,蛤蟆大王落回洞穴,肥鲶鱼舞动鱼鳍,通风报信。梁渠神色一动。“立波,同陈老说,和往年一样,午时开始。”“好嘞!午时!”巳时二刻。“不曾有水属?”宝箱之中,一十二份造化大药熠熠生辉。渤海王扫视一眼,觉出蹊跷。整整十二份造化大药,旁地出来的也罢,可自龙宫宝库中出,居然没有水属?内陆也罢,来到江边吃不到新鲜鱼?“兴许蛟龙王故意如此。”肃王回望东方,“白猿属水,恐担心其获益。”渤海王失笑:“天地广大,如此小心谨慎,我看二十年后,主宰龙宫的是龙是猴,真不一定……嗯?温大人对这血菩提感兴趣?莫不是悬空寺内有令温大人心仪之物,欲要置换?”十二份造化大药内,一枚红彤彤的血果极为鲜艳,鼓鼓囊囊,宛若囊住一团血水。血菩提!传闻大德高僧坐化所生,凝聚毕生功力,参悟大道之圣品,佛门至宝。龙宫内怎么会有血菩提?哪位高僧圆寂于江淮大泽?越王思索之余放下血果:“倒非我要,只是有人恐需要此物。”“哪位高僧?”“隐居于市,不可说。”午时。太阳渐移居中。水缸涟漪顿生,水鸟惊慌振翅。大鼓擂动,震人心魄的鼓乐冲天而起,三头新鲜出水的水兽拖动至水岸,尖刀刺入,割颈取血,滚滚腥味弥散。“主祭,行!”司祭高喝。烟波浩渺,衣袂飞扬。梁渠目视江淮,拾级而上,目光仿佛穿透层层水波,投至龙宫。西南交界处。江豚瑟瑟发抖。龟大王、蛙大王齐聚,依次挑选走属于自己的那份宝物。大胖、二胖拎起箩筐,肥鲶鱼驮着老蛤蟆,清点里面的宝鱼数目,再用藤条穿过串联成长条,背到身上。然正待此时,针刺般的危机感扎遍全身上下!大胖、二胖蛙皮一紧,抱住箩筐,东张西望。东方水势忽然大增,洪波汹涌如山,紧接一根通天巨柱肉眼可见的隆升!轰轰轰!涛涌波襄,雷渀电泄。狂乱的江风吹散浪花,散作漫江水雾,无数白汽贴着江面旋转,足万丈的水柱凭空高升,卷动天际流云。江豚头尾相衔,免让吹走。老蛤蟆伏在肥鲶鱼头顶,牢牢抱住。蛤蟆大王握住大锚,乌龟大王半掩水下,竭力收敛气息,免得让蛟龙觉察方位。明面让蛟龙发现彼此“分赃”,真不太好糊弄。大顺武圣亦暗暗警戒。怎么回事,蛟龙反悔了?然威势来得快,去得快,蛟龙无头苍蝇一样地胡乱释放威压,狂暴怒吼,横扫大泽之后却又重归于寂。轰!龙游入水。天柱溃散,歪歪斜斜的砸落江面。汹涌的大浪翻卷,奈何距离太远,冲刷过来只剩轻柔的水波。众人众兽面面相觑。“真疯了?”蛤蟆大王放下大锚,回想起老蛤蟆的话语。义兴镇。梁渠心胸开阔,神清气爽。【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1.7423】【河流眷顾度:8.2361】痛快!自身与大泽的紧密度再深一分,甚至立到岸上,仍能觉察到蛟龙淡淡的憎恨。轻放酒爵。吼!风云变幻,龙吟激荡,响彻天地之间,水柱接天彻地!轰!长风呼啸。青烟腾散。祭礼长服荡若旌旗,锦澜汹涌!河泊所维稳官吏张大嘴巴,鼓舞巫祝僵硬四肢。一瞬的死寂。老司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回应了!龙王回应了啊!”一石激起千层浪。义兴乡民哗啦啦跪倒在地,乌泱泱地磕头敬拜。“河神又显灵了!河神感应到我们的感恩了!”“河神在上,佑我一家老小!”“求河神赏赐个龙女给我当老婆吧!”“梁大人深得河神眷顾啊!”老司祭涕泗横流,抬首再喊。乡民先是一愣,紧接着大声赞同。没错!自打梁渠当上主祭。义兴镇六月年年祭祀,奇景回回不同,一年比一年夸张。定是梁渠眷顾加身!眼见乡民如此虔诚,梁渠暗道错过。蛟龙早来上这么一出,乡民贡献的眷顾度只大不小。可惜。先因后果。“安安稳稳。”衣衫猎猎,梁渠望向万里晴空,眼看它起高楼,任凭河神“呼唤”。大顺如日中天,蛟龙投资大乾,一开始便选错了路!出来混,要讲势力,讲背景!“分胙!”……取果半青黄,不如待自落。傍晚。河泊所书房。五份造化大药一字排开。梁渠心脏砰砰直跳,闻着空气中散逸的香味,只觉得好像五脏六腑有火在烧,炽热的药力高温火炉一样扑面而来。“选一个吧。”越王道。按老蛤蟆的计算,本该有十二个,但显然,其余七个让妖王和武圣拿走,所谓任选一个,梁渠的优先级要排在诸多大佬的末尾。“老师,小子学识浅薄,您有没有建议?”说来惭愧。五个大宝贝,梁渠一个不认识,而且不知为何,他觉着五个里面没一个水属。虽说有些奇怪,但无所谓,甭管有没有水属,全要置换出去。“血菩提吧。”越王建议。“血菩提是最好的?”越王摇摇头:“血菩提不算最好,但你家中那位金刚明王,只差临门一脚,血菩提兴许能帮到他。”(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九章 同一人 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所谓菩提,即觉悟智慧,以致超凡脱俗之境。修行佛门功法,梁渠本人对一些佛家词汇还是比较了解的。此果真能帮助老和尚破境武圣?捏一捏。整枚血果像个包裹血水的鱼鳔,弹性十足。瞧出梁渠困惑,越王解释道:“血菩提多为大德高僧坐化而生,对僧侣可谓参悟大道之圣品,佛门至宝。昔日当有高僧圆寂江淮,机缘巧合生出,为老龙君收藏于龙宫之中。”梁渠恍然。一鲸落万物生。修为高至宗师、武圣,死亡肯定得留下什么。血菩提,佛门对口宝植,本身平平无奇,然若遇到个别反应,会变作催化剂。大德坐化而生……会不会来自同一个人?梁渠默默思量。他想到自己的《唯识法》,此法门正从江淮大泽里捞出,用冥木根雕刻佛像,内里装脏《成唯识论结》,雕像着实不错,时不时能掰片莲叶下来送人当礼物。如此价值的宝材,配合无上秘法,绝非一般人所能持有……“老师,换血菩提吧。”梁渠从善如流。“一著不到处,满盘多是空。”越王似笑非笑,“你可想好了?我未曾说过一定能开花结果,劳碌终日无所得,方为修行常态。”“先生莫要考验弟子,指不定便改了心思。”“哈哈哈!”越王大笑。梁渠不知道老师笑什么。宗师到武圣中间的门槛实在太高,老和尚自己一个人悟不知道要悟到什么时候,他觉得是时候介入外力!成了应有尽有。一份造化大药换一个武圣,多少人求之不得,排成队能围满江淮大泽。平阳府境内再不用怕什么鬼母教,且老和尚身上虽没什么宝贝,悬空寺肯定不会吝啬,指不定让教徒送来什么好宝贝。不成……权当报恩吧。“行了,拿去吧。”越王捏出血菩提,单独放入小盒之中,“肃王有个佛门好友,他亦想要这血菩提,本王舍了半个人情特意给你留下的,这笔账算你欠我的。”没赚先欠?梁渠愕然,迟疑片刻,掩嘴咳嗽。“能不能算大师欠的?”“你说呢?”阿巴阿巴。……“大师,瞧瞧我给你寻到了什么好宝贝!”梁渠顾不得敲门,兴冲冲撞进房间。小盒打开,血光洋溢,与窗外夕阳相辉映。房间角落撕咬打斗的江獭稍稍停顿,其后继续。断裂的毛发飘飘落地,朱红的血果鼓鼓盈盈。“血菩提?”老和尚眉毛一挑,“你哪寻来的?”“蛟龙赔偿的好宝贝!一十二份造化大药,一份水属没有,估计它故意的,不想让我和白猿赚便宜,不过正好,给水属宝物,真不定能轮到这果子。”梁渠心里门清。他特意问了越王宝物属性,龙宫宝库不出水属,铁定故意的。再记蛟龙一笔。老和尚望着桌上的血菩提,默默捻动佛珠,久久不语。“大师怎么不说话?”“假使我成就罗汉果位,你想要什么?”“害,大师说笑,小子不求回报的,咳,不过要有的话,天地长气、水属大药、相似相非宝药什么的,有就行,我全不嫌弃。”老和尚笑笑:“要不成呢?”“不成……”梁渠挠挠头,“只能不成了呗,我也没办法啊。”“血菩提……”老和尚打开抽屉,取出《成唯识论结》的卷轴。观摩良久。“如此宝物,二者兴许是同一人。”“对吧,我也觉得。”世上哪有那么多大德高僧,江淮附近佛门不算兴盛,有庙,甚至庙不少,县县皆有,但兴许是山少,没有名刹古寺,真大师一个萝卜一个坑,很难不联系。倘若如此。整颗血菩提的“对口”程度,绝对比外人想的再高三分,没有人比老和尚更适合!“血菩提我收下了。”老和尚双手合十。“得嘞,小子不打扰大师修行。”梁渠咧嘴,恭敬后退。嘎。房门关阖。光线微黯。老和尚注视血果,捻动佛珠。游廊内,夕阳铺洒出灿灿橘黄,乌龙迈步台阶,坐到地上,梁渠沐浴斜阳,摸了摸狗头,微微眯眼。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老和尚的自我成长能力极强,给一部经文,能持续不断的生产法门,给一颗血菩提,指不定从臻象窜升到夭龙!只可惜。大师不属朝廷统辖武圣,真要晋升,给的好处不会像越王一样多。晚饭。苏龟山对面座位空空如也。“大师呢?”“舅爷莫寻了。”梁渠端着碗筷坐到龙娥英身旁,“大师闭关了,今后吃饭不定时,让咱们不用喊他。”狩虎入臻象,哪怕进入晋升流程也要半月打底,多则一月有余,真入夭龙,只长不短,更别说没进流程,兴许整个夏天、秋天全见不到人。“闭关?”苏龟山眸光微亮,他知晓老和尚臻象到顶,不修丹田,便为破而后立,旋即又有不解,“中午见没什么特殊,怎说闭关便闭关?”梁渠颇为自得地解释了一下血菩提。“你倒是好运,什么时候给我搞一份来?让我跟着沾沾光?”“咳。”梁渠险些让呛到,擦擦嘴,“小子倒有孝顺的心,奈何蛟龙不给孝顺的机会啊,下次,下次一定!”“到底是自家甥孙,来,多吃菜!”苏龟山擓上一勺麻婆豆腐送到梁渠碗里。“多谢舅爷!”梁渠脸皮已经跟着练了出来。“还有我的甥孙息妇。”话罢。苏龟山给龙娥英也擓上一勺。“……”月上枝头。海蝶翩翩起舞。肥鲶鱼顶开一只江獭,探头探脑,张嘴吐出一条大宝鱼。拳头伸钳夹住,放到水缸之中。梁渠望得真切,分明是一条赤鬃狮鱼,他趴上窗口:“哪来的宝鱼?”肥鲶鱼甩动长须。今日临走时,蛤蟆大王特意送了两条从海商处换来的好宝鱼,一条给它,一条给梁渠。此行蛙族不费多少功夫,轻松赚得盆满钵满,蛤蟆大王非常满意,额外给的酬谢。梁渠沟通泽鼎,肥鲶鱼进化所需果真少了八千多。距离第六次进化,只差不到六万。蛤蟆大王讲究蛙啊!此外……“海商已经到蛙族了?”肥鲶鱼奋力点头。(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章 造化之种 “唔……这个,这个,全给本王子包上!”小蜃龙爪捧水晶糕,满嘴黏糯米,张嘴咀嚼,说话含含糊糊,剩下第三只龙爪对着包子铺指指点点。獭獭开从褡裢里扣出铜板,撂到蒸笼旁,抬头喊唤。小蜃龙听上一阵。“你家的猪肉包口太淡,菜多肉少,吃起来没滋没味,莫要不舍得放盐放酱油!”獭獭开再唤。“哦,笋干也老,下次试试做雪菜肉丝馅的,那个鲜美。”小蜃龙舔舔爪子上的黏糕残渣,双爪叉腰,老气横秋地甩动尾巴,“做生意,不要缺斤短两!梁宅上下二十几口獭,好几条大鱼呢,做好了,小摊给你包了圆,够你生活的!”“是是是!”小贩汗流浃背,抽出油纸折角,打包之余连连点头。周遭百姓围堵的水泄不通,认真听龙言龙语,奉为圭臬。江淮千千万水乡百姓,打小听龙王故事长大,任谁大白天亲眼见到一条小白龙来采买,不当众跪下磕头,算他有三分本事!梁爷无愧江淮之子,铁证如山!昨日祭祀河神,江淮龙王飞天作应,万丈水柱拔地而起,今日更派来龙宫三王子亲临辅佐!义兴镇愈发的热闹了。且听说龙涎能延年益寿……有人目光落向小蜃龙啃剩下的半个包子,眼神炯炯,奈何小白龙瞧着个头不大,胃口不小,三两口吞咽得干干净净,没得机会。“三王子!暌违日久啊!”白龙、江獭齐抬头,但见一位白衣公子翻身下马,穿过人群。小蜃龙觉得对方眼熟,狐疑打量。白衣公子引手作揖。“三王子贵龙多忘事,在下陆贾啊!今年二月帝都天舶拍卖会,咱们见过面的!”“哦,是你呀!”小蜃龙转上一圈。天舶商会陆理事的三公子陆贾!拍买龙须时喊名号,间接帮天神省了几万两,算半个朋友。“你怎么来平阳了?”“自为海商而来,此前说过的,昨日下午到澜州,傍晚至平阳,同我父亲和兄长奔波忙碌一整夜,今日方抽出空来拜访梁兄,寻人问了位置,正要登门,同三王子不期而遇。”“我带你去!”小蜃龙自告奋勇,龙爪一挥。“再好不过!”陆贾高兴道谢,他瞥一眼蒸笼旁的铜板,掏出半枚碎银,主动付账。獭獭开撑开褡裢,手臂一抹收回铜板,冲陆贾竖起大拇指。“倒有灵性。”陆贾暗叹。帝都爱养异兽的王公贵族不在少数,但区区精怪,智慧不高,养到像梁渠一样的,见一回稀罕一回,如此本事,跑帝都当个御兽师亦能盆满钵满,开宗立派了。跟上三王子的步伐。人群碰头议论。“怎样?我说我没听错,人家叫三王子,肯定是龙王三子!”“按这么说,前面还有大王子,二王子?”“肯定的,龙生九子,个个不同,说不得有第九王子,阿旺,你小子是走狗屎运,卖个包子得龙王子赏识,发了大财,不请我们吃几个?”“买三赠一,要不要?”“忒小气。”“要不要?”“要!”枣树摩挲,树荫遮天,翠绿的藤条绕着弯往梁架上蹿。“老大,老大,家里来客人了!陆贾陆公子!陈秀,泡茶!兴来,牵马!”小蜃龙风风火火,吵吵嚷嚷。飞过游廊,一只素手探出,拽住龙尾。“诶呦,别拽我……”龙娥英捏住龙吻,竖起食指:“大师闭关,莫要吵闹,小声些。”“唔!”小蜃龙用龙爪捂住嘴巴。龙娥英捏捏龙角,松开龙尾:“学会说话是不容易,且忍上一忍。”小蜃龙点点头,改为链接中呼唤。书房。搭桥梁,筑水渠,六字高挂。“白驹过隙,拍卖会一晃快有小半年,不过海商言年中来,我以为陆兄弟会六月初到。”梁渠亲自给陆贾斟茶。“害,晚是晚了一些,主要中间出了档子意外事……”陆贾望着字帖抿一口热茶,转动茶杯,“唔,今年新茶?倒是清香,好茶!”“手下人送的,我喝不出来,不过四月送来,应当算新。”说来惭愧,梁渠官居七品之后,家里从没缺过茶叶,一分钱没往上面掏过,“何事耽搁,莫不是也遇上鬼母教袭击?”“哈,梁兄说笑,鬼母教敢来,我爹教它再折一条支脉,其实是为了收宝。”“何宝?”“天地长气,船队从帝都一路南下,过了南济,队里的卜算师说微山湖兴许会有异象,我爹便等了一段时日,结果不止有异象,还有一缕天地长气,雨霖甘露!便是如此耽搁了行程,不然该早几天到。”微山湖?雨霖甘露?听上去像是能融合入生生造化的属性。梁渠大为可惜。微山湖他知道,出了南直隶,再往北行一段路便是,假使老蛤蟆在,说不得四月末回平阳时就能感应到。“具体什么时候的事?”陆贾回忆:“收长气,应该是六月十五吧?收完就走了。”三天前……现在去还有没有残余留存?帝都到平阳的水道梁渠一直保留,沿京澜运河去一趟不费多少功夫。“不过幸好,船队虽晚了两天,海商倒还没来,你们河泊所知不知道具体日期?”“快了,已到蛙族族地,左右两三天的功夫。”“此话当真?”“不会有假。”陆贾兴奋:“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刚刚凑巧。一前一后仅隔数日,妙,大妙!出海船队数年方回,烈火烹油,定会是一场难得盛事!”确实是盛事……梁渠望向窗外。出海船队,天舶商会,地方州府筹措。三管齐下。卫麟去年夸下的二十倍海口,眼下再看确能办到。真给他赚到大功绩了。就是不知海坊主能不能吃下。以物换物,算上中间利润,物资体量理应越来越大,但二十倍,确实夸张了些。二人谈兴正高,畅聊许多,彼此皆收获不少奇特见闻。临近傍晚,晚饭的香味弥散,梁渠开口邀请:“此前帝都答应陆兄,来了平阳必请陆兄弟吃饭,择日不如撞日,倘若陆兄弟不忙便今天吧。”“却之不恭!梁兄家中饭菜香味着实浓厚,直勾得我馋虫出来了!”夜半。梁渠背上渊木,手持伏波,整装待发,他骑上肥鲶鱼,穿过涡流水道,沿着京澜运河一路水行,不消片刻来到微山湖中。简单辨别方位。他按照陆贾所言,寻到船队收获雨霖甘露之地。端坐肥鲶鱼的大脑门,漫无目的地晃悠一圈,待到三更天。泽鼎震颤。点点精光散逸。生生造化之气忽如抽芽的绿苗,摇摆晃动。【获取少量天地灵韵,可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凝结造化之种。】有戏!(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一章 三缕长气 清波幽幽。微山湖亦属于淮江水系,但水域面积比江淮大泽小得多,十分之一不到,故而风浪不大,夜色下湖面闪烁静谧的银光。梁渠盘膝阿肥头顶,沐浴月光,沟通泽鼎。天地灵韵……“天地长气的残余吗?”梁渠猜测。天地长气需要收集,除开泽鼎外,大多收气手法较为粗糙,效率低下,往往会有许多“絮”留存于外界,不少“絮”数量之大,让泽鼎来收,甚至能再凝出一条长气来。倒多出一个好去处。天地长气诞生,无形无相,不会每次正正好够一缕,总有多余的“絮”。哪怕梁渠望不到的角落,泽鼎自行存储,不遇上下一次同样长气亦无用处,拿来凝结成造化之种,物尽其用。美滋滋。“集满十二乃至十六枚,其实不需三四年的功夫,可惜来晚了。”三天时间,纵使有“絮”留存,亦消散的差不太多,堪堪结出一枚造化种子。“寻个机会让老蛤蟆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能老窝江淮,平白错过了好东西。”梁渠待黄州的时日,老蛤蟆还会往彭泽跑一跑,现在又重新趴窝不动。念头微动。三千精华拨调而出。四月、六月,大河狸的两条船模从蛤蟆大王换得四条宝鱼,加之昨夜的赤鬃狮鱼,每日水中修行,水泽精华的储量有增无减。从帝都归来时的十万重涨回十三万五,相当充裕。半绿半蓝的“生生造化”摇曳不歇,好似一棵扎根水泽精华的生机树苗。蓝海的波光自“树根”一路闪烁到“枝丫”,最终聚拢凝结,诞出一颗泪滴状的翠绿种子。滴答!种子坠落树梢,砸出一朵漂亮的小水花,飘飘晃晃沉没鼎底。【造化之种:可用以蕴养神通、神通种子,消耗一十二枚,一十六枚生生造化之种,或可替代一缕天地长气,换得泽灵垂青,构建水王猿水属神通。】【水泽精华:十三万二】【造化之种:一】梁渠伸出手。一枚泪滴大小的“翡翠”浮现指腹中央,熠熠生辉。指甲掐一掐,留下一道月牙印。质地偏软,真和种子一模一样。手腕上的阿威抬起脑袋,张合颚牙,对翠绿种子十分渴望。肥鲶鱼昂扬脑袋,张开大嘴,眼珠子使劲上瞟。直觉告诉它,天神又搞出了好东西。想吃。“可不能给你们用,少说得生出神通来才不浪费。”梁渠失笑,反手一握,种子消失无踪。肥鲶鱼大为失望,长长叹息,水面让吹出一个小凹坑来。“莫急,现在攒了两万,等你攒够六万,我就给你进化。”肥鲶鱼顿住叹息,挥舞鱼鳍,甩须赞美。阿威扇动翅膀。“等你攒够五万。”歘歘歘。金纹翅膀颤出残影。肥鲶鱼愣怔,长须冲阿威指指点点。“你天天去蛙族,吃的比阿威好。”肥鲶鱼想翻肚皮,但脑门上还站着梁渠,晃了晃,垂落鱼头,水面上再现凹坑。不过肥鲶鱼和阿威的反应倒提醒了梁渠。除去自己用以外,其实可以配合一个天赋给别人用。【神威】!凡接受精华馈赠者,感受神威,皆手软脚麻,难以抵抗!此前不统御,接受馈赠只有灵鱼一种方式,天地长气加一万精华所合。这法子成本实在太高,除开元将军这种自备长气的中立例外,基本是给自己人用,而造化之种无疑开辟出第二条道路!种子的消化也比炼化灵鱼快得多。手段更完善了。“回家!”……六月二十。天空小雨蒙蒙。渔夫们头戴斗笠撒网。接连两天小雨,意味着今年的梅雨季如约而至。府衙书房。徐文烛、苏龟山、杨东雄再拉一个翁立均,四位臻象打着手牌。柯文彬立在徐文烛身后,全神贯注,认真看,认真学。“老翁,年前让你准备的丹药,准备好没有?”“我办事你不放心?全是给妖兽用的宝丹!大丹都有不少,整整二十二炉,甭管什么海坊主,湖坊主看了就得流口水!诶,输了输了,徐将军名不虚传。”徐文烛乐呵,伸手招招:“诸位,一人五百,掏钱吧。”杨东雄、翁立均无奈,抽出银票,轮到苏龟山。“先欠着,下把赢回来。”“你欠多少了?”翁立均怒瞪苏龟山。“刚才让你们的。”苏龟山猛搓乌沧寿的龟背,撩起衣袖,“现在我认真了!小心输的上头,今天把裤衩子当这!”“阿水,确定今天?”冉仲轼探向窗外,望眼欲穿。天舶商会不用管,出海船队规模实在太大,每日补给可全从河泊所的帐上走,一天纯粮食消耗就大的惊人,府衙账上的银子哗哗掉啊,光附近粮价便涨了三分。“包准的。”前两天知晓海坊主到了蛙族,梁渠即刻派出自己的心爱大将肥鲶鱼跟随队伍,如今距离河岸只剩几十里。“来了!”苏龟山忽地放下手牌,目光放远。“来了没用!海王来你今个也得掏钱!”……“坊主大人,岸边船队好重的气势……”海商队伍里,鲛人手持钢叉,对出海船队规模之巨感到心惊,身为宗师,他的心头竟生出几分压力,总觉得船上有非常了不得的存在。海坊主心中亦生担忧,视线落向前头的“小黑蛙”。肥鲶鱼感受到目光,摇头摆尾,挥挥鱼鳍,示意海坊主这边请。“走吧。”海坊主生出三分安心,“今年带了二十倍的货量,砸手上可就糟了,总该见上一见。”哗!水花奔涌,蝾螈开路。前排的徐岳龙第一时间觉察不同,蝾螈数目比去年多出好几倍,个头也大了一圈,其后水蜘蛛、巨蟹、大龟,纷纷上岸。江上渔夫惊而不恐,毕竟半年前见过一次,只是稀奇。“坊主大人。”梁渠抬手作揖。“客人许久不见。”海坊主挥舞触足,本想抓起梁渠亲昵亲昵,奈何今日场面着实大了些,打过招呼便进入正题,唤来三位鲛人上岸,依次捧出三件宝匣,材质各不相同,有木,有玉,有陶。苏龟山目光一凝。“这是……”海坊主轻轻揭开盖子。“冬天回去后,我们大王特意派鱼收集来不少好东西,里头便有三缕天地长气,按你们人族的说法,应当是……寒髓、玄冥和如意,两缕中等,一缕上等。”(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二章 如意如意 三缕天地长气?河泊所府衙前哗然一惊,万不曾想海坊主开头会甩出王炸!三缕长气,三个臻象宗师啊!好贵重的货品!卫麟、徐岳龙、简中义包括三法司、缉妖司等统领,目光灼灼。梁渠一一望去。明天六月二十一日夏至,天气燥热潮闷,首个苍翠木匣内却有寒雾汩汩往外冒涌,淡淡的白霜凝结匣体,整个河岸口受它影响,生出三分清凉。不消说,寒髓长气。长气的属性和机制,除非和自身埋下的神通种子完全对不上,需要进行解构使用,否则往往能附带特性于神通之上。假使专业对口,用寒髓长气构建冰系神通,事半功倍,如虎添翼,不失为一把尖刀利刃。炎炎夏日再不用愁。第二个朴素半圆陶罐内,蓝黑色的稠水起伏涌动,有几分诡异和深邃,给人以强烈的侵蚀感,纵使移开目光亦挥之不去。模样上不像“如意”。用排除法,玄冥无疑。朝廷的玄黄长气以中正平和著称,眼前的玄冥长气截然相反,深远幽寂。二者表现上看皆属水,应当为海坊主的丈夫,八爪王从水域中收集而来。不过……第三个玉匣内,一缕淡淡金光流转,比之前两者的特征,更多出几分神异。“如意”何解?如意如意,按我心意,快快显灵?梁渠脑海里兀得冒出一条妖娆蛇精,手持北斗七星金如意,大念无上口诀。卫麟迈步询问:“坊主,何为如意?”海坊主挥舞触足,捧起玉匣:“大小如意、轻重如意、长短如意,且按你们人族用法,兴许能增加少量运势,故称如意。”嘶~增运!众人倒抽冷气,呼吸一重。运命之谓也。各类话本小说中,“一命二运三风水”的说法屡见不鲜。更有好事者补出了“四积阴德五习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的后半段,足见运之重要。哪怕只是增加微不可查的一些些,亦能让人争得头破血流!“大小如意,轻重如意……化作神通,莫不是能变大一粒米,教一个人吃饱?”梁渠问。海坊主不无遗憾:“小水想法很好,奈何如意仅能作用自身一定范围内,离去太远,时间太久便是无用功,镜中花水中月。”她卷住玉匣,用里头的如意长气,轻轻触碰岸上一粒拇指大的小石子,石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成拳头大。众人掂掂,相互流传。灰屑、质感、重量无不真实。然等鲛人手持岩石走出百丈开外,岩石缓慢缩回。“好厉害!”众人惊叹。梁渠经手和见过的长气繁多,见此效用,一样吃惊。他个人大致将长气分为两种性质,偏数值和偏机制。二月帝都拍卖的惊雷长气,毫无争议的偏数值代表,高攻高暴。偏机制的代表,当属从老和尚口中获知的大雪山的灾气、厄气,冥冥之中,可将事情结果导向于敌人最为不利的地方。反过来想,两相斗法,你死我活,其实也可以视作自身运气爆棚。如意长气虽没有“心想事成”之效,但依旧是非常不错的机制类!老实说,梁渠手上长气,多数值而少机制。时序勉强算机制,价值极高,但不体现于对敌手段之上。枯木逢春、天水朝露,全属于回春数值,应当是水木特性。两者孰强孰弱不好说。各有优劣。数值的适用性肯定要更高,但机制往往更诡谲,出其不意,能作杀手锏用。他要能收获如意,家中再不用给肥鲶鱼、不能动它们扩塘,一进来,缩小体型便行。可惜。兜比脸干净。啥玩意掏不出,梁渠想要长气,只能等今年七月的丙火日。苏龟山问:“坊主欲如何交易?”“依旧以物易物,按你们人族说法,便是各类大药、造化大药,增强气血和炼体的大丹优先,上回炼制的丹药,颇受海族欢迎。”去过蛙族族地,海坊主对人族分法理解学习得很快。“三缕长气太过贵重,容许我等稍作筹措准备,坊主可先进行其他交易。”“不着急,客人慢慢准备。”海坊主轻压触足。轰隆隆。水山隆起,水流溃散,更多水兽爬行上岸。大蟹盘钳落坐,蝾螈拖箱上岸,货物环绕铺陈。海坊主和鲛人、八爪鱼们充当讲解,有条不紊地进行贸易。卫麟、徐岳龙大手一挥。乌泱泱的吏员行动,府衙内成箱成箱的宝物带出,另有十多名主簿搬出桌椅,分作队列,登记出库、入库。“好些厉害宗师……”冉仲轼环望一圈,除开海坊主,另有两位鲛人、一头螃蟹、一头八爪鱼气息浑厚到可怕,大妖、宗师无疑,实力比上回来时强悍得多。“毕竟货量大出那么多,宗师少了让人劫道怎么办?”项方素伸长脖颈眺望。整个商队小半浮出水面,大半仍未上岸,如同冰山一角。“走走走,咱们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挑些好货炼丹!”柯文彬大手一挥。花开两朵。苏龟山寻来天舶商会的陆理事。二人商议良久,再登上出海船队,最终决定用七份品质上佳的大药,连带一枚品质近乎造化大药的百兽大丹,置换三份天地长气。百兽大丹和瀚海玄鲸丹制作手法类似,只是没有到消耗一整头大妖的地步,取用了大妖的关键部位,剩下再用妖兽数量来补,且加入了诸多宝植调和,性质上属于炼体奇药,出海船队所炼制的珍奇大丹之一。无论效果亦或品质,绝对能成为妖兽中的硬通货。而换得的三缕长气也不归个人。暂且寄放到天舶商会内,放出货品消息,于八月十八的拍卖会上拍卖,中间给足时间,吸引来其他州府的宗师,此时赚到的,再按照出资比例平分。一鱼两吃。多来上几回。借助澜州港口的便利运输,必定能将平阳府内的天舶拍卖会办得轰轰烈烈,成为仅次于帝都和南直隶的大拍会!调动各地物资、同海商交易、筹办拍卖……三者完全能形成一整套的良性循环,促进平阳府规模发展。大功绩!海坊主稍作估量,欣然同意。同几位宗师交易出大量宝物,海坊主挪动步伐,挥动触足招待梁渠。“小水这次要些什么?”梁渠坐到岩石上:“暂时没什么需要的,给不起宝鱼的钱了。”海坊主稍作沉思,唤来八爪鱼,取上一条大赤鬃,塞给梁渠。“这……”“送给你的。”(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三章 竞争激烈 噼里啪啦。大赤鬃拼命挣扎,鲜红鱼尾甩出的水沫子溅到脸上。莹蓝色的触足卷住梁渠,整个人仿佛陷入到一团冰凉的大果冻中,软软乎乎,飘飘晃晃。爽啊!冬天让海坊主裹住,太凉太潮只觉得难受。换作夏天便是另一番感触,至尊纯享。梁渠倒头躺坐在海坊主的触足上,仿佛靠上一张顶级的水床沙发,抬头便望见其余几只庞大触足投下阴影,精准地穿梭商队之中,挑选货物。唰!数道目光刺来。穿过触足缝隙,梁渠亲眼看见柯文彬探头探脑,纵步蹿到徐岳龙身旁指指点点,一副奸诈小人的得志嘴脸。“老大快看,我说这小子吃了回扣!一条这么大的宝鱼啊,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少说百来斤,这得值多少钱啊,我看十万两打不住,二三十万轻轻松松。”柯文彬双手拉开,比出一条莫须有的五尺大鱼。“众目睽睽,大家可都看到了,老大万不能包庇!办他!让宝鱼充公!”“没错!记他大过!”白寅宾举双手双脚支持,“我白寅宾实名参水衡尉梁渠的本,他五六月全没来点过卯!快一年没出过船,不办他兄弟们不服!”“对头!”徐岳龙正观望账本,面前接连跳出人来放言“叫歇”,好笑放下。“狗屁回扣!”梁渠摆脱海坊主的热情触足,擦去脸上水沫,趾高气昂地走动过来。“这是我和坊主大人的私交赠礼,你们一群陆上人晓得什么!五六月不点卯,是为朝廷大计,尔等河泊小官懂也不懂?不出船亦有其他重任!一分力一分热,我要去更重要的地方发光发热!”“客人们莫急,有了小水才认识诸位朋友,故而欢喜了些,大家全有。”海坊主抬手拆开一条钻石乌贼的卵,糖炒栗子似的,给在场每人都发了十几枚。肥鲶鱼也分得不少,鱼鳍捧住,须子美滋滋地卷起一枚丢进嘴里,咂摸品味。妈的!真该死啊。柯文彬对这肉眼可见的差别待遇咬牙切齿,狠狠地咬上一口鱼卵,吸食鱼汁。梁渠怀里的大赤鬃不如血狮,却胜在个头够大,少说小二十斤,拿出去卖,一万两打底,增益气血体魄的好宝物,再看看自己。不过好吃的鱼卵罢。一时间悲从中来。“见者有份见者有份!”项方素吃干抹净,顶替柯文彬起哄。“拿去!”梁渠拔出青狼,大方削去宝鱼左右两片小鱼鳍,“好货,油炸完脆生生,平日全留给我家的阿肥当零嘴,今天让给你们,莫说做兄弟的小气。”“两片鱼鳍糊弄谁呢?少说来个鱼头炖汤!”“再来个爆炒鱼片。”“不识货,爱要不要,不要拉倒,阿肥!”梁渠从不浪费,抬手往大泽一扔。河里的肥鲶鱼甩动尾巴,鲸鱼般高高跃起,张开大嘴接住,其后砸落水面。噗轰!水浪排开。沫花雨水般溅落,满江白泡翻涌。“走喽,回家炖鱼!”话罢,梁渠不再理会众人,掐住鱼鳃同海坊主挥手告别,乐呵呵拎上大货回家。今日收成不错!先有蛤蟆大王,后有海坊主,帮忙牵线搭桥,一样有莫大好处。什么叫左右逢源啊!晌午。“鱼头豆腐汤来喽!”菜刀铲上剁好的葱花,张大娘抬手抹下,用棉布包着砂锅送到桌上。汤色乳白,芳香扑鼻,青翠葱花沉浮。柯文彬、项方素以及来蹭饭的“徒子徒孙”关从简等人握着筷子食指大动。“阿水够意思,我收回我上午的话!你果然是人中龙凤,水中阿肥!”柯文彬竖起大拇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个鱼头还是舍得的。”梁渠给自己盛上一碗靓汤,“徐大哥怎么没有来,钓鱼去了?”“忙着写信呢。”项方素嘬一口嫩豆腐,感受到胃里翻涌的热意,心满意足。“写什么信?”“求援信呗,八月十八,上等的如意长气拍卖,用百兽丹换来的,起手没个三株大药甭想拍下。徐将军过来时没料到这回事,身上没带多少宝贝,银票也没拿几张,所以老大往家里写信求援呢,剩下两个月,走急线应当来得及。”“如意长气这么抢手?”“何止,让人倒霉的长气不少,但能增运的长气九成九的稀罕物。”项方素擦擦嘴,“不知八月会有什么腥风血雨,离谱价格,我看卫麟当时就往出海船队上跑,估摸寻他舅舅帮忙去了。”“那位宗师是他舅舅?”梁渠回想起登船时的所见所闻。当时卫麟、徐岳龙和他,三人全立到了某位臻象身后。“对,大宗师阳维之,他妈的哥哥,血亲,两家联姻了有……两三对吧?”“算上旁系不止,烟斜街上的那家也是。”“我看缉妖司的左珩统领也挺上心的……”“大手笔啊。”梁渠喝着鱼汤,微微感慨。东西好不好,全能看出来。修行至今,他好运走过不少,但愣是没捡过漏。本来还对如意长气有些念想,现在无情破灭。关从简对众人说的毫不关心,稀里哗啦喝完一碗,再盛一碗。……烟雨朦胧。平阳府的上等如意长气在天舶商会的刻意宣传下,专派出好手去往外地送请帖,以惊人的速度往外扩张。许多宗师闻之意动,意图为子孙后代谋利。这次可不止一份,足足三缕长气!抢不到最好的如意,寒髓、玄冥亦非常不错,到手概率绝对不小。于是乎,各大家族纷纷让族中小辈筹款,往平阳府赶。期间值得一提的是,河泊所来了一批“新官”。上一届的狼烟二十八宿!今年武举结束,上一届的经过激烈讨论,显然也多选出去处,足有四人选择来平阳,其中便有祝宗望和霍洪远。二人和黄州时说的一样来到平阳府任职,只是头一天便教卫麟指派去干活,连个招呼都没打到,颇像老人给新人的下马威。二十三日上午。近三天的交易,整个货量吞吐仍旧,甚至只进行到一半,越来越多人赶来埠头,进行大宗货物外的“零售”。海坊主情绪高涨,当然,哪怕平日不交易,她也一直是开心的模样,上午见到梁渠,又塞来一条十二斤多的血狮。梁渠觉得自己在吃某种“分红”。“坊主大人,八爪王位于何处?”“小水问这个做什么?”“兴许今后有机会,能去海中见一见坊主大人。”“倒不必如此,我平日很少待在大王身边,不过小水要有心寻我。”海坊主摆摆触足,卷出一份水图,“这是新的行商路线图,每年相差不多的时间点我都会去。”(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四章 齐人之福 水鸟落足桅杆,梳理毛发。商贸地图为海坊主亲触所绘,长宽足三丈,整一百平方,简直是一幅巨幕。梁渠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地图。他像是接捧过一张曲卷起来的超大羊皮地毯,猛力甩动,沥干水分,其后利用疏水性平放至江面,均匀摊开。海坊主伸来触足。梁渠心领神会,站立其上,升高观摩。整张地图以映入眼帘的蔚蓝水体为主,中心写明“三月,九月,整理备货”,此地想必为八爪王和海洋鲛人的大本营。两族妖王携手共领商贸,同气连枝。因此商队中除开八爪鱼族,便属海洋鲛人最多。其余大陆遍布边角,西边超过三分之一的色块为淡黄,中间以一金两银双色线勾勒出的蜿蜒曲线尤为醒目。不用问。淮江、黄沙和鄂河,三条横跨东西的大江大河。淮江最大,故而用最独特的金线标注,连带整个江淮大泽全是一片金黄璀璨,以比例尺来看,完全能视作一片区域性的黄金海。“难怪海中妖王会来。”梁渠回想起北鱼和东蛇的出身。全海货。独蛤蟆一只本湖妖。宝地人人抢。作为“黄金海”,海坊主往江淮大泽里藏了四个“小字”,分别位于东南西北的“蛇、蛙、龟、鱼”,且南岸位置,额外多出一个“小水”。此外,西部居中囊括一金一银的陆地上,先前标注是大乾(战乱),如今让划去三笔,改作大顺(和平),旁边用小字标注出“一年两回,年初,年中。”大顺地界往上写有北庭,鄂河蜿蜒而过,单一个“冷,八月”。往下……“坊主大人不去南疆?”梁渠目光扫视,注意到不同。整个南疆里一片空白,跨过海陆桥头堡的“下龙湾”,基本没什么标注,更没有日期。海坊主托住脑袋,颇有抱怨。“南疆的鹿沧江太闷热,大妖水兽比较排外,且河里头好些毒虫。曾经去了两回,修为弱的水兽上吐下泻,会拉出红色的小蛊虫。哪怕厉害的,稍有不慎亦会中招,每回光治病便要不少药品,故贸易全改到入海口,不再进河,有需要的妖兽到日子便会自行前往。”怪怪。寄生虫成精!梁渠对南疆蛊虫的凶猛再多一份认知,旋即目光落回北庭。海商去鄂河行商,多半能和世间仅存的鄂河龙王见上面,他意识到里头或许有立大功机会。“坊主大人八月会去北庭?”“不行哦。”海坊主摆动触足,拍拍梁渠脑袋,“客人的消息是不能透露的,小水也不想哪天被出卖,让抓起来吧?”话没出口,意图先让看穿,梁渠不觉尴尬。张得眼,开得口,立得功。他指向地图南边的蓝海。“海里呢,海里商队路线好像不多?”蔚蓝为主的海洋里,梁渠只见到零星的两三个妖王,如角鲨王、海牙王和鳐王。光听名字便觉得是三个厉害角色,全用银色细线勾勒,晕染开一个势力圈,标注为冬天和开春去。可海洋作为大本营,行商规划怎会比陆上少?“海中商贸多数时候归另外一位妹妹,如今我专门负责陆上的几条大河大湖。”“妹妹?坊主大人的妹妹?”“大王的二妻,此前整个江河湖海的商贸,多由我亲自走,如今单单负责江河部分,轻松不少,没有小水拉活,我其实蛮闲的。”梁渠一愣。两位夫人。八爪大王享齐人之福啊?挺会享受。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就不知道海坊主是不是真轻松……江淮大泽,梁渠给海坊主牵头之前,听龙娥英说法,两三年方来一趟海商,其余江河不知情况,但应当大差不差。那按理剩余时间应该全留在大本营,偏偏先前海坊主又说不怎么待在八爪王身旁,颇有自相矛盾之意。奈何别人的私事自己不说,外人不好去问。“李主簿!”梁渠转个方向,冲岸上的李寿福招手。难得来份海洋势力图,更有个别妖王信息。好好记下来。他让主簿李寿福取来一份兽皮白纸,高坐在海坊主的触足上,埋头誊抄地图。夕阳西坠,触尖垂落。橙黄的斜阳铺洒,梁渠好似坐在拱桥之上,用纸笔写写画画。海坊主一只触足托住梁渠,其余七足不停歇地处理货物。夜幕降临。“多谢坊主大人!”梁渠吹干墨迹,卷好地图。“小事尔。”海坊主轻送梁渠上岸,“小水有心,记得多多引荐其它妖王。”“其它妖王……”接连两条大宝鱼入肚。个人收获一万六千多水泽精华,其余水兽靠吃边角料亦涨不少。梁渠初次尝到当中介的好处,立马想到彭泽元将军。这老货的实力不清不楚,但身上揣的宝贝确实不少,一整座的宝山,只是成天担心别人惦记自己,大搞“闭关锁国”,没有老蛤蟆甚至寻不到,唯一培养的势力是给自己搞卫生的猴群。海坊主心思敏锐:“小水有妖选?”“我试一试。”冰凉贴脸。“静候佳音~”六月二十七日。朝廷和海商的大宗交易完成的七七八八,剩下的统筹和分类属于收尾工作,自己能搞,但交易流程并未结束。七天时间,一个曜日周期。天舶商会的消息酝酿得足够久,许多外地宗师拖家带口地赶来尝“海鲜”。海商带来的货物基本换了个样,水属风格改作陆属,但朝廷的东西同样不差,许多宝物内部流通的缘故,没海商当中转站,外人压根买不到。积少成多。大宗批发外的“零售”强势抬头,甚至海商的原材料转个圈,经由炼丹师制作后重化作“商品”。夜半。彭泽。“呦,元大人,半年不见,老将军换了新面孔。”梁渠和老蛤蟆骑上肥鲶鱼转悠一圈。寿山上猴群欢呼雀跃,匆匆跑去摘瓜取果。许久不见,元将军大变模样,腹下“藻林”统统不见,平整光滑,四肢和尾巴上的“岩石死皮”消失无踪,漆黑油亮。洗的干干净净,真有几分龙龟的威猛霸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老乌龟不屑喷气,“寻我何事?莫不是来涨价?”“老将军莫要以己度人……”梁渠接过猴子们送来的西瓜,徒手扭开,一掌拍去黑子,跟老蛤蟆一人一半,简单讲一讲海商的事。“不干!”元将军干脆利落。“贸易之道广矣哉,通有无,权缓急,征贵贱,便远近,其利至于无穷,老将军何必一口回绝?不妨先听一听有何好处?”元将军鄙夷。“道理不少,但你小子这般殷勤上心,定是有回扣可吃!”(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五章 超级大棚 咵嚓咵嚓。老蛤蟆抱住西瓜猛啃,白肚上晕染开鲜红的西瓜汁。梁渠微微眯眼。这老龟货,许久不见,愈发的难对付。“非君子不可与语变,梁某此生唯敬仰三妖,一蛙王、一蛙公、一彭泽妖首。故而今日愿为将军和海商牵线搭桥,互通有无,曾经闹出些许矛盾,不过你我陌生警惕,闹出的误会罢,老将军怎还介怀?”“白费心机,省些口舌唾沫,留到你的龙女身上吧。”元将军晃动脑袋,滑动四肢往别处游去,大有不听念经的架势,“单有你一人知晓老夫秘密不够,想教更多人琢磨不成?”肥鲶鱼甩动尾巴跟上。梁渠盘坐鱼头。“老将军收敛长气的本领何等高强,哪会再有人知晓,何况纵使察觉,焉能明悟长气之玄奇妙用?无非教人发现寿山宝材,但以将军实力,足够护持。”“焉能明悟?你不正是?巧取豪夺,老夫空活多少岁月,头一回落你身上栽跟头!”“将军昔日自行靠来送天地长气,焉能怪我?”梁渠直想翻白眼,“究竟是何目的可要帮老将军回忆回忆?”“爱美之心龟亦有之!”“世间亦无第二个我。”“欸,海商到底给你多少回扣?我给你成不成?”元将军停下划水,长长叹息。它怕了。真怕了。几次照面,老乌龟瞧得清楚。面前之人纯纯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主,猴子一样难缠。“真没有回扣,单为朋友罢。”“当朋友便不该为难于我!”“我当坊主是朋友。”老乌龟:“……”“你当真寻错了妖,老夫不比外头的妖王们风光,手下族人子孙大把,洞里囤着许多宝物,用以挑更有用的置换交易。何况我之修行,只需寿宝,令大妖,妖王延寿寿宝有没有另说,纵使寻常岁芝、岁藤,你那海商也不愿意单为这小笔交易跑一趟吧?”老乌龟耐下性子,一本正经地给梁渠分析。宗师、武圣以上延寿至宝,多少人求之不得,江淮当地立马能给交易掉,轮不到上彭泽。往下的岁芝、岁藤之流,基本帮不到宗师以上延寿,哪怕它不一样,专以神通炼化,寿宝来者不拒,可规模就那么点。“元将军此言差矣,规模之事无需担心,您是彭泽妖首,一声令下,整个彭泽大妖不都为您号令?”“召集群妖于我有何裨益?难不成同你一样吃回扣?”梁渠懒得辩驳回扣之说,他脚掌轻踏。肥鲶鱼甩动尾巴,撤出一段距离,好让梁渠观摩整座寿山。整座寿山十分巍峨,仙气飘飘。光论卖相,不比云上仙岛差劲。“你看什么?莫憋坏水!”“交易并非一定要一锤子买卖,买完即走,卖完即别,元将军守着宝山,守着无尽岁月,却不知如何利用啊。”利用宝山?元将军担心梁渠给它下套,但又不免生出几分好奇。虽然不想承认。眼前小子脑瓜子挺机灵的。纠结一番。“何意?”“老将军神通广大,自有宝藏,拥有大好寿山,分明可以租地!”“租地?”“没错,租地!租地培育宝植!”梁渠言之凿凿,“教海商取来种子、幼苗,播撒至寿山之上,以时序加速繁育,其后贩卖,中间老将军截留一成乃至半成,即可赚得盆满钵满!一本万利的买卖!”寿山巍峨不假,但里头九成以上的好地方全是空的!只有极小一小部分角落开垦种上寿宝,甚至没有猴子种瓜果的地方多。兴许元将军等着慢慢积攒寿宝,然目前来看,这完全是浪费,暴殄天物!多好的宝地啊。搓下来的龟泥更是上等肥料,用来种水稻,怕是能乘凉!元将军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它就是一个移动的宝植种植类福地洞天,空着好地不用,白白浪费了这数百年来费尽心思搭建的一整套寿元修行体系!加速的时间,绝不止能自己用,更可以间接售卖!至于宝植是不是寿宝,何等属性。无关紧要。老乌龟的纵向增长靠岁月积累,可单纯的增长气血,锤炼体魄的横向一样能发展!好新奇的念头。元将军心头一动,但又有怀疑:“无非几年变一年,养些寻常宝植,海商能等五六年?有赚头么?”“五六年是不值一提,周期漫长,可倘若能十年变一年,十五年变一年呢?三番轮种,年年收获呢?”梁渠背上双手,从后腰摸出一根莲藕,掰成两段,开口啃下。咔嚓。【水泽精华+12】这根莲藕是梁渠的发家之始,当初莲藕内的精华仅有零点几,如今却是翻出不知多少倍,全仰赖他手下第一位老牌大将,“不能动”!【神木复苏】!“不能动”的天赋神技,催生植物生机,配合老乌龟的加速……十倍速,二十倍速的超级宝植大棚!生意生意,谁说一定要短时买卖,短时回报才行?租赁种地,一样能是高利润的商业行为!老龟大为震惊:“世上真有如此天赋水兽?”“骗将军作甚?”梁渠脚下的肥鲶鱼陷入沉思,它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可买卖时间,岂不主动暴露?”“只显露加速,何人会觊觎?增寿,生灵趋之若鹜,减寿,唯恐避之不及,再者此事无需太多人知晓,种植、采摘有猴子,种子、幼苗坊主一人安排,只你我几人知晓。”“这……”江水涛涛。元将军天人交战。“买卖时间……”一个大胆而开创的举动,直让老龟心动!梁渠默默等候。干中介。小打小闹没意思。要干就干票大的。把彭泽妖首给“卖”了!卖给海坊主一个福地洞天,超级药材大棚!“你且先让老夫看看妖兽。”“明日中午。”“可。”妥!有苗不怕树难活。梁渠火速赶回平阳,趁夜让“不能动”来到大泽之中。虽不知天神出去一趟发生什么,火急火燎,池塘里的“不能动”忠诚执行命令,穿梭水道,来到水泽。苍青大鳄一如既往的佛系,漂浮江面与古木无异。单大精怪水平,“不能动”的天赋能力稍有不够,进化成妖就差不多了。沟通泽鼎。【可消耗六万九千五百点水泽精华,使苍青角鳄进化为青木蛟鳄。】青木蛟鳄?名头倒算响亮,不知能力配不配得上。念头一动。泽鼎内精华暴减一半。【水泽精华:七万二】水底金茧浮现。等候有一刻钟。砰!金茧破碎。尚未见到大鳄真容,河底绿藻忽地疯长,如灌木,如树林,如春风,转眼之间竟弥漫过梁渠脖颈,淹没视线!哗啦啦!无数气泡向上翻涌弥散。苍翠龙爪拨开水草,一条威风凛凛的苍青大龙踏动四足,蹬行而上!月光皎皎。肥鲶鱼咬住须子,狠狠拉长。(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六章 包租公 水藻随波摇曳,细窄的叶片贴附三两透明气泡。不差!梁渠眸光大亮,凫水跃出疯长蔓延的绵密藻林。作为麾下资历最老的大将,蜕变成妖的“不能动”模样大变。古木断角生作二尺,属于鳄鱼的宽胖敦厚消去许多,体型更为修长,翻出两番,从头到尾鳞片青翠欲滴,宛若冰种绿翡翠,摸上去的质感也一模一样,冰凉细腻。待在身旁,更觉心平气和,通体舒泰。消暑神器啊!梁渠手指敲敲打打,体会其中坚硬,再离开十数米,一览全局。不细看,不讲究。模模糊糊间真能视作一条“吃胖”的小青蛟!“不能动”摆动长尾,游转一圈,走到哪,哪里的藻林无穷疯长,浓密如林,遮蔽如荫,顶级绿化大师。好!非常好!很有精神!比起小蜃龙的娇小帅气,“不能动”无疑属威猛霸道款,更令人生出崇敬之心。假使梁渠仍是义兴市里的小小渔民,陡然间自水面浮出数十米的庞然大物盯住自己,恐怕真会僵住原地不敢动弹。轰隆隆。断藻漂浮,泥沙纷扬。肥鲶鱼使劲甩尾扑腾,搞得水底乌烟瘴气。幸进之臣!幸进之臣!不仅肥鲶鱼,阿威亦生出几分羡慕,跃上梁渠手背,张合颚牙。“让三王子过来?”阿威扇动翅膀。虽猜到几分,但老将的意见适当要听。沟通精神链接。家里睡觉的小蜃龙被强制唤醒,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穿过池塘。赶至水底。月光朗朗,水中“青龙”舞动,三王子猛地瞪大双眼,环绕“不能动”团团转,淡粉色的鼻子不停耸动。“这这这……”小蜃龙抬爪捂嘴,瞳孔放大。它摸住头顶,再看“不能动”头顶足二尺的古木。“怎么你也有角?”“不能动”经由提醒,抬爪从古木角根摸到角尖,青波荡漾,好似抚过一把绝世宝剑、武圣玄兵。此前它便有短角,奈何当时只有角,没有对应的“龙身”,反倒不那么引人注意。淡淡的挫败感生出。小蜃龙垂头丧气,像根挂上枝头,随风飘动的白巾。肥鲶鱼停下翻滚,长须对准三王子的假角嘲笑。小蜃龙恼羞成怒,张嘴吐雾,一十二头“白阿肥”浮现,团团包围,肥鲶鱼缩回长须,用鱼鳍掩住,慌慌张张躲到梁渠身后。水兽姿态不一,反倒是正主最为淡定,静静地围绕游梭。任由众兽嬉闹。梁渠探查起“不能动”的全新天赋。同小蜃龙一样,整整五个。【万物复苏】【神木化灵】【青木灵】【青雾】【黄雾】【可消耗十二万水泽精华,使青木蛟鳄成长。】“居然也是成长……”梁渠体会到不同,想来大精怪到妖之间,确确实实存在一个无形的“门槛”。最直观的体现便是能否说话的分水岭。能说话,不意味智慧跃升,而应当为妖兽的肉体到达了某种层次界限,控制程度大大提升,足以进行些许改动,好比铁头鱼变化出手足,以方便使用锯齿刀。妖兽肉身固然强悍,可利用四肢,不再直接肉搏,显然是一个无可比拟的巨大优势。收敛思绪。【万物复苏】,大幅增加周遭植物、动物生命力,使之焕发盎然,延年益寿,无病无灾,可凝结【青木大阵】,事半功倍。【神木生灵】,周期性凝结【灵草种】、【灵藤种】、【灵树种】,可点化作【草兵】、【藤兵】、【树兵】。【青木灵】,此天赋同之前的【神木复苏】里烙印相同,可凝结光环,临时上状态,如今彻底独立出来,好处自然不用多说,以前使用,对应的复苏会陷入冷却,如今却是效果衰减,而非消失。【黄雾】,摄取周遭生物生机,短暂存储。【青雾】,将存储生机吐出,用以疗伤恢复。“厉害……”梁渠咋舌。化妖的不能动简直将自己的生机天赋开发到了极致。“能凝结树种吗?”他蛮想看看【树兵】长什么样。不能动稍加感悟,摇摇头。“树种要积累几天,暂时只能草种和藤种?那来个藤种看看。”不能动闭上双目。古木双角不断涌现青光,照耀水底,中央一枚青翠的精光缓缓浮现。凝结出藤种,不能动睁开双眼,张合长吻,吐出一片黄雾,水底绿藻大片大片的枯死、萎缩,仿佛先前的生机盎然全是幻觉,待收集足够,黄雾转为青雾吐出。藤种宛若黑洞,将水中青雾吞噬个干干净净,十数根藤条猛地自精光中炸开,利箭般插入河底淤泥,犹如多足蜘蛛一样,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体格不小……梁渠抬头,整个藤兵像用豆皮卷出来的辣条,躯体干硬非常,光强度便有大精怪水平,且仍在汲取淤泥养分生长,缓慢增强。“能存续多久?”“一直?”梁渠挑眉。按不能动的说法,一月一枚树种,十天一枚藤种,三天一枚草种,只要精神力能控制得住,便可一直存续。肥鲶鱼瞪大眸子。从圆头到蜃虫再到不能动,怎么一个两个全开始走妖海路线?小蜃龙亦有吃惊,怎么看上去不比它的白雾差,没有云上仙岛的传承,甚至要更好一些……能力果真大幅强化,超级大棚指日可待。七万精华。不亏!翌日中午,再临彭泽。“好小子,你哪寻来的此等水兽?”元将军分外惊奇。此等形貌未免太威猛了些。“老将军问那么多作甚,管用不就行了?”梁渠招手,让吸食了足够生机的不能动爬行上龟背。只是靠近,老乌龟便觉察不同。好浓郁的生命气息!它暗暗生出期待。真能催生,不止是租赁价值更高,原先种下的寿宝亦能获益!不能动观望巍峨寿山,其后跑到某处,张嘴吐出青雾,留下一个淡淡的绿印。老乌龟看不懂:“这是做什么?”“起青木大阵。”梁渠道,“老将军寿山太广袤,唯有起上大阵方能足够覆盖,否则只能一个小角。”陆陆续续喷了数百个节点,从中午一直喷吐到傍晚。老乌龟观摩半晌,看出点苗头,让不能动往它指定的龟背位置上喷吐青木印记。不能动不太懂,老老实实地跑去干活,紧接着明悟几分。整个青木大阵的刻画,完全遵循本能而来,结果经过老乌龟的指点和改造,似乎比原先的更加有效率?期间生机不够,老乌龟急不可耐,径直取出寿宝,让其吸食。“老家伙有点东西……”梁渠抱臂观察。乌沧寿曾谈及过,龟壳本身对应天地,属于一个自然小阵。夜半。不能动吐出最后一丝绿雾,干咳几下,累趴在地,青木大阵首尾相连。哗!各处节点交相呼应。漫天青光直冲云霄!山上猴群大呼小叫,亲眼望见西瓜太熟而胀裂开,赶紧摘下来进献给梁渠,梁渠不要,便留下自己吃掉,浑身金毛染上淡红西瓜汁,整座寿山为青光笼罩,焕发生机,无数宝材宝树抽枝长叶,开花发芽!老乌龟感知植物生长,无比亢奋,它猛吸一口苍翠生机,顿觉浑身筋骨松弛,难以言喻的神清气爽。舒畅度竟不亚于龙女大扫除!有用!真的有用!梁渠抬手作揖。“老将军,租地一事……”老乌龟摇头晃脑。“姑且让你吃上这份回扣!”(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七章 双喜临门 六月末,淫雨霏霏。獭獭开反扣木桶坐在田埂上,给铁钩穿挂红蚯蚓。稻田里的青蛙跳至叶梢,张大蛙口沐浴雨水,润湿皮肤,尽情呼吸,每每有人踩踏经过,便会惊出十好几只,左右乱窜。“嘿!”小顺子领着小奎和温石韵,纵身扑倒,小心翼翼地攥紧手掌,拉到面前。满手泥水和草屑,小手指一根根松开,蜷曲起来的食指缝里,正好夹有一只黑褐色,鼓鼓喘息的小蛙。“给你!”小顺子捻住蛙腿。温石韵睁大眼睛,视若珍宝地接过这来之不易的生灵。出海二圣归朝,抵至平阳,难得的交流机会。故而越王忙完蛟龙一事,未回宁江,转而同肃王、渤海王携游平阳风光,没两天,温石韵也让张煦家宰送了过来,住进梁宅。离开三人数十米远的水泽中,梁渠背靠触足一路滑下,落到中间,海坊主拱起触足,又让梁渠重滑而下,好似一个滑梯。“彭泽妖首,元将军……倒有听过,昔日得江淮龙君精血的黑鳄龟,以前想交易,奈何总寻不到妖,小水竟有如此门路?”“机缘巧合,就是一个不太好说话的倔老头,它答应会召集彭泽大妖商贸,而且另有一笔重要买卖单独谈,届时坊主大人用这枚龟甲片激发气息,便能呼唤元将军。”梁渠举出一枚半人大的甲片,上面和黄州时送的寿礼一样,烙印有老龟气息。租地一事,老乌龟松口答应,奈何对他本人不放心,生怕中间说错什么话,漏出一两个词,教人怀疑时序长气存在,非得亲自商谈,亲自交易。要他说,杞人忧天。食气五难,中间的“寻”,“收”不是摆设。哪怕察觉到、收到,翻越千山万水,跨过重重艰难险阻,也不是人人有手段,一眼望出长气作用。可谁让人家是大地主呢?“小水真厉害!”冰凉贴脸。海坊主雀跃舞足,一足卷住甲片,一足送来鲜红宝鱼。噼里啪啦。又一条十二斤多的大血狮!“多谢坊主大人!”血狮鱼。美滋滋。目前梁渠见过最顶级的宝鱼,跟它比,什么红血鲈、虎头斑、牛角鲳,压根上不得台面,十二斤的血狮,光吃肉便有一万精华打底!整条鱼入账一万七八绝非难事,甚至值得为此配药炼丹。可惜。海商到来,大批物资涌入市场,市面上有名有姓的炼丹师排满单子,加班加点的玩命干。据说好的丹师名额已经排到两个月后,中途插队少不了额外付一笔插队费。再者,穷啊!三瓜两枣,叮铃作响……前两天让陆贾寻了块顶级羊脂玉,重新“造假”,纵使熟人价也要三千多,手上白银彻底跌破万两大关,八千有余。万两户都不是了。大半年了,逢年过节的,泉凌汉怎么没来些表示呢?保护费哪去了?梁渠让渡出鲛绡分红,给鲛人多赚,是为舍白银换精华,岂料泉凌汉别说多出精华,接连几个月,原来份额的鲛人泪都没了。将就吃吧。不炼丹,拆分出内脏鱼骨,小的们也能分一杯羹。避开毒刺,掐住鱼鳃,梁渠踏着海坊主的触足靠岸。“别玩了!赶紧回去洗澡,小心风寒!”温石韵闻言丢掉手里田鸡,三人卷着裤腿,一点一点从稻田里挪动出来,獭獭开拎着满满当当的两桶龙虾跟在后头。拍拍后背,控干净三人衣服水分,梁渠领着小孩列队回家。咕嘟咕嘟。火星飘蹿,白汤沸滚。獭獭开撒入葱花、香菜。温石韵、小顺子、小奎三人泡入热水,趴上窗口闻香味。池塘内。阿威吸干鲜血,鼓胀的腹部眨眼干瘪。肥鲶鱼、拳头和圆头平分残渣,后两兽一口吃干抹净,唯独阿肥,吞掉鱼内脏不咽,反复咂摸,仿佛能通过不停地咀嚼,从中吃得更多精华出来。【水泽精华+11041】【水泽精华;八万三】梁渠睁开眼,浑身筋骨振鸣。心满意足。十四万变八万,看似变少,实际七万精华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妖兽层次的“不能动”陪伴,此行纯赚一万!海坊主尚不知晓老龟本事和交易内容,等八月回来,肯定会再给好处。正思索。泽鼎震颤。造化长气徐徐摇曳。【经日之隔,四季之往,可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凝结造化之种。】不惊不慌。造化之种,一季一枚。三月下获得生生造化,迄今经历了一个完整的春季,该生一枚。念头轻动,翠种坠落,淡淡波光荡漾。【造化之种:二】【水泽精华:八万】……七月四日。细雨飘摇。巨蟹起落,蝾螈入海。海坊主挥触告别,梁渠目睹蔚蓝大妖消失水面。海商队伍有序离去,浩浩荡荡地离开平阳府,赶往彭泽。零售虽好,架不住大宗交易更香。下次见面不会太远,逆流而上后仍需顺流而下。七月十二日。潮湿的水雾混着热汗黏到身上,如此潮闷,实在多不出几分干活的心思。“丙火了!闹丙火了!”“好毒的太阳!”“该晒被子了,下了大半月的雨,家里快霉了。”“对对对!”“热,真热,半点不想干活……”百姓哄哄闹闹,驻足望天,喧嚣潮水漫涨,涌过围墙。梁渠靠坐庭院,【藤兵】化作身下藤椅,亲眼见证晦暗落雨的庭院变得明亮耀眼。天空中红得炽烈的太阳好像铁水,均匀的自下方滴生出第二枚烈阳。天下地上,无处不白光,无处不火线。尚未出梅,两个太阳齐出,一时间竟蒸干了漫天阴云。人影晃动,掀起微风。龙瑶、龙璃也抱着被褥从身旁经过,帮李大娘牵绳晾晒。“终于来了……”梁渠目光灼灼,自藤椅上坐起。一年一回的重头戏!年年都有的大保底!丙火日!“不知会不会有月华……”心情期待而忐忑。按帝都里蒙强蒙统领的比例说法,经历过二十余年方有一次的丙火,连带月辉亦会大幅增长,今年不止该有日辉,更该有月华!只是梁渠不太确定,此前每年月华之“絮”是否有让泽鼎收好存储,以等待更多的“絮”结合,因为造化长气毫无反应。微山湖内,雨霖甘露的“絮”可是帮忙孵化出了一枚造化之种。生生造化可以利用残“絮”。为此他只能希冀于是“水土不服”——水木属性的生生造化,摄取不了日月精华之“絮”。青石砖上的水渍烘烤蒸发,显出灰白本色。日月之变,光景之移。前所未有的漫长等待。七月末。一缕赤红长气浮现鼎中。【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没有?”梁渠凝视天上太阳,生出忧切。年年有,横竖赚,可没人会嫌的多。多出一缕长气,多一位龙人宗师,自身安全亦会有极大保障。“再等等,再等等……”乌飞兔走。八月初。日落红霞。蝉玩命地叫。江面热浪翻腾,天地如蒸笼。为期二十日上下的丙火日已临近末尾。藤椅晒得烫屁股,梁渠根本静不下心,满院踱步。“长老是在担心什么?”龙娥英问。“我?”“我见长老近来时常眺望太阳和月亮,且总是暗自皱眉,若有烦恼,不妨同我说说?”“这……”梁渠挠动鬓角。“不算烦恼吧……”话出一半,天际斜阳渐黯,明月高悬,铺洒银辉。日落月升。泽鼎蒙散光华,如水如波。嘶!这是……梁渠心头微颤,止住话语,屏住呼吸。直至亲眼目睹鼎内光华凝聚,如蝴蝶破茧,老树生芽,衍出两缕细线,徐徐飘转!【获太阳长气一缕……】【获太阴长气一缕……】两缕!!!居然有两缕??偌大的惊喜汹涌奔流,如江如河。梁渠眉飞色舞,然不待他细细思索,三王子风风火火地飞进来,告知池塘里来了鲛人。鲛人?许久未见,莫非……让龙娥英稍作等候,梁渠快步挪至庭院。“泉族长!今晚怎有空来此?”泉凌汉双手抱拳,献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皮袋。“大人,幸不辱命,泉族、冷族,共献一百枚鲛人泪!”(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八章 太阴太阳 “泉族长说多少?!”“回大人话,鲛人泪,一百枚整!泉族、冷族,两部各献五十枚!我亲自数过,不会有错!”泉凌汉掷地有声,手中托举褐袋再高三分。七月末,黄州第二批鲛绡分红到账,数额大的令人心惊,再吃两波朝廷与海上的大宗商贸交易红利,好日子明晃晃地摆到了面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能回馈到梁渠,鲛人一样觉得舒心!“好,好啊……泉族长今夜送来百颗鲛人泪,真不知说些什么好,太让我惊喜!”梁渠托举捧过皮袋,面色因欣喜而泛出红光。他感受着掌心沉甸甸的分量感,鼓鼓囊囊的满足感。真真的!实实的!鲛人泪相互碰撞,声响绵密清脆,比真金白银更悦耳!一枚鲛人泪蕴含的精华数目大致为两千五六,多的更有两千八九。这一袋,保守估计二十五万!不止梁渠,水里的肥鲶鱼、拳头等水兽亦生出欢喜。肥鲶鱼挥动鱼鳍,使劲扑腾。再看泽鼎里多出来的三缕长气。一红、一金、一银。交相流转,生机勃勃。嘶~梁渠脑子一时间有几分昏沉,怀疑自己睡前吸了小蜃龙白雾未醒,竟有天大的好事接踵而至。美!美滴很!明月高悬,星月的光辉流泻流淌,偶有犬吠,难得静馨。万家房舍,屋檐仿佛都流淌着一层水银。庭院树叶摩挲,边边角角的荧绿光斑舞动,去岁龙瑶、龙璃自华珠县带回来的萤火虫,捱过冬天,倔强地活到了今天。真踏实啊。鲛人大礼当前,不好立马赶人。梁渠暂时放下探查鼎内【太阳】、【太阴】二气的急迫,挥手招来【藤兵】,让泉凌汉坐下说说话,笼络感情。“泉族长先前说有泉族、冷族两部族……莫非如今部族之中,冷姓鲛人独立了出去?”泉凌汉对池塘里会挪动的藤条感到惊讶,但没有表现出异常。“大人误会,泉族虽有冷姓之人,可数量稀少,冷族亦非我族分支,而是彭泽中的另一部江河鲛人,族人数目比我族更多。如今冷族族长正回彭泽,打算把族人逐步搬迁至江川县中生活。届时整个江川县,预计会有两千六百余位鲛人往来居住!今日泉某前来,一方面是给大人送鲛人泪,投桃报李,以偿恩情;另一方面,亦是想让大人告知河泊所,早日派人派船前往接应,挂旗护送,免得路上出了岔子。”居然是新部族!哪冒出来的?梁渠不解:“泉族长又回到彭泽中,意外寻到的?”泉凌汉解释道:“为免淮江鲛人让一网打尽,泉族、冷族少有联络,唯独个别年长鲛人知晓……”梁渠边听边挥手,让张大娘和獭獭开去整两个小菜来,再拍开一罐今年从师父那整来的青梅果酒。他不爱喝酒,故所谓青梅酒味不重,酸溜溜的,更多开胃。一盘黄瓜,一盘肴肉,一碟油炸豌豆先摆上桌。獭獭开举来小碟,倒上食醋和姜丝。两族渊源说完。梁渠恍然。“竟然如此。”“梁大人,泉某绝非有意隐瞒,实乃鲛人不顺……”“无妨,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若是泉族长,定会有相同作为,来,吃块肴肉。沾上食醋,味道极鲜!”但凡结果是好的,梁渠不在乎泉凌汉瞒不瞒。江川鲛人数目翻了番,喜闻乐见。泉族长,大大的忠臣!“多谢大人,自去岁冬天来至江淮,至今已生活有大半年,平阳无处不好,鲛人族内一片欣欣向荣,小鲛人更生出数十。梁大人舍了自己大半鲛绡分红,让渡给鲛人,每每想起,泉某总想回馈一番,也想拉一把旁处族人。”獭獭开手捧烤鱼上桌。鲥鱼,八月鲥鱼不当时,但也是极好的美味。泉凌汉夹起鱼肉,送入口中,默默品味。自打到平阳,旁的不说,整个鲛人族全爱上了热食,比啃生鱼肉香得多,不过吃来吃去,仍要数梁渠手下的江獭烧得最好。梁渠见其喜欢,往对面推了推:“泉族长实乃重情重义之人。”“常去义兴,同梁大人比,相差甚远,说来也算巧合,其实这两族一百枚鲛人泪,早该六月便能送到大人手上。”“哦?那为何……”“冷族族长五月便受我邀请前来,住到六月,方方面面皆满意非常,怎料六月下旬,江淮大泽妖王动荡,天雷大作,吓了他一跳,以为江淮正值战乱动荡,急忙要走,我好生劝阻方才勉强留下,约定好,再等上一个丙火日,以观情况。”“缘何要丙火日?”“丙火日,二日乃至三日凌空,万物浮躁,常有斗殴打架,水妖来袭,便是年轻鲛人亦多生矛盾。故而朝廷会有宵禁。我与冷族族长约定,倘若整二十余日的丙火期没有大事发生,没有妖兽来袭,便重作决定。好在河泊所对水域治理着实不错,整个丙火日平安度过,无斗无争,冷族长这才相信,六月之事突发偶然。”梁渠沐浴月光,伸出筷子夹一块鱼腹肉,他万没想到里头有这档子事,感情晚了一段时日有自己的缘故。无怪乎两桩大喜事会于今日碰到一块。万事万物皆有关联。鲛人一生不过一二枚泪滴,许多鲛人更是一生未有。一百枚,绝非一个小数目。果真有舍有得。拉拢鲛人,非得靠鲛人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不可。临了。“大人,去彭泽接鲛人一事,万望上心。”“泉族长放心,鲛人入了平阳户籍,交了两税,便为我大顺子民,不容有失,今晚我便去安排船队,明日一早启程出发!”简单吃喝。梁渠兑现承诺,骑上赤山,喊来李立波和陈杰昌,让他们去叫醒河泊所各级属官,加个“夜班”。不消两刻。埠头前忙碌非常,临时抽调出宝船。夜风拂过,芦花浸没水中,纤长的苇叶投下阴影,界限清晰。丙火日不仅太阳亮,月亮更亮,完全不用火把,不妨碍船队补给、调动。梁渠端坐马背,乌龙紧跟相随,低头嗅着气味,抬爪扒拉跳过的小田鸡和横行蟹。望着各级官员繁忙,他伸手摸进腰间褐袋。【水泽精华+2489】【水泽精华+2841】【水泽精华+2317】……每个鲛人泪都用小网兜了起来,用以区分哪家的祖辈留下,凡摸过的,梁渠掏出来放入另一个袋子中,以免有漏。一枚两千多,不用五枚便有一万。泽鼎内,荧蓝水潮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迅猛上涨。一手摸水泽精华,一心探鼎内长气。【获太阳长气一缕,若与三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作用玄奇。】【获太阴长气一缕,若与三万水泽精华汇融……】【太阳:阳生阳杀。】【太阴:阴长阴藏。】【太阳太阴:阳至而阴,阴至而阳;日困而还,月盈而匡,无往不复。】三万精华,证明两缕长气质量非同小可。然而梁渠对两缕长气的作用感知却模模糊糊,只晓得一个生机炽烈,一个平静内敛。且……赤气、太阳。原来不是一回事?(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九章 融合之物 “赤气属火,大日属阳,明月属阴?”梁渠眺望天上明月。长春医馆里,他学过不少医理,知晓阴阳乃对立统一,相互转化,所谓阳,绝不单单等同于火,甚至火可以归到阴,有丙丁火之分。赤气和太阳相比较,前者显然为单纯的火,后者要更复杂一些。大日煌煌,能同时表现出阳和火,创造出两种长气也不算奇怪。就是不知道今时今日所收获到的【太阴】、【太阳】,和三年前的三日凌空,另外两个小太阳有没有关系?没关系,说明三到四年便可有一份。有关系,便要重新延长计算,颇为宝贵。此外……“朝廷的日辉月华又是个什么东西?”梁渠皱眉,他脑子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本以为自己收到的赤气是所谓日辉,现在来看不太对得上。太阳能有单纯的火属,月亮可没有对应的水属。日辉是太阳,月华是太阴?又或者部分太阳“絮”和太阴“絮”,再加赤气“絮”,与阴阳造化神木的多重结合反应?二者孰优孰劣?啪!细绳回弹,抽中手背。梁渠低头,小褐口袋抓到掌中,揉成一个小布团。一百枚鲛人泪摸空了。泽鼎内。蓝海闪烁幽光,潮音阵阵。【水泽精华:三十五万八千六】“呼……”梁渠深吸慢吐,克制住澎湃心情。暴增近二十七万!哗啦啦。把鲛人泪倒回去,他重新抓上一遍,反复确认没有任何缺失,遗漏。“大人!合计三舰,标配二百六十四人,皆挂沧浪旗,现已全部备好!不知明日安排何人领队?好去告知。”主簿黄平昌上前问询。“祝宗望、龙平江吧。”梁渠低头吩咐,“他们两个够了,算出府补贴,一人三十个小功,今日天色太晚,明天上衙的时候,记得同他们说一声,有什么额外需要,但凡合理,全从公账上走。”“大人放心!”黄平昌认真记录。祝宗望虽为狼烟二十八宿,但官职暂未升上去,单一个从六品官,几次照面,实力不差,人看着也机灵。龙平江则是自己人,遇到问题,精神链接随时可以沟通支援。两位狩虎大武师足够领队。这便是权力的好处。尽管不认识,职位的存在却让一个人能在对应范围内,随意支配另外一人,好些麻烦事借助权力,便成了简单一句话。稍作安排,纵马回家。牵住缰绳,步入中庭,树叶映上银白丝绸。“娥英?还不休息?看书怎么不点蜡烛?”“今夜月色明亮,不必点灯,何况,大人不是让我‘稍’作等候?”枣树下,龙娥英放下手中书籍,“稍”字重点发音。嘶~忘了!“泉知县来得太急,又给了一百颗鲛人泪,高兴过了头。”让赤山自己回栏,梁渠拍拍脑门坐到对面,丝丝缕缕的清香涌入鼻尖。嗯。桂花香。梁渠见龙娥英发梢有些湿润,顿时知晓香味来源。出去的那段时间里洗澡了。八月为桂月,桂花盛开,街上出现繁多桂花新品,小蜃龙天天寻他要钱,好买桂花糕吃,前两天龙瑶、龙璃也跑出去,买有十好几块新品桂花皂,连同他们的小木屋里也放了几块。兴许亲水缘故,三女尤爱洗澡。无论天冷天热,每每入夜,院子里便飘散花香。挥手控干水分,长发瀑布般披散开。“我未有怪罪之意,但见长老烦忧……”龙娥英给梁渠沏上一杯花茶,“先前长老话出一半,眼下有空,不妨道完。”梁渠伸个懒腰,托着下巴看娥英:“原来是有烦恼的,现在没了。”“长气?”梁渠惊奇:“你怎么知道?”“泉凌汉送来鲛人泪,长老回来便说没烦恼,此前亦说两月内会予长气于我或炳麟,虽然晚了些,但我想当是同一件事。”“唔,勉强算有关系。”梁渠没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他摸鲛人泪,此前给出的解释便是里头有长气的“絮”。龙娥英若有所思。仔细回想,梁渠表情的舒展其实是在听到鲛人来之前。但她未去深究,俯身拎出一个小竹筐,里头堆满青翠莲子。“族里莲子七月丰收,傍晚我回了一趟,挑了些品相好的,剥了种皮。”咦。今天居然是三喜临门?梁渠掂一掂,目露怀疑。“不止一千枚吧?”大王莲一枚莲子精华有二十出头,七八月分别成熟。作为四长老,他的份额是一月一千,合计两千,俩月加起来能有四万六千多精华,然而篮子里的莲子数目明显沉手。“一千八百枚,大长老分的。”梁渠摩挲下巴,忽然道:“你的那份是不是也给我了?说实话。”“长老比我更需要。”月光莹莹,肌肤莹莹。“哈~”乌龙吐着舌头跑过来,脑袋蹭了蹭梁渠,伸出舌头舔舔手掌,又蹭了蹭龙娥英的脚,打破了静谧的氛围。梁渠没有拒绝,揪住乌龙后颈毛,大狗张嘴往后咧开,给它勒得有些喘。“早些休息吧。”“好。”砰!乌龙爪子扒了扒房门,转动几圈,吐着舌头趴在门口。屋内。梁渠一手取来玉竹筒,一手往嘴里送莲子。打开竹筒盖子,淡淡的热潮气涌出。尖锐爆鸣。金光划破长空。梁渠一把捏住时虫,反手取出生生造化和其余三缕长气。时虫双目赤红,盯住生生造化,嘬面条般一口吞没,挺着鼓鼓囊囊的肚子,着急忙慌地往竹筒里钻。大手压住。“这个,能不能编?”梁渠一手压虫,一手按住【太阴】。【太阴】算是最有成功希望的,勉强能和水属搭上边。时虫别过头。沟通泽鼎。鼓胀的肚子眨眼干瘪。爆鸣再响。食指叩桌。“这个!能不能编?”……天光浮紫,傻鸡院里叫唤。“这个……能不能编?”梁渠擦擦额头汗水。【水泽精华:三十八万】一晚上,莲子吃了一半,居然还没拿下这东西?“配合配合行不行?以后有你好果子吃。”梁渠比比划划,尝试教会这小东西更深层次的东西,许以利诱。奈何时虫不为所动。“不应该啊……”时虫结茧之后,实力大幅提升,足有一般大精怪层次,智慧不算低,虽说没有人教,听不懂人话,但自己比划有一晚上,理解含义绝对不难。天光大亮,穿透窗纸,似乎知晓梁渠不会善罢甘休。时虫迫不得已,恹恹跑到【太阴】旁,小嘬一口。绷!啪!入口刹那,时虫绷得笔直,直挺挺地摔倒桌上,翻滚离远。当啷当啷。梁渠伸手截住,捏一捏,硬邦邦,跟个小木棍似的,大惊失色。不是,死了?他赶紧让阿威取来温水,泡在里面按压,再让生生造化疗愈。好半晌。时虫终于缓过劲来。【太阴】居然这么猛?梁渠没想到时虫一口下去会躺板板,他又按住金色的【太阳】,挪到时虫面前。时虫纠结半天,不情不愿地小嘬一口。霹雳吧啦。时虫宛如吃了亢奋剂,大搞破坏,满屋金影乱窜。日上三竿。金虫透支,恹恹倒地,虚弱无力。单独一个不行,梁渠想了想,同时按住【太阳】、【太阴】。“合起来试试?”时虫爆鸣,再度朝梁渠冲来。“行行行。”梁渠无奈放弃。时虫不是合气万能解,碰到不太柔和的长气,确有局限性。这该如何是好?半天。时虫爬起,望着近在咫尺的生生造化,犹豫半天,跳立到竹筒上,弯曲成“Z”字,虫头指向某个方向。梁渠顺着方向望去,平阳府的西北面。那里有什么?思考半天。天舶商会?整个平阳府西北没有什么大建筑,数得上的唯有一栋三层天舶楼。天舶商会……梁渠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按住生生造化和阳气,时虫猛猛点头。(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章 相互转化 阳光蒙蒙照下,冰台冒涌冷雾。时虫不会说话。梁渠不会读心,更不清楚八月十八,天舶拍卖会上有没有能融合长气的奇物,但排除掉类时虫的特殊物品,他理所当然地往长气方面思考。如意、玄冥、寒髓?寒髓可能性最低,东西不错,奈何没什么特殊之处。玄冥同玄黄,命名方法上颇有巧妙,玄黄中正平和到能不用“药引”,让人直接食气,甚至拆分开来,以充当【药引】,玄冥真与之关联,亦当有特殊之处,但从表现上,如意长气的可能性最高。摸一粒莲子塞入口中。梁渠右手挪动,从【太阳】改按到【太阴】、左手【生生造化】不变。时虫点头。“如此说来,借助时虫所指之物,【太阳】、【太阴】,皆可融入至【生生造化】……”【太阳】、【太阴】呢?这两个能不能融合到一块?梁渠松开【生生造化】,改按住【太阴】、【太阳】。时虫顿了顿,摇摇头又点点头。“?”梁渠皱眉。时虫哀叹。它从玉竹筒上跳下,脑袋后仰,尾巴不情不愿地挑起【太阴太阳】,小心翼翼地用腹下节肢掐住“线头”,编马鞭般打了个牢固的小绳结,紧接着尖嘴像锡焊用的烙铁棒,闪电般往上一点。刺啦!时虫霎时触电,噼里啪啦抖个不停。但它手中两缕长气结合的刹那。金辉银辉交替闪烁,【太阳】、【太阴】彼此截然不同的色泽,竟分别往对方身上蔓延覆盖!梁渠瞳孔微张,不知要不要阻止。几乎半刻钟的功夫。金线彻底改易作银线,银线彻底改易作金线!“这……”梁渠攥住两缕长气线头,分别收入泽鼎,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不单单是简单的颜色变化,双方整个底子皆扭转了过来!【太阴】变作了【太阳】,【太阳】变作了【太阴】!沟通泽鼎。信息再浮。【太阳太阴:阳至而阴,阴至而阳;日困而还,月盈而匡,无往不复。】统一、对立、互化……太阴,其实就是太阳?梁渠扭住两根长线,双目炯炯,隐隐明悟到朝廷的日辉、月华,为何能共同修行。难怪时虫摇头点头。两者结合,不断改易,反不稳定。然事实上,二者结合确有好处……“能再变回来么?”梁渠递出金丝银线。时虫打个摆子,本想尖锐爆鸣,但干咳两下,有气无力地砸倒桌面。咳。梁渠生出几分尴尬,真有些不好意思。变不变倒无所谓,东西横竖没少,只是想再看一遍。所有长气收入泽鼎,给时虫放进竹筒,塞两片果干,让它好生歇息。他开始思索另一个关键问题。真要是玄冥乃至如意,该怎么搞到手呢?太阳太阴可相辅不可相融,但择其一融入生生造化绝对有莫大好处。万物生长靠太阳。塞一个太阳,水木不得长疯?偏偏时不我待,临近八月十八,平阳府内参拍的宗师两位数打底,更有从南陪都赶来的世家大族,财大气粗。眼下要钱没钱,要物没物。唯一富裕的,唯有手头二十个大功,可二十个大功根本换不到一缕长气。欸。梁渠想到徐岳龙、卫麟,两个顶头上司也要争相竞争,寄信求援的高烈度。压力山大。……小青蛟甩尾游动,凡所经之处,水藻蹿上一蹿,青苔布满岩石。无数发光小鱼环绕游动,拖成一条光尾巴。哗!潮水溃散,奔流涌动,冲上塘石,化作白沫涟漪回卷。古木双角腾浮出水,顶开满塘莲花。老砗磲大惊失色,闭紧双壳,大河狸挥舞木槌,邦邦邦地敲船板,闻声回头,正对龙目,心头一梗,直挺挺地栽落船头。噗通!獭獭开紧跟入水,扑腾两下,伸爪拽住大河狸的扁尾巴,救它上岸。滋。獭獭开用力按压,大河狸牙缝间飙出一道水箭,幽幽转醒。圆眼瞪大,充满迷惘。眼见好友神志不清,獭獭开猛地扇上一巴掌,趁着大河狸疼痛,手舞足蹈,大河狸仰头,终于从青蛟身上望出几分昔日同僚的影子。呼。虚惊一场。不能动吐出少许青雾,呛了水的大河狸抖擞精神,捋一捋头上毛发,躬身道谢。老砗磲悄悄张开大壳,透过窄缝暗暗心惊。不能动?许久不见,咋变如此威猛?不能动挥动利爪,冲老砗磲打招呼,接着甩甩躯干,发现不太好进池塘,遂放弃。小蜃龙、龙女、龙人觉察动静,全从屋内走出。“来凝聚树种?”梁渠抬头,望见卡在洞口的“不能动”头顶苍翠双角,猜到目的。不能动点点头。它顶起颅顶,凝聚青光。一颗比藤种大的多的树种悄然浮现。环绕一周,它指了指院子里的枣树,示意可以尝试将树种和枣树融合。“会不会吃不上枣子?”梁渠担忧。枣树从定植到树冠初步形成,多于十年以内,短则三五,长则六七,平日“不能动”窝在池塘里,受其天赋影响,枣树枝繁叶茂,今年正该是头一次丰收的年份,兴许再两天便能挂果。“不能动”挠挠头,它不太清楚。稍作思索,梁渠让它试上一试。“可不能吃不上枣子!可不能吃不上枣子!”小蜃龙眼前游曳,不停念叨,试图打消梁渠的危险想法,最后让龙娥英一把揪住,捏住龙吻。“唔!”小蜃龙缠绕上小臂,龙头左摇右晃,龙爪使劲扒拉。歘。树种投入枣树,初时融合颇显艰难,好似有强烈的排异反应,枣树恹恹无力,不到秋天,树叶大把大把地脱落,但“不能动”吐了些青雾,渐渐地又重新存活过来,生出绿芽。约莫半刻钟,树种融合初见成效,枣树逐渐扭曲。不能动猛力吐青雾。扭曲中的枣树如虎添翼,飞速生长、膨胀,树枝四仰八叉,树荫向天空蔓延生长,化作一团浓密的树荫,树干很快生长到一人合抱之粗,根系蟒蛇般隆起,顶开石板,崩出土屑。行人惊异纷纷,隔开围墙,院子里仿佛生出了一棵巨大的绿花菜。轰隆隆。树干摇晃,嘎嘎作响。一人粗变作两人合抱,一颗巨大的树人出现庭院之中,抖落根系泥屑,向众人俯身。“实力能够到狩虎。”龙炳麟上下估量,“便是灵活性差出许多。”梁渠点点头,他亦觉察到缺陷。树人的实力不比初入狩虎者差,灵活性却差出许多,守家用非常不错,主动进攻却不太行。但家里多出一个大树守卫绝对不坏,今年的枣子肯定大丰收。最关键的,树兵一月便有一个,还能要求啥?让大树重新落回树池。獭獭开一家全员出动,铺设石板,清扫尘土。“不能动”再吐两枚【草种】,草叶抽生舒展,化作三尺小人,整体同“火”字一模一样,随风摇曳,韧性极佳,滚动着落入池塘边角,埋进土壤,默默汲取养分。三千“草”头神?梁渠乐呵。武装老家的感觉属实不赖,再看池塘内盛开莲花。“青木大阵能不能再起一个?”不能动竖起一根小龙指。能起,但只能起一小个,再多控制不住那么多青木印记。“炳麟!”“长老!”龙炳麟出列。“带不能动去你们龙人族地,往种大王莲的地方起一个。”(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一章 八足不白长 丙火初过,三伏未走。江淮大泽热浪滚滚,粼粼波光内似藏着滚动火球,整个浅层水域晒得发温发烫。十多岁的少年郎不顾危险,拨开芦苇跳入白光,潜水纳凉,又让自家长辈拎着耳朵揪回家去,独剩下几个无所事事者,但很快也让河泊所的吏员划动小船,驱赶上岸。闪烁的金光中,漫长的队伍游动靠近,仿佛飘来一条布带,盖住波纹。茶肆内的乡民陆续立起,走出阴影,以手遮光。“嘿,蓝色的八爪鱼,又来了!奇怪,才走一月,怎么回来那么快?河泊所的吏员不是说半年来一趟吗?”“冬天往东走,夏天往西走,指定去了上游,现在要回去罢。”“妈的,八爪鱼声音真他娘的酥,比府里头的春花姑娘还好听,那天晚上回去,早上起来发现裤头都湿了!”嗯?众人微微侧目,退出一个空圈。一时间欲言又止。仿佛意识到说漏了嘴,说话之人紧忙偏离话题:“不知如此妖兽,是个何等层次实力,闹起事来,咱们梁爷打得过么?”“能,肯定能,梁爷不行,不还有梁爷师父呢吗?两个人上总行了。”“嘿,话可不能乱说。”梁渠搬开凳子走进茶棚落座。“梁爷!您怎么来了?”周围人纷纷围拢,七嘴八舌。“海商回来,我一个当差的怎么可能不来看看,老李头,别前头堵着,天热,气头不通了!”梁渠挥挥手,手指码一码碗边,给自己倒上一杯冷茶解渴,人群立马分作两边,让出空档,好让江风吹进来。茶铺店主跑过来换上一壶新的:“梁爷,他们隔着吵半天了,您不妨亲自说说,能不能治住那鱼娘们?”“对啊,说说。”众人起哄。梁渠放下茶杯,语气淡淡。“打不过。”“嘶,加上您师父呢?”“一样。”“怪,恁厉害?”乡民一惊。没想到八爪鱼如此的有本事,梁爷来都治不了!八只手到底不白长啊。“全听见了吧,下次吹牛别带上我,哪天给惹出麻烦来。”“是是是。”乡民们讪笑。一阵吹牛打屁。从八爪鱼是不是江淮大泽里的,吃不吃人,有没有丈夫,再聊到海和江淮大泽哪个大,能不能捞到更多鱼。梁渠望见海坊主前头的人数渐少,撂下两枚铜板离开。义兴百姓仍在回味幻想所谓大海,忽然有人开口。“掌柜的,梁爷请的茶呢?怎么不上啊。”“上什么上?老光棍你癔症了,刚才哪只耳朵听见梁爷请你喝茶?”乡民仔细回忆。好像是没这回事。奇怪。“梁爷今个怎么没有请喝茶?”“兴许是忘了吧?”府衙前。平阳河泊所上下官员照常接待。海商得了彭泽物资又顺路,自然再寻朝廷贸易,同时继续“零售”。离拍卖会不到十天,要来的宗师基本到位,生意比离开之前更热闹。故而不止本地乡民,许多外地随长辈而来的公子、武师亦头一回见大妖水兽,新奇得很,借着买东西的由头靠近打量。几位公子哥挑上些水中珠宝,目光时不时瞥向居中的海坊主。“这海坊主声音倒是酥软。八爪鱼,莫不都是半透明的天蓝色?”“非也,你没见先前卖珠宝的便是褐色。天蓝色,放海族中想必是个美人。”“兄弟你真是得了癔症。”“诶诶诶,有人靠过去了!好大的胆,嘶,让卷起来了!莫不是海妖要吃人,等会,怎么塞那么多宝鱼!?这谁啊?”河岸内。梁渠让冰凉的半透明蓝触足卷住,成功领取到自己的宝鱼大套餐,几根手指接连插进鱼鳃盖之中,猛然间有些抓不住。两条小二十斤的赤狮,一条十二斤的银螭,一条八斤六两的血狮!整整四条,粗略估算,又是小四万的精华入账!听上去中规中矩,对比老龟体量不算太多,然而需知,眼下只是初种,光付出,不见回报,且接连介绍了两波大的,奖励肉眼可见的细水长流,日后海商一年经过三次,怕是回回都有。海坊主拍拍梁渠脑袋:“等元将军宝植丰收,再给小水奖励!”爽快!梁渠说着只是想帮海坊主,完全不在意奖励的话,乐得冰凉黏糊住了脸庞。倒挺消暑。半晌。梁渠推开触足,谈及正事。“坊主大人,不知六月的如意长气是从何处得来?”海坊主平伸触足:“河泊所的苏大人亦问过此事,奈何我也不知,是为大王许多年前向一只海蝎子收来的藏品,据说能带来好运,留存了十余年之久,此前、此后皆未曾再见。”十余年?获取难度又上升了……多半和枯木逢春一样,需要经历某种非常巧合的性质变化。梁渠默默思索。真有如意长气,生活不知会有多方便。昨日“不能动”不至钻不进池塘,老蛤蟆变相多出十数倍的领地,圆头整个族群全能住家里,更有如意伏波枪……畅想美好生活。不知不觉,冰凉重黏上来。傍晚。江岸橙红。梁渠擦去脸上水渍,挥手告别海坊主回家,屋内吃完最后一点莲子,接连炖掉两条赤狮。【水泽精华:四十一万七】蓝光涌动,四气流转。前所未有的巨富!滚烫的精华腹中翻涌。行路难,多歧路。修行至大武师,他渐渐感受到了晋升之难,可即便如此,闭塞的关卡也松动了几分。静室内。梁渠运转《万胜抱元》,调整状态,脑海中捕捉近日来的体悟与灵光,精神探入气血,进行更进一步的融合。念头微动。哗。潮泽大降。整整二十八万的水泽精华涌入泽灵。壮硕白猿顷刻浮现身后,宽阔魁梧的脊背之上,无数白毛退落,新长出熠熠生辉的银毫。【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3.6%↑)】融合度缓慢而坚定的跳涨。一笔横财,但梁渠对自己的精华有规划,先划二十八万给自己,融合度升到百分之五,等长气的事尘埃落定,该变灵鱼的变灵鱼,有剩余的,再拿来给水兽进化。夜半。体内天龙蛰伏。一条金光璀璨,两条却如线条勾勒,如今第二条,血肉渐实。“马上可以埋第二枚神通种了。”梁渠握拳,心中兴奋。眨眼之间,第二重楼从无到有,构建出了三层,进度过半。沟通泽鼎。【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5%)】【水王猿融合度上涨,得天地钟灵,河流眷顾+0.21】【河流眷顾度:8.4461】【领悟天赋:强御】【强御:水王猿威压无上,可强行统御弱小水灵数日,助其灵智洞开,观其所思,见其所想,可斩断,可转为永久统御。】【天赋进阶:水呼吸→水韵】【水韵:融身于水,自在呼吸。】【天赋进阶:水枪→水龙枪】【水龙枪:水枪生灵,白龙噬咬。】(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二章 寄予厚望 滴答。露珠沿叶脉滚动,坠落叶尖,荡出圈圈涟漪。池塘内,波纹扰动熊熊金目。胖头鱼短鳍合十,面露虔诚,满是灵动和机敏,所思所想同常人一般无二,只是逻辑上稍有欠缺。比单纯金目的统御好使太多……金目统御,必须发出确定性的命令,同调用木偶无异。感受到脑海中半虚半实的精神链接,梁渠念头微动,整条胖头鱼调转方向,潜行入水,甩动尾巴穿梭于地下河流之中,直至光线浮动,来到大泽之中。满江茫茫白光。稍稍辨别方向,胖头鱼摇尾冲刺,避开入水的大网,撑天的蟹脚矛,蔽日的触足……海坊主望着胖头鱼甩尾游梭,毫无惧怕地从自己的触足间穿过,顿感惊讶。她伸出触足,胖头鱼猛地甩尾拐上一个大弯。海坊主见状未去强求,反抽动水流,添加助力,轻送胖头鱼半程。一路前行,水花纷纷,直至胖头鱼望见一艘飘动小舟。噗通!徐岳龙捏好拳头大的土丸子,投下一把黄泥,黄泥融化,晕染开淡淡黄雾,未等厚雾遮挡水面,他眼睁睁地望见一条胖头鱼自十数丈外冲刺而来,直直地咬住自己铁钩!这这这……徐岳龙大为震撼,钓了那么久的鱼,从未有今日之景,不敢迟疑,抬腕抽出钓竿。砰!鱼落甲板,鱼鳃张合。本有灵性的双目重回迷惘,愣神片刻,拼命甩尾挣扎。“灵性大增。”梁渠斩断链接,体会先前胖头鱼传回来的信息。虽然没有提升硬实力,但今后大泽眼线多出不少,也不用费心去管。非要说,算个“能与任何弱小水兽强行沟通命令”的天赋。再望池塘。水韵好理解,再下水,自身好似化作一团水液,空气流动无所不畅,效率大幅提升。水龙枪……目光环视。一抹白浪游梭,每绕上一圈,白浪粗壮一分,仅仅三个呼吸,便彻底化作一条百米长龙,狰狞威猛!“威力比水枪强出了十数倍,消耗未变,可惜时间久了些。”历经沧州宁公才一战,梁渠知晓境界越高,战斗越是电光火石。稍有不慎,转瞬即逝。好在长龙一时半刻不会消散,能维持十数个呼吸,且自主寻找目标,像半个生灵活物,此举非常有用。唯一缺点。这天赋能力居然要消耗水泽精华!一条水龙消耗五十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梁渠每天泡水里修行,靠老砗磲和瀚海蓝金聚灵亦有一百多点,加之他平生不好斗,真用上,九牛一毛。可倘若不给这五十点,水龙仍有,却只能直来直往,无有灵性,好似画龙不点睛,吃饺不蘸醋,功能性大打折扣。联想到此天赋可以化作的神通【水龙穿云】。莫非抬手一枪,穿梭至千里开外,化为天龙,轰然砸下?端坐龙宫,江淮大泽莫不辐射,莫无不臣。“神通应当不用消耗精华了吧……”……八月十八。海商离去小十天,仍为乡民津津乐道。而即将召开的拍卖,又为平阳府添上一层火热氛围。街道上流窜的公子哥前所未有的多,随长辈亲人来体验江淮风情,大把大把地挥舞银票。梁宅。老蛤蟆伸出爪蹼,拨动池塘内的宽厚草叶,【草兵】摇晃身姿躲开,它收回爪蹼,颇为痒痒,再去看看【藤兵】,摸来摸去。瞥一眼梁渠,老蛤蟆咳嗽两声,挺着圆肚子抚摸藤条,满口赞叹。“这藤条好啊,比我家里的宝藤好!结实!”眼见梁渠没反应。老蛤蟆音量再大三分:“这藤条好啊!真好!又硬又结实,还能自行挪移位置!”梁渠身着正装,往赤山背上塞一个玉竹筒,哪还能听不出老蛤蟆心思。“蛙公喜欢,尽管拿回家去,不值几个钱,无非多吃上两三条好宝鱼补回来,谁让蛙公喜欢……”“好好好,梁卿无愧蛙族忠臣!”老蛤蟆对几条宝鱼之说置若罔闻,张开蛙臂抱住【藤兵】,纵跃入塘。水波溢到脚边。梁渠叹息。这老蛙,暗示根本没用,非得直白要求。“时候不早,走了!”梁渠翻身上马。“长老万事小心。”龙娥英拉出梁渠衣角,下扯理平。……“快看快看,池州府的蒋宗师,曾经江淮水战的军中宿将,据说一身武功已入化境,大武师时便曾一口金光飞剑斗败三位同境刀客!炼作神通,至今未有值得全力出手者!”“喂喂喂,太平府的,柳宗师!难得的神工宗师!修的火焚。”“嘶,徽州的王大宗师!他也来了?”“这位是大宗师?瞧着没什么不同啊。”“你懂什么,玄鲸吞海可是世间一等一的养力法,效仿玄鲸天王,平日血养丹田,战时薄发如鲸吞,愈养愈强的高手……”天舶楼。好事者相聚,探出窗口,挨个辨认前来参拍的大人物,对各家本事如数家珍。直至一匹赤马踱步入幕。“梁渠!”梁渠觉察目光,抬头望去,一个不认识,未曾理会,抽出玉竹筒,大步入楼。好事者们面面相觑,顿有唏嘘羡慕。我识英雄,英雄不识我。成名已久的宗师终究是过去,所说所闻,皆十数,数十年前之光景,然今时今日,冉冉升起的橙红大日正当前。还看今朝啊!登临三楼,不用递请柬,侍者无不认识,刷脸即可。梁渠先去见了见陆贾,再回包厢问候师兄、师父。惯例吹牛打屁聊近况,两刻钟不到,场内迅速安静,整个拍卖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平阳府到帝都,类似的场面见过不少,没有值得好奇之事,前期的拍品,梁渠也全不感兴趣。倒不是瞧不上。没钱。他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件,玄冥或如意!虽然一穷二白,但梁渠手头仍有一个值钱物件!泽鼎内。一抹赤红长气徐徐流转。赤气!日炎之气!梁渠不知道它放到大顺朝廷的框架下,属于什么等级的长气。天水朝露为上等,只需一万精华。枯木逢春起死回生,同样一万。唯二超过一万精华的,唯有时序,现如今的生生造化和太阴太阳。赤气置换玄冥,肯定不难,说不得能直接拍下。但置换如意,就得看事情能不能按设想的走,拍卖会上绝对抢不到如意,可如果有个人能拍下……“不知道如意长气会被谁买到?”徐子帅听上一阵介绍,伸个懒腰靠到罗汉床上,“阿水,你和那个陆贾不是朋友吗,刚才还说过话,他有没有猜测?”梁渠摇摇头:“谁能拍,谁不能拍他怎么会知道,其实我倒希望有个人能拍到。”徐子帅扬眉。“谁?”“卫麟!”(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三章 天赐启明 “卫麟?”徐子帅抓抓眉毛,伸手去摸梁渠额头。梁渠后仰避开:“师兄你做什么?”“我以为你发烧发得晕头了,想帮师弟看看,你这什么眼神,我也长春医馆学过医,人称平阳府玉树临风小神医,太乙神针第一十八代传人,一针下去,死的也给你扎活。”“我怎么没学过这个?”“你心不诚,陈掌柜没教。”徐子帅放下手,转头摸一粒荔枝塞入口中,含糊道,“卫麟派系可和徐将军不对付,你怎么想到让卫麟拍下?”“他拍了我才有机会,或者不要卫麟,让从和州来的吴宗师拿下也行,但他实力显然不如卫麟,可能性不大。”向长松纳闷:“师弟要什么机会?”“龙人手上有一缕日炎长气,奈何属性不适,便托我寻机会置换,有如意换如意,没有再谈其他。”场内一惊。龙人有长气?同时众人绕了几圈,明白先前言语含义。梁渠先前同陆贾说话,便是为了解各方拍客信息。吴宗师的孙子和卫麟有一个相同之处,皆修行火属功法!收获天水朝露时,朝廷和北鱼打过一场,梁渠看的真真切切,卫麟真罡乃赤魔大鹏,浑身缭绕烈焰,异象为三日同辉,今后构建神通,八九成为火属!天赐日炎,构建火属神通,绝妙。修行那么久,梁渠对昔日老和尚的话语理解愈发深刻。食气。食“适”比食“好”更重要。最关键的,卫麟他真有可能拍下如意!作为凉国公的嫡长孙,拍场内最有实力的官二代,整个拍卖场内唯有徐岳龙能同他相提并论,连简中义这种一族三宗师的都差了一筹,其他三法司和缉妖司的统领全比不上。否则当初河泊所的提领该是他们来当。背景、财力无可挑剔,人也火爆有冲劲,看上的东西绝不放弃。今日只来一个大宗师舅舅,实则整个后头绝不止一位臻象发力。虽然换不换得来是个未知数,但卫麟这条线,目前已经是梁渠最有希望走通的一条。“真要置换,龙人莫不是要有四位宗师?”“兴许。”徐子帅咋舌。据他所知,整个龙人族数目非常少,兴许没有一个两百余年的大家族人多,这宗师率也忒恐怖。包厢外喊喝不断。今年的好东西真不少,甚至有大妖的部分残骸,以及能传世的炼器、炼丹大鼎,同一批次的包厢陆陆续续有宗师出手。独他们包厢安安静静,单陆刚和俞墩买了两件几千两的便宜物。杨东雄自己一次没喊。梁渠想了想,大致明白过来。师父貌似也不富裕,突破宗师时,问朝廷和徐将军借了不少“贷”……晌午。“师弟喝汤,飞龙汤,天舶商会也是阔了,一只鸡好几两呢。”“比帝都差了点。”“咱们没怎么买东西嘛,不买东西人家给你好处?”“多谢师兄。”梁渠接过热汤,大口扒饭,吃着天舶商会提供的免费午餐。等人来收拾完,打个饱嗝。包厢外忽起嘈杂,司仪的喊喝响彻全场,梁渠等人停下话语,认真倾听,未几,期待已久的天地长气千呼万唤始出来,整个拍卖场内私语渐大,摩拳擦掌。首要拍卖的自为寒髓长气,经由司仪敲锣,场内竞相报价。毫无疑问,大药起手,热火朝天!几次喊话,价格直接从一飙升到三,乃至是四,其后便开始比拼大药品质高低,于三到四之间不断徘徊。此次拍卖主为天舶商会,自然价值越高越好,没有什么针对性需求,倘若为某人寄卖,出价方有意外。场外热烈。梁渠叩动玉竹筒。竹筒内的时虫摇摇头。行。不是寒髓。数轮紧张刺激的角逐,场面上的价值定到了四株,由一外地宗师拿下。至于报的大药名称,梁渠一个不认识,只觉得名字怪厉害。第二份,玄冥。“仙灵水两份,再加五十万两白银!”“徐岳龙?”梁渠诧异,听出声音来源。徐提领要玄冥?拿来直接用还是其他目的?想了想。好事。徐岳龙拿了玄冥,再竞争如意长气的可能性不大,卫麟机会大增!再敲竹筒。时虫犹豫了一下,继续摇头。“……”晃了晃竹筒。时虫猛猛摇头。“师弟怎么总养些奇怪的东西。”“东西小,用处大。”整整半刻钟,不出意外,玄冥最终让徐岳龙成功拿下。然正当梁渠以为接下来该轮到如意出场。“下等长气,黄尘!”这……拍者无不惊讶,今天竟有第四缕长气?“为南直隶宗师所获,前日送来……”司仪介绍。梁渠明白。估计是看平阳府汇聚的宗师够多,获得者想来卖个好价钱。横插一轮激烈竞拍。无关者看热闹,相关者面红耳赤。三份大药,拿下!此时此刻,方轮到万众瞩目之物!如意长气!容貌姣好的侍女款款上台,却无人关注,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盯住匣中金线。梁渠拍拍竹筒。时虫猛猛点头。就是它!心脏紧张跳动。居然真是!司仪激昂陈词:“大小如意、轻重如意、长短如意,经由测试,虽不说百倍、千倍之夸张,然十倍、十数倍绝不在话下,且按占卜,确能微量增加运势……”“可知晓食气介质?”“暂不知晓。”“何为微量?”“这便需要客人自己把握,起拍价……”“仙芝金,玉液花,外加一百万两白银!”如意无愧上等,抛开增运,机制亦相当非凡,纵使一问三不知,起手便逼近黄尘成交价!接连两三个喊价,价值迅速飙升到四份大药。梁渠盯住卫麟所在包厢。拍啊。怎么不拍啊!徐岳龙都拿长气了,说不得入秋即宗师,拳打三法司,脚踢缉妖司,横压河泊,你一点不急?终于,第八次喊价完毕,场面稍静。卫麟不负厚望,隔空传话。“一缕天赐长气,再加五十万两白银!”天赐长气?什么玩意?许多人见识不广,不曾认识,颇感莫名,最后是司仪经由提醒,转告场内拍客。“所谓天赐,即天赐金星启明,可诞生非凡子嗣,武骨、天资、聪慧皆属绝顶!”这……梁渠和师兄面面相觑。子嗣绝顶……听上去完全对自己无用啊。“所谓非凡有多非凡?”“大乾前为大煌,大煌太祖便为金星启明,按史书记载,曾抵熔炉之境!”哗!熔炉!场内轰然爆炸。然嘈杂议论小半刻钟,拍场重归平静。修行到了宗师之境,单纯的天赋已经不够,更需要“运”。拿一缕长气,期待换一位不知多少年后,有微妙希望出现的熔炉子嗣,莫说去干,哪怕有这个心思的都显得很蠢。鸡肋。偏若说没价值,肯定不对。对于真正的大势力,依旧是相当不错,甚至越不把大药当药的人或势力,这缕长气的价值就显得越高。投入、风险、回报,后两者不变,但投入则能因体量的不同显出区分。天舶商会背后是皇家……梁渠恍然。其实是要卖给朝廷!所有人都没想到卫麟会拿出这样一份宝物。“卫家能耐怪大的。”少顷。陆理事亲自登台,代替司仪喊话:“不知可有客人出价更高?”有人尝试喊了四份大药。“非常抱歉,此报价并不高于天赐长气。”接连喊了几次。全让陆理事一一回绝。天赐长气的价值在他心目中高得离谱!漫长的半刻钟竞价。全场鸦雀。无一能比。没人想到一场拍卖会上,能出现如此诡异稀罕的物件。咚~陆理事敲击大锣,一锤定音!梁渠眸光闪烁。果然。东西值不值钱,关键要看卖的人对不对!(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四章 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如意长气之后,天舶商会留有少许珍奇巧物拍卖收场,一如戏曲落幕后的送客戏。许多拍客今日大开眼界,眼见东西贵而不实用,没什么热闹劲,收拾收拾物件,依次取下对应的拍品凭证离场。“你一个人去换,能不能成?”徐子帅剥掉桌上最后一粒荔枝,塞入口中。“能不能成,且先试上一试。”“师弟真不拉上徐将军?”向长松问,“事关长气,有个第三方作证,免得扯皮也好。”“万万不可!”梁渠断然否决。好歹是自己顶头上司,平日虽联系不多,但绝对清楚性格。刚愎犟种。自损一千也要亏敌八百。甚至不吃软也不吃硬,单纯的老蛤蟆式无脑夸赞无用,得寻到关窍。并非所有人都能用利益拿捏,总有人敢捏便敢爆,只认自己的死理,难以应付。梁渠的便宜师孙关从简算一个,瞧着武痴,实则打输打赢无所谓,单求念头通达。偏不凑巧,卫麟也是。故而他哪怕冒着对方拍不下的风险,也要等拍卖会后再提再换。倘若拍卖会前直接说,同要求无异,卫麟绝对做得出舍了赤气不要的行径,而领己方宗师登门,同样有怀疑对方人品,激化矛盾之嫌,反会增加阻力。世有万般人,尚需对症下药。“成吧。”众师兄知晓梁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莫说平阳,到哪混都能如鱼得水,不再多话。拍卖会毕。人潮渐疏。梁渠独自留在三楼包厢内等了一阵,目睹卫麟同大宗师舅舅阳维之离开,化作小尾巴,小步跟行,什么也不急说,什么也不急做。卫麟瞥一眼缀在后头的梁渠,不予理会。后台。梁渠隔开十数步,默默等候。天舶商会陆理事亲自取出玉匣,交由卫麟。大宗师阳维之亦取出天赐长气和银票。双方互换检查。确认无误。卫麟收好玉匣,走向楼梯口,途经梁渠,顿住脚步。“说罢,何事?”梁渠作揖行礼,开门见山:“属下有一缕天地长气,自龙人处所获,欲以之置换如意。”长气?角落肃静。阳维之和卫麟对视,乃至后头的陆理事,许多关注此间之人皆有惊讶。今日长气够多的,从头到尾居然出现了足足六缕?有人求一缕尚难,偏有人可择优择宜而选……阳维之问:“是何长气?”“上等长气,日炎。”“日炎?”卫麟浮出兴趣,伸出手。梁渠当即从袖中抽出赤红宝匣,双手捧举。宝匣通体以赤炎火晶打造,仿佛渗血的琥珀琉璃。长气不能长时间暴露于专属容器之外,否则有重归天地之险,为表现得像用正常方法收拢长气,梁渠只得问老蛤蟆占卜,寻了一个不算寒酸,且能装盛赤气的材料。整三千两!个人财产惨跌至五千。换不到可谓巨额成本亏损。隔开半透明的橙红水晶,赤色长气浮空飘转。打开盖子,滚滚热浪扑面,眼前直好似煌煌大日升腾!卫麟神色一动。绝佳炎火。他竟生出了几分渴望。这小子居然有如此宝物?咔!大手合盖。阳维之关上木匣,微微眯眼:“好你个小子,跑这来占便宜?”雨天卖伞。囤积居奇。天赐长气能值那么多,是因为受之者为天舶商会,为皇家。虽不知眼前所谓日炎是否真为上等,但对卫麟,单顶级火属一条,真就比寻常长气更有价值。适才靠居奇赚得好处,不曾想转眼让小辈来上一回。对方贵为大宗师,梁渠也不是光脚汉,自有底气不卑不亢。“不敢,今日豪杰英雄无数,在下怎知如意长气花落谁家,只是见卫提领拿下,心想此等长气确更适合,这才生出几分侥幸,前来尝试。”“宗师繁多不假,可今日有实力者,无非我与徐文烛!”“大煌太祖为启明金星,而今再现,可见奇物虽珍,却非独此一份。”“舅舅。”卫麟打断。“也对,横竖你来食气,该由你决断。”阳维之让出决定权,稍作提醒,“同为上等,一般人眼里,如意可更有价值。”卫麟目视梁渠,举起玉匣和火晶匣。“说服我。”梁渠稍作思索。“弱者依运而行,强者以力争胜,世事无常,唯自强不息可恃。”“呵。”卫麟咧嘴,反手将火晶匣抛给陆理事,“有劳陆理事寻大师探上一探。”“稍等。”角落里的动静吸引来不少人。陆理事教人拉开屏风遮挡隔开,其后单独领人来到一间小密室,奉上茶水糕点。“什么情况?”“好像要再换长气。”“梁渠怎么会有长气?”“听说是龙人的,你们说,会不会是嫁妆?”“嫁妆?什么嫁妆,细嗦!”候至傍晚。一个熟悉身影走进房间。蓝继才?梁渠稍作思索,明白过来,蓝继才和徐文烛一块来的平阳,只是徐文烛常能见到,蓝继才好些日子不见人影,不知去的哪快活。熟人好啊。熟人方便!蓝继才放下火晶匣:“日阳火精,上等火属,可去芜存菁,有焚炼精进万物之效,不可同水木相交。”梁渠心中一松。不出意外,火、太阳,两个关键词凑到一块,出来的东西怎么着都不该差劲。奈何同水木相对,同他同泽鼎不合,故而难显作用。桌面上玉匣与火晶匣并列。“如何?”阳维之望向卫麟。事关宗师,再亲的人插不了手。倘若给错建议,日后心生怨怼,必生灾难,了不得的大事。卫麟问:“蓝先生可算出合适介质?”“火属介质倒算好寻,怎奈介质因人而异,成功率各有不同,整个平阳府的卜算师加起来,估摸得算个四五天,不过你小子运气好,碰到我蓝某落脚平阳。”蓝继才话锋一转,面露得色,“你真罡炼的赤魔大鹏,修的《凌日天罡诀》吧?”卫麟不置可否。“珍品太阳花,成功率保底六成,再配合手上日炎,能上升到七成,大可试试把你法相炼作三足金乌,我记得太阳花只要八个大功吧……”梁渠心领神会:“提领大人,太阳花和日炎,换一缕如意。”“十万两白银。”“什么?”卫麟淡淡道:“太阳花、日炎、十万两白银,一缕如意。”众人愕然。为何平白无故,多出个十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比起前两样珍宝,根本不值一提,属于最好得的东西。唯独梁渠猜到原因。翻了个倍。欸。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五章 得偿所愿 昔日江淮大泽收天水朝露,观异象,炼真罡旁的狩虎一张船票三万,独卫麟区别对待,卖了五万。貌似五万里有两万,是缉妖司和三法司的统领替交的,几人两不得罪。最关键的。梁渠和徐岳龙三七分,他拢共只赚了一万五啊!眼下翻出整整六倍多!十万两白银,对比长气交易不值一提,单纯一个添头,偏他如今最是缺钱!卫麟没有余地的性情平日相处麻烦要死,可用到谈判便会占据绝对主导,去当面壁者绝对好使。“没钱。”梁渠意外直白。唔……场内一静。蓝继才纳闷。长气之所以需要食气介质,便是为用“药引”提高相性,以谋求成功率。相性不同,有几率失败。故从适用性上讲,五行属性不强,甚至几乎没有的如意长气,相性合适的概率更大,市场热度绝对要比日炎更高,且论表现,轻重、大小、长短,用以辅助兵刃,偷藏暗器非常有利,再加一个罕见增运,更获青睐。相反,火属则相当挑人,某种意义上比蕴含生机的惊雷更挑。如意和日炎比,多卖出半份大药不足为奇。八个大功加十万两白银,生意绝对有得赚,不是卫麟,换别人来,哪会来做这亏本买卖,为啥不答应?明明太阳花都舍得,区区十万白银……不等卫麟拿上如意走人,梁渠伸手入怀,掏出一迭银票,当着大家面哗啦哗啦地数动起来,放到桌上。“提领大人,五千五百两,我的全部家当。”话罢。梁渠再掏掏裤兜,抓出一把有大有小的碎银子,几十枚铜板,噼里啪啦地落到桌上。“穷苦出身,总爱把钱揣身上,这些应当能算个三十四两,哦,我七月薪俸没去领,应当再有一千多两,勉强凑个七千。我师父那也没什么钱,突破宗师问朝廷和徐将军借了不少,身上本来就欠着债没还上,要不到。”众人顿觉不可思议。本朝最为年轻的狩虎大武师,居然如此寒酸?蓝继才目露怀疑:“你不吃喝嫖赌,一个月薪俸一千多,平日多有所得钱花哪去了?”“全换修行资粮了,年初帝都刚拍龙须。”“你不是有鲛绡?”干!您老哪边的啊?帝都鲛绡白给了是吧?梁渠腹诽一句,解释道:“我没拿分红,大部分留给鲛人,小部分留给师门武馆,前些日子让我二师兄借走突破狩虎去了,短时间应该也还不上。”卫麟:“……”阳维之:“……”陆理事:“……”“十万两,借肯定好借出来,哪怕我现在开口,陆理事肯定愿意。”梁渠抬头。陆理事不禁颔首。借个十万两,根本不算事。“但我不喜欢背债,身上欠着别人什么,心头总不畅快、不踏实,吃饭想、喝水想、睡觉想、上个茅坑都要念叨两句,想必卫提领是一样的人。”卫麟沉默。梁渠说的真不错。刚愎骄傲。有如此性情的人,最不喜欢去欠别人的。当然,到了他们的层次,必然有人上赶着送钱,可非师非父、非亲非友、非情非故,所谓送,仍是“借”,甚至比给钱本身更棘手。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引起共鸣更是。水香袅袅。蓝继才目光自卫麟跳到梁渠,再从梁渠跳回去。“两万,吃一碗粉,给一碗钱,旁人三万,我也三万。”别人没听懂,梁渠听懂了。敞亮!卫麟拿上火晶匣和五千两银票:“缺的一万五,用你的薪俸来抵,什么时候扣完,什么时候再发。”妥!区区一年多一两个月的薪俸。小意思!蓝继才直眉楞眼,觉得二人大白天的乱打哑谜。几句话的功夫,砍下来八万?陆理事送卫麟与阳维之出门。梁渠伸手一捞,把碎银子和余下五百两银票装兜里。蓝继才坐到旁边:“鸡零狗碎的,你倒不嫌弃。”“有什么嫌弃?”梁渠掂掂手里铜板,“蓝先生不是不知道,我捕鱼出身,买条五花肉能砍半天价,哪有那么多臭毛病?说起来,蓝先生怎么平白拆我台?”“不是为了给你增加可信度么?我还帮你来着,除开太阳花,另有一个常见的火属介质,两仪丹,那玩意要十个大功,成功率更高,我不说太阳花,他肯定要两仪丹,现在不给你省下来两个?”还有更好的?梁渠抓瞎:“不会搞出问题吧?”“放心,两仪丹公认的火属介质,他绝对知道,先前便询问天舶商会有没有门路,但仅此而已,没有别的好处。赤魔大鹏想化三足金乌,一举修行出六个以上的太阳,唯有用太阳花,火炼真罡,重塑法相,虽然成功率低了点,只有两成半,也痛苦了点,不亚于血肉重铸。但按他性格会不选?我给他指了一条可行明路,破茧成蝶,给你省下两个大功,多赚一份,岂不美哉?”梁渠强笑:“多谢蓝先生。”“莫要言谢,来些表示。”蓝先生搓动三指。“没钱。”“谁要你钱,你有别的好东西。”梁渠愣上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他问一旁的侍者要来笔墨纸张和红泥,用许容光赠送的印章,盖上一个名字,写上一行小字,交由蓝继才。“平阳天舶楼里也有许家的鲛绡店,蓝先生拿上纸,说我介绍的便是……”“孺子可教,行,不打扰你乐呵。”蓝先生拿上信纸,走到门口,回头道,“要不要帮你算一算如意的介质?”“我有门路。”“随你!”目睹蓝继才离去。梁渠眸光涌动,迫不及待地抓起桌上玉匣。抽拉开。淡淡金光流转。比起金色的【太阳】,【如意】的金更加内敛,像一根单纯的细金线。得偿所愿!美滋滋。家里池塘再不用扩张!以海坊主的说法,【如意】几十年单冒一回,太过罕见,大小、轻重、长短,纵使不是真如意,如此机制也可遇不可求!好宝贝啊。梁渠渴望如意,一方面是为融入生生造化,另一方面,阿肥它们越长越大了。不能动为前车之鉴。成大精怪,五亩多的大塘勉强能容,家中看上去也不怪异。一旦成妖,除去小蜃龙、阿威,池塘哪怕翻建三倍,扩建到十五亩仍显拥挤。然建到大几十亩,毗邻江淮,一个如此大的池塘配合小三亩的宅院,头重脚轻,太破坏美感。不让水兽进来,家中总少一分热闹,更少一分方便。合上玉匣盖子。梁渠塞入怀中。回家!(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六章 名正言顺 跑出天舶楼,无数目光投来。卫麟拍下如意吸引来不少好事者,先前置换长气,虽未大肆宣扬,仍让有心人觉察,留下半天不走。“有点危险啊。”梁渠心念一转,临时改主意,先不往家走,纵马来到江淮河畔,当着诸多吏员的面,把空玉匣交给龙平河。无需交流。一切皆像事先约定好的那般。龙平河取走玉匣,跳入水中,几个闪烁消失无踪。光天化日不怕意外,偏怕走夜路,碰到持刀蒙面人,草上飞盗圣。“入水”则无意外。龙人族地可不是吃素的。眼见梁渠走进府衙卷牍室,庭院里围桌打牌等下衙的吏员们缩回脖子,窃窃私语。“梁大人同龙人族关系倒好,来河泊所任职的龙人,大半跑去了梁衡尉麾下,天地长气这般的要紧事物,竟也放心托付?”“你们懂什么?”李立波叼根牙签,剔去晚饭卡牙的肉丝,面露不屑,“水哥去年救了龙人族大长老的亲孙女,二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早早私定终身,怎么不放心?”“李河长,大长老是个什么官?”“你不知道龙人族大长老是谁?没见识,新来的?”“此前兄弟几个一直留灶房里头打杂,烟熏火燎,不怎么出去走动,单听说龙人族的龙女漂亮……”“原是个炊家子,那你听清楚咯,龙君没了,大长老便是龙人族的头儿!是这个!”李立波翘起大拇指,“好女婿半个儿,水哥那是龙人族驸马爷!”驸马爷!吏员倒抽一口凉气。旁的不了解,驸马爷可太清楚。只是龙人族高头大马的,讨个婆娘闹个洞房,不得丢去半条性命?李立波洋洋得意,没见到几人胡思乱想。“我听说大长老膝下无子,等大顺灭了蛟龙,大长老一蹬腿,龙宫龙椅,于情于理,于法于人,全该水哥来坐,继承龙人大统!如今不过一缕长气,瞧你们的衰样儿,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天不生水哥,江淮群龙无首,生来吃水官这碗饭的,懂也不懂?”众人回神,接连响应。“懂懂懂。”“梁衡尉奇人也,李河长您是同乡,那也是小奇人。”“奇人喝茶!”卷牍室。梁渠取来兑换簿求取太阳花。吩咐李寿福,日后宝物到了直送三楼卫提领处,他摩挲纸张。【太阳花:赤炎之花,汲日之精,取火之意,面朝阳而火不熄,焰不灭,相传为金乌血撒人间所诞】联想到蓝继才所言。日炎的介质不止一种,两仪丹理论成功率更高,然更低的太阳花却有机会重炼真罡,化作金乌法相……当中固然有卫麟功法奇特的缘故。“不同介质,对食用长气有额外好处?”“介质像催化剂,个别的催化剂,概率导致生成物不同,有的更直接充当反应物,加入其中,水泽精华似乎没有类似功能?”灵鱼的成功率的确高,高到让人怀疑。可梁渠不觉得赤气化作灵鱼,会有炼化金乌的作用,不起到反效果就不错了。李寿福摊开册页。“梁大人,此处劳烦盖个章,画个押。”“好。”梁渠收敛思绪,掏出印章盖下。些许好处罢。不如往里面多塞一缕。……静室。梅花卷头案。竹筒盖开,时虫探出脑袋。阿威张合颚牙,未去对峙。梁渠如今已经不太担心时虫乱跑。普天之下不好说,至少整个平阳府乃至整个江淮大泽,不会有第二份时序长气,时虫意图更进一步,唯有靠挂到他身上。沟通泽鼎。【如意长气:乾坤如意,些微增运】歘。长气齐出。时虫先一口吞没【生生造化】,小腹微微鼓胀,愉悦地舒展身姿,旋即开始贼眉鼠眼地左顾右盼,偷偷瞥向大门门缝,窗户厚纸……金目投下。时虫一凛,转头往竹筒里钻。大手拦截,按到【太阴】、【太阳】、【如意】面前。时虫的脑袋磕到桌上,碰出金铁之音,斜目望向三缕长气,正要爆鸣,梁渠一指头摁住,径直打断。来回多次。时虫就范,不情不愿地从口中揪出【生生造化】,先张口接【如意】,再看【太阳】、【太阴】,前肢晃动,目的不言而喻。挑一个。梁渠稍作思索,敲了敲【太阳】。时虫紧锣密鼓地编织新茧,【如意】像是一根上好的缝纫线,先用它从中无阻碍地穿过【太阳】,全程不触碰的同时,打上一个线头,再拉扯到【生生造化】上,用一根【如意】,将两者缝合。望着自己的【生生造化】染上淡淡金光,时虫前肢抱住脑袋,前后摇摆,模样好似一个要被玷污心爱玩具的孩童。无穷的痛苦涌出。本就不三不四,如今又要往里面加杂七杂八的东西!妈的。时虫越想越气,织个开头,猛地撂下长气,纵跃而上。梁渠一把捏住,抽走长气,时虫腹部眨眼干瘪。没了【生生造化】,时虫瞬间老实,趴到桌上揪住【如意】线头。长气再给。如此反复折腾,硬熬到天将明,一个崭新虫茧大半浮现桌面。时虫织地昏昏欲睡。长气茧的编织过程跟正常结虫茧没两样,似乎为族群特性,接下来便该是沉睡阶段。“喔喔喔!”鸡鸣嘹亮。时虫低垂脑袋,编织完最后一点,彻底埋入虫茧,没了动静。拿起虫茧。相比于【生生造化】柔和的蓝绿色,新虫茧表面闪烁醒目的金光,颇具侵略性地往青绿上蔓延。不知会长出什么来?上次用了小一个月,这回兴许更久,竹筒也该换了……好饭不怕晚。梁渠一一历数,重收【太阴】入鼎。水潮涌动。【水泽精华:十五万四】二十八万的精华消耗完毕,余下十三万出头,此后梁渠接连吃掉了海坊主送的血狮和银螭,精华数目回涨到十五万多,尚算富裕。融合度涨,长气事毕,仅剩最后一件事!沟通泽鼎。【太阴】直直沉没,于蓝光中变化生形。满鼎大潮中,一条银光灿灿的灵鱼悄然浮现,自由游梭!【水泽精华:十二万四】“先且苦一苦炳麟。”(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七章 师父藏了一手 “事情就是这样。”荷花幽香,水光潋滟,两只蜻蜓振动翅膀,一前一后飞入池塘小亭。梁渠和娥英、炳麟三人“品”字对坐,左手捧一条银光小鱼。值得意外的是。龙炳麟得知自己宗师契机要往后挪,面上不仅毫无失落,隐隐更有些……亢奋?“长老担心实属多余,给娥英多好啊!此等阴属性长气,焉有让给旁人之理?人择长气,长气择人,天经地义,本该如此!”“其实可以转成【太阳】……”龙炳麟振振有词,把梁渠原先打好的腹稿堵在了喉咙口。“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老大你定是贪图娥英姐的美色,【太阳】留给自己用……”小蜃龙飘浮半空,双爪环抱,得意洋洋。嘭!“哎呦!”屈指微弹。小蜃龙翻滚倒卷,沉落池塘,咕咕猛灌了两大口清水。哗啦。小蜃龙匆匆爬起,甩头抖去鬃毛水渍,埋着头不敢腾飞,四足着地,半跑半跳地缩到龙娥英的脚踝后头。梁渠淡淡道:“扣你一个月零用。”小蜃龙大惊失色,哀叹着瘫倒在龙娥英足背上。肥鲶鱼耳聪目明,立即半挺出水,鱼鳍卷成拳头,狠狠地挥舞两记。明晃晃地示意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蜃龙更为严厉的处罚,比如抽回水泽精华,让给其它忠心耿耿的水兽!拳头碰撞双钳,加油助威。龙娥英并无异样,笑着探手,拎起恹恹的小蜃龙,放到桌上顺了顺鬃毛,再看银光灵鱼,微微前倾,多出几分认真。“长气宝贵,江淮大泽南域,小十年方有一缕天水朝露,长老真要给我?”“拿去。”梁渠反手将灵鱼拍到龙娥英掌心。“此前说好的,你与炳麟中一人成就宗师,本就只差一步,一缕长气换一位宗师高手,必然是大赚的好生意,只是尚不清楚此长气作用为何,单一个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阳生阴长;阳杀阴藏……”龙娥英接捧银光小鱼。作为龙君近族,龙人不少读书,自然知晓阴阳之变化,隐隐体会到手中长气之珍贵。“略略略……”小蜃龙蹲在龙娥英的肩膀上,冲池塘里的肥鲶鱼大吐口水。肥鲶鱼水池里团团转,含了一大口水,却又担心吐不准。光影渐移。简单交流心得,梁渠提议:“娥英你既为突破,今晚便回族地闭关吧,安全也合适。”“好!”事关重大,没有推脱必要。龙人族虽说如今只剩三位宗师,但以往只多不少,晋升宗师的经验厚到能出书,比在家里妥当得多,出了什么意外也更容易有办法。龙娥英收敛思绪,离开池塘先作准备。蜻蜓点水,荡出涟漪,幽幽暗香浮动,梁渠立于池塘中央,凝望窈窕背影,生出几分惬意与满足。老和尚。时虫。龙娥英。三个果子全种下,只待丰收,梁渠觉得自己像一个辛勤劳作的老农。“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傍晚时分。大家相聚最后一顿丰盛晚餐,为接下来可能长达一个月的别离践行。饭桌上仍不见老和尚的身影,张大娘平日有备饭菜,专门放到房门口,但往往两三天方会有一顿享用。梁渠端起一盘鳝丝,拨出小半到碗中:“舅爷,您境界高,平日交流的多,知不知晓大师啥时候能出关?”“不知。”苏龟山接过盘子,再拨下另一小半,“你慢慢等吧,元极武圣入荒山创枯荣法,三十六年方证道成功,白马武圣一十八年勘破境界,这还是成功的,没成功的数不胜数,费个几年功夫很正常。”这……梁渠倒有耳闻。枯荣,刚出关便让龙象武圣逮个正着,斩作两半,血撒荒山。“大师要那么久?”“倒不必过分担忧,龙象武圣打一场,三天便证道,人与人间大不相同,老和尚得有助力,天资也比枯荣高得多,肯定不用好几年,但今年内能出来,你准备偷着乐吧。”“行吧……”梁渠大口吃饭。入夜。星月垂悬,水潮涛涛。肥鲶鱼头顶梁渠和龙娥英,甩尾前往龙人族地。蛙族上游水层,大王莲碧梗摇曳,肥鲶鱼摇头晃脑,冲山谷内的大蛙们挥动鱼鳍打招呼。“长老真贪图我的美色?”龙娥英忽然问。“啊,这,不,什么?”梁渠心头大跳,挠挠鬓角,本想作出一番解释,但鬓角挠着挠着就变成抓耳挠腮,最后兀得生出几分无力,沉默下来。肥鲶鱼支棱耳朵,放缓速度。龙娥英盘膝姿态改成跪坐,轻轻拍动。梁渠忍了一下,没忍住,不由自主地俯身靠了上去。隔开薄纱,柔软而细腻的触感传递到脸颊之上。呼吸一滞。梁渠心中暗骂。修行修行,修的个什么鸟行?什么《万胜抱元》修身养性,不过是同漂亮女人相处了一年,同住了一年,不过是双白花花的圆大腿,不过是给你剥个莲子……总之,些许诱惑也抵抗不住?是不是师父藏了一手,后半卷没教出来?效果不对啊。武者修行气血,怎么让气血给修了?梁渠胡思乱想,严重怀疑,觉得得抽个时间回去好好问问。还有老和尚。佛门功法也货不对板!“我见长老常同海坊主这般贴脸嬉玩,好像很是喜欢?”“也没有很喜欢,不对,你怎么知道?”梁渠不记得自己同海商交易时,龙娥英有陪在身边。龙娥英按住梁渠的脑袋:“三王子同我说的。”扣两个月,不,三个月零用!全给獭獭开!肥鲶鱼舞动鱼鳍,窃喜非常。话罢。久久沉默。“你怎么……”“我看长老憋得慌,老是偷看我。”“不可能!”“我修了《眼识法》,长老你教的。”“……”又是长久沉默。“大长老,炳麟……”“去年夏天,长老灵谷寺领我看萤火虫,那个时候,同他们无关,我单单话少,不是谁的傀儡。”“你觉我……”“可靠、优秀、英武,总是护着自己人,总有好点子,虽然秘密很多,但很教人安心,就是个子矮了些。”梁渠不满。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这能叫矮?“我穿双厚底的鞋子,比你高!”“好,比我高。”“真比你高。”“嗯,真比我高。”……龙人族地。梁渠神采奕奕地跳下肥鲶鱼。“三长老!好久不见!”龙宗银望着梁渠和龙娥英,有些困惑:“四长老今日前来……”“娥英要晋升宗师,思来想去,仍是族地最为安全。”“晋升宗师!!?”(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八章 患得患失 夜未央。龙人游梭巡逻,白鲟憩伏于藕田之中,鱼鳍轻晃,扇动少许沙尘。直到一条大黑鱼游蹿进来,横冲直撞,猛力栽进淤泥,拱出鲜嫩碧藕,嚼地泥沙纷纷,打破了静谧祥和。大团大团的黄烟升腾,笼罩林间。白鲟欲阻,让巡逻龙人拉住,任由大黑鱼施为。八月季夏,莲藕、莲子的丰收季,肥鲶鱼惯例跑到龙人族藕田之中,大吃大喝。长老们爱屋及乌,对梁渠身边的几头水兽一样宽容,早早下了许可令,龙人对此习以为常,主动搬来了几根粗壮的碧藕。龙宗银将二人请到屋中,且派人去唤大、二长老。“梁大人,无缘无故,怎说娥英要晋升?我龙人不比妖兽,单渡过三劫,同人族一般需要服用长气,您给过延瑞灵鱼,当是知道的……”所谓龙人收集日炎,换取如意,全梁渠现编的一面之词,龙人族地内对此一无所知,乍一听到龙娥英要晋升宗师,龙宗银只觉困惑,而且……他能体会到梁渠今天莫名的亢奋,坐到面前,像只随时能从椅子上蹦起来的野猴子。有什么喜事?“三长老放心,长气已经有了。”梁渠望向龙娥英,龙娥英伸出手,显露掌中灵鱼。银光璀璨,回转游曳。乍一望,竟心生宁静祥和,好似坐在旷野之上,云破月出,漫天皆是清光,静静地听风掠过草尖的微声。“这……”幻象中回神,龙宗银瞳孔骤张。真有长气?且如此感觉,端不一般!“梁大人,此物银光璀璨,不知是为何等长气?”“太阴。”“太阴?”龙宗银未曾听闻,恰此时,门外人影晃动,梁渠抬头,热情招呼。“大长老、二长老!”“梁大人!”“就等你们两个,来!快来!”龙宗银挥手催促,拉上大、二长老共同观摩【太阴】灵鱼。三位长老齐聚,大、二长老对上娥英手中灵鱼,细细体会,皆有异色。好生不凡!龙君在世时,宗师之数何止双手。天地长气各有千秋,长老们绝对见过吃过,甚至是用过的主。然眼前银辉长气,虽不如火属、雷属强横霸道,水属、木属柔和滋润,金属锋锐,却胜在一个纯粹净彻,如星月光辉,此等特性,当真头一回见。“阴阳么……”大长老眸光闪烁。他知晓自己孙女性情,倒是贴合。趁人全聚。梁渠简单讲了一下外头拍卖会上的事。对于拿龙人当挡箭牌,没人觉得有何不妥。君王未壮,合该如此。“龙人对外可以宣称,但无需说食了何种长气,单说成就宗师即可,日后好有转圜余地。”“如此大礼,梁大人何不留着自己用?倘若担心放家中不妥,便放于族地之中。”二长老正色劝诫,“您已狩虎,天资横溢,臻象之日不远,一缕上好长气难寻,多少人卡于此处。”“我还有。”梁渠打断,“兴许再一年,炳麟也能入宗师。”太阴就是太阳,一气两性,要么拿出去卖,否则留手上也是充当耗材。“……”梁渠一句话把二长老说到一半的话语咽了回去。她暗暗纳闷。江淮附近的天地长气,有那么多么?印象里,整个江淮大泽西南两地水域,除开天水朝露,便属十五年前,西水域冒出过一缕碧波长气,让老乌龟得了去置换给朝廷,换上几件宝贝,此外再数,得追溯到三十多年……兴许受梁渠感染,向来稳重的龙宗银跟着一块亢奋。好,好啊!太难得了。数十年前,龙君消失太久,东蛇野心大炽,联手北鱼抢夺龙宫,一场大战,几经反扑,臻象高手死了不知凡几,完整抢回来尸首的都没几俱,大半让妖兽吞嚼了去,至此龙人宗师数目有减无增。如今竟隐隐有再现辉煌之感!未免夜长梦多。晋升之事宜早不宜迟,早用早安生。“梁大人,娥英稍等,我去安排!”“正好梁长老今日前来,八月份的莲子采摘了大半,省得我派人再送,先将您那份取走吧。”二长老建议。“好!”梁渠精神焕发,快步跟上二长老,跨出房门。屋内渐空。龙娥英望向大长老:“爷爷,家中尚有多少银两?”大长老思绪一转:“梁大人手头紧?”“嗯。”大长老掰动手指:“妖庭里用银子的地方不多,单出不进,族中大半积蓄又留在龙宫,家里大抵有个十一二万现银……”龙娥英伸出素白手掌。“七八万够不够?江川县适才设立,族中如今同朝廷有所往来,我留些到手上,能添置些东西。”大长老解释到一半,发现龙娥英没有反应,顿了顿,“十万?”“爷爷一大把年纪,修为更至天人宗师,受血脉桎梏进无可进,存钱作何用?莫不是留来讨二妻?”“……”大王莲下,肥鲶鱼吃得酣畅淋漓,翻个滚拍拍肚皮,噎出一个饱嗝。梁渠掂了掂手中竹篮,满满一筐的未剥壳的青翠莲子,勃勃生机扑面。经由“不能动”用青木大阵的滋润催发,八月莲子整体个头明显要七月的大上一些,吃上几颗,水泽精华貌似也多了一点。“一千五百颗……娥英给了三百啊。”正思索。一串钥匙落到面前,叮叮当当,碰撞出响。梁渠接过钥匙:“这是……”“白银,箱子钥匙,我让人搬到了长老家中去,十二万三千六百两,现银,没有银票。”龙娥英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便是知道。”梁渠顿时心动,一种独特而满足的扶持感涌上心头,他正愁手上没钱,连时虫的罐子都快换不起。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只是这钱怎么有零有整?未待深究。“长老。”“嗯?”“闭关去了。”梁渠顿有不舍。才躺一会就要分别。但宗师的抱起来会更有安全感。“好!”二人分别。半亩田外。气泡幽幽上浮。三长老撞了撞大长老肩膀。龙宗银分明是个百多岁的老头,此刻却显得有些少年气。大长老愣了愣,神情逐渐复杂。先前屋内注意力全在长气上,如今长气事定方有觉察。以他数百年的阅历,自然清楚二人有了些苗头。梁渠天生不凡,喜上加喜,分明是大好事。可那一天真的来到,为何会有些患得患失呢?(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九章 凶牙参将 美滋滋。龙娥英去闭关,梁渠别好钥匙串,心想十二万两的白银能垒多高。唰!银泡纷纷。龙宗银闪到面前,单膝下跪,满脸欣喜:“邂逅两相亲,缘念共无已,贺喜梁大人和娥英两情相悦,喜结连理!”“三长老?你怎么在这?”梁渠吓一跳,赶紧扶住。先前太投入,心头直跳,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埋伏”。龙宗银没有回答,打好腹稿般地往外秃噜话。“老夫看着娥英丫头长大,无论容貌亦或品性,纵使我族亦属第一,此事老夫敢以性命发誓,无有出其右者!不知梁大人预备何日设宴成婚?可有育子安排?”“太早了些吧……我今年虚岁不过二十一二。”“不早了!”龙宗银打断,“武者寿长,故育子多晚,然寻常人十四五便成亲,十五六育子嗣。我族本就生育困难,往往婚后数年方有子嗣,晋升臻象,打破人寿大限更是如此。梁大人您天资横溢,臻象之路近在眼前,要不了几年的事,届时双双跨入宗师之境,难上加难,猴年马月方能育有子嗣?虽说未成婚,先有肌肤之亲不合伦理纲常,然凡事皆有例外,大长老身为亲人长辈同意便无问题,大长老?大长老!”大长老落到后头,“姗姗来迟”,询问何事。龙宗银重复一遍。大长老颇有些咬牙切齿,撇过头去,生生从牙缝间挤出“没错”两个大字。梁渠:“……”您这不情不愿都写脸上了。龙宗银似乎意识到什么:“梁大人放心,我龙人族无有聘礼、彩礼一说,单有嫁妆,届时必定给您装满一百二十抬红妆!此事我全程操办,不劳您费一力一心,喜欢热闹,咱们大操大办,水上水下闹两回。喜欢安静,也没问题,一百二十抬悄悄送家里,什么婚礼,什么宴席,咱们不在乎!只要梁大人和娥英的感情真,比什么繁文缛节都重要!”嘿。您当三长老真一点没当错……梁渠抬眼望一望大长老,没想到适才生出苗,便让大家长逮个正着,真有几分尴尬。“咳咳,三长老拳拳祝福之心感天动地,奈何……”凡事过犹不及。话未说尽,龙宗银明白梁渠有决断,不好强求。“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娥英三十有余,寻到心上人不容易,老夫一时激动,大人莫怪。”“理解,理解,我尚且有事,先行一步。”大长老暗暗松一口气。二人结合,两情相悦,无人强迫,对族群,对个人皆有利好。偏偏事到临头,他提不上心劲,仿佛“有心无力”,不止不想去管,更不想去看,去听。真希望自己马上浑浑噩噩的入睡,直到哪一天所有的事都已结束,再派人来叫醒自己。再看龙宗银,多少牙痒痒。大长老按住龙宗银肩膀:“三长老,小辈的事,水到渠成吧!”水到渠成四字,着重发音。气泡漂浮。梁渠哼唱小曲,回到龙人族地内属于自己的二进小院。此时此刻,十二万两白银已经悉数搬来,整整三十九个小箱子整齐的堆迭作小山,光数目便让人生出满足感。望着箱子上的编号,梁渠拿出钥匙串,寻到对应数字,打开一个。淡淡银光随波闪耀。一个箱子有四层,一层以四乘四的规格,塞十六枚拳头大的宝银,整个箱子六十四枚,相当于一个箱子,装有三千二百两整。显然是当初龙君和朝廷大宗交易时留下的“老古董”,只有如此,银子的规格和排布才会如此整齐。假设一张图上有四个圆圈,人可以一眼识别其总数,而如果是五个,就必须将其分为两部分再相加,即使已经事先知道其总数。故而朝廷大部分现银转移,多用如此规格排布,以方便计数交易。拿起一枚。银子底部尚无大顺二字。“怪多的。”梁渠后撤两步,他平日全用银票,真没一次性见过那么多的现银,有种错位感。链接中呼唤来圆头,让它领着族人前来搬银子。屋外天色将明。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梁渠今个心情实在大好,好到一股子兴奋劲不知去哪挥洒,恨不得去烈日下暴晒三天,江淮里畅游三圈,再寻个高手来痛痛快快打一架。沟通泽鼎探查剩余精华,他调头跑到莲藕田。“肥将军出列!”肥鲶鱼正躺山坡,露出白肚皮消食,听到叫喊,一个鲤鱼打挺浮腾起来,挺胸收腹,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梁渠面前。然穿过两根大王莲,来到山谷之间,望见天神脚下踏着的半截莲藕,鱼尾一滞。“肥鲶鱼!”肥鲶鱼脑袋一缩。梁渠右手捧瓦片,左手持树枝,往上圈圈画画,瞥一眼肥鲶鱼,语气似高实低,似远实近,飘忽而清晰。“汝贪吃憨滑,铺张浪费,糟蹋龙人藕田,又挑拨离间,欺软怕硬,屡屡逗弄小江豚,但念汝追随日久,忠心耿耿,有小错而无大过,一路走来,屡立奇功,今封汝为凶牙参将!”树枝掷出,插入泥土。太阳渐升,漫过山峰,凫水的人影镀上一层淡淡紫光,如十字映照在脑门之上。肥鲶鱼瞳孔渐亮,鱼口大张,两侧鱼鳍飘飘乎如绸缎锦绣。哗!泽鼎水潮下降大半。一团金光包裹肥鲶鱼。【水泽精华:七万四】周遭龙人全让梁渠遣走,可如此动静,自逃不过大长老、二长老感知。“这是……”天光渐高。江豚排成长队,环成一条圆弧,依次背负箱子往蛙族族地跑。圆头回望一眼,低头继续指挥江豚干活。嘭!金光炸散,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背大鲶现于山谷,摇头晃脑。梁渠招手。肥鲶鱼低下头颅,趴到脚边。比指丈量,尾巴差异,肥鲶鱼的体长向来比“不能动”短上一截,但两者神气程度各有千秋,比起青蛟龙,肥鲶鱼不落下风,牙齿颗颗尖锐,虎头虎脑,双目炯炯有神。整个黑背油亮光滑,弹性十足,有种独特的软胶质感,手感非常好,放松下来能把人包裹进去,再配合雾化天赋,完全不必担心掉落。这也是梁渠和老蛤蟆喜欢骑着肥鲶鱼出门的缘故,又宽又大又软,不着急甚至不爱用【水行】。鱼鳍、鱼尾愈发像水墨。尺度放远,从头到尾像是用狼毫笔画下的一抹粗犷笔锋。沟通泽鼎。不多不少五个天赋。【挥毫泼墨】【水墨假身】【聚散无形】【雾流】【墨海】【可消耗十二万水泽精华,使虎蛟鲶成长。】(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章 酸臭味 大日腾浮出水,遍洒光芒。威猛大黑鱼甩甩尾巴,匍匐山谷。【挥毫泼墨】,同化外界环境,显作“山水画墨”,纵尾跃入其中,肆意涂改,纵情笔画,增山添水,挖坑聚湖。【水墨假身】,挥动水墨,创造成群墨兽,可迷惑敌人,制造逃遁之机,亦可自爆,造成些许杀伤,拖延步伐。【聚散无形】,致命关头,化作“墨雾”,大幅减少敌人伤害,弱化周身要害,亦可冲撞敌人,以墨雾侵蚀,造成杀伤。【雾流】,制造困兽狂流、暗流,可经由长时间停留居住,于洞穴附近凝聚暗流水域,经久不散。【墨海】,铺张墨海,敌人如泥似沼,寸步难行,自身如鱼得水,灵动轻盈。梁渠一一探查肥鲶鱼的天赋能力,心生诧异。基于雾化天赋衍生,化妖的肥鲶鱼各项能力无疑大幅加强。只是没想到阿肥瞧着憨傻,一肚子的“墨水”,蛮有文鱼气质,五个天赋,全和“水墨书画”相关。“阿肥,走眼了,想不到你是儒将,是智将啊!”梁渠拍拍大黑脑门。肥鲶鱼骄傲地仰起头颅。虽不知为何今日进化来的如此突然,如此幸福。但毫无疑问,根因定是天神看到了自己的辛劳付出,绝伦天资!藏在潇洒外表下的惊世智慧,无穷潜力!幸进之臣,奸诈内侍焉能相较?它游至今日,机会全靠自己争取!肥鲶鱼自娱自乐地变幻神情,握住鱼鳍对着无形水流挥拳,梁渠对它的【挥毫泼墨】更为好奇,拽住舞动长须。“莫要玩闹,施展看看。”肥鲶鱼心领神会,闭上双目,酝酿好一阵,身体渐渐腾散出黑烟。仔细观察,梁渠发现伴随黑烟的扩张和浸润,周遭环境中的石块和泥土,全有了较为明显的“黑化”。同化时间非常之久。约莫小半个时辰,方圆数丈方变作一片“墨海”,平静流淌,区域面积甚至不如肥鲶鱼游曳时投下的阴影大。然而,肥鲶鱼甩动长须,托起“山水画墨”里面的一块岩石,肆意拉扯,捏橡皮泥似的,没有任何阻碍的捏成了一只小阿肥。撤去黑雾。原本无棱无角的岩石竟真的变了形貌!青灰色的岩块变得细长椭圆,大头两根长须脆弱非常,纤细如内芯发白的阳春面,但愣是翘立而上。不是石雕,不是暴力,没有任何石屑,完完全全的重塑了形状!梁渠目露震撼。这能力……肥鲶鱼对泥土和石块指指点点,其后挑挑拣拣,埋头拱出来一个棱角分明的小铁矿,周遭皆化为黑墨的情况下,小铁矿只有表层雾化,内里依旧坚硬。“泥土好捏,石块难捏?钢铁非常难捏?需要好几个时辰渗透?”“依照材质的不同,同化时间有所差异,能进行的改造亦有……”局限有,毕竟只是妖,可即便如此,依旧相当厉害。干土木的好料啊!土木圣体!回家先改造地下河流,弯弯绕绕的,改大!改宽!改硬!似乎妖兽强大到了一定程度,对环境或多或少的有影响?梁渠联想到“不能动”。蛤蟆大王其实也有,所居住的洞穴,瞧着平平无奇,实则里面的岩石坚硬非常,不是简单的靠体重压能压出来的,挖一块岩石,比精钢更强!包括自己伏波材料,墨龙金的形成。似乎是妖兽修行的特性?至于家里的小蜃龙,兴许变化尚不明显,或者没有相关天赋,导致到大妖方能显现。“墨兽呢?”梁渠问。阿肥甩动鱼鳍,像是某个机关,随后吐烟圈似的,噗噗噗地喷出小墨兽,水流中竞相奔走,活灵活现。长须一指。墨兽分出一只,嘭地炸开,原地留下一个大坑,像是乌贼吐了墨汁,久久不散。墨兽,同小蜃龙的雾兽相似。整体强度差出许多,优点为数量不限,肥鲶鱼体力足够,能一直喷,一直炸,移动的小炮台。如此两项搞懂,其它的天赋不必再瞧,字面意思好理解。梁渠看出来了。自己的手下,个个身怀绝技!【聚散无形】,他都不免眼热。“需早日汇聚三缕长气,把涡宫神通点出来……”轰轰轰!口中不停,肥鲶鱼双鳍甩到飞起,反复驱使墨兽,炸的山谷内坑坑洼洼。“小心炸了龙人藕田!给你记大过!”梁渠落至阿肥头顶,踏上两脚,“调头,回去和长老们说一声,咱们回家!”呼噜噜。肥鲶鱼张开大嘴,一口气吸回墨兽,抽动尾巴,风驰电掣!……河泊所。李寿福埋头登记,挨个登记八月来各地情况汇总,忽闻前厅有嘈杂议论。出门一看。发现有人差使伙计,大批大批地往案上搬东西。“诶诶诶,作什么?作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拿出去拿出去!”“大人!大人!”掌柜紧忙躬身,双手递上腰牌,“我是奉梁大人的令,来给河泊所送糕点的。”“送糕点?”李寿福拿下腰牌。端端正正。是梁渠的没错。打开盒子一看,方方正正的九宫格,各个品类的都有,桂花糕、蛋黄酥、豆沙糕……浓浓的甜香弥散,盒底甚至留有出炉余温。李寿福不解:“平白无故,梁大人为什么让你送糕点来?”他看得清楚,外头马车上装的可不是简单十几盒,少说大几百!“小的不知,昨日梁大人便来我店里定了整五百盒,要求今天辰时之前送到,几个师傅干了一晚上,全今早新鲜出炉的。小部分送到了平阳府各处家宅,大半都拿来河泊所,梁大人说了,留三百盒单放大厅内,甭管什么官职、什么身份,大家随意取用,尽吃、敞吃。”围观河吏无不心动。糕点可不是寻常人能吃得起的东西,比肉更少见,除开逢年过节送礼,或能闻个味。稀罕物。“嘿,稀奇事,怎么个意思?阿水发了财?水底发现了金矿?”柯文彬跳下楼,掰开一个蛋黄酥,闻了闻,塞入口中,“味道不错啊。”掌柜笑容满面:“小店开了二十多年,自平阳镇时便是老字号,有三个白案老师傅,父子相传,从没换过,糕点上自认有些心得。”“行了,先放进来吧。”柯文彬挥挥手。“得嘞!”掌柜挥手招呼伙计手脚麻利,送完即走。不消半刻钟。赤红旋风停滞门前。梁渠翻身下马。“呦!阿水!”柯文彬和项方素、白寅宾等人坐在院子里,各自挑着喜欢的吃,见到正主,柯文彬拍拍桌上盒子,“你这什么情况?哪发了横财?带带兄弟呗!”“倒不是发财,碰上一件喜事,想跟大家伙一块高兴高兴。”梁渠坐到跟前,拿起一块桂花糕塞入口中。“奇了怪,你这不立功、不升官、不发财……”项方素上下打量,“嗯,境界也没咋变化,能有什么喜事?寻到婆姨了?”梁渠后仰。“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学的卜道?”“咳咳咳!”项方素让蛋黄酥给噎住,呛出好些酥皮,其他人也全瞪大了眼。“不是,你小子,真的假的,谁?龙女?那个大长老孙女?”“骗你做什么,对,大长老孙女,而且食了气,马上要成宗师,就当事先发个喜糖。”所有人立马联想到拍卖会上的如意,神色十分精彩。不是。搞没搞错。宗师婆姨?再看桌上的糕点盒,整个场面一时死寂。穿堂风过,纸盒轻轻摆动,碰撞桌面出响。白寅宾咽下手中的水晶糕,忽地抽动鼻翼,四下寻找,等凑到梁渠身上,抬身后仰,用手捂住鼻子,故作难闻状。“你干什么?”梁渠拉起衣领嗅了嗅,“没味啊。”“有,一股子酸臭味。”(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一章 幸进之臣 “梁衡尉,三伏炎蒸,汗流如雨,平日里该多多注意洗漱,换洗衣物,自己有味不打紧,出来熏到别人就是你的错了。”白寅宾语重心长。“滚蛋!我一天下三趟水,比你们加一块都干净!”“阿水,别嘴硬,这东西自己闻不着,旁人闻得清清楚楚,是该去洗洗,府衙后头就是咱们的大澡堂,建半年了,赶快去吧。”冉仲轼催促。“我让人去换水。”冉璎举手。“有完没完,到底吃不吃,新鲜出炉的糕点堵不住你们嘴是吧?”“不吃,全馊了,酸了吧唧,不好吃。”项方素猛往嘴里塞几个,鼓着腮帮,空盒子往前一推。梁渠懒得理会,看向发愣的柯文彬:“你怎么也不吃?咋,定了亲的人也酸?吃碗里看锅里?”柯文彬拿着水晶糕叹息:“婆姨找便找了,可怎会是个宗师呢?”得!“阿水!”梁渠抬头,光影参差,但见徐岳龙趴在楼梯栏杆上,询问何事。“大长老孙女今年多大?”稍作回忆。“三十出头吧。”徐岳龙竖起大拇指:“你小子,会吃!喜欢大的是吧?”众人哄堂大笑。“龙人寿长,算起来和我差不多!”梁渠梗长脖子强调。“对对对,差不多差不多,拿盒糕点上来,我倒要尝尝馊没馊!”“正送着呢!”梁渠环视一圈,见到人群里的陈杰昌,“杰昌!立波、松宝人呢?”“武馆里帮衬。”“那先不管,你帮个忙。”梁渠搬起一摞糕点盒,“二楼、三楼,每个书房全送一盒去,临了自己再拿几份,下了衙给他们送家里去,还有陈乡老、陈叔两家。”“楼上那边也送?”陈杰昌抬头。河泊所徐卫两派可谓泾渭分明,一左一右,人尽皆知。“全送!”“行!”早早注意到楼下动静的卫绍没想到自己等人也会有份。梁渠转身再招呼攒动的河吏、河官:“都来都来!今天甭客气!人人有份!”“莫要拘谨,梁衡尉寻了婆姨,都来吃喜饼!”冉仲轼让开位置,把盒子打开。“中午府衙不生火,吃饱为止,不够让梁大人再去买!”“好!”“梁大人豪气!”“祝梁大人早生贵子!龙凤呈祥!”“早什么早,没打算要呢!换个词!换个词!”“额……永结同心!对,永结同心!”整个河泊所吵吵嚷嚷,全围上来,顷刻间热闹非凡。好些小吏特意跑出去喊上换班的同僚。当吏员,每月没几个银子,有的更是欠了债来当的力夫,一分钱要掰成两掰花,平日压根吃不起这金贵玩意。顶楼。梁渠抱着盒子放到桌上。“舅爷!楼下的事您全听见了?”“嗯哼。”苏龟山放下小茶壶,拆开方盒,“来要聘礼、彩礼?日子定好了?定好了我去安排,即刻上书京城!”“不急不急,先备着。”梁渠咧嘴,跑去给苏龟山斟茶,“小子不想那么早成亲,我到师父师娘那也是这么说的,今天单跟您来说这么个好消息,人生大事,哪有小辈不跟长辈商量的?”聘礼、彩礼。龙人说不要,梁渠第一个不答应。不仅得要,更得多多的要!走公账的事凭什么不干。再者,娥英拿了肯定会给他。“呵,一张嘴挺会叭叭,怪不得能骗到龙人公主。问朝廷要尤嫌不够,还想着从我手上扣点出来?可怜哦,老夫胡子一大把,教小辈敲骨吸髓。”“哪能够啊,我又不是言而无信的袁遇文,至今元阳未失,一片真心换真心,您将来能上座喝杯酒,便是给足了小子面子!”“行了,你的事不小,关乎两族来往,我要上书朝廷,莫来打搅。”“舅爷您忙,糕点趁热吃,新鲜出炉的才香!”苏龟山挥手。梁渠不多言,后撤关门,轻松地伸个懒腰,愉悦振奋。妥!五百份糕点不便宜。今日大张旗鼓,一方面他确实高兴,只想赶紧告诉众人,此前两人关系含含糊糊地便罢,如今既然挑明,他颇有些占有欲,另一方面,亦有打掩护之意。他和龙人走得亲近,以至大半龙人都在自己麾下,虽说始终有个“救命之恩”当借口,然空口白话,终究单薄了些,无人见证。如今这层新关系可厚实的很。既来做官,哪有不来找“亲戚”的?今后好些东西也全有了“来路”。……池塘,大团大团的墨汁涌动。老砗磲挪着步子避让开。肥鲶鱼曲卷鱼鳍,敲敲打打,把洞口扩大三分,试图钻进来,可多次尝试,皆以失败告终。太大了。“不能动”好歹能往池塘里伸出半截,而肥鲶鱼的脑袋比“不能动”更大一圈,半截都挤不进来。若是强行再凿,整个池底全漆黑大洞,难免破坏美观。一想到不能为天神鞍前马后,肥鲶鱼失落半天,晃晃鱼鳍再转头,按天神吩咐,继续拓展地下河流。小蜃龙趴在小亭上探出脑袋,望着肥鲶鱼离去的背影,忧心忡忡地抓住头顶龙角,团团转圈。“完了完了。”怎么驮着天神出去一趟,回来变那么大只?这肥獠,真是幸进之臣!奸诈内侍!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没进化前就敢嘲笑它,进化了敢干什么它都不敢想!“希望肥仔不记仇。”小蜃龙仰望天空,双爪合十。丰收前的日子最为难熬,纯粹的等待。虫茧仍在酝酿,金辉不断蔓延,而【太阳】本身并无任何衰减,好似单纯的普照,几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金茧。除此以外,当属梁渠一天三回的往龙人族地跑,早中晚次次不落,甚至专门给龙人族地和蛙族之间修了一条涡流水道,不知道的以为每天去食堂。期间肥鲶鱼来回跑,还让睡醒的蛤蟆大王抓了壮丁,没修完地下河道,先给蛤蟆修起洞穴。肥鲶鱼挥动长须,一边扩张黑墨,浸润万物,一边询问蛤蟆有何要求。蛤蟆掰动爪蹼,认真道:“金碧辉煌。”肥鲶鱼沉思半晌,拍拍胸脯。九月中。天气不再燥热,梁渠倚坐二楼,枣树间的枣子晕开红斑,枝丫外便是大街,稍一招手,树枝穿过窗户,抖落几颗大枣落入盘中。“娥英怎么还不好。”梁渠没滋没味地啃枣子,只觉得这平日躺惯了的椅子硌得慌,一点不软。“老大!老大!别睡了别睡了!”小蜃龙浮空飞来。梁渠翻身坐起。“什么事着急忙慌?”“时虫有动静了!动了好一阵!像是要破茧了!”(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二章 日中而盛 关阖静室房门,避开阳光。玉色的竹盖之下,虫茧摇摇晃晃。梁渠、阿威、小蜃龙,一人两兽,屏住呼吸包围竹筒,静静地等待时虫破茧。历经快一个月的化茧,【太阳】与【如意】终于融入【生生造化】。整个虫茧体积膨胀了三分大小,所有的颜色混杂交融,彼此渗透,相当古怪。非要形容,仿佛圆滚滚的大蚌珍珠,于阳光下闪烁的一抹淡淡绿彩,比起先前扎实的青绿,多出一份虚幻。虫茧内的挣扎越来越剧烈,小半刻钟,虫茧死寂。少顷。噗!中央似乎让什么东西扎开,紧接着虫茧扭曲如旋涡,向破开小口的中心坍缩,未待茧内时虫展露身影。歘!一抹金光纵跃飞来!梁渠金目熊熊,时虫脑生反骨,他早有防备,然如此迅猛的速度,依旧让人吃了一惊!挥手探抓。剧痛自掌心蔓延。嘶!梁渠猛力甩手。一条金色长虫掷出,却未得逃窜之机,重落入左手之中,梁渠瞅准关键,掐住时虫头颅,让它不得乱咬,只余下半截身子疯狂甩动,马鞭一样抽打手背手腕。痛痛痛!左手死死攥住时虫,右手疼痛难耐。小东西变那么狠?梁渠张开右手掌仔细一瞧,伤口小到肉眼难辨,然而颗颗血珠渗透而出,凝聚成豆大圆珠,滚落地面。擦!什么倒马毒钩?竟然扎穿了自己的龙虎金身?甚至里头不单单有物理伤害,而是藏有什么其它玩意,疼痛感极其剧烈,冷汗直流。一月不打,上房揭瓦!放开泽鼎。时虫鼓鼓的腹部眨眼干瘪,尖锐爆鸣,几乎要刺穿耳膜。案上花瓶炸裂,水渍流淌,水仙歪斜。小蜃龙和阿威捂住脑袋满桌打滚。“啊啊……老大救命,要聋了要聋了!”耳边吵吵嚷嚷,梁渠掐住时虫尖嘴,音爆顿止。啪啦!花瓶碎片掉落,摔得粉碎。小蜃龙舒展开身子,口歪眼斜,清澈的口水流淌桌面。“真狠啊。”满室狼藉。梁渠拭去冷汗,暗暗心惊。时虫模样明明没怎么变,只是更长、更金黄,实力却强出不止一筹。他觉察不出来时虫究竟到了什么境界,似乎跟元将军一样走了自己的路子。幸亏静室用了宝材打造,隔音绝佳,纵使大吵大闹,外头听不见分毫,便是为了防止有外界因素干扰。适才要一声虫叫,闹到老和尚走火入魔……“罪过罪过。”茶杯炸得余下一个小底,梁渠喝上口底茶缓一缓。沟通泽鼎。探查第一枚果子收获。【获得造化长气一缕,若与十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作用玄奇。】【造化长气:水有源,其流不穷;木有根,其生不穷。日月行上天,下照万物根。向之生荣背则死,故为万物生死门。】玄奇有九。一一历数。前六整体内容不变,只是隐隐能感觉得到得到了【太阳】滋润,水木春秋,或多或少皆有些许增强。【玄用七:乾坤如意,些微增运。可范围内一定程度改事物之大小、轻重、长短。】【玄用八:旭日照原野,万物皆欣荣。受阳光普照,实力大幅增强,修行少许增快,日中为最;皎月东方来,华云动如水。受月光笼罩,实力少许增强,修行大幅增快,子夜为最;日不知夜,月不知昼,日月为明而弗能兼升也。】【玄用九:日月交替辉映一回,经受日辉月华之洗礼一次。】玄用七不消说。玄用八和九无疑比一句“阳生阴长;阳杀阴藏。”要清楚明白得多。梁渠望着玄奇八,掐住时虫脑袋来到厅堂门口。未时,又名日跌。太阳逐渐西移,不算炽烈。阴影拉长,延伸到堂内长椅,些许异样自梁渠体内生出,澎湃的力量如滔滔洪水,充盈四肢百骸,他好似一个注满水的气球,快速鼓胀,整个人的精气神即刻来到了一个全新境界!“这,两成半?”梁渠握住拳头,瞳孔舒展,心中满是不可思议。这两成半绝不是简单的增幅,是基数的增大!“上限不止两成半……”梁渠喃喃。不是没到日中,而是他未食气!长气与自身尚未彻底相融,又未掌握使用关窍,只能凭借泽鼎,稍加利用其部分特性,留出的上升空间非常大!厉害!太阴就是太阳,只融一缕,日月效果兼有,只是截然相反。爽!梁渠精神亢奋。不食气的未时有两成半,食了气的午时该有多少增幅?整整一倍?一倍多?便是不知日月交替辉映一回是怎么个意思。等十二时辰,一整天?霎时间,时虫闹出的攻击与伤害都显得不那么重要。有能耐的虫,脾气大点怎么了?有能耐的人尚且如此,更别说一条虫。真是令他欢喜!梁渠晃动时虫,给它装进陆师兄五千两成本价特制的大铁罐中,顺带塞几片果干,新鲜大枣,好好慰劳一个月来的辛苦。以德报怨。他真是个伟人。嘭嘭嘭。时虫大铁盒里疯狂冲撞,翻滚倒地。小蜃龙擦干净口水,恼火地寻根麻绳,给铁盒吊到房梁之上。阿威扇动翅膀,落上梁渠手腕,化为蓝镯。认真照看了一个月的虫茧,如今终于得到解脱。“记你一功!”咔咔咔。阿威碰撞颚牙。星光流转。一晃五天。傍晚。梁渠目睹日落月升,泽鼎内的造化长气没有丝毫变化。五天,所谓洗礼根本没有出现。“奇怪,没有变化……”单纯的日月交替不行,那只能是……梁渠想到闭关突破的娥英。咳咳。真要如此。不坏。十月。大闸蟹垒作小山。乌龙桌下啃咬骨头,嘎嘣嘎嘣的骨片崩得满地。“卫麟请假了?”梁渠抬头。“嗯。”苏龟山抓起一只螃蟹,解开上面麻绳,拆下蟹腿,“请了两个月的修行大假。”修行假。武师特有的假期,一年有十天,不用可以累计。此前不用,一次性休两个月,卫麟要去干什么不言而喻。“徐提领呢?”“他?我估计还得要一段时日。”“为啥?”“八月十八,他买了一份玄冥,我以为拿来突破的,结果前两天打牌,徐将军说不是。”“难不成徐提领准备寻求更好的?”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对于卫麟和徐岳龙这样的人,其实是有一定资格适当“挑选”长气的。许多时候,买了长气不一定就是要用,而是为留到手中备用,又或者方便以长气置换长气,一如卫麟拍卖会上拿出来的天赐。长气保存合理,能存储很久。“倒非后备,我也是听了徐将军说才知道。”苏龟山夹出蟹黄,沾上少许食醋,塞入口中,“他拿来当介质用。”(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三章 出关 奢侈。买一份长气来当介质。徐岳龙真正服用的长气定不一般,服用后指不定有什么大蜕变。梁渠摸一根大骨头丢给桌下乌龙。“玄冥是不是和玄黄有关系?”上一个他知道能拆分开来当介质的便是玄黄长气,名字也像。“沾亲带故吧,一个天地之中气,一个天地之泽气,听上去名头大,但最容易出,中规中矩,后者多现水中,少见些。前者朝廷每年都能稳定产出,据说昔日开创食气法的大修行者,用的便是中正玄黄。”梁渠惊奇:“大修行者用玄黄?”“稀奇什么?”苏龟山丢下蟹壳嗤笑,“我和老和尚论道时尚有提及,你得了他的传承和衣钵,对食气五难的想法,从没告诉过你?”“记得记得,‘难平’改‘难争’。”“那不就结了。”难平改难争?同一桌的龙延瑞、龙炳麟乃至又跑来蹭饭的关从简全支棱耳朵。几人从宗师、大武师、狼烟皆有,好奇此中门道。龙瑶、龙璃咬着螃蟹腿,听个热闹。乌龙吃得正酣,但见大家认真,吐出嘴里筒骨,舔舔上唇,立起耳朵蹲坐地上。啪!苏龟山熟练拆螃蟹腿,劲力一拍,完完整整的八条长肉挤出,他用筷子一一夹起来沾醋,边吃边说。“归根结底,上等中等下等,长气划分的依据本就是给修行者带来的提升。你用了能打,牛逼,就是上等;用了一般,马马虎虎,就是中等;用了明显比别人弱,谁都能来踩你一脚,就是下等!气就是气,人对它有高下优劣之分,是为人要争,去和旁人斗,去杀生,去抢肉。天地没有,万物不过刍狗,产出的长气更没有。真正的大修行者,不会因食了下等气自怨自艾,也不会因食了上等气高人一等。你小子,空守宝山不用,成天尽和龙女腻歪,不是去赏花灯,看萤火虫,就是去田里抓蝲蛄和田鸡,雅的俗的全让你来个遍,点卯也不点,出船也不出。真有那么空,不如去听听老和尚的经,许多执念皆可迎刃而解,少许多烦闷,多几分坦途。”众人皆若有所思,对后面的话自动忽略。梁渠听得尴尬。先前没拿下时,苏龟山还来怂恿,怎么拿下了,口风反倒变了?苏龟山擦擦嘴。“虽说九成九的人踏上修行路,全抱着要捏紧拳头,过得比旁人好的想法,可真正能爬到顶尖的,往往不会抱有如此执着心态,太过追求强术。昔日龙象武圣最为好斗,狩虎憋三年,臻象憋十年,从境内打到境外,同境界中无有对手,以斗战为砥砺石,最后的成圣之战更是以一挑三,当场顿悟晋升。可他杀了两个天人宗师,重创一位,震惊天下世人,最后领悟的,反倒是不争之争,一个凶人,近十几年,面相逐渐和蔼,像个邻家叔父,你说奇怪不奇怪?”梁渠正经神色。“甥孙受教。”“受什么教,拾人牙慧尔,老和尚说的,当时你估计压根没听懂,我境界没他高,但比你高,纯属老玩意捯饬捯饬,再讲出来罢,真有那境界,你的东西厢房现在都该闭着。”一句玩笑话,饭桌上的氛围重新融洽。该吃吃该喝喝。乌龙塌下耳朵,接着埋头啃。“怎么海坊主一来,人人皆为宗师,雨后春笋一样?咱们一个府,今年年末,明面上岂不是要有七八位宗师?”梁渠问。他都有些怀疑狩虎升臻象没世人说的那么难,以讹传讹。“废话!他们得了长气还不能入臻象,朝廷凭什么派他们来?瞧着年轻,全四十上下的人,几年前来时,几个头领全熔炼了百经,做不到的压根选不上!跟抗洪时往河里投黄豆一样,下去吸了水,自己就膨胀着堵住了缺口,朝廷选的时候就是挑的这批好豆子,攒个两年功劳,没长气也送长气来了。”通俗易懂。洪灾时最怕管涌,有时砂石不够堵,就拿粮食来凑。黄豆就是上好的堵水材料,要不是太浪费粮食,比砂石还好用,入水一泡,马上膨胀堵住缺口,严严实实。鬼母教就是“洪水”,他们的鲜血可以浇灌朝廷送来堵洪的“黄豆”,只是梁渠牵线搭桥,不等鲜血攒够,让海坊主先把水浇了上去。但无论如何,朝廷的目的皆已达到,在鬼母教旁边从无到有,从散到实地建了一个堤坝,保卫后方南直隶。“日后说不得会有平阳一十四县,一县一宗师的奇景……”梁渠心想。……十月末。一晃眼,夏天已经过去。江边蚊子少了许多,泛白的芦苇随风飘扬,蛇也蜷缩着身子,挪鳞挖土,钻洞冬眠。大批大批的大蟹和鱼获送到市场上,鱼鳞反射耀眼白光。老练的渔夫们皆要赶着彻底天冷之前,抓紧时间攒够过冬之资。好在有免税政策,今年多轻松些。肥鲶鱼惯例把梁渠送到蛙族门口,其后挥舞鱼鳍告别,一人一蛙兵分两路,一个去龙人族地,一个去给蛤蟆大王干苦力,修建宫殿。“二长老,娥英怎么还不出来?”卫麟都开始晋升宗师,徐岳龙也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估计在忙自己的大事,反倒提前一个月闭关的娥英仍无动静,已经快两个月。“老身亦不知晓。”十数日来一模一样的回答。梁渠哀叹,躺倒罗汉床。二长老心中好笑。此前她没瞧出来,如今倒觉得梁渠有几分少年气,蛮有“黏糊”劲,十月之前天天来,十月之后不仅天天来,更天天问。“会不会出什么事?延瑞单用了一个月吧?”“事无绝对,兴许是大人给的长气太好?以至吞服起来较为困难?”“这样吗?”梁渠挠挠鬓角,太阴要三万精华,确实和别的不太一样,除开时序,太阴太阳,其他的甭管上中下,一缕一万,众气平等。随手翻阅龙人族的图画册。百无聊赖间。二长老神情一动,抬头望向屋外。忽有龙人跑来。“二长老,快,娥英姐出关了!”唰!龙人眼前一花,再聚焦,罗汉床上的梁渠竟是凭空消失!“神通?”二长老惊讶。大王莲林立,龙人白鲟交替游梭拱卫,往里数十丈,一栋青木小屋静静伫立,四周皆为龙女侍卫。【汲龙种气息一缕。】【消耗四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龙种气息:二】木屋前。龙娥英正同大长老说话,余光一瞥,望见浮到碧梗旁的梁渠,回神盯住絮絮叨叨,问这问那万分关切的大长老。目光平静如水,幽幽似潭,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驱离感。意识到什么,大长老低扫地上人影,顿有叹息。“衡门犹未掩,伫立望夫君……”“爷爷。”“得,老骨头给年轻人腾位置。”大长老晓得再待下去是自讨没趣,挥挥手,四周龙女撤走大半,让出空间。两尾小鱼游梭追逐,碧梗上附着的气泡飘飘升腾。莲林间一片静谧。龙娥英没有上前迎接,反而后退两步,坐在青屋门口石阶上,拍了拍腿面。“嘿~”梁渠没忍住地咧开嘴,不小心笑出了声,立马住嘴,抿住一口白牙,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两袖清风 莲叶田田。蔚蓝的水波闪动交迭,漾出一条条白亮的光带。长发垂肩而下,散落在张开的五指之间,卷出一个个小圈。食指绕住拉直。波光透照发丝,朦朦胧胧。娥英的头发像是种温润而柔顺的植物,如水的目光,如水的心念,悄悄地浇上去,慢慢地生长,生得很黑很细很软。抓住发丝贴上耳畔。他听见枝条抽芽的声音,闻见青嫩油绿的气息。绕拨一会细软的发梢,梁渠又去扣住素白的手,一寸一顿,一节一捏,仿佛盲人用指腹去按压摸索那用针扎出凸凹的诗文。手指是软的,指甲是硬的,淡淡的血粉顺着月牙儿蔓延出去。龙娥英也生疏地作出回应。指腹摩挲指腹,掌心贴合掌心,纤长的手指白蛇一样环颈交缠。奇怪。两个月积累出的焦躁,分明烈火一样灼烧着躯壳,可仅仅一个见面,一个眼神,所有的郁闷不安,所有的精神消耗,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锅炉内烧得炽热的红炭,泡入一汪清澈的春水,刺啦一声烫出一缕青烟,飘飘晃晃地沉入湖底,同卵石作伴。梁渠想说什么,口唇黏合,道了一句无声的默语。龙娥英歪了歪头。梁渠凝滞的喉咙里终于冒出了声。“怎么用了那么久?”“我没有天分?”“长气问题!”“嗯,长气问题。”梁渠咧开嘴,他抓住头发,抓住素手,似乎可以永远乐此不疲地赏玩下去,忽然,他翻个身,趴到龙娥英膝盖上,手沿小腿摸上足背。食指侧滑进鞋身,向里勾住脚后鞋帮,要脱去银丝绣鞋。龙娥英下意识蜷住脚趾,可顿了顿,又任由梁渠施为,抓握入手。足背光洁白皙,青青的静脉血管蔓隐。小趾珠圆,像是高山上冲刷下来的和氏璧,经由河水千百年来不急不慢的冲刷,磨去了原本的石皮,露出了水润细腻的软玉。轻轻捏动,淡淡的粉红褪去,变得更白。“建了什么神通?”龙娥英轻轻弯腰,伸手往脚边一抹,水流寸寸冻结,凝作一双晶莹剔透的蓝冰鞋。寒意扩散。冰系?梁渠颇为意外,回望娥英。“你埋的神通种子是冰属?”“嗯,族里大半修的冰属,我修的《寒霜经》,曾经老龙君传下来的。”“为何?”梁渠好奇。“对付蛇族好用,蛇惧冷,甲子年前,龙人同蛇族交战,族人或多或少皆掌握一门,此后亦勤加修行,我学的不错,埋了神通种子……长老后悔了?不是什么特别能帮到别人的神通。”“后悔什么?高兴!”梁渠头埋下去,继续握住脚掌,摸摸捏捏。“冰系能控能打,有什么不好。”“能控能打?”“反正很好,我很喜欢,非常喜欢。”良久。小鱼追逐游蹿到面前。“长老。”“嗯?”“不想修行了。”“不修不修,嗯?”梁渠反应过来,翻身坐起,目光中皆是诧异,“为什么?”“好累。”龙娥英伸手托住梁渠后背,脑袋靠上梁渠胸膛,脸颊轻轻蹭了蹭。梁渠心脏砰砰直跳,声响惊散小鱼,心头的热血一下子流到了别的地方。“长老来之前,真的好累……”此话一出,血涌回来。梁渠端正神情,摸摸脑袋:“不修不修,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有什么大不了的,龙人族有我呢,天塌下来,我比你高!大高个!区区蛟龙,手拿把掐!”“嗯。”梁渠挥手驱散小鱼。想了想。“不想修行,想做什么?”“唔……看月亮,看星星,听风声?”月亮星星?灵光一闪。“走走走!”梁渠跳将起来,把龙娥英从石阶上拉动。龙娥英仓促地穿好绣鞋。“去哪?”“太苍山!”……“怎么跑了呢?”头顶白流横贯长空,大长老颇为郁闷。适才晋升,不先跟二长老、三长老乃至各位族老告知一声,道个喜讯,怎么说跑就跑?“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多管闲事做什么?”二长老道。“没有多管,这怎么多管?”大长老血涌上脸,一口郁气不得出。三长老如此离谱的言论他都答应下来,这还叫多管?有没有天理!……傍晚。夕阳橙红。一朵云雾飘于上空,东拐西绕,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长老寻什么?”“太苍山,我记得是江陵县里的。”梁渠挠挠鬓角。他以前听柯文彬和项方素提过一嘴,大致是去年夏天收拢天水朝露回来,说太苍山上有一片昙花圃,打算趁梅雨季前去游览一番。昙花盛开虽然短暂,故有昙花一现之说,但花期很长,从初夏一直到深秋,十月末尚未脱离,有时天冷的晚一些,十一月还能见到。就是之前没来过江陵县,不知道太苍山在哪。“找不到便找不到了,飞着就好。”龙娥英环抱住梁渠的腰身,静静地望着天边大日橙红。梁渠捏捏小手。两个人都不说话。天色越来越暗,整个江面从金光闪闪到黯淡沉浮,漆黑的洪波涌动,偶尔反出一片银白月光。“嘿,找到了!”白云一顿。……花圃数亩。小亭伫立。铜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辣椒翻腾。锦衣华服者举杯共庆:“来来来!今夜秋高气爽,合该登山赏昙花,马上出了花期,明年六月前不可见,今日江某特意包下山头,无人打扰。”“何时花开?”“再半个时辰,便有花开!”其余几人酡红着脸嬉笑:“昙花一现,固然惊喜,可倒也不过子夜,夜深后,江大人有作其他安排否?”“诸位大人放心,外头的昙花美,宅中的娇花更美!唔……”锦衣华服者顿住,痴痴仰头,其余人等纷纷相随。皎皎月光之下,人影踏雾而落。这……仙子下凡了?华服者瞳孔舒展,即刻酒醒回神。从天而降,绝非善茬!“敢问阁下是……”“多有叨扰。”梁渠作揖,掏出腰牌环视一圈,“在下平阳梁渠,不知诸位可曾听闻?”梁渠!场面寂静,只余沸水咕咕翻腾。人的名,树的影!大顺最为年轻的大武师,整个平阳府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怎么突然从平阳府城内跑江陵县来了?瞥一眼龙娥英,再看身后花圃。华服者忽有所悟,也不管身份真假:“原是梁大人当面,真是凑巧,昨夜我等好友三两相聚,赏花至此,正要下山。”下山?亭内的其余几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正要下山,正要下山。”“太苍山乃我江陵一绝,前有十八阶瀑布,太苍山正为至高欣赏之处!更有前任县令种下昙花圃,花期未尽,梁大人来的正是时候!”龙娥英只觉好笑,偷偷拽动梁渠衣角。梁渠挥手拍掉。如此暧昧的小动作,场内几人再度领会,不多话,收拾收拾东西,没要梁渠给出的银票,径直下山,甚至派人给支上一口新的火锅和碗筷。“梁大人好大的官威呀。”龙娥英眸光转动。“瞎说什么!”梁渠一本正经,“我梁某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刚才可什么都没干,你全听见了,是他们自己昨晚看过了才下山的。”(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五章 姐姐保护弟弟 “北边星星更亮。”“对,特别亮!”梁渠埋头给娥英看手相,看生命线,看爱情线,看事业线。“有雁阵,大雁晚上也会飞?”“可能是路上和别的大雁撞了阵,要加夜班。”梁渠把娥英的发丝缠到手上,当作毛笔来给她手心写字,先写一个“天长地久”,再写一个“大美妞”。“昙花开了!”“闻到香味了。”梁渠捧握娥英的足掌,手持狗尾巴草,对着光洁白皙的足背轻轻绘描。他想往上面画一枝粉红的桃花来点缀,就是不知该如何配色。用红花,用朱砂?再者为何龙女高挑,脚却小巧?不常行路?足掌忽地用力,踩住手心。梁渠抬头。龙娥英眸光平静:“长老能不能好好陪我?”“咳咳。”梁渠丢掉狗尾巴草,手撑草地向后挪动,从背面抱住龙娥英,撩开发丝磕到她肩膀上,“陪你陪你,你也很香。”淡淡的绯红自脖颈往上脸颊蔓延,又顺着冰凉的夜风渐渐消退。长风呼啸,穿过树木的遮挡,化作绵柔微风,千千万万支盛开的昙花裹着花香,随风摇曳,花叶与花叶摩挲出响。二人相坐花田,被齐膝的昙花海淹没。月色洒落在每一片的花瓣上,把花瓣都照得晶莹起来,明媚的迷人眼目。他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依偎。花莹莹,风徐徐。梁渠闭上眼,埋首脖颈间,不知不觉随夜风一块飘摇,分不清花香和体味哪个更芬芳。娥英超大一只,又软又糯,还有臻象宗师独具的安全感。抱起来,像是吃了一大口水润乎乎的糯米晶糕,满嘴满牙尽是甜香。时光渐移。阴云遮挡圆月,生出潮闷。眼瞅天要下雨。梁渠随手一抓,阴云哪来的回哪去。银月渐高,韶光易逝。昙花盛开不过一二时辰,不知不觉间,花瓣凋零,风卷上天。“长老。”“嗯?”“太阴好像会增速修行,增进实力。”“白天晚上?”“白天增进修行,晚上增进实力。”和【太阳】正好相反。梁渠不觉意外,梳理娥英发丝:“正常的,太阴性质如此,大致能增进多少?”“子夜的话,一倍半。”梁渠心中有底。“好事。”“嗯。”半晌。“娥英,我好像没见过你父母?”“死了。”梁渠沉默,抱得更紧一些:“能说说么?”“没什么不好说的,蛇族甲子前一战抢了龙宫,此后龙人反扑了三次,或是截杀落单的蛇族,引得蛟龙攻伐,最近一次大冲突是三十年前,我父母便是那时候没的,那时候我三岁,现在已经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一直是我爷爷和二长老奶奶带大的。”梁渠默默揉动娥英的肩膀。子夜。开出的昙花悉数凋零。龙娥英幽幽叹息。“想看我们明天再来,让刚才下山那人再给我们包一次山头!”“梁大人先前说不是官威的呢?”“先前不是,现在是了!”龙娥英失笑,她转过身,反搂住梁渠,不等反应,把人按在自己的大腿上,静静地梳理鬓角长发。梁渠眼珠转动,不知何意。“怎么了?”“开玩笑的。”“什么?”梁渠一愣。“不想修行,开玩笑的。”龙娥英俯身凑上耳畔,“大宗师、天人宗师、武圣……我一步一步努力往前走,以后不用玉牌,姐姐来保护弟弟。”梁渠心脏沉重而剧烈地跳动,耳朵像冬天伤了紫血,又痒又热。血又往不知名的地方涌了…………“唔……”阳光穿透窗纸,柔柔地照到脸上。梁渠眼珠颤动,好半晌,伸个懒腰睁眼,一股子懒散味酝酿传递。入目所及,一件闪亮的蚕丝睡衣,目光往上,半抹柔和白皙。龙娥英单手托腮,侧躺一旁,她静静地望着梁渠,似乎凝望了很久。梁渠伸手抱住娥英腰身,孩童一样贴靠上去,嗅着被窝里的馨香,含含糊糊问:“什么时候醒的?”龙娥英想了想。“两个时辰前?两个半?”“唔……不睡觉,光看我?”“好看,爱看。”梁渠脸一红,头埋得更深。两人其实什么也没干。虽然梁渠喜欢贴贴,亲近娥英,简单的生理反应多数时候也控制不住,需要慢慢脱敏,但他骨子里依旧是比较传统的一个男人,想成婚再说,不至于真憋不住。单单相拥而眠罢。幸好娥英不介意梁渠的血时不时会流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而且中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变化。沟通泽鼎。原本彩绿的【造化】变成了彩灰!玄用八也有变化!【玄用八:皎月东方来,华云动如水。实力大幅增强,修行少许增快,受月光笼罩,子夜为最;旭日照原野,万物皆欣荣。受阳光普照,实力少许增强,修行大幅增快,日中为最;日不知夜,月不知昼,日月为明而弗能兼升也。】日月效果颠倒!毫无疑问。自己【造化】长气里的【太阳】变【太阴】了!一如时虫进行黏合时,轻触一下,改变二者!期间变化和时虫时还不太一样,需要两人贴紧到一定时间才会缓慢变化,如果中间分开,变化会逆转,甚至哪怕完全变化过来,分开后一样会自行逆转。不过即便如此,梁渠和龙娥英也共同体会到了玄用九的好处。【玄用九:日月交替辉映一回,经受日辉月华之洗礼一次。】一晚上洗礼了一次,龙虎金身的神通种子涨了一分,获益效果明显,堪比小造化木船上静室内修行数天!原来所谓的日辉交替辉映,只需要贴紧睡觉就行。太苍山昙花圃真是来对了!正是昙花圃内相拥到子夜,两人体内开始出现变化苗头,才会有后面相拥入眠。龙娥英对此不显抗拒,抬手轻轻拍动梁渠后背,用一种哄人的口吻:“继续睡么?我会陪你。”该死!浑身骨头一软是怎么回事?“起床!”梁渠意志坚如钢铁,猛地掀开被子。深秋的冷意驱散体热,让人打个激灵,大喊口号。“好好修行,天天向上!早日打入龙宫,解放全大泽!”龙娥英眨眨眼。(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六章 真该死啊 “呼……晌午了?”梁渠穿好衣服,推开房门,白昼阳光激得他微微眯眼,抬头发现天上太阳居然正处天南,隐隐要往西斜。山顶依旧空旷,不见人影,许是昨晚下山之人延长了包山时间,尚未开花的昙花拢作花骨朵,摇摇晃晃,目光放远,间或有山泉冲刷,形成错落阶梯一样的瀑布,别有一番风味。唉……真是怠惰!昨天二人相处太晚,又不舍分离回家,索性于太苍山顶的独门小院里收拾收拾,寻了床干净被褥,对付一晚。却不曾想会一觉到晌午。地主家才会有的堕落生活,这样下去,怎么打进龙宫,解放江淮?努力!努力!梁渠亢奋火热。先为解放全江淮努力打上一套猿拳,活络筋骨气血,又劳逸结合,腾云驾雾地飞转一圈山涧,好好清爽清爽身上惫懒。再回来。龙娥英手持铁锹,花圃间漫步,寻好位置,干净的银丝绣鞋踏上锹背,前后左右四铲下去,连根带土,挖出一朵完整的白昙花。铁锹头十分尖锐窄细,两侧有铁片延伸,像把带护手的宽剑,一眼用来移植花卉。至于挖花位置,似乎是昨晚两人贴靠的地方?梁渠跃下白云,主动接过铁锹,挖走娥英中意的几棵。“采花做什么?”“回去种。”龙娥英言简意赅,端出院内花盆,梁渠手捧泥块塞入盆中,望着娥英干净的脸蛋,他神情微动,忽地生出一抹坏心思,迅速用沾到湿润泥土的手往娥英脸上涂抹。风吹花圃。龙娥英静静地看着,不闪不避,反握住梁渠臂腕,主动低头往满是泥土的掌心轻蹭。淡淡的肌肤温润隔着黄土沁润,土渣被剐蹭掉落,尘灰沾染白衣,留下几抹脏痕。嘶~梁渠呼吸一滞,触电般抽回泥手,抓住衣袖,浸润清水,小心翼翼地将娥英脏了大半的脸蛋擦拭干净。“怎么不躲?”“为什么要躲?”龙娥英满眸笑意。梁渠心中顿生忏悔。梁阿水,你真该死啊!握住铁锹,吭哧吭哧埋头挖上七八株好昙花。龙娥英端上花盆:“挖太多,平白坏了人家花圃,咱们回家吧。”“等会,我留张字条!”梁渠跑进屋内,从抽屉里翻出笔墨纸砚,写上两行字,用砚台压在桌面上。昨晚那人眼力劲不错,倒不好教人白干活。故而留张小纸条,承诺日后有事可以来平阳府,视今日之情分,酌情帮忙。“走!”处理好一切,云雾裹住二人和花盆。……池塘内。黑白双煞激烈交战,激地浪花朵朵。肥鲶鱼半个脑袋探出地下河流洞口,噗噗噗地吐墨兽,小蜃龙躲藏在几只雾兽的包围圈内,左支右绌,苦苦支撑。双方俱为妖兽,真放开来打,能把池塘翻个底朝天,奈何天神家宅,不好太过放肆,全收着能耐,以数量取胜的肥鲶鱼一下子组织上墨兽海,把小蜃龙团团围住。“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梁渠手捧两个花盆进门。后头獭獭开一家一獭顶一个,排着队来到池塘。肥鲶鱼当即吸气,抽走所有墨兽。水沫倒卷,充斥腥风血雨的池塘霎时风平浪静。“老大!娥英姐!”白影一闪。小蜃龙自包围中抽身,缠绕上龙娥英的小臂,用龙角使劲蹭动,两只眼睛清泪汪汪,好一副委屈模样,似受有天大冤屈。“娥英姐你离开的两个月,肥仔可劲欺负我!老大也不管!”噼里啪啦,水花四溅。肥鲶鱼甩动鱼鳍,风车一样旋转,对小蜃龙告黑状大为恼火。龙娥英食指拨动小蜃龙的双角,把它脑袋摇来晃去:“阿肥也是乖孩子,定是你顽皮贪玩,老开它玩笑。”青天大老爷!肥鲶鱼高举鱼鳍赞美。小蜃龙生出郁闷。獭獭开观望一阵,顶着花盆指挥小獭,刨开墙角杂草,把昙花盆整齐放下。梁渠揽住龙娥英的软腰:“阿肥也成妖了,抽空教教它说话。”“嗯,不能动呢?它练习的怎么样?”“七窍通了六窍。”梁渠耸耸肩,“学的时间太短,没两句娥英先生闭关去了,它说话兴致也不高,你回来得教两个学生。”“好。”龙娥英乐在其中,她觉得梁渠养的水兽一个比一个有趣,像是各自继承了它们主人的一部分性情,有憨有滑有懒,还有一些小撒娇和小老实。肥鲶鱼搓搓鱼鳍,万分期待,同时也生出困惑,左瞧右看。它总觉得天神和龙女关系有了些许变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为蛙知的事情?奇怪。好像是两个月前送去了龙人族地之后就开始,之后天神给了自己恩赐……肥鲶鱼暗暗思索,突然灵光一闪。定是龙女在天神面前说了好话,让天神注意到它的惊世智慧,无穷潜力!龙娥英拿上小铲,细心栽培昙花。肥鲶鱼甩甩鱼鳍,含住一口水,时刻准备浇花。“在哪呢?”回到房间,梁渠翻箱倒柜。他记得从帝都回来,师娘让南娣送了一套好东西来着。寻上半晌。“找到了!”一个精致礼盒从衣柜底翻出,上面一抹鱼尾溅跃,灵动非常。放在帝都乃至南直隶,这条鱼尾俨然成了奢华美丽的象征。此前他觉得没什么用,压在了箱子底,没想到那么快便能送出手。“肤色的用不上,不如原版,典雅黑和清素白也是非常不错的……”傍晚。滚滚蒸汽扑面。火山藻烘蒸温泉。龙娥英让龙瑶、龙璃二人推搡着进入澡屋,换上白巾,堵在角落私语。“有没有那个有没有那个?”“哪个?”“娥英姐别装傻,虽然是没见过你和别的男人亲近,但族里杂书不少好吧,娥英姐你读书最多了!肯定知道!”“没有。”“没有?”“亲了没?亲了没?”“也没有。”“啊?”“那娥英姐和长老干了什么?”“睡觉了。”“?”东厢房廊道下,藤蔓垂荡。苏龟山目光狐疑,冲梁渠招手。梁渠靠近,旋即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让扯住,贴靠到扶手之上,苏龟山仅凭两根手指让他动弹不得。“舅爷?”“嘘!”“出什么事了?”苏龟山闭上双目,微微皱眉:“奇怪,你元阳未失,龙娥英元阴未失,你又身体健康,没有毛病,昙花从太苍山上来的吧?两个人出去一整晚,花好月圆,没行合卺之欢?娥英那女娃,天生长得那般模样,端是老天垂爱,你小子年纪轻轻,居然能忍住?”梁渠惊奇:“舅爷您怎么知道昙花从太苍山上来?”“猜的,附近昙花多的地方拢共没几个,最近的只有太苍山,而且你以为太苍山上的昙花圃哪来的?”“您种的?”“我哪有那闲工夫。”苏龟山翻个白眼,“此前江陵县县令来淮阴府办事,求通融,我觉得答应了会吃个小亏,索性丢给他一包花种,承诺要能种一片昙花圃出来让我夏天、秋天去赏玩,我便答应。”像是苏龟山能做出来的事。梁渠坐到对面,颇为羞涩:“小子其实很传统的,渔民出身,没有公子哥们从小泡染缸里那般花哨,本想结婚再行事……”苏龟山想了想:“好事。”“舅爷,我倒有件事……”“说!”“一个人的元阳、元阴,怎么瞧出来的?”“自己看书去学!”(本章完) 歇一天,但今晚凌晨应该会有一章 .la如题。四号歇一天,但五号凌晨应该会有一章。六号有事去外公家,要赶半天高速,到时候也可能会歇一天。能写会尽量写。《从水猴子开始成神》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la, 第七百五十七章 功成名就归故里 “人有阴阳性根,自生先天,交融则灵……”梁渠摩挲书页,认真研读。他平日最为好学,加之近来河泊所内不忙,问苏龟山要了两本书名,立马抽空跑到上湖书院,问候过山长,一头扎入知识的海洋,翻寻学习。自打平阳镇改县再改府,乃至立府后再添一州一县,昔日读过半年的上湖书院扩建了整整十数倍,一举成为整个平阳府最为知名的大书院。每日傍晚放课,夕阳橙红,人影如潮。乌泱泱的素衣学子一口气全涌出来,纵马乘轿,三两相伴,能把可供三辆马车并排行驶的青石大街给淹没。凡有办急事、要事者,无不绕路而行。书院扩了建,书院里头的藏书品质自然水涨船高,或靠府衙拨款,或靠达官显贵,各方士绅捐助。钱到位,什么样的书都有,甚至一些低品类、不入流的百家杂门武学。作为昔日“校友”,梁渠不才,荣列达官显贵一“栏”,最近一次扩建行为是去年年中,他手头宽裕,也捐赠有一百两,让赵山长题刻到了院墙之上。“原来元阴元阳常人太微弱,几乎不显,得修行至奔马,方能有明显表现。”梁渠一行行看下去。元阴元阳属先天之气,确对修行有少许帮助,帮助入定或体悟,而倘若元阳与元阴交融,纵使没有双修功法,亦能互得裨益,反之只是其中一人有,一人亏损,一人受益。“双修功法不是谁都能用的啊。”书籍内容丰富,介绍全面。无论何种双修法门,极少有双方能同时受益,多半为其中一方亏损,一方增长,本质为采补之法,高境界对低境界施展,不仅效率低,后者甚至会有生命之危,除非二人体质特殊。说来也是,真什么苦不用受,早人手一本双修秘籍,闲来没事修一修,世界会是个大合欢宗。至于如何辨别未失身者。无他,惟手熟尔。元阳元阴傍身者,确有不同,但一个从来没闻过苹果什么味的人,蒙上眼闻到苹果清香,没办法叫出是苹果来。昔日几位师兄排着队,挨个让他熟悉自身气息,一样是为方便辨别不同境界气息。换言之。苏龟山吃过见过,两种全见得多,自有分辨之能。梁渠见识到底少,修行太快,对好些分支了解不多。“你怎么来看这种东西?”“司先生?”梁渠回头一瞧,顿感惊讶。他此前觉察到有人靠近,没想到会是司恒义,曾经上湖书院里,教他识字的先生。“别!”司恒义后撤两步,“梁大人当面,可不敢当先生二字。”“既教小子认字,自是一辈子的先生,司先生仍于书院内任教习?”数年前的司恒义二十七八,模样年轻,朝气蓬勃,容易让人亲近,如今蓄上了短须,渐入中年,穿件青灰衫,虽说瞧着更有几分文人气质,却也失去了那份亲和。司恒义失笑。“数年光景,你从河长当到了水衡尉,我不及你,倒不至原地踏步,如今升个小职,多管个院务,每月能多出二两月俸,怎么,跑来看双修之书,寻到了心上人?”“司先生此前不曾收到糕点?”“哦,记起来了,我倒说平白无故,送什么糕点,原是喜饼!”司恒义恍然,再看屋外,立即拉住梁渠手臂往外。“难得来趟书院,梁大人留幅墨宝再走!让后生们瞧瞧,同一个书院的前辈,如今大顺最为年轻的大武师,究竟有何等风采!”“这……”梁渠塞书回架,不太情愿,“我书院单上过半年,未对书法有研究,恐怕写不出什么东西来。”“无妨。”司恒义教过梁渠,对方写字是个什么水平再清楚不过,“你是狩虎大武师,力量控制非同凡响,自己的风格没有,仿照旁人的来便是,无需担心,书院里多的是临摹贴。”话已至此。再拒绝不礼貌。获得同意,司恒义扭头向山长汇报。不消片刻,所有的教习纷纷停下教书,各个教习室内的学生全涌出来,围绕池塘,叽叽喳喳,嘈杂一片。学生的年龄有大有小,有男有女。下至八九岁的启蒙儿童,上至十四五的“老生”。“梁渠是谁?”“不认识。”“嘶,你们乡下来的?梁渠都不认识?十八岁的大武师,天底下独一份,走过午门的主,我爹和我娘全猜他多少岁宗师,今年已经快二十了吧?”“我说耳熟,瞧着和咱们差不多大。”“长相怪英气,人真好看。”有女学生交头接耳的议论。“一般,不如我好看!”“再一年,我也能去练武,到时候我来破这个纪录!”男学生往自己的屁股上插满了毛,扇子一样张开,争奇斗艳。整个场面一片嘈杂。年纪大的对梁渠的名头有所耳闻,知晓今日之成就有多么夸张。年纪小的,压根不太清楚梁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但因为此事,不用待在屋子里摇头晃脑的念书,那就是顶顶好人。“安静!”司恒义板住面孔,学生们生出畏惧。梁渠突然明白司恒义升的什么职了。年级主任!一双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睛盯住。十四五岁,最为躁动的年纪,目光里满是崇拜。两个精神头不错的学生被安排上前,铺开长条纸张。司恒义亲自研磨,递上毛笔。环望一圈。上湖书院几经扩建,曾经来学习的格局模样大变,单几个老教习和山长是熟悉的。梁渠总觉得哪里不同了,又哪里全一样。短短数年,他迈出了一个接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大台阶。低头凝视面前的白纸,结合自身经历,贴笔上去,本想写上一句“年时俯仰过,功名宜速崇”,又或者“男儿若欲树功名,须向前头”。可顿了顿。脑子里兀地跳出另外一句。屏息凝神,提笔落腕。“道之将行,人将争称。人将重名,人将传声,人将与荣。”龙飞凤舞。梁渠满意收笔。……天气渐冷,落叶纷纷。日子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龙娥英仰着俏脸道好累的柔情姿态再没出现过,恍惚为错觉。每日打坐修行,教教水兽说话,偶尔还会对梁渠的黏糊劲表示拒绝,一月前的鲛绡送出去也没了声。“诶……”梁渠独自躺在秋千上。平安无事的下半年。没有立功机会。没有赚钱、赚精华机会。只能待在家里泡泡池塘才可以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正怀念记忆中怀抱的温暖,李立波、陈杰昌和林松宝三人各捧三个大盒从侧门进来。“水哥!”“你们怎么来了?”梁渠翻身坐起,“刚从河泊所回来吧,下午还要去武馆,不回去补觉?”“本来要回的。”李立波嘴里塞满了蛋黄酥,讲话含含糊糊,“卫大人出关了,说是晋升了宗师,给大家全发了喜饼,一人一盒,还专门让我们给你送十盒,感觉比水哥你那天送的要好吃一点欸。”(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八章 变色 “卫麟宗师了?”乍一听闻,梁渠神情有异。然转念一想。意料之中,情理之中。卫麟本为帝都同辈翘楚,因实力出众,背景雄厚,结合其“半步不让”,“宁折不退”的性格特点,跑来担任河泊所正提领,冲到对抗鬼母教的第一线,失败了才不合理。“应该不会错,今天府衙特别热闹,河泊所门口大摆流水席,任人去吃。”陈杰昌放下手中纸盒。“席上什么菜?”“北方大菜,几大缸子酸菜,血肠,一大份猪肉白菜炖粉条,厨子往里倒半瓶酱油,半瓶香油,一盆一盆地出,来就给碗筷盛白饭。啧,香喷喷的精米!管够!前后路全给人堵死了,家住远一些的根本抢不到,我还看见陈叔了,他也跑过去凑热闹。”林松宝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描绘,直好似有一盆热菜端上桌,白雾扑鼻。梁渠咧嘴:“人人有份,大手笔啊,今个卫提领如此破费,想必有够高兴。”“可不是,白赚两百年的寿数,多吃两百年肉,多睡两百年好觉,谁不高兴?”李立波美滋滋地舔手指。“也是。”梁渠拆开盒子,拈起一枚蛋黄酥,酥皮金黄,边缘有一圈褐色的焦圈,淡淡的咸甜香味飘散。暂且不说口味如何,单论个头,要比先前他送的大出一个规格,咬开来里面塞有两个咸蛋黄,再数盒子数目。“你们说,旁人全一人一盒,偏我十盒?”“我看是这样的,那个叫卫绍,就是以前同水哥比凫水的家伙特意嘱咐我们的。”奇怪的胜负欲……不过梁渠不在乎。人敢送,他敢吃。当个宗师算什么能耐?真有本事,该抱着香喷喷、软乎乎的绝色宗师困觉!平阳府宗师数来数去,臻象大能不少于一手之数,神通各异,本领高强,但如他这般的,放眼全天下没几个。一念至此,梁渠颇为自得。“徐大哥呢?”“不太清楚,好几天没来上衙,应该是跟着请大假了。”“那就好。”一前一后,梁渠放下心来。徐岳龙的长气神神秘秘。既然十一月末方才告假,估计要十二月乃至一月方能出,说晚不晚,到时依旧针尖对麦芒,不至卫麟一方独大。府衙内的格局不会有大变。事事安稳。便为人世间最大的幸福。“哦,还有件事,李主簿让我提醒你,十二月过去了小半,海商指不定什么时候来,平日多去点卯,水哥你是牵头人,才两三回,交易时尽量在场的好。”“成!我记住了,十盒太多,东西吃多了腻味,你们一人多拿一盒回去吧。”“好嘞!”三人也不客气。庭院重归安静,梁渠望着手头糕点盒,拿一份,跑进东厢房放至桌案,又躺上龙娥英的小床,滚动几圈,最后尤不尽兴,慢慢地往角落挪……蒲团上的龙娥英睁开眼,满脸无奈。“说好一块修行两个时辰的,才半个时辰。”“这不是有大事来寻你么?”“一盒糕点的大事?”梁渠目光乱瞟,盯住娥英手腕,上头不知何时套上了一条水润镯子,熟练地岔开话题:“好漂亮的镯子,哪来的?有些年头了吧,先前怎么没见你戴过?”“干娘送的,平日里怕磕碰,只打坐的时候会拿出来。”“干娘?”梁渠纳闷,“哪个干娘?”“你师母。”许氏?梁渠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一个月前?回家第二天你跑去书院读书,正好不在家,南娣来寻我去杨府,有戒指有耳环有镯子。干娘说是她嫁妆里头的老物件,几个师兄弟日后有了心上人,一人一样,我就挑了个镯子。之后你师娘抱着我聊了好些事,听说我没有爹娘,想认我作女儿,我觉得挺好。”联想近况,梁渠面露狐疑。“我师娘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嗯。”龙娥英摸摸梁渠脑袋,“干娘说你是属小猕猴的,喜欢得寸进尺,寻了心上人,定静不下心,万不能什么要求全答应,让我多督促督促。”可恶啊!前有舅爷,后有师娘。一个个的,没谈上,各种揶揄,谈上了,全变了口风!梁渠不满哼哼。“你怎么光听师娘的,不听我的?”“快去修行吧,今日打坐到傍晚,姐姐让你抱一抱。”“才抱一抱?”话罢。龙娥英不给讨价机会。冰柱并排蔓延,顶着腰背往外,梁渠根本没有抵抗之力,鞋底同地面摩擦出两条不情不愿的长划痕。砰。房门关阖。寒风刮过,灰尘飘转。院子里,东边獭獭开带着一家子江獭,左身冲拳,高抬踢腿,头冒热汗,哼哼哈哈,西边疤脸一家,站桩蹲步,沉稳有力。见到天神,獭獭开猛翻两个跟头,大鹏展翅,展示自己的灵活身姿。疤脸双手合十,躬身行礼。梁渠收敛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轻轻颔首。江獭们精神一振。哼哈继续。……十二月下旬。草叶上凝结淡淡白霜。“一年年的,日子过得真快,夏天热的淌汗没忘呢,一转眼,草上结了霜!”“四季轮回,有甚么办法?”高耸的木楼上,巡逻的河泊吏员们哆嗦身子取暖,目光扫视蒙蒙江面,生怕错过任何信息。一阵红旋风席卷。“呦,梁大人!来点卯?”“早,今天又是你们?”“一人轮岗三天,苦哈哈的命,倒是梁大人,几时宗师啊,教我们也吃上流水席!”“早呢,再两年吧。”梁渠翻身下马。进入狩虎,修为突破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神速,也没有脉髓玉液那般物美价廉的突破宝物。除开各类罕见的珍奇宝物,非得下苦功夫,大时间不可。几个月过去,仅仅靠着十万精华和苦修磨开一层小境界,离埋第二个神通种子尚差两层。“三倍天赋不太够用啊。”梁渠喃喃。书房内。沟通泽鼎。【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5.5%)】【水泽精华:四万四】给肥鲶鱼进化留下七万四;八月龙人莲子加三万四;跟蛤蟆换宝鱼,换得两万五;老砗磲配合瀚海蓝金,一个月四千多,八月至今获一万七;消耗十万六。希望十二月能有一笔大进账……梁渠眺望大泽。今年平安无事的一年,元将军的种植初见成效,他只指望年末海坊主的到来,能再给一波大的回扣奖励。锵锵锵!锣鼓敲响,惊飞水鸟。木楼上,巡逻河吏拼命擂锣,告知四方。“海商来了!海商来了!”整个河泊所闻风而动,河吏如开闸放水,倾泻而出。梁渠打开窗户。浩瀚泽面之上波光粼粼,蝾螈、巨蟹露出水亮脊背,相继爬行上岸。然观望许久。梁渠并没有看到熟悉的淡蓝透明海坊主,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淡粉色的大章鱼,气势不凡。不止梁渠,大部分河泊所官员出门一见,愣怔原地。怎么换鱼了?(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九章 鱼腹传书 “海坊主的妹妹海韵?”梁渠眉头紧皱。李寿福点头:“卫大人问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我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总之,货不少,东西也对。虽说海韵不及海坊主,可也是宗师级的大妖,卫大人意思,咱们的生意照常做,少去掺和海族内部的事。”奇怪。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平白无故换条鱼?梁渠比旁人知晓的内幕多一些,八爪王享齐人之福,总让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甚至脑海里脑补出粉色章鱼妹妹仗着受宠,强行霸占蓝色章鱼姐姐商路的后宫大戏。此前龙君消失,江淮大泽不受重视,如同边角废料,故而轮到海坊主,现今加上大顺朝廷,整个陆上对海货的需求,商贸体系不知翻出多少倍。尤其今年年中,卫麟实现了自己二十倍货量的诺言,估计把海族给震到了,更别说梁渠还帮忙搭上了元将军这个种植园。原本不起眼的边角料变成了肥肉,让妹妹一块夺走了?梁渠忧心忡忡。他和海坊主严格意义论起来只见过数面,但当真觉得亲切。别人关系不深,觉得换条鱼来做生意无所谓,东西到位就行,他心里却不是滋味,特别想到背后可能出现的原因。最关键的,不是同一条鱼,“回扣”的事怎么算?如果还有,能不能一直给?给的量会不会少?海坊主出于感谢,回回来,回回给,海韵可不是收益人……思来想去。“海韵大人,不知海坊主大人如今身在何处?”潮水拍岸。梁渠立到粉色大章鱼面前,明明差不多的体态,眼前章鱼给他的只有陌生,再没有了那熟悉的冰凉贴脸。海韵挥舞粉色触足,对突然冒出来的梁渠感到不解,上下打量,眼前一亮。“你就是姐姐说的小水吧?”海韵的声音同海坊主差异极大,有种青春靓丽的少女感。但梁渠对其话中内容生出纳闷。“你怎么认出来的?”“姐姐说长得最神气、最可爱的就是小水!”神气,可爱?不待思考,粉色触足卷上梁渠,接下来一切又回到了熟悉的节奏。“为何梁大人这般受水族欢喜?”吏员们见状觉得奇怪。“谁知道,兴许水族看我们,跟看猫狗一样?梁大人恰好长得像橘猫?”“怪,真怪。”“个人有个人的机缘,人长得好看,不失为一种门路。”亲昵一阵。海韵放下梁渠,一样热情地递上一条大血狮。“小水,给你的,海姐姐累了,在家里休息呢,所以年尾换我来,临行前姐姐特意吩咐我,让我转交给你的,我一路过来都没有和别的水兽置换哦。”梁渠擦去脸上水渍,拎着手中血狮陷入沉默。想法似乎出现了偏差?又或者只是粉色大章鱼的伪装?毕竟真能迷得八爪王“五迷三道”,听信谗言,装得人畜无害很正常……给完宝鱼,海韵挥舞触足,抱有和海坊主一样的热情重投入到交易之中。池塘。缩小了的肥鲶鱼甩动鱼鳍,欢快游动。圆头家的一百多只江豚大鱼一样畅游,猛一看像是一池子的灰锦鲤。梁渠坐在【藤兵】上,默默思考有没有什么其它隐情。阿威吸干鱼血。獭獭开熟练地切开鱼肚,伸爪进去掏动内脏。半晌。一只沾满鱼血的爪子递到梁渠面前。“嗯?”定睛一瞧,梁渠发现爪子里握着一张小纸条。“哪来的?”獭獭开指了指血狮,它正掏内脏喂给圆头和拳头,不料从中掏出个血纸条来。梁渠一怔。鱼腹藏书?海坊主给他传消息?梁渠赶紧清洗干净纸条的血污,展开一看。“海渊宫,八爪王要吃我。”“???”梁渠心头大震,反复打量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眼花看错,且他见过海坊主的地图,同纸条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啥意思?不是后宫争宠么?咋还闹出章鱼命来了?给宝鱼的粉色章鱼娘又是哪一伙的?梁渠眸光闪烁,他不太相信海坊主真给了鱼,里面藏有纸条,经手的海韵会不知道。会不会是陷阱?说不定从来没什么后宫之争,海坊主早和蛟龙商量好,从年中时就故意说谎话骗他,又或者是海韵和蛟龙商量好,她联手八爪王囚禁海坊主,模仿笔迹演的好戏,只为诓骗他出江淮,来个死无对证。防鱼之心不可无。经历鬼母教宗师一事,梁渠深知命只有一条,凡事皆有可能……“吃饭了!”“来了!”一大家子人大快朵颐。等到尾声,梁渠放下筷子:“舅爷,小子想告个假。”“又告假?”苏龟山愕然,“你一年到头有几天假啊?”顿了顿。苏龟山眼睛一眯:“海坊主?”龙娥英投来目光。梁渠交出纸条,如实相告。苏龟山扫过纸条内容,放到一旁:“你要去救海坊主?那可是妖王!你哪来的胆子?”“怎么可能!”梁渠摇头否认,“小子有几条命,安敢去碰妖王的虎须,但不去确认一下情况,良心不安。”去肯定不能亲自去。梁渠打算先【强御】几条鱼,游过去探探路,顺带听听苏龟山的意见。“呦,真良心不安,还是怕以后吃不到回扣?”“咳咳……都有?”苏龟山嗤笑,他放下筷子,思索一阵:“你有办法不亲自去,仍能搞清楚状况?”“有!”“去寻蓝先生给你算一卦,但凡小凶,假我给不了你,而且要徐将军先点头同意。”“得嘞。”蓝继才跟徐文烛一块来的平阳。徐文烛因为徐岳龙要晋升,一直留到现在,蓝继才自然也没走。“别着急高兴,告假记在案上,扣你一个月薪俸。”梁渠耸耸肩:“没的扣了,全给卫麟了。”“卫麟扣完轮到我扣。”梁渠嘴角抽搐。“成……”……“平。”蓝继才取出梁渠送来的玄龟壳,再和自己的占卜相验证。“不吉不凶,你此行前去,不会有任何意外,但……”“但什么?”“你去完之后的所作所为,可能会有莫大影响。”“此话怎讲?”蓝继才没回答,转头望向徐文烛。徐文烛盯着纸条上的字迹,再扫一眼龙娥英和梁渠,突然开口:“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件奇闻?”“什么?”“八爪鱼一生只能合卺一回。”“?”蓝继才挠头:“什么道理?”“我也是道听途说,没有验证过,说海里头,雌八爪鱼要比雄八爪鱼大得多,办完事,雄八爪鱼会脱力,让雌八爪鱼吃掉,许多雄八爪鱼为了活命,会直接断开,然即便如此,生存几率依旧非常小。”“断开什么?”蓝继才刨根问底。“你说什么?”蓝继才面皮一紧,下意识并拢双腿。“徐将军意思是……”“一个无端猜测,此前从未接触过海兽,八爪鱼成为妖王,会不会有何改变,我亦不知,不过真要有关联……阿水,兴许里头藏着一个机会。”“请徐叔指点。”“谈不上指点,只是八爪族真有什么非凡本领的话,你试试能不能让海坊主于我朝扶持下,取代八爪王!”(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章 萝卜坑 “谁?”“你!”“我?”“不是你是谁?”徐文烛敲敲台面。梁渠心领神会,麻溜儿拎壶沏茶。滚滚白雾冒腾,茶叶舒展,滚水染作明亮的黄汤。“徐叔细说,我啷个有本事做到这种事?”“八爪王,海中妖王,何等层次暂且不知,总之不会低,海坊主,顶尖大妖,等同天人宗师。此等妖物被困,凭什么给你一个小小的狩虎写信求援?你有几个脑袋,几条手?”梁渠连连点头:“一个脑袋两条手,不比旁人多,其实我也纳闷。”“今日商队里头你这样的,一抓一大把,哪怕海坊主知晓你天资不凡,未来可期,再给你小子几年,十年成长又能如何?变作宗师、大宗师一样掺和不进去,但海坊主依旧给你传了信,说明她把生的机会寄托于你身上,你好好想想,你有何关键之处?”梁渠目露思索。他环顾一圈。此时场内有杨东雄,有苏龟山,有徐文烛……“海坊主其实是想通过我当跳板,来找朝廷?”“孺子可教也。旁人收到这张纸条,多半不愿冒险。你不一样,感不感情不可靠,利益最动人心。一年两趟海商,回回有大宝鱼,稳定的好处平白断掉,你比所有人都上心,何况你也有能耐和本事,去引得朝廷重视,咱们今日汇聚于此,就证明了纸条目的。”“咳咳。”梁渠习惯性让人调侃海商回扣之说,没当回事,搓搓手,“再让武圣出手?肃王他们应当还留在帝都里,算有余力……”徐文烛瞥一眼梁渠,抬起茶盏饮茶。“死心吧,朝廷不会出动武圣,乃至任何一位宗师。”“那……”“此一时彼一时,年中能逼迫蛟龙,是因为蛟龙跑不了庙,咱们也不要它的命,只是敲个竹杠。狩虎心血来潮,武圣天人合一,传闻八爪王有不死不灭和占卜之能,纵使启用四野经天仪,屏蔽天机,说不得仍能提前数日即可感知,极为难杀。不能一击毙命,日后朝廷出海,后患无穷,何况咱们冒然插手海族事务,更会引得其它海洋妖王不满,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海坊主不会不明白这点。”苏龟山眸光闪烁。“所以她必定早有准备,只是欠了一把火,或许是宝药,或许是宝材,又或者什么奇门妙法。我们要做的,单单飘去一点火星,帮她烧起来,成了,皆大欢喜;不成,海里的火烧不到咱们。”经由徐文烛抽丝剥茧。梁渠恍然大悟。徐文烛放下茶盏。“搞清楚海坊主需要什么,能回馈什么,就是你的任务,阿水既非武圣,亦非宗师,份量不够,跑过去如一粒浮尘,难引八爪王注意,偏能耐手段却层出不穷,再合适不过。”得。一个正正好的萝卜坑。长胖了还塞不进。“如何?”杨东雄转头,“徐将军全给你讲明白了,去也不去?”“去!”蓝继才的占卜,只给一个玄学上的支撑。徐文烛的分析却给了他理论和现实依据。修行越往后越难。蛤蟆大王、龙人莲子、海商利润,三足鼎立,缺一不可,全是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稳定收入渠道,再者,干翻八爪王后,该有多少外快?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浑水摸鱼才是他的看家本领!……潮水涛涛,水鸟竞相盘旋。蓝八爪换粉八爪,惹得乡民们议论纷纷,争执究竟是不是同一头八爪,亦或者换了鱼。梁渠没有贸然去联络海韵。一来,海韵立场不明,易打草惊蛇。二来,他问过徐将军,为什么海坊主能送出来纸条,却不直接写明要求和回报,偏要多此一举。“要么陷阱,要么同八爪王能力相关,陷阱太低级,多半为后者。”信息太少,没个确切答案,究竟情况如何,唯有等见到面。“大活计啊。”梁渠目视橙黄太阳,伸个懒腰。今年下半年全没什么机缘和大活,没想到一来就来个扶持海洋势力之主,和妖王息息相关。明天入一月,今年年节晚,要到二月中旬。小两个月,不知道干得快些,能不能赶上回家过年。“一路小心。”花园内,龙娥英给梁渠整理衣襟。“放心,先去探个路,等建好水道,来去不费多少事。”梁渠背负渊木,手持伏波,臂上蜃虎臂铠,身上云雷衣,腰间越王牌,口袋里罗盘、地图、身份牌等零碎物品一应俱全,威风凛凛。亲吻一下娥英手背,转身跳入池塘。先去蛙族族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江淮大泽的东北水域皆有危险,前者有蛇族,后者有铁头鱼,中庭尤甚,有蛟龙。北方为江淮入海口,除非走陆路绕个大圈,否则避不开,但东域和中庭可以,梁渠打算先从南绕西再至北,如此跑进淮江,一路往东去入海口。虽然麻烦了些,胜在安全。而且……“蛙公,大好机缘!一方势力之主,咱们事情要办成,中间油水该有多少?”老蛤蟆蛙心大动。海洋里的宝贝……眼见意动,梁渠趁热打铁。“部曲纵横听指挥,元来棋算即兵机。小子经验浅薄,斡旋妖王之中多有危险,正缺一个蛙公这般手段高强,合纵连横的引路蛙啊!到时候您远程指点我,朝廷扶持上位,大头拿不到,剩下的边角料,咱们两个二一添作五!八爪王的八足,一人四条!如何?”梁渠对八爪王的占卜有些犯怵,他决定用魔法打败魔法!用趋福避祸打败占卜卦算!“我要七条!”“好!”双方一拍即合。老蛤蟆兴冲冲跑回去拿黄皮袋,拿上一个尤觉不够,一个套一个,整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实心袋!只是出海大事,自然要告知一声蛙王。表明缘由,蛤蟆大王见老蛤蟆有意愿,什么都没说,挥挥爪蹼。于是乎,一人一蛙携手上路,期间梁渠不断往身后铺设【涡流水道】,搭水管一样将遥远的路途接通,方便随时逃遁跑路。一晃数日。依据老蛤蟆的指路,梁渠顺利来到入海口,探头出水,一股子咸腥风扑面而来。(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一章 小水怎么变成鱼了 “呼!”梁渠吐口浊气。蓝天蓝海,无垠无边。倒没什么壮阔感触,以江淮大泽的大小,一眼望出去跟海洋压根没有分别,唯独水咸了些,风腥了些,不如泡江淮大泽里舒坦、清爽。不过差别不大。成了小精怪便对海水淡水有适应性,单单改变环境,有些不习惯。掏出罗盘和地图校准方向。老蛤蟆东张西望,它的两只脚蹼下意识踩踏水面,出那么一趟远门,屁股底下没个柔软坐骑,总觉得空落落的。而且跑太快,好些东西没来得及收,只满了半个黄皮袋。梁渠控制涡流,给老蛤蟆托出一张无形座椅。一人一蛙边走边聊。“蛙公此前来过大海没有?”“龙君在时常来,龙君没了不怎么出来,铁头鱼老爱收过路费,抓什么猎物都要三成!这恶獠,多行不义必自毙!自己从海里来,不让蛙到海里去!”老蛤蟆挥舞爪蹼,义愤填膺。梁渠跟着谴责一阵:“海洋里有没有什么闻名强者。”“有,鲸皇,妖皇。”“妖皇?”梁渠眸光一闪,“可是熔炉强者?”“按你们人族说法是的,昔日龙君大寿曾邀请过鲸皇,当时瞧着不大,一条百丈大鲸,据说显化本体真身有千里之巨,还可以化作大鹏,不知真假。”“有其他的么?”“没了,印象里知道的单鲸皇一位,可能更远的地方还有,哦,你那个商队,鲛人和八爪鱼的,鲸皇虽然不管,但两个妖王年年有上供,像你们人族要交税一样。”“居然如此?”梁渠担忧,“那我们现在去干,会不会……”“怕什么!”老蛤蟆拍拍肚皮,毫无畏惧,“八爪鱼的家事,鲸皇有什么好管的,而且鲸皇蛮好说话的,好些年不曾出手。”挺好说话……您老龙君寿宴上见过一面,两个熔炉相谈,当然好说话。梁渠没去较真,埋头赶路。一晃再十日。一月中。按照此前海坊主留下的地图,一人一蛙成功寻到海商大本营。“这便是海渊宫?”涡流水道缓缓旋转,梁渠念头一动将其闭合,和老蛤蟆一块躲进水藻丛,趴在海底峭壁之上悄悄观望。整个水域长满数丈高的清水藻,其特点便是洁净能力强,种一茬,能清洁一亩多的水域,透亮干净得很,以至附近能见度非常之高,压根觉察不到是在水底。而所谓宫殿,其实依一座雄伟的海底大山而建,没有墙壁、砖石,全黑漆漆的大洞。兴许天生块头太大,所有水兽的建筑突出一个粗犷,也就鲛人所在的那一半好上一些,有真正的建筑影子。鲛人和八爪鱼们自大小不一,如迷宫散布的洞穴里进进出出,雄山之下有坊市,东南西北四条宽阔的长道。坊市外巨蟹、蝾螈匍匐,绵延成群。时不时有鲛人和八爪鱼领队呼啸而出,虽然只是两个妖王的势力,但一派水族大本营的繁华场景。“我道什么海渊宫,洞穴罢了,弗如龙宫。”老蛤蟆面露不屑,挺挺肚皮,“等大王打进龙宫,手刃蛟龙,本公带梁卿好好领略领略龙宫风采,特许你和那小女娃到偏殿里成婚。”梁渠尬笑两声。“多谢蛙公抬爱。”环绕整个海渊宫观察情况,梁渠从腰间解下一个大布袋。“蛙公,咋样?有机会不?”“不行不行。”老蛤蟆甩甩腮帮,“再等会,再等会,感觉不太对。”“蛙公?”“莫急莫急。”每隔半个时辰,梁渠询问一遍,一直问到天黑。水底逐渐安静。老蛤蟆颇有些不确定:“好像可以?要不你试一试?”“行!”梁渠当即打开小袋子,亮起熊熊金目,上百条刺鳍鱼游梭而出,不等逃窜,一股脑的全被【强御】。上百条模模糊糊的精神链接诞生。梁渠一声令下,刺鳍鱼贴着水底往海渊宫去,钻入各个洞穴之中。这是他从附近抓的,相当不起眼的海中小鱼。一条刺鳍鱼仅有小拇指大小,专门帮大鱼搞清洁,有的妖兽甚至会主动收敛气息,让小鱼来剔牙,拿来侦查最好不过,没有鲛人和八爪鱼会在意。望着刺鳍鱼排列整齐,老蛤蟆面露惊奇。“梁卿这是什么手段?为什么小鱼会听你的?”一条鱼脑子没有它的爪趾头大,居然听得懂人话,听得懂命令?“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小子看家吃饭的本领,蛙公不必介怀,同您能勘破天机一般,我既为蛙族忠臣,我的本领就是您的本领。”“梁卿言之有理。”人蛙交谈之际,刺鳍鱼早早钻入海渊宫各处洞穴。梁渠依照每一条鱼的位置,快速地在脑海里构建出地形图,有时候记不太住,便让同一条鱼反复游动几遍,整个海渊宫的构造逐渐清晰而完整的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金目统御升级后的【强御】当真不赖,虽然只能控制些小鱼,但随时可以舍弃,且有和正常统御一样的功效。半夜。“感觉又不太对了。”梁渠精神一凛,立即斩断所有小鱼链接。海渊宫中。原本颇有目的和灵性的小鱼呆愣一阵,各自游梭,同误入无异。直至天明。“又可以了。”梁渠握住新抓来的小鱼袋,重新【强御】一批接一批的耗材投入。接连用了五六波,整整三天时间,梁渠虽然从未去过海渊宫,但已经像回家一样,逐步往海渊宫深处探索。其中有一条幸运儿,一路埋头往里,不知钻过几条小道,眼前空间豁然宽阔。哗啦啦。漆黑的地底深处,铁链响动。海坊主挥舞触足,触须摸索着面前的透明屏障,心中叹息。不知小水有没有收到纸条……恰在此时。一条刺鳍鱼划破黑暗,携着自由的气息来到屏障之前。海坊主心生惊奇,触须黏在屏障上。这条小鱼居然不怕诸多水兽威压,一路来到海渊宫最深处?“兴许是走运吧?”海坊主心想,她挥舞触足,轻轻拍打,意图吓唬吓唬这来之不易的小家伙,岂料小鱼竟在她面前游起了奇怪的轨迹。海坊主不免愣神。小鱼见状又重新游动一遍。顺着鱼的轨迹,海坊主触足跟随滑动,“小水”两个字渐渐清晰的浮现于海坊主眼中,她抬手捂嘴。“你是小水?”小鱼霎时停顿,连连点头。海坊主大为震撼,头顶铁链响动不歇,她在全透明的大方箱子里不断游动,上上下下地观察小鱼。犹豫半晌。“小水你怎么变成鱼了?是被八爪王害了吗?”“?”(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二章 颠阴倒阳 铁索响动。生冷幽寂。梁渠初时犯懵,然脑子一转,捕捉到关键信息。八爪王有把人变鱼的能耐?他知晓妖能一定程度上改变自身体态,以获对敌优势,大妖尤甚,可自行生出手足长肢,学习武学,使用兵器,但改别人的,多少匪夷所思了些,同话本里的造畜术无异。“欸……”海坊主幽幽哀叹,松开触足吸盘,脑袋失落地贴住透明大箱,全身水液一样铺张摊开。小鱼甩动鱼鳍,立即换个方向来到海坊主面前游梭,隔开“玻璃”对着吸盘磨蹭,试图证明自己。海坊主不为所动。嘶!我该怎么证明我是我?梁渠犯了难。半晌。又两条刺鳍鱼游动到地下,紧接着,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海渊宫各处,所有小鱼贴紧岩面,朝最底层游动,不消片刻,足足百余条小鱼交叉游梭,鱼身闪烁粼光,终于引得海坊主注意,抬仰脑袋。“真是小水?”小鱼们甩动鱼鳍,组建出“真”形大字,井然有序。海坊主触足重贴屏障,吸盘牢牢吸附,目不转睛。小鱼见状,紧忙排列出简笔画般的动物图形,一条生有长须子的大胖鱼,一只驮负大山的巨龟,一个手持长矛的大头蛙……屏障上的触足挤压展开。海坊主瞪大眼眸。“小水你……你怎么做到的?”小鱼排列成一只猴子摸摸脑袋。海坊主当即明白自身处境,眼下不是刨根问底之际。“小水,真要是你,接下来我说的话,你需好好听清楚。”小鱼方阵排开,齐齐点头。“我需要你们人族的鸾颠凤倒丹,至少两颗!”“???”隔开老远联络小鱼的梁渠一脑门子困惑。鸾颠凤倒丹?光听名字便不是什么正经丹药。事实也的确如此。此前书院之行,梁渠翻看有不少介绍双修的书籍,其中有一本,正留篇幅专门介绍此丹。论药效,鸾颠凤倒可谓双修中的顶级大丹,以造化大药阴阳兰花草为君药,性力大得出奇,尤为适合采阴补阳!没错!采阴补阳!一颗大丹吞入腹,再行合卺之欢,对应“阴”之一方实力境界稍微弱上一些,几乎没有活命可能,当场香消玉殒!服丹者此时不仅能收获丹药本身药力,更相当于“吃”掉了女人,继承其大半修为。确定不是资敌?海坊主瞧出小鱼困惑,却没有特意解释,慢慢将打好的腹稿托出。“八爪王今年九百有余,但我族妖王实际寿数约莫六百上下,八爪王能延寿至今,靠的便是借子转生!”多活三百多年?借子转生?梁渠牢牢记在心中,隐隐间觉得自己把握住了什么关键。“人族生而智慧,八爪族同样有种族天赋,双方繁衍之际,雌性吞掉雄性,能继承八成乃至九成实力。”八到九成!嘶,什么逆天转换率!梁渠大吃一惊,他消化一条宝鱼,鱼肉本身效果加之水泽精华双重收获,中间效率不见得有这一回来得高!“同样如此的,还有子噬母,倘若母亲自愿牺牲,大半修为皆能让腹中子嗣继承!”等会……梁渠总觉得哪里串联不上。母吞公,子吞母……整个繁衍循环里,八爪王应当是第一个被吞啊!“我知道小水肯定很疑惑,为什么被吃的会是我,因为八爪王借子转生,全依赖自身修行的两门造化之术,可视作无上神通。其一为‘颠阴倒阳’,真正繁衍之时,我会变成雄八爪,八爪王反会变为雌八爪。”这这这……小鱼呆愣原地。“它会吞吃掉我,继而利用自己的身体繁衍子嗣,孕育之际,再用第二门造化之术,‘不死不灭’,逐渐替换掉子嗣血肉。”不死不灭?替换血肉?联想到人变鱼。小鱼们排列成八爪鱼的模样,其后触足一指。八爪鱼轰然溃散,旋风般汇作一只猴子,猴子又逐渐演变成一条小鱼。身处囚笼,海坊主依旧乐观,捂嘴轻笑。“正是如此,不死不灭,让八爪王的血肉再生能力达到极限,能够受到重创后不断重生,哪怕只剩下半条触足,依旧有希望恢复如初,而且它的血肉极具侵蚀性。八爪王能让自己的血肉钻到别人体内,慢慢生长替换,最后肆意捏造,将人变成鱼,将鱼变成其他,又或者单单潜伏不动,进行体外监控。利用此特性,八爪王会对腹中子嗣进行血肉感染,直至它便是子,子便是它,对母体完成第二次吞噬,虽会虚弱数月,完全恢复后却可延寿两到三甲子。”两到三甲子,不足两百年。八爪王九百余岁。难道……“我已经是八爪王的第三任妻子,海韵会是第四任!”啪!“梁卿!快!”老蛤蟆猛地一巴掌拍在梁渠后背上,清脆响亮。梁渠瞬间斩断所有链接。哗~所有小鱼呆愣原地,见到贴住屏障的海坊主,四散逃窜。海坊主及时闭口。海渊宫底幽深无光,粗厚的锁链悬垂大箱,倒挂于岩壁之下。等上一阵。海坊主收拢触足,缩至角落。藻林。“好厉害的八爪王!”梁渠盘膝坐下,默默消化信息。该说不愧是章鱼么?八爪王称得上把自己的血肉往某个奇怪的方向上开发到了极致!“如何如何?打探清楚没?”老蛤蟆催促。“不算完整,单知晓部分。”梁渠把自己知道的内容全告诉老蛤蟆。老蛤蟆面露不屑:“又是占卜又是转生,贪生怕死之徒,活是能活,打起架来定然不行!不如我家大王!”梁渠竖起大拇指:“自古怕死就会死,几多贪生不得,蛙王才是真正的水族翘楚,江淮未来!”趋福避祸,占卜卦算,交锋无形。一个日夜轮转。小鱼重游地宫。海坊主自角落游出:“小水吗?”小鱼麻溜地转上一圈。海坊主见状接续上昨日言语。“八爪王的血肉虽可寄生到他人身上,实际能灵活操纵的不会超过八位,且需重接回身上,方能知晓一切。”八位?同章鱼的小脑数目相当么?梁渠顿时明白为何自己上百条小鱼一出就得到信任。八爪王没这能耐。海坊主靠住屏障:“此前我和海韵身上便有八爪王的触足,起初八爪王言明是为保护我们,如今想来,分明是监视。”小鱼围绕大箱。先前没有注意,眼下方才发现海坊主有两节触足非常短小,颜色也浅,几乎为蓝白色,像个嫩芽儿。难怪消息非要传的那么隐秘,敢情身上装了个监控,时不时会联网,向大头传递情报。按照徐文烛的分析,海坊主应该早有猜测,只是不敢确认。直至八爪王展露真面孔,自己被彻底禁锢之前,她才用了不知什么法子,于八爪王不易察觉和占卜的情况下传递出一份简要情报。小鱼转个圈。海坊主领会含义。“朝廷给我大丹,若能凭此取代八爪王,十倍奉还!且另设海商,常驻江淮!”小鱼划出一个“几”字。梁渠只是个传信的,他虽能稍加影响决策,但朝廷愿不愿意出钱投资,回报率是一方面,关键仍得看海坊主的成功率。海坊主犹豫一阵,抬起两根触足。“不足两成……”(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三章 天生打渔命 两成?还不足?丫的,不就一成多?小鱼上下游梭,反复确认。海坊主叹息:“我自不会坐以待毙,奈何八爪王收回触足,做下的手脚大半作废,八爪王施展‘颠阴倒阳’纵会虚弱,配合鸾颠凤倒丹,我亦没有太大信心,再者……”小鱼甩动鱼鳍。“不知为何,八爪王提前了借子转世,上一任妻子离世距今堪堪二甲子,理应存有二三十年的空档,留给我准备的时间太短,眼下除开海韵,八爪王触足全部收回,只为筹备转生,完整实力。”提前二三十年?无缘无故提前那么早做什么?整套转生操作虽然现实里成功了两次,实际风险极大。一次延寿份额有限,平白损耗二三十年的寿数,无异血亏。思索一阵。梁渠兀得冒出一个自恋想法,不会和他有关吧?八爪王会占卜卦算,不说料事如神,简单的祸福大致能推测,二三十年,以自己和海坊主的交情……占卜发现时间越往后越凶险?情况紧急,纠结原因已无意义。太低了。一成多,对旁人来说或许很高,值得一试,对面毕竟是一个有准备,会占卜,不轻敌的妖王,有一成多,足以证明海坊主不是吃素的,但在梁渠看来同送死无异。八九不离十,好歹得有个八九啊!藻林。梁渠眉头紧皱。两边皆是死寂。海坊主触足相碰,内心忐忑。倘若朝廷不帮忙,一成多都没有,只能待宰……“等等!”梁渠灵光一闪。沟通泽鼎。彩绿长气静静摇曳。精神直直往下,见到涛涛的精华蓝潮,穿透层层波光,四颗种子静静地沉没鼎底。【造化之种:四】今年春夏秋三个季节完整度过,再配合微山湖内的残“絮”,梁渠依靠造化长气的特性,拢共到手四枚造化之种!一枚造化之种,以三千水泽精华施肥成熟,能增进神通、神通种子。单看效果无用,甚至资敌,可倘若配合他另一个进阶天赋……【神威】!凡接受精华馈赠者,感受神威,皆手软脚麻,难以抵抗!假使让八爪王吞下,自己利用【水行千里】,时不时贴脸晃它一下……不曾实验,梁渠不知道这个难以抵抗,对妖王层次的选手能做达到何种程度,应当不至于会被完全无视。关键这东西不是毒药,吃了反倒有好处!【鼻识法】都闻不出来,香喷喷。唯一问题,该怎么让八爪王消化掉造化之种?不熟悉八爪王,梁渠把如何“吃药”的问题抛给海坊主。小鱼使劲游梭画字,累得气喘吁吁,中间又让老蛤蟆拍上几下,经历数轮躲避,整整三天时间,方把【造化之种】的特性和作用讲明白。海坊主眸光大亮:“可以试试,我有办法!”成!小鱼继续游动画字。“时间。”“今年秋天之前。”小鱼一愣。不是太短,而是太久。眼下一月末,留给他的时间相当宽裕。海坊主解释:“八爪王每转生一次,为保全力量乃至更进一步,不会太消耗我的血肉实力,吃得多,摄取得多,偏它需要安全,故而会用囚禁和恐惧来逐渐瓦解我的精神意志,减少抵抗。”“鲛人。”鲛人族的武圣,梁渠另一个关心的点。这位存在要是铁了心插手帮八爪王,建议大家别玩了。“鲛人武圣不会出手,八爪王转生大事,不敢假借他人,到时候它或许会离开海渊宫,或者支开对方。”一件件一桩桩,细节全部理清楚。小鱼用鱼鳍拍拍胸脯,逃窜消失。海坊主吸附住透明屏障,目光穿透深邃的黑暗,触尖卷成球状。“加油啊小水。”“呼~”梁渠长吐一口气,翻身坐起。老蛤蟆忙问:“情况如何?”“秋天之前都是安全的,就是要先送件东西进去。”时间越晚,八爪王越警惕,到时候就越不容易送。老蛤蟆立马捂住自己的黄皮袋:“出来一个月,没见到回头钱呢!”梁渠失笑:“蛙公放心,我来出。”老蛤蟆大喜:“好,梁卿果真蛙族忠臣!”梁渠手掌一翻,一粒翠绿种子浮现,旋即寻来一条小鱼。老蛤蟆心生好奇,对种子左看右看。“劳烦蛙公再体会体会。”天黑。“可以试试。”梁渠【强御】小鱼,再把造化之种塞入口中,让它跑进海渊宫中。半天功夫。衔住造化之种的小鱼顺利溜进地宫,跑到锁链悬垂屏障大箱的地方,上面有几个换水孔,一头钻入其中。“这便是种子?”小鱼摇头晃脑。海坊主小心翼翼地接过小鱼吐出的碧种,没有多加犹豫,一口吞没,存储于体内。一颗种子送到手。事情没有结束。虽然不知道水泽精华吸收量的多少,对【神威】造成的手软脚软有没有帮助,但现在不是吝啬的时候。扳倒一尊妖王,得到的回报绝对比几颗种子丰厚得多!“我梁阿水果真天生打渔的命,风浪越大,鱼越贵。”梁渠眺望海渊宫。候上一天,再度从老蛤蟆口中得到可以的答复,第二条快递小鱼游出藻林。望山跑死马。海渊宫看着近,实则非常远,小鱼要游半天。梁渠不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只能用最稳妥的办法,一个一个送,纵使有差不过丢失一枚。接连四天,送出三枚,自己留一枚作储备,梁渠带上老蛤蟆,一头撞入涡流水道。二月初。天降霜雪,吐气成雾,满树枝丫挂满凝霜。海渊宫处耽搁有大半月,不必担心赶路速度问题,梁渠径直踏水上岸,却见岸上热闹非凡,围满凑热闹的乡民,个个高举碗筷。“怎么个事?”梁渠拦下一位。抢不到饭菜的乡民正恼,转头一见梁渠,消怒为笑。“梁爷!咱个也不清楚,单晓得河泊所有老爷发了财,又摆了流水席,菜比前两个月的还要好呢!”又见流水席,梁渠心中有数,放人进去哄抢肉菜,自己跳到府衙顶楼,寻到苏龟山。少顷。各大宗师齐聚。苏龟山惊奇:“你说,鸾颠凤倒丹?”“不会有错。”梁渠点头,再看众人面色,“咱们没有?”徐文烛摇摇头:“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此丹药我曾听人说过,属鸡肋之物。”杨东雄抚须,“毕竟君药为造化大药,臣佐两味大药,造价昂贵,用途却不大,女子境界低了,浪费丹药,不如炼制其他丹丸,女子境界高了,凭什么轮到你……”话到一半,杨东雄瞥上一眼梁渠,没有继续说下去。苏龟山揶揄:“据说这丹有个别称,唤作遗孀丸,专给小白脸拿来骗大龄女修士的。”梁渠听明白了:“此丹暂时没有成品?”“秋天转生,时间来得及。”徐文烛拍板,“我即刻上书帝都!”(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四章 水藻里长的 长案漆面光亮流转,青烟袅袅。梁渠研墨。徐文烛执笔。由因至果,由首至尾,洋洋洒洒写上整整两页,信件末尾缀有日期,苏龟山、杨东雄、卫麟、徐岳龙等河泊所高级官员挨个盖上红印,又是满满一页朱红。吹干墨迹。徐文烛卷好信件,塞入金属长筒,贴上红鸡毛,烫上两端火封,环视一圈。“派谁去送?”“阿水,你去!”苏龟山没有迟疑。“我?”梁渠不太乐意。跑腿送个信,事后论功行赏肯定挨得着,却不会太多,然耗损的时间少说两到三月,无疑浪费他功夫。“炼制大丹颇耗时日,额外花费自然越少越好,你有二品龙血马,一往一返,算上休息时日不消一月。你又是海坊主的第一联络人,诸多细节比我们清楚,有人问起方便解释,且既去帝都,正好带上你那龙女娃娃。”“娥英?”“听我的,有你好处。”苏龟山言简意赅。梁渠眸光闪动。十月底两人确认关系,苏龟山貌似专门写有一封信,三个月过去,肯定直抵帝都。事已至此,不好再回绝。正好有人充当“快马”,徐岳龙等人把近来要处理的信件、奏折一股脑全塞进木匣,让梁渠带上。“可惜。”徐岳龙拍拍梁渠肩膀,“我的晋升宴阿水你是吃不到了。”“无妨,再两年,徐大哥吃我的。”“好!有志气!”徐岳龙轻推后背,“去吧,梁衡尉,回家牵马,不必再回来告知,顺着大江大河,一路往北!给大顺带个妖王朋友回来!”“遵命!”告辞同僚,梁渠即刻拿上金属长筒和木匣回家。“兴来,备马!龙瑶、龙璃,给我收拾行李,两套!娥英!出远门了!”无人询问何事。一刻钟内。龙瑶打好绳结。赤山负上两个行囊,口鼻之中喷吐热雾,前蹄踏动青石。梁渠牵住龙娥英的手,拉到身前侧坐。大氅一裹。“走了!”咚!赤山猛蹬后腿,砸出两个大坑,两三个纵跃跨出义兴镇,自平阳府城上方横掠而过。乡民、吏员们齐齐仰头。长风呼啸。大氅猎猎招展,直好似一只张翅雄鹰翱翔天际。待到无人之地,密林之中,河中水流一漫,两人一马尽皆卷入水中。半跑半跨。梁渠掐准龙血马该有的进程。二月中。天寒地冻,帝都落大雪。满街的树枝挂满冰棱,屋檐上黏一层厚厚积雪,裹满风雪的黑色大氅变作纯白,枣红大马踏动涟漪,踩着积水潭的清波,闯入帝都。“好耐力!”梁渠拍拍赤山脖颈,口鼻间尽是白雾。平日里骑着赤山乡镇之间往返,几里十几里,眨眼便至,根本发挥不出赤山的骏马性能,沧州到帝都一段没走水道,几乎同贴地低飞无异。该说不愧为蹄行动物。赤山甩动头颅,打上两个大大的响鼻。哗啦!大氅抖动。龙娥英先去积水潭收拾宅院,梁渠脱下大氅,给她披上避雪,旋即按照流程,由天羽卫引入皇宫。“梁大人,陛下正忙,您一路奔波,暂且歇息片刻,喝口热茶喘口气吧。”偏殿内,小太监奉上茶水。“可是出了什么事?”梁渠捧上茶杯,抬头便能借助地面反光见到殿内人影晃动。他可是携带羽书而来,进入帝都表明状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得见圣皇,反而要留在偏殿里等?“倒非什么不能说的事,帝都里闹的沸沸扬扬的,北庭南下了,流金海里不大不小的做了一场,据说折损了两个宝库,粮仓也让烧了不少,没了不少好东西。”“北庭南下?”梁渠沉思。去年哈鲁汗来京城便有苗头,估计是没有到忍耐极限,试探受挫,放弃了进一步的举动,但该来的总会来。“不知大师兄情况如何……”不待担忧,再一队太监匆匆赶来,伸长了脖子。“梁大人,梁大人?”梁渠挥手:“这!”“梁大人快快随我入殿!”勤政殿。数名官员、大学士围聚于此,相互商讨要事。梁渠整理好仪容,跨步居中递上羽书,大公公横捧金属棒,向圣皇确认两头火漆密封,当场拆开,展于长阶之前。间或有大臣投来目光,猜测平阳府内出了何事。“鸾颠凤倒丹?库中可有?”一名太监跨步站出。“回陛下,库中不存现丹,君药阴阳兰花草有两份,其中一份藏于南直隶,不知今时今日有无让人置换,余下大药冰蚕、阳火花,京库内各有一份和两份,辅药数目齐全,炼制一枚不是难事,再多恐怕要凑上一凑。”“让丹房先炼!即刻传讯南直隶,无需送来帝都,制出成品,一并送往平阳府,要快!要密!”“是!”妥!单此一句话,梁渠就知道事情定了基调。“陛下!不知可否告知,何事需要用到如此丹药?”场内皆是见多识广之人,听闻丹药名称,无不诧异。圣皇颔首。大太监将信纸传给问话官员。相互传阅。众人原本皱住的眉头逐渐松开。南疆之事告紧,北庭又闹出大火,正犯愁,居中的江淮倒跳出一件利好大事,甚至能帮大顺把手伸到海中,搅上一搅。“梁衡尉,大妖反吞妖王,此等冒险之事,真有四成胜算?万不可听信大妖一面之词!”“苏学士放心,八爪王并非好勇斗狠之辈,一身本领大半皆用以保命,海坊主恰与之相反,且八爪王纵使繁衍,亦要分出一条触足监控四妻海韵。其使用‘颠阴倒阳’更会陷入虚弱,一身实力不足七成,海坊主服下大丹采补,此消彼长,加之我请白猿留存有一桩后手,确有不小成功希望。”场内官员暗暗思量。他们境界不高,获知到的信息太少,对于大妖和妖王的差距,只能基于圣皇反应和河泊所一面倒的支持态度上分析。确实能干。利益够大,风险够小。常设海商口岸,今后陆上和水下的关系更为紧密,好似一条脐带。风险也不是论海坊主成功与否,而是纵使失败,大顺同样不会惹得一身骚。派了人肯定解释不清,单单给个丹药……自然是海坊主事先交易藏好的,又或者其他什么门路寻到的,乃至水藻丛里自己生长出来的,鬼母教捣鬼离间炼的。总之与大顺无关。“长蛟过江,梁衡尉名不虚传。南北两端冒火,中间江淮不仅安安稳稳,假使事成,更能抽水灭火,了不得。”“皆是陛下昔日钦点之因,无有陛下,无有臣之今日。”“再加两条。”圣皇拍动扶手。梁渠躬身聆听。“其一,通商口岸要征税,以白银结算,准许我们的人查账。”“其二,五十年内,江淮大泽蛟龙、鬼母教任何一方有异动,需其无条件出手三次。”(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五章 凤颜丹 “梁大人请留步!”梁渠转身,见到李公公快步从勤政殿内赶出。“李大人?”李公公躬身:“陛下吩咐,请梁大人挪步宫后苑候上片刻,尚有要事。”梁渠挠挠头,不解何意,但既为吩咐,照命令去做便是。外头冰天雪地,宫内四季如春。宫后苑内一片郁郁青青,茸茸青草淹没鞋背,许多花卉反季节地生长,花香似海,绿叶间有蝴蝶、蜜蜂纷飞。梁渠坐至亭内长椅,百无聊赖地等有大半个时辰,一抹倩影跃入眼帘,落座身旁。“娥英?”梁渠精神一振,滑动屁股靠上去,大腿贴紧大腿,“你怎么来了?”“皇后娘娘说要见我,想你也在,我便同侍女们过来了。”梁渠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想这是舅爷说的好事要兑现的节奏?眼见四周单几个小太监侍立,梁渠正襟危坐,小拇指伸出去勾勾扯扯,抓抓头发,小动作不断。虽时不时有目光投来,但几个太监……“紧不紧张?”“你不在会紧张。”“嘿嘿。”“咳!”一道轻咳从身后传来。梁渠手一缩,先看见捂嘴咳嗽的李公公,其后便是圣皇和……圣后?好高挑!圣后身高至少有五尺三,即接近一米八,只比娥英矮半个头。至于长相。匆匆一瞥,不敢多看,只觉圣后容貌不在娥英之下,甚至因为地位缘故,多出几分雍容明艳。“陛下!娘娘!”二人正经神色,同时起身行礼。“无妨,坐!”圣皇含笑挥袖,同圣后一块坐到对面。圣后朝龙娥英招手。龙娥英回望梁渠。“怕什么,要看梁小子的脸色?我会吃人不成?”“没事。”梁渠捏捏小手。龙娥英这才移步,刚到面前,圣后一把将人拉到自己身旁,搂在怀里,撩开耳鬓发丝。“我倒说哪家女子能把咱家最年轻的大武师迷得神魂颠倒,光这容貌便是一等一的俊俏,抱起来也软软乎乎。”龙娥英脖颈染出淡粉。梁渠咧嘴。“走,我领你逛逛花园。”调侃两句,圣后拉住龙娥英的素手离开小亭,一众侍女缓步跟随。亭内只余梁渠和圣皇。“感觉如何?”“自是极好。”“去年冬天,朕与蓝卿家说的法子,哪个管用?”“陛下的!”梁渠义正言辞,“蓝先生流连风俗之地,法子自然只适合风俗之女,陛下才是堂皇正道!蓝先生误入歧途矣!回首道来,何止臣之功业,臣之家业,亦由陛下一手点拨!”圣皇开怀大笑。植苗见长,谁人不喜?“梁卿家快二十了吧?”梁渠回正神色:“回陛下,臣差几月正满二十,今年年节一过,虚岁二十有二了。”“二十,该及冠了。”“寻常百姓不讲究这些。”“你可不是寻常百姓。”圣皇一抬眼,亭外太监躬身送上托盘,揭开红布,一枚白玉小冠正入其中。“陛下,这……”“既然及冠,自该加冠。”“多谢陛下!”梁渠接过方冠,一股头脑清醒之感涌上心头。绝非凡品。内侍捧着托盘道:“醒玉,有过目不忘,才思敏捷之效。”好东西!当然,最重要的仍属冠之由来。头冠含义可不一般,圣皇亲手送的更是不同。不过,舅爷说的好处,应当不止这些吧?“修行如何?”梁渠压下疑惑:“尚且顺利。”“沧州之行可曾留下暗伤?”“托陛下的福……”开个场,余下皆是一些平常稀松的家常话,没有蓝继才陪同,梁渠也显出拘谨,颇有几分尬聊意味,中间甚至有几段时间不短的沉默。他大致能猜出怎么一回事,北庭才南下,海中又分神,圣皇心思全不在此处,属于强挤出时间来联络感情。聊上许久。圣后牵住龙娥英的手绕行回来,见到桌上玉冠,抬眼回望,身后侍女亦捧托盘上前,里头有两个小药盒。启开药盒,两粒金黄丹药映入眼帘,浓浓异香弥散。“去年天山附近抓了一头凤鸟,放到天舶商会拍卖,结果凤鸟金冠和凤胆让我家姨甥拍了下来,炼制成了凤颜丹和凤灵丹,兜兜转转又送到了我这个当姨的手上。”凤颜丹!梁渠有印象,当时听司仪介绍,有容颜不衰,体液生香之效!说实话龙娥英不太需要这个,但送上门的大丹不要白不要,且凤鸟之香乃基于自身优异的代谢循环,凤颜丹作用机理亦然,有解毒消毒之效,这是个好东西。凤灵丹何等药效他不太清楚,应当为增进修为。“凤灵丹增进修为……”果真!没想到一年前垂涎的凤鸟大妖,一年后,两个最重要的物件依旧到了自己手上。单单一份龙须要二十万,凤鸟的金冠和凤胆对应的可是龙角和龙肝,价值只高不低!“娥英贵为大长老之孙,可谓一族公主,掌上明珠,既倾心于梁卿,梁卿万不能委屈了她,日后闹出什么矛盾来,今日我与陛下皆有言在先,定不会偏袒于你,到时挨骂受罚,希望你也莫生出什么怨怼来。”“请陛下和娘娘放心!”梁渠郑重其事。舅爷说的不错,真有好处!虽没拿到大头,小头也不赖。一个玉冠,两枚大丹,便是圣皇留下梁渠的主要目的,道上两句勉励之辞,同圣后携手离开。梁渠识趣的同龙娥英原路返回。御花园属于后宫场所,未经允许,不好久留。离开皇宫。春暖花开不见,漫天素裹银装。平阳府内少有大雪,断然见不到这等天地素白的雪景,几乎有些晃眼。御马监里,吃得肚饱的赤山摇头甩尾地走出来。二人翻身上马,踏行积水潭面,晃晃悠悠往家赶。龙娥英靠进大氅里,递出凤灵丹。梁渠把素手压回去,压回去也不抽出来,揽住腰身捂在里面。夜半。积水潭清波幽幽,梁渠钻入水道,拉上老蛤蟆,再返海渊宫,向海坊主告知朝廷要求。同意无疑。明面上,梁渠再一次开启赶路,只是没有再带上龙娥英,留她于帝都内消化丹药。与此同时。第一颗鸾颠凤倒丹凑足材料,起火开炉,朝廷使者冒上风雪,快马加鞭赶往南直隶。也正因梁渠的忙碌,义兴镇冬天的河神祭并没有举办。“过不上年喽。”梁渠叹息。年节回回不落的热闹,全因为八爪王。该倒台的原因又多一个。三月中。貌似忙碌不停,实则家里池塘泡有一个月,收获四千多水泽精华的梁渠来到丹坊。“这就是鸾颠凤倒丹?”打开药盒,一枚人眼大的丹丸映入眼帘,其表面遍布红色纹路,浓烈的药香钻入口鼻,光闻飘散出的半缕药香,梁渠竟生出一种冲动。“梁大人少闻的好。”药童捏住鼻子,“这药性力太强,闻多了哪怕大武师也会上火,少说做上几天白日梦,漏而不补,修为停滞半月都是轻的,我师父炼丹尚且要遮掩口鼻。”梁渠赶紧合上药盒。“南直隶一枚,帝都一枚,第三枚呢,有消息了吗?”“有了有了,已经在路上了,三月底之前便能到,五月入夏之前怎么都有的好了。”(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六章 提前套现 海坊主说至少两颗,言外之意越多越好,狠狠地采阴补阳。朝廷没有花大价钱投资为等失败的癖好,能多炼必然多炼,南直隶、帝都两颗保底,更额外派出人手搜罗,准备有第三颗。小心收好丹药。药童抽出厚实册页,翻到其中一页。“劳烦梁大人往上面盖个官印,鸾颠凤倒丹便算小子交到您手上了。”“有印泥么?”“有。”完事。梁渠喊住药童。“丹坊里可还有空闲的炼丹大师?”“唔……”药童沉吟,“朝廷的丹师,哪有空闲不空闲的说法,全看事情急与不急。”“何解?”“去年年尾,肃王领的出海船队归来,满船物资卸有好几月,奇珍异宝无数,满帝都的勋贵置换出宝物炼丹,至少一年多内,厉害些的炼丹师全无空闲。可二月里圣皇发了话,丹坊照样挤出人手炼了大丹,所以梁大人要不急,正常排队,先等一年;要急,寻个说得去的由头,打点关系派作公事,插队进来便是,以您的本事和身份,应当不难。”“明白了。”“大人无事,小子告辞。”“看来要麻烦一下李公公……”梁渠手上握有十二个大功,他打算入秋之前,用大功兑换宝物,炼制丹药,埋入第二枚神通种,方便入秋行事。有泽灵存在,等同于修行之路提前打开关隘。除开大境界晋升费些功夫,余下的拿资源哐哐砸。作为大顺吏部和户部年年榜上有名的“杰出青年”,梁渠凭借大功兑换出来的宝物,跑去朝廷丹坊炼丹,可免去人工炼丹费。丹药品质达到一定程度,炼丹师多免酬金,改要抽成,抽成多少视情况而定,代价高昂,正好位于帝都,中间能省一笔是一笔,省到就是赚到。今日之前,梁渠已事先相中一枚大丹。以价值十二枚大功的金丝银锈水韵花作为君药的水韵大丹!既有水泽精华,又能增进龙虎金身,品质极高!余下的臣佐使……“元将军!”寿山群猴欢呼雀跃,尾巴勾连尾巴,倒挂而下,挨个同梁渠击掌。“你小子怎么又来了?”大眼瞪小眼,老乌龟两只鼻孔出气,不是很想搭理面前骑大黑鱼的小鬼。“自来寻元将军要宝植分成,种植园有我手下一份力,当有我一成利!”偌大一个种植园,地里种的全白花花的银子,梁渠作为中介,肯定两头通吃。“扯淡!”元将军握紧龟爪,恨不得滚动喉咙,啐一口浓痰淹死梁渠,“凡事讲究个基本法,最次的一批宝植也得种满两年见药效,才半年,老夫哪来分成给你?”“我知晓没有分成,所以小子今日是来透支的。”宝植未成熟不假,可元将军本身有宝贝,寿山大地主。梁渠打算用两年后的利,提前套现!透支?老乌龟眼珠一转。“算利息!”“好!”“三月期,九出十三归!从你的利里扣!”“扯淡!雷公轰不怕遭雷劈!十出十一,一年期!”“九出十二,半年期!”“至少一年期!十出!”整整拉锯一刻钟。老乌龟终于松口,以一年期,十出十一成五归的代价,让梁渠空手“套现”。“人生无常,富贵难料,早拿一分踏实两分赚到三分,小子你平白挣了大便宜,接下来一年要不小心死了,不再派那青龙来巩固大阵,老龟我可亏大发。”梁渠翻个白眼:“借您吉言,我指定比您活得长。”“嗤~”老龟喷吐鼻息。老家伙蛮会呛人,梁渠懒得多待。寿山上寻到一份年份不错的佐药,臣药和使药没有,便拿走对应价值的宝植,转头跑到天舶商会让陆贾帮忙置换。直至三月末尾,方将水韵丹的材料全部凑齐。“李公公,事情如何?”“梁大人放心,此事无需告知陛下,我已同娘娘说过,三天后,即四月二日,丹坊赵大师按计划会有一炉大丹炼制完毕,娘娘已派人前去知会,经验丰富的老丹师,您当天过去便是。”“多谢李大人。”“小事耳。”李公公甩动拂尘,“娘娘说了,您周转大妖,妖王之间,提升实力,本为公事。”梁渠心中舒爽。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天气渐暖。丹坊内不变的火热,赵室房内,炉火渐熄,药香四溢。赵尧佐闭上满是血丝的眼睛,长舒浊气,打坐调息。药童爬上丹炉,开炉取丹。“收好丹药,挂牌,歇八天,下一份药材备好了没?哪家大人,好像是李侯?万寿丹?”“师父,改了。”药童边夹丹边开口,“万寿丹改水韵丹了。”“水韵丹?”赵尧佐睁开眼,“谁炼?”“梁渠,梁衡尉,十八岁天才大武师那位,去年冬天入京,百丈血柱,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娘娘亲自派宫女来下的令,说让师父受累,能快则快。”“能快则快……天生劳碌命啊。”赵尧佐长叹,他伸个懒腰,筋骨噼啪作响,“行吧,让李公侯等等,挂牌改歇五天,你去送丹,我先去睡。”“师父好生歇息。”四月下旬。冬去春来,春风吹拂大地,冰甲开裂,雪水融融流淌,润泽万物,茸茸的嫩绿自墙角钻出,叶尖轻轻摇摆。龙娥英服凤颜丹和凤灵丹出关,于院中给梁渠洗发,修鬓。白雾蒸腾,皂荚浮动。青狼顺着耳畔擦下,蔓生的发茬飘飘落地。梁渠拉住素手,贴到脸上。“香,真香。”“原来不香?”“原来也香,闻一闻,能下三碗饭。”梁渠咧嘴。他可没有嗅臭的恶癖好,龙女天生没有体味,不然哪会乐意去捏小脚。“以前怎么不见长老这般贫?”“人得有分寸嘛。”束好发,戴上玉冠。梁渠院中跨步,整个人的精气神再升一层楼,俊朗有范。冠分许多种,有小冠,有进贤冠,有獬豸冠等。圣皇送的玉冠属于小冠,即束髻冠,精致小巧,不到拳头大,上下同宽,前后中通,是专门用来束发髻的,比法冠、长冠之流多出几分轻巧和灵动,属于大顺年轻人中较为流行的时兴款式。送的时候,明显考虑到了美观性。龙娥英用锦布擦净刀身:“咱们什么时候回平阳?”“快了。”谈及正事,梁渠收敛笑容,“等第三颗丹药和我的水韵丹到手,消化完就能走,此前听药童说,五月之前有的好,余下几月,便保持状态,等八爪王行动,将计就计。”“小心八爪王改了主意,提前转生。”“放心,你闭关的日子里,我和蛙长老三天两头去海里。”“私会?”“什么话,调解开导,免她抑郁,主力可不能倒。”好事说来便来。两人交谈之际,大门叩响。梁渠竖立耳朵,听徐府下人同拜访者交谈,面上一喜。“来了!”院落内,药童执礼。“梁大人,大丹重大,为免有失,劳烦您亲自去取一趟。”(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七章 哗哗进账 丹坊,赵室房。“粉盒里是鸾颠凤倒丹,甲号房炼的,李师傅一并派人送了过来,蓝盒里是您的水韵丹。”梁渠打开药盒,一一确认,依次往册页上盖章认收。鸾颠凤倒丹和前面那颗一样,闻着燥热,“口渴”非常,有股子“呛鼻”味。水韵丹截然相反,为蔚蓝大丹,药雾凝作祥云飘浮,光洁无比,阳光照耀下如有水波流淌,闭上眼轻嗅药香,仿佛立于宽阔江面之上,浩浩江风吹动衣襟。“好丹!”梁渠精神大振,“不知赵大师位于何处?梁某颇想当面道谢!”“师父睡了。”“睡了?”梁渠抬头。屋外阳光正好,正值中午。药童解释:“北庭南下,出海船队归来,一个出要,一个进要,两件大事,丹坊里头的订单全排得极满,师父几乎连轴转,炼丹即歇,歇完即炼,少有空闲和娱乐。”“难怪,劳烦小先生等赵大师睡醒,再代我表达感激之情。”“梁大人有心。”梁渠向来与人为善,高位低位皆如此,故而能顺风顺水,既然没机会,抓紧时间消化方为正途。静室前。龙娥英盘坐蒲团,修行之余为梁渠护道。室内。药香凝雾,沉比铅汞。单从特征上,水韵丹和龙须血丹属于同一品阶的好药。梁渠屏气凝神。吞丹入腹。【水泽精华+157852】【水泽精华:二十万八】泽鼎之中浪潮暴涨。不等升满,浩浩荡荡的精华投入泽灵。【水泽精华:八千】“呼。”“吸!”梁渠竭力吐纳。龙须血丹的药力狂躁无比,吞服入肚仿佛有火球滚动,锻铁烧钢。水韵丹截然不同,细水长流,药力水波一般漫向四肢百骸,人龙内的龙虎金身种子久旱逢甘霖,茁壮成长,金雾升腾。只是初时舒爽,不消片刻,水漫金山,涌出一股子喘不上气的溺水感!自泽灵晋升为水王猿,梁渠真对溺水感有几分陌生。……海渊宫。七条褐足翻动长签。八爪王凝视卦象,心中的不安愈发浓厚。“小凶”,“凶”,“大凶”!血色的字迹令鱼心惊肉跳。无论实验多少次,越往后占卜,转生凶险尤甚!最后一卦为寿尽时转生,区区二十年,更是掉出来十根“大凶”,十死无生!为何?海韵不到成熟摘取之日,海坊主……八爪王很想去地宫问问,偏又担心自己的出现与交流会缓解海坊主的恐惧,延长转生时间。黑暗和幽寂以及孤独,是施展精神折磨的最佳手段。这是八爪王从人族书籍上学到的手段。无论多顽强抵抗的人,狭窄的小黑屋内禁闭数日,出来便老老实实,半月、一月,更会精神失常,丧失全部抵抗意志,境界高者或能坚持久一些,却同样有效!唯一要注意的便是禁闭期间万不能有任何交流,化作溺水时喘上的一口气,岸上的一根救命稻草,前功尽弃。如此行为,既能完整保存海坊主实力,又能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吞噬……处理得当,转生后实力不退反进,更上一层楼!海坊主囚禁于地宫,做出的准备全让消解,翻不出浪花……外力?地宫。海坊主缩到角落,触足轻轻滑动透明屏障。她不知八爪王是否有暗中监视,只能伪装作恹恹模样,怀念小水上一次到来的同时,期待下一次来会是何时。黑暗和幽闭无疑令鱼折磨。万幸小水三天两头派遣小鱼,偷偷跑来地宫给她解闷,有时是刺鳍鱼,有时是小毛鱼,还有时会是各种颜色的小八爪。……天光渐移。日落月升月落。口鼻之间长气喷吐如利刃。噼里啪啦!骨骼炸响。梁渠睁开双目,金瞳璀璨如炬,境界提升的快感油然而生。【水王猿融合度上涨,得天地钟灵,河流眷顾+0.33】惯例融合上涨后的一份掠夺眷顾。内视己身。两道高墙筑立,境界连破两关。第一条种子金光壮大繁多。第二条大龙完整浮现,只差最后神通种子的点睛一笔!甚至不止地龙的第五第六层,天龙的第一层也构筑大半!短短一年零几月,狩虎之路走完六成有余。“第二枚神通种子埋川主斩蛟!”梁渠握住拳头。川主斩蛟施展时,天地万物变作墨色线条,肆意切斩的能力他眼馋许久,埋入神通种子,应该能衍生出更多变化。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6.5%)】【泽灵垂青:……】【天赋技能:……】【天赋神通:水行千里】【水泽精华:八千】【眷顾度:8.7761】【统御水兽:……】融合进度与曾经的猜想基本一致,甚至还要再高一些。“不用一十一,一十二,百分之十应当便等同臻象宗师。”梁渠思索。境界修行,狩虎到宗师,无论自身力量基础亦或神通,对比之下皆会有一个极大跨跃,阶梯式增长。泽灵的增长明显更顺滑一些。九点九到十,兴许会多出一个什么不错的水系天赋,然自身基础,光靠多出来零点零一,怎么想都不会太跨越式的增幅。如此自己才会有一个不在水中时,虽远胜狩虎,对付宗师却显勉强的中间境地?好在无论如何,两者皆相辅相成,互相增持。一个前头领路,撞开所有境界关隘。一个海纳百川,积蓄成海,化作增幅反哺强度。梁渠野心不大。跑得比别人快就行。“八爪王秋天转生,至少到九月,七八月龙人莲子成熟,船模、海商收益,还能更进一步。”打开房门。鼻尖有一股淡淡的暖香。“长老。”“收拾收拾,咱们回家!”……呈上奏折。翌日得到朱红批复的龙血马纵跃出城。五月中。宅在龙人族地,埋下第二枚神通种子,看望两次海坊主的梁渠拐个弯,骑着赤山从江面上跨步入平阳,向河泊所汇报工作,同时获得南直隶送来的鸾颠凤倒丹。只待上半天,回家收拾收拾的梁渠“脚不沾地”,再度出门,准备给海坊主送丹药。临行前。龙平江递出一个小皮袋。“鲛人泪?”“泉族长送来的,我替长老数了数,一共五十枚,您叫阿肥同蛙王置换的四条宝鱼也养在了缸里。”梁渠挑起眉毛。倒忘了鲛人族。蛙王、龙人、海商,三者皆属于他辛苦建立起来的稳定收益渠道,一年下来什么不干便有大把精华入账。鲛人就显得忽上忽下一些,属于信任涨一点给一点,交租子一样,然每给一点,回报都相当丰厚。五十颗,十二万精华该有。“让獭獭开起锅烧油,吃完再走。”(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八章 满月 刺啦!滚滚白烟翻腾,鱼皮褶皱泛黄,落入滚烫的油锅中煎出焦香,与之并排的铁箱内,幽幽火星飘浮,炙灼白肉。獭獭开左爪翻动铁锅,熟练地给宝鱼翻面,右爪打开铁网,拎住毛刷沾油,给炭火上的烤鱼刷料。一心二用,两般做法,分外娴熟。专心啃木头的大河狸放下手中木条,流出口水,疤脸一家的小江獭闻到味道,团成毛球,排成小队,咕噜噜地从院子里滚进来,院中经过的龙璃玩心大起,伸脚绊倒一只,又让踮脚立直身体,发飙抓咬的江獭“吓退”。池塘内的拳头、圆头无不翘首以盼,期待天神饭后的鱼骨。熟能生巧。成千上万条大鱼投下。獭獭开的做鱼之法已臻化境。火候、酱料、手法无可比拟,不爱吃鱼之人亦能生出三分嘴馋。梁渠靠坐【藤兵】,等待美味之前,伸手掏入皮袋,一颗接一颗的捻动鲛人泪,仿佛盘动佛珠。头顶【树兵】轻轻扇动枝丫,投下绿荫遮蔽阳光之余,让油烟飘散出去,免得沾染到天神衣物。时光荏苒。从冬天到初夏,他始终为海坊主的事“奔波忙碌”,然外界的诸多事物皆不会停下自己的步伐。大半年的光景里,院子里的两颗枣树悉数让“不能动”替换,连同池塘里的四棵小梧桐树,拢共六棵【树兵】宅家,便为“不能动”的控制极限。倒是【藤兵】、【草兵】,至今仍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前者已将家中不待客的座椅全部替换,后者把家中小草全部替换,现今除草都不用干,往泥土里一扎根,杂草完全生不出来。种田的好手。梁渠打算寻个机会,把多余的【草兵】分派到药田里,充当免费劳动力,除草看守二合一,一个管个几十亩不会太难。去年稻蛭、稻蛙增产,一千亩药田大丰收,得益于他晋升狩虎的免税田奖励,林林总总贡献有大几千两的收入。谈不上大富大贵。狩虎之境,靠一千亩良田,哪怕里头种的全是药材,想要凭此有什么显著获益不现实,但维持住整个大家庭的全年开销,柴米油盐,以及水兽们日常的零用绝对没什么问题,平了一个小支出。不止“不能动”,先天土木圣体肥鲶鱼对蛙王洞穴的改造同样颇有成效,已经从一个麻麻赖赖的洞穴,变作一个“圆润好看”的洞穴。“金碧辉煌”指日可待。许多大蛙皆对阿肥发出改造邀请,用宝鱼置换工时。肥鲶鱼来者不拒,满口答应,约定给蛙王干完活就游水上任,以至于宝鱼收有不少,活一个没干。闲暇之际,花园池塘也让它扩展出一圈,变成大肚鱼缸的模样,口窄内宽,原来漆黑的地下河流小道拐个弯,从池塘角落改挪到侧面,隐藏到地面之下,美观大涨。个个有绝活啊。【水泽精华+2578】【水泽精华+2678】……【水泽精华:十三万八】獭獭开给烤鱼淋上热油,给鱼汤撒上葱花,新鲜上桌。四条宝鱼下肚。【水泽精华+6471】【水泽精华+5623】……【水泽精华:十六万三】“干涸”的泽鼎再生水潮,只是没充盈多久。梁渠念头微动。十万精华浩浩荡荡地涌入泽灵。【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6.5%)↑】默默盘膝。消化宝鱼以及泽灵反馈。直至傍晚。天龙血肉再度充盈数分,第一层将满。【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7%)】【水泽精华:六万三】【水王猿融合度上涨,得天地钟灵,河流眷顾+0.11】【河流眷顾度:8.8861】昔日铺垫的门路有条不紊的给出回馈。时间完全站在他这边。……海渊宫。各类商贸有条不紊地进行,丝毫瞧不出八爪王准备干一件大事。“蛙公,劳烦您再运玄功!”老蛤蟆挠挠屁股,趴在藻林里皱眉。“梁卿,咱们还要耗到什么时候?”一月至今快半年。一月来五六趟,一趟少说两三天。大半时间全撂海里,没功夫乱逛,家里的宝鱼都补不齐全了,大胖、二胖三天两头趴窗户偷看。“入秋,大抵九月份?”梁渠看出老蛤蟆的不耐烦,“蛙公莫急,好饭不怕晚,趣话不嫌慢,咱要想钓上大鱼,先得沉住气,舍得用料打窝。事一成,您可就是掰倒八爪王的头号功臣,没您牵头,小子焉能安然联系上海坊主?四舍五入之下,便是您一个蛙,干倒了海中大妖王啊!”“我,干掉了妖王?”“必然如此,日后整个江淮大泽,都将传唱您的美蛙名!平阳的通商口岸,都将为您立碑,我让阿肥亲自给您造!”老蛤蟆乐不可支,少许不耐烟消云散。等候有数个时辰。爪蹼一挥。“正是现在!”梁渠金目一闪,小八爪抱住药盒,快速游蹿。地宫。小八爪变化自身颜色,体表上形成一个个模糊的字迹。这是梁渠在数次沟通交流之后发现的妙用。虽然八爪鱼个头大了些,游动也缓慢,但可以控制变色这点,让它变成了一个不错的“小黑板”,一次一个字,沟通效率大增。今日前来,梁渠也不单单是为稳定海坊主的精神状态和送药,他额外想到一个可以利用的优势点。“控制状态,尽可能在九月中旬、十月下旬?为什么?”海坊主不解。“有用。”梁渠身怀【太阴】,九月、十月、一年中少见的两轮大满月,自然要充分利用上。届时无论八爪王白天、黑夜,皆有最大程度利用倍数增幅。“跳脸”难度大降。海坊主没追究原因,只思索能不能办到,最后答应下来,承诺会尽量尝试,同时也将小八爪送来的药盒藏入体内。接连三回送完丹药。小八爪游蹿出地宫。海坊主心有不舍,却不好冒险挽留。八爪王有占卜卦算之能,小水来看她定不容易。六月初。海商挤开水浪,陆续上岸铺排。“海韵也不来了?”(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九章 唯一依仗 潮水拍岸。蝾螈甩动脑袋,抬手刮去眼珠上的水沫。整个海商长队,既没有蔚蓝八爪,也没有粉红八爪。已经有乡民围观议论。“是这样的,梁大人。”八爪鱼甩动触足,交易货物的同时解释海韵去向,“年初时,八爪王大人派鱼到南海同妖王协商,开辟出了一条新商路,非常重视,由海韵大人亲自负责此事,所以今年年中没办法来江淮。”“原来如此!”梁渠面上恍然。海韵让囚禁的确不大可能,平白多出一只知晓秘密的八爪。两轮吞噬,纵使全有逆天的九成效率,中间亏损也十分巨大,要全八成,乃至稍显正常的七成多,八爪王绝对血亏到姥姥家。能不能在多出的百来年寿数里,重修回来都是个未知数,更别说吞噬与消化需要时间,中间又有足足数月的虚弱期。一个虚弱的妖王,无疑是谁都想要咬一口的大肥肉。闻者心动。见者意动。故而八爪王只能尽量从第一轮增益里找补。作为二妻,海韵是未成熟的青涩枣果,修为尚浅,离成熟红艳的海坊主差一大截,中间少说缺了几十年修行。关了禁闭,泄了秘密,因此晒不到阳光的果子如何茁壮成长?一个贪生怕死之徒,也没有完全舍弃青涩果子,从零培养的魄力,不确定性太大。囚禁现在一只。哄骗将来一只。压根没有什么齐人之福,活脱脱的渣鱼啊。梁渠撤步,让开一个矿物大箱。“今年你们开辟出的新商路很多吧?”“咦,梁大人真是厉害!难怪坊主大人一直说您可爱机敏。”八爪鱼惊叹,“今年我们运气不错,开辟出的新商路有不少,筹备不足,稀释了货量。故而本趟货物品质拉低了些,但八爪王大王承诺,年底那趟一定会补偿回来,还会带上礼物。”“分身乏术,理解。”“大人能体谅真是再好不过!”八爪王占卜到什么,又不明原由?只能大规模打乱调离,尽可能地拆分原有安排,影响未来发展?梁渠默默猜测。“海坊主呢?去年年底没来,说要休息,今年年中也没来,莫非出什么事了?”“哦,坊主大人闭关突破妖王,假使成功,我族便有两位妖王,纵使海洋中亦不多见,联手鲛人王,三圣同出更非比寻常,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了。可惜,除开大王为异种,八爪族多寿短,突破太难,小的只希望坊主大人能成功,不要像二夫人一样半途陨落。”“二夫人?”梁渠明知故问。“对的,海坊主贵为王后,但却是大王的第三任。”答话八爪鱼颇为话痨,知无不答,“大夫人寿尽而亡,二夫人闭关陨落,如今三夫人也闭关。说起来,大王真好命,四位夫人全是八爪族里的大美鱼,皮肤一点褶子没有,修行也天赋异禀,听老鱼们说,三夫人性格最好,最温柔,最漂亮,天赋也是,大家全愿意追随她。”梁渠深以为然。海坊主天赋确实不错,能于囚禁之前,自行挖掘出八爪王的“寿长”秘密,留下后手。“多谢。”“大人客气。”简单获取一些海洋见闻,梁渠转身欲走,抬眼发现李寿福正清点宝鱼数目,顿了顿。“咳,那个,海韵大人有没有吩咐你给我什么?”“给您什么?”八爪鱼挠挠头,“好像没有吧……没说有托带什么货物,要不我去问问别人?”“没事,没事,我随便问问。”梁渠摆摆手。他早有所料,可真正面对现实仍不免哀叹。海坊主换到海韵,宝鱼少了,至少还有。海韵到面前不知名的八爪,何止是少,直接没了!没有宝鱼的海商队伍有何意义?八爪王果然该死!隔开数日。海商潜行入海,消失无踪,旁边义兴镇举办大节的热闹成功接续。天未亮,鸡未鸣,不断有板车拉动周遭乡民前来围观热闹。天高云淡,大鼓擂动,觅食水鸟惊飞。猩红的血水晕染开江面,惹得鱼群争相夺食。凭此环节,每年义兴镇河神祭完后的数日,捕到的鱼都能肥硕三分。梁渠恭恭敬敬地插下长香,放下酒爵。【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1.6147】【河流眷顾度:10.5008】【融合少许却深受江淮眷顾,水中体力消耗小幅下降,神通消耗小幅下降。】“同融合度一样,关键节点有变化么?”梁渠眺望远方。江面平静无垠,沉寂许久的蛟龙没有跳出来作妖。自从大顺敲打一回后,蛟龙老实了许多,似乎改变了从他入手念头,不再针对梁渠这个给白猿“忙前忙后”的小人物。不过也可能憋着大坏,准备雷霆一击。夜半。百姓们酒足饭饱,乘风纳凉。梁渠潜入江淮,使用上几回【水龙枪】和【水行千里】,明显察觉到消耗减轻。这是眷顾度上涨后本就有的好处。眷顾度的上升,带来消耗的减少和对水支配的难度下降。但满十之后,有了一个小阶梯式的增益。【水行千里】作为神通,不消耗体力,只对精神有负荷。初时获得,梁渠长距离能用两次不到三次便会精神疲惫,如今狩虎中境,能坚挺到四到五回,眼下直接增加到七回左右。不仅如此,【涡流水道】的坚持时间也有上涨,此前一个多月维护一次,如今估计能小三月不管。“跳脸”把握更大了。离入秋越近,梁渠越紧张。不止是担心海坊主,而是要想【神威】生效,他必须向八爪王“贴脸”,唯一的依仗只有神通【水行千里】。堂堂妖王,等同人族武圣,再怎么虚弱无力,也不会是梁渠一个狩虎大武师所能碰瓷的,大头只能留给等同天人宗师的海坊主,甚至海坊主“此消彼长”一下也不过一成胜率。打肯定打不过,只能用点小花招。冬去春来夏至,年年日子相仿,却总能从中挖出新的乐趣。河神祭完便为义兴集市,燥热的天气丝毫挡不住乡民凑热闹的心,平阳府衙的官吏趁着人多,按照年前给出的黄历,依次往长街两侧张贴告示。“七月一日起,实行宵禁,酉时七刻至寅时七刻,为期一月!”(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章 不配 闷热的空气压得人喘不上气,一眼扫视,到处都是闪眼的火线,空中,屋顶,墙壁,地面,无处不白亮。哗啦!水波闪耀,半拉毛屁股推开荷叶,露出水面。大河狸一口气潜入到池底方纳到少许清凉。丙火日太燥,燥到整个池塘晒作了温泉,最为喜爱的木头也完全不想啃,幸好天神给河狸一家放了三伏长假,准许休到八月中再干活,矿石照发。“长老。”“咳,炳麟啊,坐。”凉亭里,梁渠给龙炳麟倒上一杯冰水,神色有几分不自然。不等他开口,龙炳麟正色道:“长老放心,大事要紧。”梁渠哑然:“你猜到我要说什么了?”“些许吧。”龙炳麟哈哈一笑,“长老您去年那么自信,说能让我进入宗师,再想到去年拿出来的赤炎长气,思来想去,应该和每年的丙火日有关吧?”“的确。”“长老您要对付八爪王,眼下所有资源都该为此准备,无需顾及于我。”“是也不是。”梁渠对龙炳麟会猜到没有太多意外。龙人族的几个高层全是他的心腹,加之血脉问题,不是统御胜似统御,许多神异完全没有隐瞒必要。双方互相了解,做起事来是有一个效率提升的。“赤炎肯定不适合你,所以我本来的打算便是找海商置换一份水属之类,可现今八爪王出事,海商那边变得不太好交流。要想成功换取,必定得等八爪王事毕,如此一来,至少要拖到明年,而若是不寻海商,寻朝廷,多少有冒险之嫌。”龙炳麟点头。同样一缕长气,连续两年出现,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行为。效率太高了。稳定到年年产出同种长气,普天之下有这份能耐的没几个,海里多妖兽,基本不存,陆地上大顺、北庭、南疆算三个。这三个是个什么体量?龙人是什么体量?再者,梁渠用长气的地方实在太多,日后几年的份额用掉了,龙人族也没有出现新宗师,多余的长气去哪了?同样会是外人眼中一个迷惑的地方。时间尺度的把握上至少要放宽一些。“长老说的我全理解,没有长老,我本来也没办法晋升宗师,长老大可不必为此事来特意开导我。”“凡事说开了对大家都有好处。”梁渠不会仗着龙人族离开不了自己就为所欲为,当个独裁者。贪嗔痴嫉欲。这是每个人都避免不了的本能反应,就像他看到漂亮的龙娥英会起念头,这不是什么不能启齿的事情,念头越压越起,反会被影响,正视它,观察它就不会有问题。日常相处,水到渠成。龙炳麟最年长,最成熟,却是三人里最后一位宗师,说嫉妒不至于,但换梁渠自己来都会焦躁、不安。但……龙炳麟真没意见。天水朝露是大家一起抽签定的,没有偏袒谁,怨只怨自己没运道。娥英的太阴,当真求之不得。晚几年入宗师为代价,为龙人族换个牛逼轰轰的女婿,莫说龙人,大顺皇帝都乐意!说起来认真论关系,娥英是他堂妹,梁渠是他堂妹夫呢。梁渠认真承诺:“不过你放心,这件事不用等上一整年,八爪王的事情完毕,我会直接向海坊主讨要一份,以海商能耐和门路,今年内不会太难。”龙炳麟精神一振:“多谢长老!”“聊什么呢?”“娥英!”目送龙炳麟离去的梁渠惊喜回头。龙娥英拎有竹篮从池塘中步出,目光一扫,寸寸寒霜冻结,自池塘里延伸出冰阶和冰椅。池塘里的水兽大喜。大河狸兴冲冲从池底钻出,扭动屁股挤入冰椅,一点一点地瘫软下来,呲开牙花享受冰凉。原本燥热的池塘顷刻间冰凉舒爽。梁渠简单说了说龙炳麟的长气问题,顺手掂一掂篮子。“怎么又多了?你的份额又给我了?”“两千三百颗,铁木山的大阵很好用,今年大王莲大丰收。”“东拉西扯。”梁渠拉住娥英的手,把她拉坐进自己怀里,“你的配额是不是给我了?”“我看长老很需要。”龙娥英垂下眼眸,“长老为了别的女鱼去拼命,姐姐心里好不舒服,却没法劝阻,不想往后几百年里守寡,只能默默支持。”“以前怎不见你这般‘顽劣’?”“人得有分寸,长老教我的。”梁渠咧嘴:“还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长老讨厌?”“长老喜欢。”大河狸长嘴呲得更开,它拉住自己老婆并排坐,半躺半坐,伸出两只脚爪,又乘凉,又看戏。小河狸想爬上去蹭凉,全让大河狸蹬腿踢进池塘。龙娥英给梁渠剥莲子。风吹荷叶,涟漪静谧。塞一粒入口。“长老。”“嗯?”“真要着急,我还有一个办法提升修为。”【水泽精华+24】【水泽精华+25】梁渠咽下莲子,眼前一亮:“什么办法,说来听听!”龙娥英凑到耳畔低语。“咳咳,不至于此,不至于此。”梁渠差点把喉咙里的莲子呛出来,连连摆手。“长老想把美好的记忆留到成婚,哪怕难受也有这份决心,我自是欢喜的。”龙娥英眸光往下。梁渠面色不太自然。“你说好不在意,平日相处会忽视的……”“没有在意,但长老的决心我体会到,欢喜到就足够了,何必拘于形式?”龙娥英环住梁渠脖颈,双目对视,认真建议,“宗师元阴配上太阴太阳,应当会帮长老再建一层楼,哪怕吃些采补药,添上两层,我也……”“没必要,真没必要。”梁渠打断倾诉,他平复心情,轻轻抚动龙娥英的长发,扣住十指,“一层两层的,影响不了大局,何况,它也配?”“谁?”“八爪王,横竖一头海妖王,不配让我的娥英作出牺牲!”龙娥英眼眸睁大。凉风吹拂。长长的睫毛颤动。好软的目光!梁渠屏住呼吸,初时尚能招架。未几。呼吸相闻,不自觉地脸热,挪开目光。“宗师吧。”龙娥英嘴角弯弯,磕到肩膀上。“什么?”“不等成婚,等长老宗师。”哗!小河狸顶开荷叶冒头,呼啦啦甩开水渍,爬进凉亭拉住梁渠裤腿,对冰椅上的大河狸指指点点。梁渠抱住娥英,从尾巴骨舒爽到后脑勺,脚腕轻甩。噗通!荷花翻卷,水珠流淌滚落。“好!”……【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泽鼎内,赤红长气再生,飘转摇曳。涡宫神通要三条灵鱼,不够用。川主垂青也要三条,也不够用。造化长气不接受赤气的絮,没办法“揉碎”当作养分,生成造化之种,投喂给【水行千里】作提升神通。思来想去。梁渠决定再多一门神通。水牢!幽海囚笼!(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一章 水下“时停” 神通,服用天地造化之气而显,镌刻于灵魂之上的非凡能力!脱胎于武学,然任何武学皆无法与之比拟!从皮肉骨血到狩虎,从武者、武师到大武师。称谓一个接一个的变化,皆以体现常人之尊敬。唯有狩虎到臻象,出现一个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人们的称谓之敬、之畏也跳涨一大截。宗师。开宗立派之师!巅峰造极之师!神通正是拉开两者差距的根因之一!倘若神通独特,甚至有非凡之效,“以下克上”!寻常臻象宗师吞服长气,攥握天地之灵机,步入到臻象顶峰,成为天人宗师,不过镌刻三门神通。步入武圣,三大神通培育作先天之根,开枝散叶,树影婆娑,撑开一片小天地,或可进一步开发出基于先天之根上的小神通。例如【龙虎金身】,借助其外延特性,日后老和尚步入武圣,开发出变相的莫先生的【指地成钢】亦有机会,但归根结底,三根主干不会变!再高的熔炉暂且不清,太远太高,至少眼前如此。唯独梁渠是个例外!除开涡宫。梁渠有不少天赋能力,直接消耗一条灵鱼,皆可化作玄奇神通。【水龙枪】,可蜕变为【水龙穿云】,超远距离锁定打击。【水牢】,可蜕变为【幽海囚笼】,生生造出一片水下监牢。【涡流水道】,可蜕变为【涡流遁径】,维系时间数十上百年计,辅以河流眷顾,兴许千年亦可,大妖、妖王难过的缺陷也能改善!如此三项个个非凡,而除开这三样,其他个别天赋也能变化,只是代表性和作用性没有那么突出。“呼!”池塘内。梁渠盘膝老砗磲贝壳,拨动念头。一万水泽精华涌出。【水泽精华:十一万一】七月的两千三百颗莲子,贡献五万五千。老砗磲配合瀚海蓝金,贡献五千。此前结余六万,哪怕现在再用一万,仍留十万之多,不少,0.5的融合度。这就是以前于各方势力之间来回斡旋,打下牢固基础的莫大好处。哪怕不用去忙,宅在家里静修,一样可以有条不紊地进阶。梁渠凝视蔚蓝水波,摇曳的赤色长气眨眼之间生出诸多变化,最终化作一条赤眼蓝身的灵鱼。哗啦!灵鱼纵跃出蓝泽,径直跳入体内。一股独特的变化自精神深处蔓延,好似泡入清水之中,干涸的精神不断汲取养分,逐渐蕴养出了一些别样的东西。【涡流遁径】战略意义重大,可于对抗八爪王上没什么大用。【水龙穿云】亦是一个强有力的攻击手段,但很遗憾,同一个道理。对面是海妖王八爪王,还是以不死不灭,恢复能力强悍著称的八爪王,他创出几条水龙,挠痒痒一样。唯有【幽海囚笼】!【水行千里】非万无一失,说不得便有什么对策神通抵消作用,延误逃遁时机。然配合上【幽海囚笼】,自身的存活能力可谓指数级攀升!“要是能配合神威,直接按住就好了。”梁渠体会着神通的生成,思绪纷飞。海坊主用手段送入造化之种,【神威】跳脸,被“采阴补阳”的八爪王一下子软弱到无法抵抗,再囚笼一控,任由海坊主吞噬。美的冒泡。可惜只能想想。整个流程大概率不会实现,但两方厮杀之余,八爪王抽空打他一鞭的时候,能控制住这十几分之一片刻就行。“这小子……”充当蒲团的老砗磲纳闷,大致能感受到梁渠在干什么,它平常存在感不高,但家里的方方面面见识不少,奈何梁小子总能给它搞点新花样出来。神通啊,是你这个境界该搞的吗?差辈了知不知道!整整半天。日暮斜阳。梁渠的精神渐渐复苏,第一时间体会到自己多出一项“本能”。清风徐徐。池塘内,碧梗摇曳,漾出涟漪,海蝶翩翩起舞,观背青鳉吐出水珠,游梭捕虫。顺应本能。哗!整个池塘由点至面,眨眼之间陷入死寂。滴答。观背青鳉吐出的水珠自空中坠落,重入池塘,可它却无法融入池塘,像是冻了下半身的冰雕。探出半截的小鱼拼命挣扎,可尾巴一动不动,被牢牢“卡住”,且越陷越深。梁渠睁眼环顾。整个池塘仿佛让时停一般,所有的生物一动不动。“老贝?”屁股底下的老砗磲没有任何反应。入夜干活的小江獭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地试爪试探,结果整只爪子只能进不能出!进多少卡多少!小江獭惊慌失措地叫起来。池塘活了!还咬獭!梁渠目光一扫,江獭这才脱困,急忙跑开。再看老砗磲。“老贝!”“嗯?”不明所以的老砗磲张开贝壳。“刚才叫你你没听见?”“汝唤吾?”老砗磲纳闷梁渠什么时候喊了他,结果一抬头,发现池塘异样,似乎只有它和梁渠能动?“老贝!刚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汝有言?”老砗磲愈发困惑,再看池塘,猛然反应过来,大吃一惊。“思绪一样被停滞住了啊。”梁渠几轮测试,若有所思。【水牢】只是单纯制造出一片难以行动的水域。【幽海囚笼】,不能思、不能听、不能看、不能闻……且作用相当灵活,梁渠可以控制住一片区域,得到他允许的生物才能行动,又或者完全颠倒,单独控制住几个生物,其它的都能自由活动。水珠可以自由融入,江獭伸爪越陷越深。嘶!真和时停没两样啊!区别在于必须要在水中实现!梁渠环顾四周,见到因天黑钻出来的萤火虫,一个圆球眨眼之间将它困住,变作囚笼。水球内。萤火虫散发幽幽荧光,变作一个绿灯光球,里头的虫子宛若被定格在了振翅飞翔的一瞬间,美轮美奂。老砗磲可以困,境界再高……“娥英!”“让我试试?”“让我好有个底。”梁渠把龙娥英牵到池塘边,神色很是兴奋。“好!”龙娥英欣然同意,落坐到老砗磲背上。“来了!”“嗯。”犹如微风拂面,龙娥英克制住反抗,任由微风掠过,陷入“囚笼”之中,凝滞不动,月光铺洒,直好似一尊莹洁玉像。“真漂亮啊。”完美的玉人。梁渠前后观察,啧啧称奇。捏捏小手。龙娥英瞳孔下移,兀地盯住梁渠。梁渠心头一跳,解开“囚笼”。“你能看见?”“能,很模糊,隐约看见有个人影慢晃,重影很多。”“能反抗吗?”“难,兴许能动动手指,不错的神通,便是发动慢了些,出其不意很有用。”(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二章 白猿投诚 大范围定身术!梁渠对【幽海囚笼】下了定义。神通果真和天赋是截然不同的东西,作用机理完全不一样,丝毫看不出【水牢】的影子。唯一缺点。发动太慢。以自身为中心,如一缕微风拂面,无色但有形。速度也不行,一缕清风,普通人没有反应时间,反应能力,对于同等级的臻象却比较困难,斗争时,需要多费些心思布局。可一旦中招,基本为刀俎鱼肉,天人宗师不清楚,至少大宗师不会有太多反抗之力。梁渠抬头。明月高升。龙娥英食用【太阴】,实力可是有倍数加成的,月底圆月,虽然没到子夜,少说有七八成之多。大宗师肯定比眼下的龙娥英还要强,但不会多到能抬手跨步。就是精神消耗不小。两次三亩池塘范围的区域覆盖,便让他大脑疲倦。“困了。”“要休息么?”“子夜时喊我一下,咱们再试一试。”“嗯。”梁渠枕在龙娥英的腿上,手掌轻轻抚动光洁的皮肤,脸颊蹭动,嗅着香味闭眼。龙娥英摸着梁渠脑袋,等他入睡,控冰从一旁的石桌上取来书卷。子夜。月光将世界照得透亮,满池都是银霜。梁渠精神奕奕,重新释放【幽海囚笼】。这一次龙娥英不止眼珠能动,手指也可以轻颤,念头上更是灵活许多,能于囚笼中控制冰霜覆盖。大宗师肯定可以控。梁渠得到答案。“娥英,假使八爪王晚上行动,你可能要和我一块行动。”“转变太阴?”“对。”“欸……”龙娥英幽幽哀叹。梁渠忙改口:“不会太靠近,只是以防万一,你要不愿意……”“怎么会不愿意,无奈长老豁出性命搭救别的女鱼,姐姐只得眼睁睁地看,胜利之后要是情难自禁,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该如何是好?”又来!梁渠真没看出来龙娥英偶尔会有这么“活泼”一面。怪可爱的。“困了困了!”……杨府。黑齿趴在地上啃骨头。许氏给龙娥英夹菜,碗里添上一只鸽腿。梁渠上赶着凑来瓷碗,许氏扫一眼,抬手给夹个鸽头。“怎么娥英的是腿,我的就是头,全骨头,都没肉!”“娥英是我好女儿,你又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全是我女儿看你衣不蔽体的大街上流浪可怜,让你上桌吃饭就不错了。”梁渠眼巴巴地望着娥英。龙娥英抿笑,动筷把碗里的鸽腿让给梁渠。许氏嫌弃地啧啧啧。酒足饭饱,杨东雄喝茶问询:“丙火日也过了,再一月便要入秋,海坊主准备的如何?”“药也送了,能给手段也给了,尽人事听天命。”“此事要成,你保不齐能因功获爵。”“子爵?”“伯爵!”梁渠睁大眼:“那不是和徐叔一个等阶?”“想得挺美。”许氏轻笑,“伯分三等,文烛将军是一等伯,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你的话,功虽不小,但年纪太轻,应当会为三等,以示嘉奖。”这便是信息差了。朝廷那边看来,梁渠的作用是牵线搭桥,功劳的确大,毕竟提供了渠道,然其中造化之种什么的事实参与就全然不知。好在梁渠早有所料。“白猿呢?师父?白猿能不能封个什么?”他一早把后手的名头安到白猿头上,这部分赏赐,可以让“白猿”接手,不说大功什么,能多拿一份薪俸也很好。到了伯爵层次,每年的俸禄已经相当的可观。虽然大顺除开武圣外没有实封,但钱绝对给的不少。一年大几万绝对有,去年要是伯爵,卫麟只能扣他几个月!“白猿,倒是听你提及过……它做了什么?”“原本成功率不到两成,白猿进去能拉到四成。”杨东雄惊诧:“居然如此?用的何等手段?”“不好讲。”“秘密?”“秘密。”“这便是问题。”杨东雄双指叩桌,“论功行赏,论功行赏,首先得论。当年我从军,为一颗人头能拼命,你说得清楚,讲的明白,伍长、什长、都伯才能给你记。但你空口无凭,说起了大作用,何人能信?日后功劳全凭自己编造,不乱了套?再者白猿非官非职,本不好去赏。”“海坊主作证也不行?”“你们两个明面上关系好,早已熟络,可以串供,真要留了口舌,大把人会跳出来不满,弹劾于你,除非有朝廷派的第三方,可朝廷是不会派人去留下把柄。”梁渠沉吟。倒真是个问题。奈何造化之种,【神威】两件大事全不能暴露。“无官无阶,趁此机会给一个不就好了?”许氏开口。梁渠和杨东雄转头。“海坊主真能成功,朝廷必定会给官,作为探海的第一步,那给一个白猿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是需要你的白猿主动投诚,小九你今天既然来问,白猿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吧?”梁渠点头。“那以此为由,再把海坊主的事说出来作为投名状,哪怕扯的不那么明白,只有海坊主一人口供,多半也是可以的,换一下前后顺序罢。”杨东雄了然:“倒非不行,是我想岔了。”梁渠稍加思索,大致理解。类似敌方将领跑来投诚,本身给官就是一件合理的事,此时再说来投诚的路上,帮助了一下己方人物,那只要己方人物承认,即可多少趁势获得奖励。反之,用帮助了“己方人物”为由来索要好处,中间还说不出帮了什么忙,便难以让人信服。眼下海坊主才来,己方色彩不太浓郁。白猿天生天养,投诚色彩也不太浓郁。故而需人为“勾勒”一下,进行引导,给事情从一个性质定到另一个性质,顺带还能拉拢一下海坊主的归属心。瞧!我们确实把你当自己鱼看!当然,规矩仍是不合规矩,说不出帮了什么忙就是问题,少不了人弹劾。但规矩是人定的,是死的,只要有好处,朝廷愿意去不合规矩办事的动力会大上许多。至于其它细枝末节,梁渠早有设想和准备。既然如此……“师父,劳烦您帮帮忙。”杨东雄关系网还是够大的。“好,明日我去请徐将军喝酒。”“多谢师父!”梁渠神色振奋。两份薪俸,期待已久啊!(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三章 以死替还 江淮大泽。江川县往南百里深水区。轰!大地震鸣,鱼群逃窜。浑厚的褐雾汩涌倾泻,整个水底泥沙四起,不等碍事的烟雾散去,龙吟暴鸣,两条白龙冲破泥沙,环首而出。咔咔咔!白光扩散,环绕一圈的水龙刹那间冻结半空,獠牙锋利,栩栩如生。龙娥英抬手一点。冰龙崩裂,宛若捏碎尾巴,通体粉碎的鲁伯特之泪,漫天冰晶闪烁幽幽寒光,结作菱形冰锥,暴射而出!嘶!白猿倒吸一口冷气,抬手护住脑袋,清晰无比地体会到利刃擦身而过的刺痛触感。断裂的毛发纷扬水中。更多冰锥扎入体内,刺骨异常,蔓延出的寒霜好似机关内生出斑斑铁锈,让本该灵活运转的关节变得僵硬。痛苦之际,金光暴涨。冰棱敲打体表,金铁之音暴鸣,然不待白猿咆哮,冲出冰棱风暴,宽阔的白光一闪而过,无尽寒霜蔓延,方圆数里尽皆冻为冰域!冷!纵跃的白猿让冻结于半空之中,止不住地打哆嗦,虬结肌肉不断发力,趁冰霜未曾完全侵入,四肢冻僵之前奋力挣扎。崩崩崩。金光愈发璀璨,无数裂纹自冰墙之内蔓延。一波接一波的白光闪烁,又不断弥补修复裂痕。不知努力多久。白猿放弃挣扎。胸脯微微起伏的龙娥英解开冰笼。冰牢崩裂,重获自由的白猿砸落水底,眸光一闪,双腿突然用力,偷袭般前冲,龙娥英不闪不避,自愿让白猿抓入手掌,按至肩膀之上,结果便感觉到自己的屁股让拍了一下。“阿噢!”白猿脖颈一缩,余光瞥见几根断裂的白毛飘散水中,老老实实地放下揪他后颈毛的龙娥英,自己跌坐到岩石之上。“不打了不打了,输了输了,果真还差出一些么?”梁渠失望抬头。橙黄水波流淌,天边斜阳铺洒。今日之切磋,便为知晓自身实力定位。外面仍是白天,虽说傍晚时分,【太阳】的加成没多少,但晚上情况必然反转,会输的更快,其它长气没有【太阴太阳】粗暴增强实力来的厉害,可也有自己的独特性质。“长老未曾使用神通,好些东西全没用上,已经不差了,控制长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龙娥英落到白猿肩膀上,轻轻抚头,以示安慰。“你也没用全力吧?”梁渠伸出手掌,五指聚拢再张开,“冰的话,在水里应该能做到这样吧?或者反过来?变作囚笼刺穿?”龙娥英没有否认。她伸出素手,一枚冰锥浮现掌中,其后冰锥上猛地刺出,变作一个看上去就痛的冰蒺藜。梁渠询问:“你觉得我能不能和寻常臻象宗师五五开?”“白天的话,服用下等长气,没有特殊神通的宗师可以,不擅长战斗的神通世上有不少,而且别的宗师要对付长老非常难。”“和我猜测差不多。”龙娥英那么厉害,主要归因于情况特殊,冰霜神通同自己一样,于水中战斗有奇效,甚至有一定的压制效果,被冻结的冰块,基于境界差距,他根本没办法控制。换个宗师,再换到白天中午……莲子不算白吃。梁渠毛手轻抚肩上长腿,心思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7.5%)】【天赋神通:水行千里,幽海囚笼】【水泽精华:七万一】【河流眷顾度:10.5008】以防八爪王转生时间提前,八月莲子份额同去年一样月初先结。两个月的份额全部到账,拢共获十一万多的水泽精华,加上结余,又有十七万,今日切磋之前,梁渠消化了整十万。狩虎天龙第一层成功建立,单余下五层,融合度同样上涨0.5。比去年上半年遇到宗师袭击时翻出了整整一倍!离心目中预计的宗师强度只差最后一小段,然配合上【太阴太阳】,完全能进行弥补其中差距。“不能动的光环也没加上,加上后可以更加肆意的挥洒天赋能力。强力的攻击手段差了一点,但准备完全,对抗寻常宗师不在话下,何况不打,单蹭一蹭……”梁渠一一思索自己能利用的优势。能准备的全准备了。如今八月中,不出意外,两个月内八爪王必有动作。担心八爪王会偷偷逃跑,有了大量时间沉没成本的老蛤蟆直接住在了海渊宫附近,同时阿肥陪同,随时传递消息。“走吧,咱们先去衙门散衙,再回家。”“嗯。”梁渠托住龙娥英,【水行】闪烁间来到浅水区,变回人身。岂料适才上岸。整个河泊所冷冷清清。“呦,老李,怎么个事,今天又不是什么节假日,那么早下衙?”“梁衡尉!”扫地的河吏抬头,见到梁渠和龙娥英携手出来见怪不怪。去年送过一次糕点,整个河泊所上至苏龟山,下至扫地的小吏,无人不知梁渠和龙女的关系,至于为什么从水里出来,说不得武师就喜欢玩些不一样的?“大人您是不知道吗?”梁渠纳闷,回头环顾:“船全在港里啊,出什么事了?”“不是咱们,平阳府衙出祸事了!简府主也出了关,成了宗师!”宗师?梁渠更纳闷:“平阳府里多一个宗师,怎么会是祸事?”“肯定是祸事啊,大前年吧,华珠县决堤发大水,您有印象不?事发了!其实不是那个什么沙河帮,是简府主在背后煽动的!使的什么法子我也搞不清,老儿懂的不多,总之,咱们的提领全跑府衙看热闹呢!就半个时辰前,您现在去还来得及!”“?”梁渠大受震撼,“怎么发的?”“不知道,好像是简府主自己去三法司承认的。”龙娥英拉拉梁渠的手。糊涂中的梁渠心领神会,立马往家赶,准备骑马去凑个热闹。穿过影墙。“大师?”老和尚伫立院中,手捻佛珠,抬头望天。甭管简中义干了什么,梁渠今天简直是惊喜:“大师您成功了?”老和尚摇摇头:“尚未功成,只是感觉到了灾气,出来看看,简府主不简单呐……”“大师何意?”“你知道宗师犯下大罪,族中长辈可以死替还吗?”(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四章 让步 “以死替还?”“宗师替宗师,大宗师替大宗师,可高不可低,一命抵一命,自免死罪,死罪一免,活罪便好处置。”梁渠舌头打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为什么会有这种规矩?”“让步。”“让步?”老和尚失笑:“王子犯法,真与庶民同罪么?”梁渠默然。“人力有穷尽,故有家、有族、有乡、有国,夫与妻可和离,脉与脉可分根,人心不一,贪心不足,团结必有妥协。一方势大,一方必让步,固有以死替生之说,以免把人逼至绝路,彻底倒戈,倘无此举,你以为,简府主结果如何?”梁渠稍加思索,即刻浮现答案。“永远隐瞒,假使事发,死,加入鬼母教或大雪山。”“有此举呢?”“青州简家死一位老宗师,简中义回归青州,再等时机?”“然。”竟然如此……“简家老宗师会愿意吗?”“事已至此,多半铺好后路,简家本有三位臻象,愿与不愿,恐怕已非那位长辈能选。”“大师你……”梁渠知晓老和尚追杀邪僧而来,乍闻此事……金刚明王啊。“你去看看吧,探个究竟,问个明白。”老和尚双手合十,“灾气之道,不该存于世间,我自欲除之而后快,然其与邪僧牵扯,不会不知我之存在,必有留手。”“好!”“我陪你去!”龙娥英开口,“对方既入宗师,多有危险。”梁渠自无意见。两人同骑赤山,呼吸之间来到平阳府衙。此刻整个府衙全让百姓围住,议论纷纷,如有海潮,拥堵不堪。“简大人是好官啊,平阳府治得多好,是不是中间有什么冤情?”“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好人?”“肚子里的蛔虫是吧?”“欸!梁爷来了!”义兴镇离平阳府极近,加之梁渠的种种名声,以至于府内人也全如此称呼。梁渠没时间打招呼:“劳烦乡亲们让个路,教我进去!”“梁爷打探清楚,出来朝我们说说啊!”“能说自然会说。”“得嘞,快快快,让让让让,莫挡梁爷和梁夫人路!”嘿!人潮分开。梁渠稍稍留意了一下喊话之人,旋即和龙娥英快步跃入府衙。值班吏员见到梁渠,没有阻拦,径直放行。一路至中堂。“人怪齐的……”梁渠目光环视。平阳府的府衙高堂,如今让三法司的统领公冶开飞端坐其上,中央“府主”简中义跪坐,两侧缉妖司、河泊所的人全部围满。徐岳龙后头冉仲轼、冉璎、项方素等人全在。一群高官,提领当看客,颇有些持杀威棒吏员的意思,真活久见。柯文彬瞥见梁渠悄悄挥手。梁渠拉上龙娥英,尽可能低调地融入集体。简中义目光不斜分毫,自顾自地进行阐述。“你下午去哪了?差点错过大戏啊!”柯文彬问。“去江川县看了看,现在是审话?审到了哪了?”“审了一小半吧,你运气好,公冶开飞不敢审问宗师,是等咱们河泊所人提领和缉妖司统领全齐了才开始的。”“到底怎么回事?华珠县溃堤,真是简……府主干的?”“目前来看假不了,简中义说,当初沙河帮的三帮主,其实是受了大雪山秘术《贪嗔痴经》的影响,放大了内心的暴虐和自毁倾向,才做出了毁堤之举,所以根因在他。”“目的呢?”“收灾气,上等长气,他凭此破的宗师,溃堤时没收集完全,只有大半的絮,到了天水朝露,水族大战,还有去年打完鬼母教的时候才勉强收集齐全。”梁渠咋舌。“为什么要自认?”“他说自己也受了《贪嗔痴》蛊惑,步入宗师,沟通天地,精神灵明之后方才彻底醒悟,此前连蛊惑他的邪僧都被他杀了,作为收气容器,贪欲上头,身不由己。”“你信么?”“听上去像模像样的,谁知道呢?反正你来之前就问到这,继续听下去就是。”中央的简中义身着绯红官服,头顶官帽,一丝不苟,自述告一段落,朝北叩首。“罪臣简中义,有负皇恩,有负黎民百姓,有负天下苍生!”既没有涕泗横流,也没有多么悲伤,甚至显得有几分平静。高堂上的公冶开飞反倒如坐针毡,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往下审。在场的世家公子哥,全从帝都豪门大族出来,哪一个不是见多识广之辈?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今天这个,真没见过。甚至几乎不用审,几乎全是简中义的坦白陈述,让主簿一五一十地往下记就行。“来龙去脉已知晓,你那法碗……”简中义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大碗,放入吏员的托盘之中。梁渠目光微凝。说实话,若非表面纹路,几乎看不出是人头骨,大半镂空雕刻,嵌满黑色咒文,像一件异常精美的艺术品。“法碗,收拢灾气、厄气之物,修为越高者越好,武骨资质者为佳,我曾贪图梁衡尉、关百户、戚刑提之头骨,万幸未曾铸成大错!”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场内的天生武骨。梁渠面对同僚目光,头皮发麻。有这档子事?龙娥英握住梁渠的手,十指扣紧,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安全感满满。项方素等人目露鄙夷。公冶开飞顺着询问了不少细节。全程简中义一副忏愧之人的模样,期间并未主动提及“以死替还”之事。“早有打算么……”梁渠认真旁听,眉头渐皱,他陆续想起了一些此前没有注意的细节,多是从冉仲轼等二代口中得知。其一,青州简家共有三位宗师,简中义一脉的直系老祖已三百余岁。其二,其直系老祖,世人曾传行“扒灰”之举,对象正是简中义的母亲!忘记是谁,好像是项方素,说昔日科举,状元本该是简知县的,但因传言,圣皇考虑到影响不好,改成了榜眼!其三,简中义重金拍下寿宝。寿宝用到了哪里去,梁渠不太清楚,然事已至此,用不着明白。一个寿尽之人,一个新晋宗师,哪怕简中义不提,简家的另外两位臻象恐怕都会主动“要求”吧?简中义是不是早想除掉自己的老祖?废物利用,一举多得……梁渠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心惊。尤且事情可能不止于此!简中义多半知道老和尚的存在,金刚明王,性情中人,该如何……来龙去脉全搞清楚,纵使平阳府内的同僚们无比震惊,审问也逐渐进入尾声。签字画押,三法司统领命令吏员押入大牢。然枷锁未及,简中义再度朝北叩首三下。“乞望陛下开恩,准许罪臣苟存于世,以将功赎罪,不为活命,只盼用得灾气之性,寻出利害,剐除祸害,对得起天下苍生!”“剐除祸害?”公冶开飞今天好似惊弓之鸟,下意识挺直腰背,“什么祸害,莫要隐瞒,速速道来!”“大雪山欲血祭蓝湖,污染淮江,再造人神!”(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五章 天赋异禀 哗!简中义让好手羁押下场,关入大牢。原本平静的高堂内顷刻间哗然不止,爆发议论。冉仲轼望向徐岳龙。华珠县溃堤一事早早盖棺定论,作出的处罚也不会再改,今日河泊所出动大半,单为坐镇压场,当个人证凑个热闹,可凑着凑着,怎么给凑出给个大活来?蓝湖位于大雪山和大顺实际掌控区的交界处,双方各占一半,属于淮江上游,水域面积最大的大湖。它要出了什么问题,顺流而下,污染整条淮江绝非空话。大雪山竟有如此狼子野心!严寒贫苦之地,不声不响憋出个大屁来!“剪除大雪山的邪门手段,真非简中义不可?”有人质疑,“他打的以死替还,再戴罪立功的念头吧?”“大雪山修行法门特殊,布下手段多有门道,没那么容易处理,我觉得,不是非简中义不可,而是没有简中义去处理,进度会慢上许多,万一出现意外,无人能承担后果!”后果,沉甸甸的两个字。算上大小支流,淮江的覆盖区域极广极大,凭江生活的百姓更是无数。相比于整条淮江污染,一县之地溃个堤根本无足轻重!“老和尚说中了!”梁渠思忖。既敢暴露,便有准备。简中义此举,无疑在用大雪山的恶来苟全自己的性命。朝廷的死罪用族中长辈的命抵。老和尚的追杀用天下苍生来挡。“怎么感觉乱起来了?”柯文彬挠挠头,“今年黄沙河中游大旱吧?北庭南下,南疆……”“乱什么?有什么好乱的!”徐岳龙打断,“北庭没有出动武圣,南疆也没有刀兵相向,单几个没成真的计划,算什么乱?”缉妖司左珩颔首赞同。“徐提领说得对,当年流金海之战,你们以为大顺单和北庭打么?闻到血腥味,群起而上才是真。流金海打之前,南疆和大雪山全跳出来,西边、南边,几个州府全让吞下了,让人抢了大半,那才叫真凶险,结果不一样让压下来了?再者,真按简中义说的,咱们时间尚算宽裕。”纵使破坏比修复简单。以淮江体量之大,哪能说污染便污染。后果严重不假,做起来困难重重亦真。晚饭。苏龟山忙的脚不沾地,没空吃饭,梁渠向老和尚说明此事。“十年么?”老和尚拨动念珠。大雪山筹备有近甲子,离功成之间,约莫有十年。昔日邪僧走出大雪山,收集灾气、厄气只为顺手而为,真实目的,其实是给蓝海周围布置污染手段!“大师,当年您打的那一架,有几位臻象?”“两位,一位天人宗师,一位大宗师,余下狩虎弟子数名,死在当场的单一名天人宗师,后续皆为我不断追杀所为,杀至青州,简中义身边的已为最后一名狩虎大武师,耗时最久,无怪乎我居于平阳府内数年,寻找不得,本以为颇善躲藏,原来早已丧命。”厉害!无愧金刚明王之称。同住一个屋檐下,了解渐多,梁渠早觉得寻常臻象宗师根本奈何不了老和尚,致使受伤。“龙君在就好了。”龙瑶托腮。“龙君不在才会有这种事。”龙娥英摸摸龙瑶脑袋。“诶,小爷脑瓜子险些不保。”关从简手捧饭碗,听完前因后果,胃口消去大半,忍不住敲敲自己脑门。“感觉受《贪嗔痴》影响,全骗人的鬼话,好人不长命,这种人怎么就能活下来呢?师祖、师爷,朝廷要没有以死替还的说法,直接按死罪处理,简府……简中义这样的人,是不是就不敢干坏事了?”“不会。”梁渠摇头。不用老和尚来,这题他会解。“假使不让步,确实会有少部分人不敢去触犯律法,但大部分人敢犯,靠的是侥幸心。”“侥幸心?”“你去拦路抢劫十两银子,会觉得自己能够承担得起坐十年大牢的后果,所以去抢么?”关从简若有所思:“不会,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会被抓到!根本没有什么十年牢狱!”“一个道理。”“师爷高!”关从简竖起大拇指,旋即又有新问题,“可如果是侥幸心,为什么简中义会自己坦白呢?不应该一直瞒下去吗?”“因为他没有侥幸心。”梁渠放下瓷碗,离开平阳府城,他已经理解明白,“简中义靠的不是侥幸心,而是权衡利弊,他真是那种考虑自己能坐十年牢,所以才去犯事的人。”简中义的情况相当罕见。他“拎得清”。头脑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清楚的知道能不能要,怎么去要。这种视角……人是很难脱离环境和身份影响,以更高层面的视角来判断事物利弊,做出正确选择的。上学时,一个课业优秀的好学生,迟到一次,忘写一次作业,会觉得天都塌了,可日后为生活奔波数年,再回首,昔日的迟到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同样的,社会上不曾犯过罪的人,因一时冲动,锒铛入狱,悔恨不已,而若是犯法一次再出狱,再度面临窘境,世界对他又是截然不同的光景。故要么不犯,要么惯犯。里面不单单是年龄增长的问题,而是经历。一个人同书院孩童读了六十年书,真实心理年龄绝对没有一个十六岁,父母双亡,早早出来打拼的人高。梁渠年龄二十上下,但他死过一次,再加前世截然不同的经历,让他很多时候能跳出当前身份,判断对一些事情。简中义这种情况,属于另类的“天赋异禀”了。一个正常当官的人,根本做不到打破自己身份框定的认知枷锁,反复“横跳”,果断的舍弃所有,获取所要。关从简也琢磨出几分门道。不说佩服,只觉麻烦,像是小时候拨草惊出一条黑蛇,擦着脚腕快速游过。“突然出这档子事,河泊所里很忙吧,师爷你来得及么?”“还行。”梁渠确实没想到自己对付八爪王之前,平阳府里会再爆一件大事,“不过徐大哥说这件事暂时不用我去操心,让我安心联络海坊主。”(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六章 好孙儿 “世事难料。”热风扑面,苇叶飘摆。梁渠立足河岸,目睹两艘楼船为首,多艘战船作羽翼陪同,驶离港口,感触莫名。八爪王的事没结束,先跳出来一个大雪山。简中义的坦白无疑往平静的湖面里投下一块巨石,整个平阳为之掀起大浪。也幸亏简中义跳出来的早,昨晚只有梁渠因为身负“联络”海坊主的重任,得以休息,河泊所、三法司的人几乎一夜没睡,苏龟山晚饭都没回来吃。而为阻止这位新晋宗师半途逃跑,服下软骨丹,布下禁制,仍由卫麟、徐岳龙二位臻象宗师亲自护送。缺少府主的事倒不用担心,按照简中义所言,他坦白前安排好了一切,至少年内不会出问题,新任府主到任也能顺利接续。“不安生啊。”梁渠折断一根芦苇,摘去苇叶,随手一扔如利箭般没入大泽。他觉得自己十分幸运,投胎到了平阳来,虽说旁边有个蠢蠢欲动的鬼母教,却是个没基本盘的怂蛋,死一点弱一点。大雪山、北庭、南疆完全不同,有自己的基本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真要落到边疆之地,日子叫一个难过。途经茶肆。乡民们讨论的十分热烈,几乎人满为患。闹出那么大事,许多人连农活也能歇一歇,全跑出来听第一手消息,而一波讨论完毕,又有新的无知者加入,原本的听众变成了新的叙事者。“诶,听说简大人是让什么《贪嗔痴》一种经文给害了,脑子糊涂了才会办下错事,身不由己。”“脑子糊涂了?真的假的?”“不然为什么那么突然,没人查没人管,自己承认,肯定是良心发现了啊。”良心发现?梁渠听到乡民们的议论,顿住脚步。是了。他有老和尚的提醒,数年相处,亲疏有别,直接对大雪山充满“偏见”,哪怕简中义曾帮助过他,得知曾和邪僧混到一块,依旧第一时间觉得简中义在伪装。可简中义的所作所为,落到外人眼里……“真没想到,当年简府主来平阳,兜青龙的时候我还去看了呢,那真叫一个潇洒,要我说,只比梁爷差一点。”缺牙的渔夫高谈阔论,说到兴起,比出小拇指,单脚踏在凳子上,目光越过乡民,“梁爷!”渔民齐刷刷转头。茶肆霎时起哄。“梁爷来了!梁爷您见识广,同咱们乡亲说说吧,简府主到底怎么个事?”“是啊是啊,说给咱们听听!”“嘿,知道那么多做什么用,家里能多一缸子米?还是多出两斤挂肉?”众人哈哈大笑。问话人没有太多尴尬:“这不是闲的没事干么,讲讲闲话!”“就是,再说咱们在这是多不出米肉,但碰上梁爷,能多出一口茶水啊!”“哈,陈二牛你小子。”梁渠随手一抛,二钱碎银落到桌上,“喝去吧你。”“谢梁大人!”“别谢我,谢梁夫人。”“万谢梁夫人!”……“做什么呢?”人影斜立,武服修身,龙娥英环抱双臂,倚靠门墙,小蜃龙挂件一样盘旋左右。“你听到了?”“不能听到?”埠头上的茶肆离家有一段距离,但显然逃不过宗师的耳朵。“可以听可以听,大家喊你梁夫人,不行吗?”“喊我什么?”龙娥英眯眼轻笑。“梁夫人。”“再喊一遍。”“梁夫人、梁夫人……”梁渠揽住龙娥英的柳腰,一路喊话进入庭院,发现西厢房的大门再度闭合,“大师呢?”“大师闭关去了。”格格不入的小蜃龙转个圈,迫不及待地抢先回答。“有没有说什么?”“让老大有了新消息,写张纸条垫在每天饭菜的瓷碗下面,老大放心,我会帮忙看好的!”小蜃龙拍拍胸脯。“幸苦你了。”龙娥英挠挠小蜃龙下巴。小蜃龙欢快甩尾。昨晚老和尚知晓简中义所作所为,并没有太多言语,也没有太多解释意图。梁渠不知道老和尚什么想法,但无论做出什么决定,绝对双手支持,确认老和尚没有其它要他做的事。“八月中了,陪我再练一练,晚上去一趟海渊宫吧。”“好。”……深水区。白龙狂舞,大地震荡。轰轰轰!无尽的冰霜蔓延,整片水域一片寒霜,泥沙之中插满冰锥。一场跨境对练,结果依旧以白猿被冻结而告终,不过相较于上一次坚持的要久一些。歇上一歇。白猿消失,梁渠喘上两口粗气,颇为满意,对躲避大范围伤害又多出几分心得。“三王子有造梦之能,对练一次,长老就能梦境中对练了吧?”龙娥英疑问。“我怕控制不住。”梁渠坦言,“梦境只能苦修,和别人对练就算了,和你对练,我怕不小心陷进去。”小蜃龙的梦堪称“无所不能”,触感与现世一般无二,想要什么就来什么,可梁渠从不拿来做其它事,全用来苦修武学,就是担心自己有一天会陷入其中。有些东西不能去用,一用便有依赖性,甚至会忽视了现实里的人。人心必有恶念。梁渠有时候甚至会对龙瑶、龙璃闪过杂念,他不以此为耻,毕竟他很年轻,有一闪而过的念头很正常,但也不会以此为荣。“为什么和我对练就容易陷?”梁渠眯眼:“故意的是吧!”“长老平时做梦有没有想过?”“心如止水!”龙娥英眨眨眼,拉住衣角。“有有有,行了吧!”梁渠败下阵来,不给继续询问机会,拦腰抱住娥英,【水行】到【涡流水道】前,去往海渊宫。秋天将至。不能有丝毫放松大意。……青州。院落层层铺排,白墙高筑,飞挑的屋檐遮蔽了大半阳光,照不透里屋的晦暗。简天远疲惫地躺坐在藤椅上,眉头紧皱。不知多久,他眉头一松,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起身,漱了漱口,擦拭嘴角,便要给简天远宽衣。“真是枯朽了。”不知想到什么,简天远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老祖。”解开衣带的丫头忽然抬头,“先前忘了同您说,来时孝先大人和向明大人让您去竹林苑一趟。”“竹林苑,做什么?”“奴儿不知,大抵和中义大人有关吧,上半年中义大人来信说他寻到了宗师契机,九月会回家一趟,眼下八月末,兴许是这件事。”“我的好孙儿啊?”简天远听到名字顿时眉开眼笑,“整个简家,只有中义最孝顺,舍得花大价钱送寿宝,小时候我没白疼他,知道了,先下去吧。”“是。”丫头转身告退。简天远盯了一阵,待其出门之际忽然将人叫住。“八月莲子熟,回家告诉你母亲,我想喝她熬的红糖莲子羹,晚些你和你母亲一块,送一盅来。”丫头顿了顿,欠身行礼。“是,老祖。”(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七章 今日之劫 茭白蒸腊鸡腿,些许青豆洒落其中,汪汪的菜籽油金黄油亮。乌龙一只爪子踏住傻鸡,蹲坐于地,吐着舌头扫动尾巴,掀起阵阵微风。众人大快朵颐。梁渠筷子夹起茭白,眸光闪烁,不自觉地抬头望外,浓密的树荫间,颗颗红枣挂满枝头。有了需要攀登的目标,埋头苦干,时间的流逝自难引人注意,唯有闲暇吃饭,偶然见到应季的时蔬方能回忆一二。九月了。简中义的事暂告一段落,相比平阳到帝都的奔波,事关大雪山,又要以死替还,青州简家上下打点奔波,新任平阳知府,各方势力牵扯才是真正浪费时间的大头,绝非去了帝都,几天内就能拿出章程来的。与此同时,按海坊主预估,八爪王转生的日子越来越近。“最后提升一波!”梁渠吞下茭白,收敛思绪,麻利扒净碗里白饭。静室。两靛蓝蒲团相邻。龙娥英盘膝护法,梁渠闭目,沟通泽鼎。水潮拍鼎,造化长气摇曳,一抹翠绿精光挂上“枝头”。【经日之隔,四季之往,可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凝结造化之种。】【水泽精华:十万五】哗啦!一粒翠种坠落枝头,落入鼎底,溅出少数沫花。【水泽精华:十万二】【造化之种:四】造化之种!梁渠给了海坊主三颗,余下一颗,此后历经冬、春、再加今天算结束的夏季,现在手上拢共有四颗。这四颗他不打算给海坊主,而是留给自己使用。【造化之种:可用以蕴养神通、神通种子,消耗……】强化神通【水行千里】!面对八爪王,海中妖王,以梁渠目前的本领,迭防御根本没用,迭出来无非一层纸,两层纸的区别。得迭闪避!此外,九月入秋,不止造化之种多出一颗,泽鼎内的水泽精华也额外多出三万五。今年内大小事务完毕,已经没有其他额外精华收入,但除开彭泽老乌龟,蛤蟆大王不失为另一个透支对象!七月、八月天太热,停工歇有一阵,只晚上零星动工,大河狸的新船模预计九月末完工。两月一艘拼装船模。按此进度,梁渠拢共透支三次,分别为九、十一和明年一月的六个份额,换来三条金锣宝鱼,三条天青鱼。金锣鱼和天青鱼个头全不大,从水泽精华的角度考量,属于质量偏差的一类,却是少有能增强神魄的宝鱼,对减轻神通负担有帮助。代价不大。有阿肥的沟通,蛤蟆大王比老乌龟好说话得多,只需赊欠的三次再送船来的同时,附赠一个类似“六子联方”的小玩意充当利息。“呼!”“先强化神通!”泽鼎内,造化之种没入泽灵。一股水韵光波自白猿体内扩散。梁渠可以十分清晰地感觉到,化作本能的【水行千里】好似汲取到了养分的树苗,跃跃欲试地抽生出枝叶。“可以把握成长方向么?”默默体会,梁渠隐隐觉得自己能把握住增益的方向。或极限距离、或使用消耗、或对空间尺度的把握。千里之巨没有必要,哪怕百里,有海坊主拉扯,八爪王也追赶不上,不会有太多余力,故而全往消耗上砸!一连四颗。提升感尤为明显,虽不是递进式,越往后越难降,但似乎下降了两到三成的消耗,长距离的尺度上,直接增添出一次额外使用机会,短距离两到三次?体会完全。再十万水泽精华,统统砸入融合度。泽鼎蓝泽暴跌。【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7.5%↑)】烛火幽幽。龙娥英添上灯油,换上新的熏香。见梁渠认真修行,也不运功,托住脸腮,如水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一根一根地数睫毛。【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8%)】【水王猿融合度上涨,得天地钟灵,河流眷顾+0.1121】【河流眷顾度:10.6129】内视己身。天龙六层,已建立有两层整,大龙骨架填充出许多血肉。……海渊宫。八爪王不停地翻动触足,拨动算筹卜卦,类似行为不知进行有多少次。延迟吞吃?不行。眼下只是小凶,危败而未至死灭之象,再往后拖延,不消两年,直接跨跃到“凶”,后面十数年更为“大凶”,有灭亡之险。灭亡海坊主?大凶!放弃海坊主,改吞海韵?凶!全不吞?大凶!算来算去。八爪王惊讶发现,劣中择优,它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这一条路!“是谁,鲛人王?他看出了什么?”八爪王阴晴不定,实在猜不透自己让谁盯上。八爪、鲛人,两族合作数百年,共同将海商发扬壮大,关系紧密,莫非真是前两次有了疏漏,让鲛人王觉察端倪?又或者其它妖王?改吞海韵,海韵远不及海坊主滋补,自己实力定会大幅下降,不比初入妖王者强多少,加之不善战斗,甚至有垫底可能,此时暴起出手?全不吞,自然寿尽?为何放弃了吞吃,给海坊主一条活路也会大凶?八爪王难以理解,莫非海坊主攀上了“高枝”?寻到了外援?可外援会为了一个海族商人,来对抗一位“不死不灭”的妖王?万一脱手,后患无穷。亦或海坊主天赋太高,日后会晋升武圣报仇?八爪王从族群中精挑细选妻子不假,海坊主不仅美丽动鱼,天赋上确有妖王之姿,可即便顺利,也得是好几十年后的事。凝视面前算筹。八爪王沉默良久。“转生修行伊始,便有今日之劫么……”……藻林。啪啪啪!肥鲶鱼甩动两根长须,有节奏地拍打蛙背。老蛤蟆躺进无足蛙新筑的蛤蟆洞里,两只蛙腿蹬直,一口一条小黄鱼,惬意地享受按摩,忽地精神一动,仰起蛙头。不消片刻。阴影蔓延,一头体型极为庞大,比海坊主更大数圈的褐色八爪从海渊宫内游出,凡于坊市者,无不匍匐。“快快快!”老蛤蟆精神大振,挥动蛙蹼,猛拍肥鲶鱼脑袋。“让梁卿快来!”(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八章 万全 “要出来了?”梁渠眼前一亮,快速翻身穿戴整齐,带上丹药牙套,备好单独的小木箱,再拉上龙娥英的手跳入池塘。栖息家中的“不能动”甩尾跟上。为这一天他准备有大半年,从冬天候到秋天,从帝都赶到平阳,紧张不假,毕竟直面妖王,可事到临头根本不会有什么慌乱,从肥鲶鱼告知,到成功抵达,中间只用了不到半炷香。白流溃散。两人一鳄落足藻林。“蛙公!情况如何?”“有宝贝!”老蛤蟆目光锁定远方,爪蹼牢牢地抓住黄皮袋。它的黄皮袋饥渴已久!整整大半年,有一小半的时间驻扎在海渊宫前的藻林里,不知错过了多少财富,它要狠狠的补偿回来!梁渠顺着目光看去。空空如也。片刻。“跟上!”老蛤蟆踢动蛙蹼,呼啦一声往北跳蹿出去。梁渠牵住龙娥英的手,肥鲶鱼和不能动双双跟随。不知游出多远,海渊宫逐渐消失于视线之中,周遭环境愈发冷清。“转生地点么?”梁渠心想。海渊宫鱼太多,纵使地宫隐秘,稍有不慎亦会被发现转生秘密,八爪王肯定会去一个无鱼区。结果老蛤蟆游到一半,突然愣在原地,惊疑不定。“蛙公?”“回去!”老蛤蟆发觉什么,调转方向往回赶。于是乎。众人像被遛了一圈,傻乎乎地回到了海渊宫,岂料等上一阵,老蛤蟆重往西跑,接着再返回海渊宫,酝酿少许,又回到最开始的北方。“错不了,就是这里!”反复多次,老蛤蟆落到一片岩石地中,自信十足。“不容小觑啊。”梁渠头一回见到有鱼能遛老蛤蟆的,大开眼界。龙君两甲子内必现,可如老蛤蟆此般异种,十甲子不定能冒出一个!妖王,不同凡响。“梁卿快快准备吧,应当就这几天,不会太晚。”“蛙公放心。”梁渠打开小木箱。里头有一块玉牌,三枚小令,少许药瓶。玉牌和两枚小令全塞给龙娥英,只自己留下一枚小令。“长老?”“你跟着蛙公,大抵不会有危险,能不用则不用,但关键时刻真遇上麻烦,也顾不得什么暴露不暴露,保命要紧,朝廷的后果我会来承担。”不同于鸾颠凤倒丹,越王一击无疑会暴露朝廷武圣的参与。万一八爪王没死,整个事件会走向非常糟糕的境地,他让夺职、剥爵都算轻的,故而只能用作保险的保险。好在有老蛤蟆陪同,出事概率非常小。“妖王……”“你拿了我安心,才好集中精神。”“我会用好的!”龙娥英收下玉牌,干脆利落。梁渠再打开药瓶,一粒一粒地填塞入牙套。灵感丹,回灵丹。大半是恢复精神力的丹药。这两种丹药比较昂贵,除开宗师,没多少人用,甚至属于宗师用药里比较低级的,一枚仍要三千两不止,六枚,只大半个牙套的量,花了梁渠整整小两万,效果绝佳。即将面临的战斗对体力要求不高,反而对精神要求不低。余下的则是三颗疗伤丹,价值八千多,部分帮忙填饱肚子的气血丹,帮忙收敛气息的磐石丹,确保不会被提前发现。多亏娥英给的十二万,要不然他真买不起。准备完全,耐心等待。肥鲶鱼吐出黑雾,同化周遭环境,地下数十米之下,挖出一个足以容身的大洞来,所有人躲藏其中,其后长须抹动,覆盖完全,只露出一个通向小孔的窄道来观察外界环境。以它【挥毫泼墨】的天赋,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出端倪。“鲶鱼特性吗?”梁渠此前从来没想过为什么阿肥会有土木圣体,仔细回想,好似许多鲶鱼喜欢藏身于淤泥之下?五日一晃而过。【水韵】扩散,同化周遭环境,遮蔽人兽气机。不能动冬眠一般,肥鲶鱼闲得冒泡,两根长须自己打架。梁渠和龙娥英背靠背贴紧,体内的【太阳】早已变为【太阴】。【太阳】变【太阴】需要的时间较为漫长,变回来则只需要分离后的一刻钟,所以保持变化,需要时再分离是更为明智的选择。天边夕阳橙红。梁渠无比希望八爪王晚上行动。九月末出发,等候到十月初,后天便为一年内最大的满月,子夜时分的加持,甚至比日中还高!“梁卿!”“现在?”事与愿违,梁渠皱眉。傍晚可不是一个好时候,日月交替,日中和子夜的加持几乎没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塞入牙套。头顶阴影兀然覆盖,堵住了众人窥探外界的孔洞,整个天空一下子陷入黑暗,仿佛太阳直直地坠入海面。巨大。和蛤蟆大王一样的巨大!不,八足张开,覆盖的面积视觉上比蛙王更为夸张!几乎是海坊主的两倍之多!人立足于前,甚至没有它的眼珠大!八爪族,雌性比雄性要强壮,但性别产生的少许差异,显然弥补不了境界的差距!待得阴影退散,竭力控水,使用【水韵】收敛众人众兽波动的梁渠终于窥探到八爪王的真容。丑!海坊主通体蔚蓝半透明,表面光滑到能映出人脸,像一团洁净无暇的蓝果冻,要有普通小兽版,作为宠物都能卖出一个不错的价钱。八爪王则为不透明的褐色,仿佛长满老人斑,表面更有皱纹一样的褶皱纹路,属于平常能见到的普通章鱼,只能作为铁板烧的食材,没有特殊宝植处理多半还不好吃。最关键的,名义上为八爪王,实际只有七足!“海韵身上吗?”游蹿而来的八爪王渐行渐远,化作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凭此体型,双方至少相距小一百里。梁渠亮起金目。乱石滩内,八爪王并拢触足,化作一个大钻头,钻入地下,完全没入之前,触足甩动,将洞口遮掩。“什么时候?”梁渠大惊。他有检查过周围环境,根本没有发现异常,眼下来看,海坊主就在那片地底?八爪王何时搬运过来的?眼见八爪王消失,担心它偷偷溜走。“我去了!”“小心。”“安心。”融合泽灵,梁渠水中存在感极低,亲自动身,比控制小鱼去更为隐蔽。推开石块。悄悄潜行至八爪王消失之处。梁渠顺应缝隙钻入地洞,一路往里。(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九章 你来我往 噗噜噜。贴附岩石上的气泡脱离岩壁,幽幽上浮,漆黑无底的地下洞穴映入眼帘,死寂沉沉。八爪王体型之巨大,骇人听闻,寻常人光直面便能生出恐惧,偏它钻出来的通道却异常之小,直径仅有数丈。“到底是章鱼。”梁渠静滞洞口,没有冒然潜入。让“不能动”筹备【神木烙印】,蓄而不发。唰!白流包裹。顷刻之间,白猿乍现!改换好“门庭”,继续往里。百里外,老蛤蟆闭上蛙目,高昂蛙头,神神叨叨,直至某个刹那,猛拽肥鲶鱼左边长须。深入探索的白猿贴紧岩壁,藏入黑暗,竭力收敛气机。夕阳西斜。洞口石缝残存的阳光渐散,前路后路尽皆晦暗,令人踌躇。整整半刻钟。老蛤蟆拽动右边长须。白猿长毛上浮。“好激烈的交锋!”梁渠暗忖。老蛤蟆和八爪王,一个趋吉避祸,一个占卜卦算,一个靠本能,一个靠技能,简直斗了个你来我往,旗鼓相当,尚未正面碰上,已经刀光剑影四起,暗潮涌动。再者……梁渠沟通泽鼎内的造化长气沉思。再半刻,【太阴】便会重转为【太阳】,约莫两刻钟,转完再稳颇耗时间,要不要利用【水行千里】回去续时?可一去一回,必定消耗精神……傍晚时分,十月满月,故意用夜晚来打消耗?尽在八爪王的占卜中么?“算了,全交给蛙公。”意识到八爪王的可怕,梁渠放弃思考,把指挥权完全让渡,交给百里外的老蛤蟆。肥鲶鱼充当信息中转站,老蛤蟆蹲坐它脑门上,两爪各拽一根,左停右行齐拉退,远程遥控指挥。一刻钟满。【太阴】渐变为【太阳】。“无用功啊。”满月时分增益数成的计划破灭。比起八爪王,梁渠的道行终究浅了些,做出的万全准备上来就被废掉一项。仅仅数里的漆黑甬道,白猿沉了整整半个时辰。不知拐有几个大弯,深入几个岔口,暗无天日的洞穴豁然开朗。漆黑之中是一个空穴,仿佛巨人的宫殿,放开水流感知,除开来时的路,没有其它出口,一个死胡同。传讯回去。老蛤蟆愣怔原地,暂时断线。候上一阵无回复,梁渠借助水流独自摸索。白猿状态,他对水流的控制能蔓延出数十里之远,纷乱的水流化作无数细蛇,沿空穴石缝钻入……隔开半里。有洞?老蛤蟆猛地打个哆嗦,暴锤一下肥鲶鱼的大脑门。约定之外的指令,肥鲶鱼宕机原地。“往前冲!”老蛤蟆大叫。精神链接内讯息传来,同时水流感知中捕捉到另一个巨大空间的梁渠未有丝毫迟疑,当即【水行千里】,冲刺跃入。视野未明。一块庞大岩石贴脸爆射!闪跃进洞的梁渠仿佛正好跳到了刀尖之上,不待反应便被砸中。轰!岩石碎成岩粉,爆成一团褐黄粉末,碎石飙射,粉雾中泛出淡淡血丝。剧痛袭身,梁渠根本来不及释放多少威压,纵跃逃遁!洞穴内。八爪王整个身体欺压而上,完全制服住海坊主,纵使陷入虚弱,依旧仅用三根触足,轻松压制住挣扎的海坊主,且张口吃掉了整整两根触足!断裂的蔚蓝触足未失活性,末端黏住面孔,好似挣扎求生,又让锯齿颚牙搅碎吞没。八爪王挥动腕足,按死“颠阴倒阳”后海坊主的交接腕,对跳闪而出的白猿,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外援!好本事。单单一头有水遁神通的白猿大妖,有用么?遁行神通。准备逃跑,日后报复?大凶是日后海坊主会成就武圣,来向自己报复,时机是下次吞噬时的削弱期?刚刚的虚弱感是怎么回事?褐雾散去,白猿消失不见,不知逃往何处,先前一闪而过的无力好像错觉,一切又恢复平常。八爪王心思百转,没有任何开口质问打算,大口咀嚼,事已至此,多话只会带来未知变化,任何质问皆会暴露自己的心虚,上涨敌方士气。它再伸一根触足,按住因短暂虚弱,趁机暴起的海坊主,全力炼化吞咽下去的血肉,其后自身脱离出两条,潜伏在洞穴内。偏值此刻,体内似乎被无端破开一个大洞,开闸泄洪般往外倾泻体力,其源头正是被它按住的交接腕!“采阴补阳?”又是一股无力涌上八爪王心头,它没有感到惊惧,反而生出几分安心。全部手段么?有些棘手,但……嗯?八爪王猛然发现,自己的某根腕足猛地失去了控制,软趴趴地瘫软在地。此前监视海坊主的那根?半年前收回时被动了手脚!什么办法?几乎同时,被交接腕打开的泄洪口暴增两倍!卸下两根,无力一根,作用一根,海韵留存一根,余下三根触足的八爪王竟隐隐有些制不住因采补得了喘息之机的海坊主!思绪如电。追击白猿的腕足回落一根,重新按住海坊主!然不等八爪王继续吞吃。“再冲!”老蛤蟆猛锤鱼头。伤痕累累的白猿得到传令,没有停歇,重跃入洞口,璀璨金目长枪一样直直轰入八爪王的脑海,无穷的威压盖下,伟岸的身影浮现,比先前更为强烈的虚弱感涌上心头!幽暗的地洞炬火长存,将八爪王的凶势冲刷一净。海坊主顿觉全身一轻,竟一时间反压住了八爪王!宛若苍蝇一般烦鱼的白猿让八爪王生出无尽恼怒。洞穴内,此前脱离出去的触足犹如一根长鞭,呼啸而下!嗡!微风扩散。【幽海囚笼】困住触足,触足进入了慢动作,可白猿依旧是像先前一样跳到了刀尖上,后背与触足阖然相撞,肉体受伤的伤害不大,却有一股强烈的杀意冲入身体,肆意破坏!一口鲜血喷出。唰!白猿再度闪跃消失。无穷威压溃散,虚弱之感再度脱离,此时的八爪王彻底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生出强烈的危机感。白猿每每跳出,自己的一身实力莫名其妙受到压制,几乎有种回到了大妖时的虚弱感,被采阴补阳的无力更是暴增,只此一项,比海坊主做出的种种准备全要棘手!“白猿是大患!”明白关窍,洞穴内的触足扭转,显化作一头八爪鱼,触足挥动,撕裂水流,刹那间破空而出!水底。梁渠浑身剧痛,牙套里几颗疗伤丹药全部吞咽下肚,只能勉强压下苦楚。不等喘息。嘭!碎石刺入皮肉。一头褐色八爪鱼破开漫天碎岩,冲出洞穴!(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章躲不掉 碎石炸裂,嵌入流血伤口。望见白猿的瞬间,触足显化的八爪鱼合拢八足,化作一道流光。梁渠瞳孔骤缩。轰!水流如布帛般被撕开。八爪鱼炸出大片烟尘,方圆数十里大地震荡。梁渠闪跃出数里,大口喘息,其后便见八爪鱼俯冲。地下海坊主和八爪王争斗。地上一猿一鱼水中追逐。好猛的触足!好怪的白猿!梁渠脑袋昏昏沉沉,舌头舔开牙套机关,吞下两粒丹药逃窜。仅仅八爪王身上脱下一只触足显化的八爪鱼,几乎有将大妖一击必杀之能,偏他不敢把距离拉太远,生怕八爪鱼放弃追逐。且不知为何,【神威】似乎对这脱离出来的触足影响不大,本体没有完全炼化的缘故?无论触足融合回八爪王体内,亦或逃窜再生,苟延残喘,皆是一桩麻烦事。得趁机断它一足!奋力追击的八爪鱼同样心惊。两门神通,一个逃遁,一个困禁,一个攻击手段没有,竟然有大妖比它还惜命?如此惜命,为何会来帮海坊主?此外,身负神通造化,其余方面却不如真正大妖……布帛撕裂再响。声音出现之前,梁渠再度闪烁,咽下一枚回灵丹。好快!水流狂舞,无尽白流膨胀扩散,炸出一片真空,顷刻间又倒卷回流。狂暴的吸力将长毛拽住。梁渠纵跃而出,回望直径数里的深坑,心惊肉跳,单这一下,能把小半个义兴镇给炸掉,换作本体还得了?甚至他能感觉到,八爪鱼的预判非常之强,每回落点不是追着打,而是“提前打”,若非【水行千里】,根本没法躲!天人合一?梁渠瞳孔战栗,拼命冷静,控制水流扰动周遭环境,手中汲取了五十精华的【水龙枪】大肆挥洒,往前投掷。白枪激射而出,逐渐化为白龙,其后绕行袭向八爪。轰!轰轰轰!大地坑洞接连浮现。八爪初始忌惮,直至擦到一条白龙,蹭下了少许肉皮,惊觉此招看似厉害,实则威力不过尔尔,不再刻意躲避,能躲则躲,不能躲硬顶冲刺。追逐之间,百里一晃而过。双方距离越拉越近,八爪鱼越追越怒,眼见短时间内拿不住,变化身形,直似要变作一条长鱼。老蛤蟆瞪大蛙眼,孔洞中窥探。怎么进去一个梁卿,出来一头白猿?肥鲶鱼伸动长须。老蛤蟆大惊:“梁卿变的?”妖怎么能变人,不对,人怎么能变妖?现实来不及它多想,梁渠已然蹿至头顶上方。老蛤蟆猛拽长须。咔咔咔!月光垂落,一道青光和一道白光同时闪过。青光没入梁渠体内,白光闪过,无尽寒霜蔓延,方圆数里霎时之间冻为冰域!然而八爪鱼腕足一合,飞蹿而出,绕开刺击而出的冰柱,停止变化,猛击地面。大片岩石碎裂,峡谷横生。一个巨大的空洞暴露,然而却什么也没有。不在?“冻它,呱!”嘭!冰锥自后方迅猛刺出,扎入八爪鱼体内。前后贯穿,冰锥轰然爆裂,化作冰蒺藜,无数尖锥刺体而出,其后又于新的尖锥上不断衍生结晶,密密麻麻的尖刺几乎填满缝隙。龙娥英没有欣喜,神情严肃。八爪鱼的血肉仿佛有自我意志,蠕动分散,不断地从残存的空隙中钻出,变作一滩流体,飞速愈合,根本没有受到太大伤害!“梁卿!”哗!又一阵微风拂面。水行千里。幽海囚笼!试图从中分裂逃脱的八爪鱼“冻结”其中,可即便如此,它依旧能缓慢移动,甚至比子夜的娥英更为快速。“再冻它!”老蛤蟆挥舞爪蹼。寒霜二度蔓延,冻结住拼命挣扎蠕动的八爪鱼。一波冻住不够,接连数道白光闪过,不断紧实、压缩。寒霜覆盖,冰晶蔓延。光立到旁边众兽就直哆嗦。双重打击,【幽海囚笼】内的触足彻底不动。梁渠心中一松,两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幸得【神木烙印】和造化长气波光闪过,如干旱中的一缕清泉,勉强支撑。妈蛋。准备大半年,又陷入了虚弱状态。两个宗师加蛙公指挥,搞不定你一条小小触足?不死不灭又如何,灌入水泥一样能沉塘!喘上两口粗气,现实不允许梁渠休息,海坊主尚和八爪王于地下争斗。让龙娥英冻住脱离出来的腕足,梁渠忍住头痛,把握住空间方位,重新蹿入地底。哗!金目轰入脑海。狠狠咬下一口头颅的八爪王再度软趴,几乎提不上气力。这一次脑海中的神威尤盛!失去了一半触足,连头颅都让啃食近三分之一的海坊主奋力反扑。“这到底是什么水兽?”八爪王又惊又惧,它实在不敢相信,一头大妖算起来都勉强的白猿,竟然仅凭威压就让它手脚无力!一条触足制不住白猿,分出两条制不住海坊主。莫名其妙的威压,来去无踪,只困不杀的两门神通。世上怎有如此克制它的水兽?真正凶的源头其实是它?电光火石,八爪王按住海坊主的同时,延展腕足攻击梁渠。可梁渠反复横跳,一会跳入洞内,一会消失无踪。百里外。老蛤蟆集中精神,两爪闪出残影,快速拽动左右长须,梁渠更是直接将目光盯住海坊主,以免受到八爪王攻击干扰,影响跳闪判断。虚弱感海潮般一阵一阵,这种一惊一乍,甚至比一直虚弱更为碍事!偏偏海坊主不受影响。到底怎么回事?毒药?自己只吃了海坊主,真有毒性,不该单自己。等等。八爪王猛然想到自己体内的交接腕!好躲了很多!一击即退。梁渠全神贯注,脑浆子快给榨了出来,自地洞内进进出出。他的状态不断下降,更有妖王杀意于体内沸腾,然而八爪王状态下降的更快,挥出的触足不再果断,充满犹豫和软弱!八爪王啃食了海坊主繁多,海坊主也采补了八爪王不少!三颗鸾颠凤倒丹。造化大药为君,大药为臣佐!极致的采阴补阳,疯狂的此消彼长,妖王也吃不消!八爪王的心渐乱如麻。局势不断地脱离掌控。不。从被找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脱离了!投降?没机会。从占卜为“小凶”的那一刻开始,双方就没有投降的余地。它太强了。妖王的境界不含丝毫水分,从敌对的那一刻起,再没有半分信任基础。命。躲不掉么?海坊主忍住剧痛,从战斗开始,她就已经没办法再去关心外界情况,头颅让啃掉小半,更是昏沉。所有的思绪都搅成一团浆糊,所有的行为都变作本能,所有的念头都融汇成一个。活下去!海坊主的信念坚定如一,八爪王的思绪反如抽生的枝丫,不断分散,它想转机,想办法,想出路。漆黑幽暗的洞穴内,巨兽搏杀,无数巨石坠落,天摇地动。从始至终,八爪王不曾道上半句。肥鲶鱼躲在不能动身后,鱼鳍抱住尾巴,紧张地左顾右盼。漫长的煎熬等待。水藻飘散,纷扬的泥沙逐渐沉地,更远的小精怪从洞穴出探出脑袋。“蛙公?”龙娥英目露关切。几个呼吸前,她还能看到白猿进进出出,如今只剩下大地深处偶有震荡。老蛤蟆蹲在肥鲶鱼的头顶上,依旧神神叨叨,摇头晃脑一阵,拍拍白肚皮。“呱,成了!”(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一章 满月 老蛤蟆钻出洞穴,弹弹后腿抖去爪趾间的土屑,拽动肥鲶鱼长须。无足蛙甩尾前行,不能动紧跟其后。地洞内。残存触足进行最后的挣扎,三颗鸾颠凤倒丹,配合八爪王的褶皱皮肤,仿佛干裂的木柴,枯槁之感油然而生。没有特殊体质,没有特殊法门,如此剧烈的采补,妖王亦会陷入濒死之境地。海坊主因性别变化导致的体型缩水正逐渐膨胀回来,大口大口地反吞八爪王的血肉,所有腕足混合到一块,挣扎甩动,状若疯魔。气势之骇人,大有敌我不分之意。梁渠不太敢靠近,也不想再动弹,靠入洞穴角落跌坐。痛。剧痛。挨了八爪王触足一下,肉身内杀意乱窜。这不是简单的破坏,而是高位对低位精神压迫,致使的血肉衰竭,自毁灭亡,与狩虎瞪死寻常人一个道理。若非梁渠化身白猿,躯体强悍,又埋有龙虎金身,抗性极高,轻轻擦到的这一下,时间一长甚至有性命之危。不仅肉身,频繁使用神通,精神上负担累累。脑子仿佛碎作一滩固液混合的老浆水,稍微动一动就疼得厉害,逻辑思维断断续续。弹尽粮绝。唰!冰霜覆盖,覆盖住整个地洞。分裂出来,试图逃窜的小八爪被冰墙挡住,冻结原地。肥鲶鱼甩动长须,抹平洞口,龙娥英落足白猿身侧,轻轻抚头,予以慰藉。“梁卿,能再动一动不?”老蛤蟆落到白猿身前。梁渠愣了一下:“还没完?!”老蛤蟆背上双蹼:“有个小麻烦,不清楚什么东西,位置在咱们之前去过的西面,有些膈应本蛙,唔,不算太膈应?”西面?梁渠张开大口,目露呆傻,长久的未响应。半晌。“走,去一趟!”地面爬起。白猿左肩坐着龙娥英,右肩坐着老蛤蟆。体力尚算充裕,唯独脑子疲倦到无法辨别路径,做出分析,全靠老蛤蟆揪住后颈毛,调整朝向,他只管往前冲。“停!”老蛤蟆猛揪白毛,拉停白猿。“就在附近。”“一条八爪鱼?”无数细蛇水流游蹿。梁渠感知弥漫,轻松寻到地下栖息不动的八爪,顾不得思索来路。“娥英!”不用太多阐述,一个眼神沟通一切。和刚才一样,先困再冻……他努力榨出最后一点脑浆子。“找到了便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吧。”龙娥英抚摸梁渠脑袋。“太危险……”“时间到了。”时间到了?梁渠思维僵硬,转了几圈,抬头望天。明月高悬,银光穿透水波,晕开粼粼微光。是了。子夜了。“交给梁夫人了……”哗!白猿阖倒而下,被龙娥英接住。白流溃散,梁渠身影浮现,靠进怀里呼呼大睡。轻轻放平。“劳烦蛙长老。”“去吧去吧。”亲眼见到白猿变人。老蛤蟆惊疑不定,挥挥爪蹼,上前戳戳弄弄。人怎么能变妖呢?洞穴内,趴伏的八爪鱼藏身于黑暗之中,静静等待时间流逝。投石见涟漪,风起掀波澜。它是一个引子。扰动天机,引导凶灾。眼下没有任何变化,证明凶灾并没有被影响,依旧落在了本体身上。倘若天明前未有本体消息,它便独自逃窜,过完剩下二十年……轰!一根巨大冰柱穿透岩层,贯穿敛息思索的八爪鱼。无数冰晶分裂再生,犹如一把把丛生尖刃刺入体内。八爪鱼试图分裂血肉逃窜,却根本跟不上冰晶的分裂速度。引导成功了?彻底冰封之前,八爪鱼眼珠转动,只望得月下一抹倩影,及倩影身后的满月。今天的月亮……真凉。咔咔!冰渣碎裂,寒霜覆盖上眼球,灵光溃散。……“唔。”脑袋依旧昏昏沉沉,但比起睡之前好了太多,梁渠睁开双眼,被洞口刺目的阳光闪到,下意识转身,躲开光亮,熟悉的香味钻入鼻尖,手掌抚过长腿,冰凉玉腻。“睡了几天?”“五天多不到六天。”龙娥英轻轻拍动梁渠后背。“好累。”“长老太紧张了,没休息好就惊醒了,再睡会吧。”“成功了么,跟我讲讲。”“长老晕倒前发现的八爪鱼,大抵是海韵身上的触足显化,八爪王没有把触足留在她身上,带出来作幌子,蛙公也让骗了一下。我把它冻住了,阿肥帮忙拉到了这里,坊主还在洞穴中炼化八爪王,第二天她就恢复了神志,给长老驱散了八爪王留下的杀意。”“嘿嘿。”梁渠一个没忍住,窃笑出声。龙娥英好笑:“长老怎么笑得那么……怪?”“一头妖王,居然被我们扳倒了。”“毕竟准备有大半年,朝廷也伸了援手,另有蛙公帮忙,八爪王却没有能信任的帮手,再者,颠阴倒阳之后再采阴补阳,八爪王当时算妖王已经很勉强了,后面长老压制……”“就是妖王。”“嗯,就是妖王。”龙娥英抚头,“可惜不能说,无人知晓长老壮举。”梁渠想再眯一阵,但窃喜一生,根本无心睡眠。“海坊主有说什么时候出关吗?”“她说尽量两个月内,但长老醒了可以先去找她。”“走!”梁渠翻身跳起,猛地动作,脑子依旧有些疼,好在不妨碍正常思考。走出洞口。上百头江豚环绕,巡逻守卫。拳头挥动巨钳问好。坐上肥鲶鱼,来到八爪王转生的洞口,老蛤蟆见到梁渠大喜。“梁卿!快快快,咱们去问那大妖要好处!八爪王的腕足都让她吃光了!”“蛙公放心!包在我身上,海商家大业大,没有妖王腕足,一定能有别的东西补!”海坊主接手海商,肯定要反吞八爪王,晋升武圣才行,否则压不住手下和客人,朝廷的债根本还不起,而海商不缺宝物,没有腕足,用等价的东西交换一样可行。两人一蛙一路下潜钻入洞穴。偌大的空穴内早早没有了八爪王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大出整整数倍的海坊主!海坊主脑袋上的伤口没好完全,半透明的身体里,隐隐能看见一些八爪王的褐色血肉,生机未绝。另外……梁渠目光拐向一侧,角落有一个巨大的结霜冰块,透过冰霜,能模糊望见里头冻着的正是一头褐色腕足和一头小章鱼。“小水!”海坊主挥动触足打招呼,许是压制八爪王血肉的缘故,显得疲惫而无力,觉察梁渠视线。“八爪王的腕足,给小水留的。”(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二章 吃啥补啥 给我留的?梁渠跑到冰块面前,擦掉表面冰霜,贴脸上去,腕足不算完整,只有一大半,应当海坊主咬了一口,他回头看龙娥英:“是不是咱们后来抓到的那条?”龙娥英颔首。“是交接腕哦。”海坊主的柔声中带一丝疲惫和虚弱,“八爪王大抵占卜出什么,想用交接腕的唯一性进行误导,把它分离出去,正好小水抓回来,留给小水。”嘶!交接腕!章鱼鞭?梁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总觉得吃这玩意怪怪的。“小水莫觉尴尬,大补之物。”“补什么?”“按人族说法,以形补形?虽不太对,但八爪精怪的交接腕确有非凡作用,海中妖兽高价寻求。好些八爪会自行切下,贩卖再生,往复不止,几回去平阳府,携带的交接腕干总能高价卖掉,正好小水……”海坊主目光自梁渠和娥英之间转动。“咳咳。”梁渠难得脸红,主动转移话题,“我吃了会不会影响坊主大人晋升?”海坊主不晋升武圣,掌控不住海商,那绝对因小失大。“大半条触足,不会,只是小水吃的时候要多加小心。”“为何?”“我八爪族同它族不同,一爪一脑,腕足里残存的八爪王意志不小,更有血肉神通,食用太多有压不住的风险,哪怕是我也炼化的很困难,小水尽量一份一份吃,消化彻底再用下一份。”梁渠牢记在心。挨了八爪王腕足一鞭,知晓妖王意志厉害。八爪王血肉活性之强,不用担心水泽精华流失。慢慢吃就慢慢吃,再者除去直接吃,他可以炼丹。能制住八爪王腕足的炼丹师,本身恐怕就得是臻象宗师,加上臣佐使等辅药……要等大功下来么?“我呢我呢?”从旁观望许久,老蛤蟆按捺不住,挥舞黄皮袋,上蹦下跳,“真正干掉妖王的分明是本蛙!本蛙该要十倍这条腕足的好处!”“蛙长老放心。”海坊主强提精神回答,“朝廷、蛙长老、小水、小水夫人,我会报答你们的,腕足只是一部分,等我掌控海商队伍,八爪族宝库任由蛙长老挑选。”“快快领我去!”“暂时不行……”“暂时不行,那什么时候行?”老蛤蟆不满。“明年入秋前。”“多久?”老蛤蟆惊叫。海坊主面露歉意:“八爪王的血肉不好炼化,掌控海商非一日之功,鲛人王需要沟通,更要向鲸皇告知,鲸皇好云游,每年唯有夏季时分必定位于鲸皇宫中,海商每年上供多为此时前去。”一桩桩一件件,全是按流程走的大事,皆以月计。老蛤蟆勉强接受,张开爪蹼:“我要算利息!半年期,一成利!”“蛙公。”梁渠扶额。两边皆是朋友,老蛤蟆的天赋此时反倒让他为难。“无事的小水,理应如此。”海坊主拍拍梁渠脑袋安慰,她觉得老蛤蟆的行为颇为有趣。此事完毕,不从流动的货品里抽宝物,八爪族的宝库,高端宝物恐怕会彻底清空,甚至朝廷鸾颠凤倒丹的部分回报要赊欠几年,陆陆续续的偿还。然能活下来,所有宝物皆为过眼烟云。八爪王贪生。何人不怕死?自从知晓八爪王的秘密,海坊主从未有一刻如眼下这般轻松,这般海阔天空。若非要压制体内血肉意志,太过疲惫无力,她实在想卷住小水,好好亲昵。莫说抗压的海坊主,梁渠准备有大半年,他也轻松,像考过了一门重要的考试。洞穴幽深,唯独冰块内的八爪王受伤。老蛤蟆得了利息,心满意足地洞穴里溜达。梁渠继续问:“坊主大人,争斗前我看八爪王只有七条触足,眼下一条用来作引,海韵身上岂不是没有?”“多半如此,它为保万全,临时收回了全部触足。”“海韵大人知不知晓八爪王的转生秘密?”“我有暗示,她心中清不清楚,我亦不知。”为免节外生枝,海韵暂时不能联系了。“小八爪是……”梁渠指向腕足旁的小八爪,冻在里面,只有他头那么大。“八爪王。”“八爪王!?”老蛤蟆唰地跳将过来,四肢爪蹼吸附住冰面,白肚皮贴上去,挤出一个圆圆的水印。海坊主解释:“八爪王分离出来的主意志,它想趁乱逃走,可惜个头太小,实力不比寻常妖兽强,被小水夫人的冰结界困住了,正好剥离掉大半血肉意识,否则我炼化会更难。”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死不灭,有点东西。梁渠盯住冰块里小八爪。有占卜之能,八爪王其实是个不错的统御对象。老蛤蟆的趋吉避祸可没办法预测长线。奈何,莫说妖王意志,仅凭大妖就能给他灌成阿巴阿巴的傻子。商定好战利品分配。众人不再打扰海坊主,让她全力炼化,早日妖王。龙娥英切分出整个交接腕足,同时反复冰冻,加固小八爪王。“快快快,尝尝妖王的肉!”把腕足搬出地洞,梁渠跑到海渊宫,接续上涡流水道,于链接中召唤大厨獭獭开,让它带上厨具汇合。睡满四天没吃饭,他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地要尝上一尝妖王血肉。“切多少?”“从后面切,那么厚的先试试。”梁渠比出一个指节宽度。龙娥英挥手接下一个冰坨坨,像一块超大厚切牛排,适才解冻,血肉便有蠕动迹象。梁渠赶紧让娥英重新冻住。呼啦啦。水流扰动,牵动水藻。獭獭开一家背上大包小包,排成长队钻出水道,梁渠控水让它们浮出水面,紧锣密鼓地开始烹饪。千锤百炼的做鱼厨艺不消多说。刺啦!葱姜蒜爆香,铁锅快速翻炒蠕动血肉,香气浓郁,大火收汁。“真硬啊!”梁渠龇牙咧嘴,用力拉扯,像是普通人啃到一块轮胎橡胶,好不容易咽下小块。【水泽精华+8】老蛤蟆、肥鲶鱼等兽全吃得异常艰难,改嚼为吞。不行。没有宝材化解肉质,妖王的肉根本咬不动,还半生不熟的。偏宝材价值不菲,且从理论行程时间而言,他得十一月才能回到平阳。“先放着吧。”梁渠暂时放弃。反正有龙娥英,多久不用担心会坏。“现在做什么?”“给海坊主护法,修行,等到十一月,上岸领功!”(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三章 对外不宣 “翻个跟头!”乱石滩,夹缝中水藻生长,海星甩动五肢,自由捕捉浮藻。梁渠燃起金目。扁平的小黄鱼甩动两侧鱼鳍,奋力一跃,凭白来了个后空翻。奈何空翻行为并不符合小黄鱼的生理特征,翻到半空,受水流干扰,卷到一旁,枫叶般飘飘晃晃,贴紧石面。龙娥英失笑。梁渠趁热打铁,让小黄鱼再翻一个。所谓护道,即不让其它妖兽跑来打扰海坊主闭关,让她安心晋升。八爪王的转生位置十分偏僻,莫说妖兽,小鱼三两只。闲来无事,梁渠领上龙娥英,围绕地洞周围搜罗奇怪的水生物种,见到有趣好看的小鱼、小虾便【强御】一波,让它表演后空翻。龙娥英也百看不厌。后空翻,前空翻,追自己尾巴,蛇形游动,小黄鱼接连表演出各般动作,波光渐橙。梁渠抬头。夕阳斜坠,参差光柱投下,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喂上半条小鱼弥补消耗,他斩断连接,小黄鱼唰地甩出气泡,逃窜入岩石缝隙。“好些天了,长老不使手段,小鱼根本不亲近你。”龙娥英调侃。“胡说,怎么没有?”梁渠矢口否认,“我知道的便有一个。”“哪个?”“你啊!”龙娥英微微脸红。“嘿嘿,吃饭吃饭,不知道今天汆了多少八爪丸子,看看先。”咚咚咚!洞穴内,绵密的锤击声响成一片。肥鲶鱼两根长须卷住圆石,交替往复,使劲往冰臼里敲。冰臼里头躺着一滩烂乎乎,混杂冰晶的白肉,间或似有活性,攀上冰壁蠕动挣扎。冰臼旁有一个冰桶,全是处理好,失了活性的白肉。此做法出自大厨师长,獭獭开的建言。没有宝植瓦解肉质,可以采取物理手段,将八爪王的肉生生砸作肉泥,再用滚水汆烫作八爪鱼肉丸子,加入少许裙带菜和白蘑菇,做成鲜汤。唯一的困难是八爪鱼的血肉活性太强,会如液体般蠕动,若非娥英冰冻克制,寻常物理攻击很难奏效,砸上半天才有一小份,效率低下。故而重任全落到水兽头上。目光越过肥鲶鱼。圆头、不能动、阿威,水兽们一个没闲,拳头效率最高,最为认真,两只大钳挥地虎虎生流。每天近一半的八爪鱼丸子出自它的蟹钳。哦,不对。当属小蜃龙。两只小爪子交迭,小蜃龙躺靠在不能动的长角上,颠着二郎腿休憩,身旁清一色的“白拳头”排列,挥舞大钳,整齐划一。“开饭了开饭了!”梁渠招手。芜湖。水兽欢呼纵跃。肥鲶鱼双须一甩,第一个丢掉圆石,拳头收好冻肉,两钳各夹一桶鱼肉,横行而出。青砖垒灶台,大火舔锅底。滚滚白雾蒸腾。天气渐冷。用肥鲶鱼土木天赋搭建出的岩石小岛让滚水白雾笼罩。獭獭开抓住大铁勺,搅动锅内滚水,撒入一把青菜叶。水兽们环绕小岛,张开大嘴排成一排,等江獭投喂。【水泽精华+16】【水泽精华+15】【水泽精华+16】单个鱼丸量不多,胜在连绵不绝,喝上半个月鱼丸汤,见底的蓝潮重盖住鼎底。瞅一眼总量。【水泽精华:九千二】大战前,梁渠水泽精华剩不到两千。大战中,又投了好几十根水龙枪,全部见底。半月泡海泡出来大几百,眼下有八千多,全是吃腕足吃出来的。龙娥英嫌弃,只吃正常的鱼肉丸子,水兽们干活分了一半,消耗掉的肉量只占几十分之一!而且他们从后头开始吃,最为精华的前端没动呢!妖兽单位体积水泽精华远不及宝鱼,即便如此也够夸张的。整条服用该有一百万水泽精华?“单单靠吃进度还是太慢,每天也就摄入大几百,回到岸上,该寻机会炼个大丹……”哗啦!蛙头钻出水面,呼啦啦甩掉水渍。梁渠伸手盖住瓷碗,挡去水花。“蛙公?来碗鱼丸汤?”“不喝不喝!十一月了,该上岸了!”老蛤蟆甩动黄皮袋,出言催促。“十一月了?”梁渠默默计算,惊觉真是如此,近来护道护得他快乐不思蜀。小半个月……路程时间差不太多。“蛙公开口,自当启程!”老蛤蟆大喜:“快快快,要让他们给我升官!”“娥英……”“我会小心的。”“阿威和三王子留下来,江豚留一半,有事同它们说,没事给你解解闷。”“好。”“阿肥,别吃了!拳头、圆头,干活了!”天神令下,水兽们“囫囵吞枣”,潜水收拾东西。江獭们给水兽们捆绑锁链,肥鲶鱼等兽拽动冰块,拖入涡流水道。……明月高悬。烛火烁烁闪动。河泊所顶楼,各大宗师闻讯齐聚,目光炯炯。“幸不辱命!”梁渠发牌似地挨个呈递册页。册页里面详细讲述了白猿、海坊主、蛙公在其中的所作所为,是他回家的空隙写的。默默翻动。众人面上皆浮喜色。好小子!办的是真漂亮!事情比预想顺利得太多!长蛟过江名不虚传,此等搅风搅雨,捕上大鱼的本领,不知羡煞多少人。“处理的干净否?有无留下尾巴?”徐文烛问,“八爪王不死不灭,沾染再生,逃走部分血肉亦会有大麻烦!”说来也巧。去年护送梁渠来到平阳,恰逢海坊主送来天地长气,徐岳龙要闭关,作为父亲的徐文烛一直留到年初,结果又赶上八爪王转生之事,几封书信,朝廷索性让徐文烛和蓝继才二人暂时驻在平阳,出谋划策。“留没留血肉小子不敢保证,海坊主同八爪王交锋太过激烈,白猿不敢靠太近,事后确有不少残骸,但蛙公觉得没事,唯一让它膈应的腕足也给抓了回来。”此言一出。众人眉头皆松。河泊所的录事参军,待久了全明白怎么一回事。“海坊主吞噬八爪王,晋升妖王需多久?”“海坊主说少则两月,多则半年,皆有可能,此外她要掌控海商,期间需告知鲛人王、鲸皇,林林总总,需到明年入秋方能践行诺言。”“不长。”苏龟山抚须。武圣寿八百,帝都平阳寻常信件往来按月计,大半年,不是什么太长的时间跨度。有海商常驻,加之澜州港口。此前淮阴府数十年,不定有平阳府近几年的变化大!人人有功!唯一问题。徐文烛提醒:“到底是插手海族妖王,此事不宜大张旗鼓的宣传。”梁渠心头一跳:“那我的……”“放心,对外不说,对内功劳不会少你,等海坊主践行诺言,你小子等着领爵吧!”“多谢徐将军!”梁渠大喜,顿了顿,他又看向苏龟山,“巡抚大人,小子年末兴许要去一趟帝都。”“炼丹?”“正是!”“该去,此等大事,自当面圣。”苏龟山心情不错。他看了册页上的收获。用交接腕扰乱天机很正常,天人合一,投石见涟漪,风气掀波澜,有唯一性的交接腕“分量”更重,自然更能误导,只是没想到海坊主会把交接腕送给梁渠。妖王腕足炼丹。如此能耐的炼丹师,唯帝都和南直隶方有。“正好,先歇两天,整理整理消息,择日让你送去帝都!”(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一并送去丹坊 “三次进京,全是冬天……”河泊所内灯火通明,梁渠立足屋檐下,伸个懒腰,眺望大泽。星月冷清,寒风萧索。镇上渔夫头戴斗笠,来去匆匆,趁漫天清光出船捕鱼。立冬已至,气温渐降,十一月初尚有鱼群踪影。等至十一月末,十二月初,真正冷冬降临,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往深水区跑,出船一天不定有多少收获,且江上风大,落水染个风寒反倒得不偿失。冬天终究冷清,人人窝在家中不愿出门。南方尚且畏寒,北方更是。“也不知何时能见到积水潭的洗象壮景。”八爪王事毕,好处全落碗里。梁渠自生平静与悠闲。闻者不如见者知之为详,见者不如居者知之为尽。人生漫长,不多去见识见识世界,总觉可惜。“回家睡觉!”梁宅大门。“哈哈哈……”乌龙跃出庭院,摇甩尾巴哈气蹭腿。掏掏怀里钥匙,梁渠本打算开门,转念一想又觉开门关门麻烦,索性绕到宅院后头,跳墙进屋,岂料未等动身,旁边马厩里先碰到一个“鬼祟”身影。乌龙安安静静蹲坐,【树兵】扎根不动。梁渠喊破人影身份。“兴来!”人影一惊,半趴上墙头的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东家?”梁渠抬头指天:“大半夜的,有门不走,翻什么墙?偷偷去见情人?”范兴来脸一红。“呦,真是?”梁渠眉头微挑,稍作思索,“陈秀?”陈秀,灶房张大娘的女儿,月银九钱二分,接近一两。平日灶房打打下手,哪缺人,哪帮衬,什么都干。范兴来挠挠后脑勺,面露尴尬。“可以啊,什么时候?”梁渠打开侧门,坐在门槛上拍拍石阶。范兴来跟着坐到台阶上:“九月末?就记得螃蟹刚上市的时候……”“刚去见她做什么?”“说送我荷包……”两人一狗沐浴月光,蹲坐台阶闲谈。范兴来的父亲,范先发,杨府内的养马好手,范兴来算半个家生子,十二三岁时便到梁渠家里养马,兼部分打杂、喂狗、养鸡。除去逢年过节,马厩旁的小屋就是他的家。后来长了两岁,家里女眷渐多,出于避嫌,小屋从马厩的西面,挪到了马厩东面,隔开一堵围墙。一转眼十六七岁,昔日少年模样大变,成熟不少,满脸朝气,虽说世道不同,了解渠道较少,少年人对情爱之事大多懵懵懂懂,可渐壮渐高的身体本能作不得假。乌龙到了季节,一样三天两头地跑出去闻狗屁股。无师自通。两人好上也不意外。范兴来长相普普通通,今年刚开始练武,未有所成,除开一股子机灵劲,会养马,没什么特别的,但性格不差,人有股子韧性。陈秀不说多漂亮,起码五官端正,初来时肯定糙黑,但怎么说在梁宅里干了两年多的活,吃好,睡好,不累人,皮肤白皙不粗糙,放到周边乡镇里算一等一的丽质。两人门当户对,甚至不用自由发展,双方父母便会极乐意的促成。听上一阵。中间倒没什么特别的故事,或者说纯粹的感情本就不是需要什么来推动的东西。相处久了。看对眼了。“天天大半夜的去寻姑娘家,别去干什么坏事,闹出人命来,那丢人就丢大发了。”“那不可能!”范兴来梗长脖子,“我又不是浪荡子,哪有胡乱来的道理,真惹出事来,我爹怕不是打断我腿。”“讲个玩笑。”梁渠大笑,拍拍范兴来肩膀,“去了武馆,努力习武,争取当个二三关的武者,四关武师更好,真定下来,东家去给你提亲,帮你抓大雁纳采。”范兴来大喜:“东家当真?”“骗你作甚?”“东家心情好,今日随口一说,我日后当了真岂不丢人?”“瞎担心!”梁渠伸手打他后脑勺,“说到做到,行了,歇息去吧,对了,今晚的夜料喂了没?”“喂了喂了!再急不能怠了赤山大爷,我喂了夜料才出去的!”夜色朦胧。范兴来高高兴兴地回屋睡觉,梁渠望上片刻,关阖小门。陈秀和范兴来。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十一月中。龙瑶、龙璃打包好行李,船头挥手催促,拳头把切分好的八爪腕足塞入船舱,梁渠背负上河泊所公文,启程赶往帝都。十二月初。天空蓝的发紫。帝都昨晚下了一场小雪,郊外是半黄半白的黄土地。龙瑶、龙璃打扫房间,收拾被褥。梁渠向官邸报到,沐浴更衣,等待宫中传召之际,整理册页,且让拳头把八爪王的腕足全部取出,竖着切下约莫五分之二。这一部分。他打算“进贡”。八爪王的交接腕不是用大功置换出来的宝物,吃不到朝廷给治下“杰出青年”的炼丹补贴,寻炼丹师炼丹,要价不菲,对应的臣佐使的配药也价格昂贵。好比鸾颠凤倒丹,配得上造化大药的臣佐,那起码得是个大药,别的全不够格!故而梁渠欲借东风,用这小一半的腕足,置换掉其它全部成本!看似有亏,实际算上辅药价值,最次也是一换一,不赚不亏。加之腕足特性,圣皇一高兴,大概率会有赚头!讲道理。此事换别人来真不一定能行。东西不能随便送,合适与否,既看受者也看予者。换个流连花场,声名在外,亦或者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进贡此物多显猥琐、油腻,遇上不好此事的,徒惹不快,不小心传出去,更会有遭弹劾之可能。梁渠不一样。他二十出头,元阳未失,纯情小伙,同上述行为毫不沾边!哪怕送的人不喜欢,至多一笑了之!勤政殿。梁渠候立殿中,同金砖上的倒影对视,眼观鼻观心。大公公挥退左右侍从,凑到耳畔低语。圣皇面色古怪。“八爪王……交接腕?如鹿血,为催情之物?”“陛下误会,非同类之物,催性、壮阳皆伤身,用多则为毒药,而八爪大妖之物,不催性,据传有后天返先天,生长至完美之奇效,纵使臣这般人,亦可断肢重生,妖王之物,恐怕……”圣皇沉默。海商之事大功告成,再有白猿投诚大事,水中同时多出一尊结盟妖王、大妖,值得庆贺,本该说两句勉励,结果册页末尾的进贡之物,一下子把注意力给引走。“用以炼丹,最好的丹方是哪一个?”“先天纯阳丹,丹坊的赵大宗师颇有经验,恰恰好他有一炉大丹将完,月底前即可着手,不二人选。”圣皇抬眼。大公公心领神会,缓步退下,步入偏殿安排。内侍重登阶包围。梁渠瞥见人影晃动,稍稍抬头。“莫张望了。”圣皇好笑,合上册页,“去,将你那份一并送去丹坊。”妥!“多谢陛下!”(本章完) 闲谈 .la19号请假。当时担心几句话的篇幅太短,容易被忽略,所以加了三行省略号,延长篇幅。我每天的作息。下午四点半后起床,吃晚饭,洗澡,电脑前坐一阵,七点开始码字,写到十二点前,大差不差能写完一章,写不完也必须发,因为要保全勤。十二点后,吃点东西,刷刷微信小程序的垃圾游戏,一点开始,顺利可以三点半前码完,不顺利就到四点。刷刷哔站,五点左右开始精修,用户端反复看,反复读,顺利可以七点半前睡觉,不顺利到八点。着重说一下,精修,不改设定和事件,而是润色,所以先看后看,不影响剧情发展。比如783章,主角去河泊所上报。……默默浏览。所有人面上皆有喜色。“好小子!办的是真漂亮!事情比预想顺利得太多!长蛟过江名不虚传,此等搅风搅雨,捕上大鱼的本领,不知羡煞多少人。”……引号里的那段是后来加的。因为我觉得加了之后,情绪上的爽感会更充足一些。有时候会走神,或者总觉得一章有点干巴,场景转场景之间有点不顺滑,怎么润色都不对,就可能会耗到九点。十二点前一章,十二点后一章,这是一整天的内容。有压力督促,但压力不会太大,时间方面较为宽裕。能不能白天码字?可以。很难。一,晚上安静,没有事,专注度会更高,感性度会更高。二,码字有畏难情绪,十二点的全勤线和窗外凌晨四点半开始的鸟叫是两个催促信号,可以帮助克服。我的输出极限就是那么多,我的才能就只有那么多。我只是个普通一本,别人可以上九八五,一个道理。也不存在爆更了可以冲到前面去,爆更了不是这个质量。甚至可以说起点现在有不少书是爆更暴死的,短期内透支大量灵感,不知不觉写进了死胡同,积重难返。再说一下起点的全勤制度。每天四千字往上,满足条件有一千块补贴和百分之十的稿费。中间有休息额度,积分假条制,兑换假条,每个月三到四天假,也可以透支下个月的。起点作为一个公司,满了全勤是要多出钱的……公司要盈利,也要鼓励作者,从客观条件上讲,它既不会设置一个能轻松达成的要求,因为要出真金白银,也不会设置一个很难达成的要求。大概就这样一下。感谢支持。开始码字。.la,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三等伯! 金砖波光流淌,映出人脸。所谓金砖,并非真由黄金打造,而是专供宫殿等重要建筑使用的一种铺地方砖,取自南直隶内的苏州胶土,黏而不散,粉而不沙,制作工艺极其复杂,从泥土到成品,至少两年半的光景,独一无二。因其质地坚细,敲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故名金砖。此时梁渠鞋底磨蹭金砖,闲得无聊,琢磨什么时候自己家里也能铺上这样的好砖。递交上事件文书,他没有回家,而是让圣皇安排入偏殿之中等候,言明另有要事。倒能猜到什么事。约莫小一个时辰。李公公招手。花香淡淡,芳草茵茵。御花园。内侍分列两翼,梁渠落后半步,陪同圣皇散步。大肥屁股的熊蜂竭力扑棱翅膀,冲进花朵,肢节一趴,把整朵鲜花压得茎秆曲弯,垂落贴地,耸着屁股采粉。“徐卿家的文书我看了,白猿之能,真有文书上说的那般神异?”“天生异种,多少不凡,好比蛙族长老,修行方面虽显糟糕,然论趋福避祸,比八爪妖王有过之而无不及。”“它是欲效仿海坊主,对蛟龙也来上一回,当江淮之主?”“一山不容二虎,便是没想法,蛟龙恐怕也不会放过它。”“此言在理,然蛟龙为江淮妖王之首,白猿不过大妖境地,离蛟龙走水,保守估计不足二十年,梁卿觉得它有机会?”“海坊主亦为大妖,八爪王亦为妖王,妖王与否,大妖与否,成事皆在人,在庙堂,在陛下。”问一句。答一句。谈谈闲事无所谓,胡吹神侃乐乐呵呵。谈到正事,梁渠自认少说少错。散步一圈。圣皇回头。“白猿主动投诚……梁卿家,既为其好友,你觉得该封它个什么好?”梁渠咧嘴。“小子官、爵、阶三样至今分不太清,十八阶,二十阶,一等二等的,只晓得到手的俸禄年年有涨,出门旁人无不羡慕,全陛下您说了算。”“哈哈哈。”圣皇大笑,挥挥手,“行了,回家候着吧,待我同大学士们商议商议。扶持海族妖王,此事不宜大张旗鼓,既为蛟龙眼中钉,白猿亦不好暴露行踪,便无需来京城受封了。你拿了好处,切莫四处张扬,哪怕外头有风言风语,漫天飞扬,全不要紧,但你本人绝不能开口承认,懂么?”“陛下放心!”梁渠欢喜谢恩。他之所以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白猿”投诚,正是因为海坊主之事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扶持海中妖王,事不宜宣!故而一切从简,合情合理,纵使不合规矩,亦无人多嘴。万事开头难。入了“编制”,再升再降全自己人,到时规矩便灵活得多!……“慢些慢些,莫磕碰。”“往北走往北走。”积水潭旁。冰冻的交接腕让内侍们携手搬抬而出,送入丹坊。入了帝都,八爪王再“不死不灭”,一样翻不出沫花。接下来即漫长等待。高品质的大丹,炼制起来不轻松,全以月计,一炉一炉急不得。此外论顺序,肯定先圣皇,再轮到梁渠,二月年节前能拿到算快的。十二月底。窗格外鹅毛大雪。丹坊,赵室。炉火渐熄,赵尧佐调息。药童搭上梯子,爬上丹炉,开炉取丹,热浪翻涌,澎湃的药香弥漫房间。赵尧佐闭目道:“下一份该是李侯的万寿丹了吧?去年梁衡尉插了一次,未料到后面又有几回,不知不觉拖快一年,催我好几次,暂且歇上十天,你备好药材,早日……”“师父,又改了。”药童开口。“又改?”赵尧佐愕然睁眼,“谁插的队?”“陛下,大总管亲自来吩咐的,万寿丹改先天纯阳丹,妖王的交接腕,药材已经送来了,要两炉,先炼小的部分,再炼大的部分,大的给梁衡尉,让师父能快则快。”赵尧佐:“……”“改歇五天,你让李侯再等上一等。”……“帝王制曰:昔者,圣皇之治天下也,比资威武以安黔黎,未尝……朕特仿古制,设武职以卫治功……敬之勿怠!”积水潭宅院,白雪皑皑。李公公恭捧圣旨,踩行积雪入门,亲自道贺,对应的玉牌、挂饰、印纽一应俱全!“梁大人,可喜可贺!从今往后,您可就是兴义伯了!除开世袭的,二十岁的县伯,您算是头一等呀!”“怎会如此之快?”梁渠惊讶于李公公的到访,“我听徐将军说,或要到海坊主兑现承诺……”“大学士们确有不同意见,以为该等海妖事成,是陛下力排众议,先行给赏的。”李公公笑说,“陛下说您欠了卫大人一年薪俸,早日涨禄,早日结清。”梁渠大为尴尬。圣皇居然知晓此事?展开圣旨。宫内绣娘的刺绣针脚绵密,金光璀璨,明面没有详细写明功绩,然对应封赏一个不少。首要自为地位变动。兴义男擢兴义县伯,视正四品,降等世袭,至兴义男,世袭罔替!年俸一万七千两!不用干事,躺着拿钱!四转骁骑尉,视正五品,转六转上骑都尉,视正四品!年俸五千五百两!水衡尉官职保留不动。官职不变倒属正常。梁渠官职再升,平阳府河泊所基本“容不下”他了。眼下官、爵、阶三样相加,光一年俸禄便有两万五千多!翻出一倍有余。爽啊!除开地位变化,自有实质性好处,碎的不谈。玄黄牌一份!玄黄牌作用类粮票,配合十个大功,可置换出玄黄长气一份!天下最为中正平和之气,无需介质即可食用!越王曾给过一块,师父杨东雄正是凭此长气晋升的臻象宗师。如今梁渠自己挣得一块!再往下。大功二十有三!李公公笑说:“陛下说了,今年年底,依旧给梁大人添两个,可算作二十有五。”对。险些忘记此事。除开大功和玄黄牌,其余赏赐,多半为零零碎碎的布匹、瓷器和寻常恢复类丹药。卖不好卖,留家里当个底蕴。心满意足,神清气爽!林林总总统览一遍,梁渠卷好圣旨:“李公公,我尚有一事询问。”“梁大人请说。”“青州简中义一案情况如何?”(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六章 “偷偷杀” 简中义的事梁渠一直蛮关心,来帝都小半个月,曾尝试寻人打听。可惜卫麟和徐岳龙两人知情者前脚后脚,正好赶在他来之前离开帝都回平阳。其余人……羽林军的校尉蒙强都不太清楚!事情让压下来了。或许是简家发力。当年平阳镇撤镇改县,简中义空降担任,足以证明简家不止是有三位臻象宗师,政治力量同样不弱。或许是朝廷担心大雪山之事会引人恐慌。北庭的小规模战争一直没有断绝,南疆又有伪龙,再爆出大雪山,不仅会引大雪山注意,更会让更多野心家觉得有机可乘。至少梁渠觉得鬼母教会趁机跳上一波,平阳府内不复安稳。又或者兼而有之。北庭、南疆、鬼母教、大雪山四方并非盟友,但在对付大顺的问题上高度一致。“梁大人身为平阳人,关心此事倒也正常,纵使眼下不说,您回了平阳府寻到徐大人,一样能获知。”李公公打个铺垫,“简家目前仍在奔波运作,但陛下很不高兴,简家至少要死一位宗师交代,大概率会是简天远。”“简天远是何人?”“简中义的直系祖宗,臻象大宗师,寿三百有余,我朝起事时,青州内便是时年二百六十有余的他不战而降,算有功之臣……”李公公环顾左右,招招手。梁渠凑上前。“相传扒灰的就是这位简家老祖!”果然!“高门大院里尽皆如此么?”“全看家风。”李公公面色淡然,“放纵之家,家中子弟十一二岁便开始同婢女寻欢,寻常之事玩厌,自然喜好偏门刺激,青州简家可是大世家,简天远也非第一位臻象老祖。”“简天远愿意吗?”“此前世人皆传简中义孝顺有礼,简天远若不愿意,便让架在火上烤了。”“简中义呢?”“其言灾气能辨灾气,纵使武圣不定有他之敏锐,如今正要去蓝湖验明此事真假,倘若为真,戴罪立功,运作得好,恐怕……”李公公点到为止。梁渠默然。简中义的说辞,无需真假,只需无法证伪即可。无法证伪,他就是受邪法蛊惑,就依旧能于体系中生存。这是团结的代价。人趋向安稳,故有团结,团结故有约定,约定故有限制。梁渠不知圣皇本人意愿。可朝廷若在简中义处理掉大雪山之事后,不予反应,有功不赏,无据而罚,结果会是打破“约定”,人人自危,给牢固的团结撕开一道口子。简中义这次是说了假话,下次有人说的真话呢?梁渠自己是大顺兴义伯,人人羡慕,结果转头发现,朝廷就是给个空名头,想杀自己就杀自己,和平头百姓一个样,混那么久白混了,他也不乐意。团结丧失了意义。说难听些。你不愿意团结,有的是人愿意。北庭、南疆双手双脚欢迎大顺武圣、宗师转投帐下,待遇从良,先到先得。当然。情况不会如此严重,任性一回,朝夕之间大厦崩塌不现实,然大厦的崩塌,本是由一道道裂痕汇聚而成。良久。“陛下正于勤政殿中?”“每年入冬,陛下政务繁忙,自然于勤政殿中,梁大人是……”“有劳李公公安排。”梁渠塞上两张银票,“今日不行,明日亦可。”“梁大人静候。”目送李公公离去。“龙瑶、龙璃!”“长老?”龙瑶、龙璃房间内探出脑袋。梁渠掂一掂手上印纽:“寻条腰带,官印给我挂满!箱子里的玉冠也翻出来!”傍晚。夕阳橙红。勤政殿内金砖波光流淌,紫铜铸的香炉里,几缕轻烟笔直上升。梁渠头顶白玉冠,身披锦官服,腰间官、爵、阶三印齐全。“兴义伯,急匆匆跑来见朕,莫非对赏赐不满?”“非也,陛下,臣有要事相商!”圣皇挥挥手。内侍退开。梁渠抿了抿嘴,左右环顾。圣皇再挥。“陛下!”羽林卫拱手。“下去。”羽林军快步退出。“说罢,何事。”咚!梁渠单膝跪地。“陛下,臣欲诛简中义!”轻烟稍稍歪斜,又回归笔直。死寂。圣皇搁下朱笔。“你狼烟入狩虎,他写的奏折,你可知晓?”“知晓。”“何为?”“见他不爽。”“呵。”圣皇冷笑,“简中义之事尚未盖棺定论,一日未定,他便仍是一日平阳府主,你今日见平阳府主不爽要杀他,明日可看朕不爽?要来杀朕?”“不敢!”啪!奏折拍案。“我看你敢得很呐!”“臣从来有话直说。”安静。“倒不像黑白分明的人,可有实话?”“臣有一佛门恩师,至今不知法名,只知其为悬空寺金刚明王,授《降龙伏虎金刚经》,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老师为追杀雪山邪神,辛劳奔波数年,待简中义祛除大雪山之灾日,必杀之!臣不忍恩师与朝廷龃龉,愿为其负罪而行!”“朕不允呢?”“便不杀了。”圣皇微怔,气极反笑:“恩师?朕当你多信誓旦旦。”“臣是金刚明王弟子,亦是陛下一手拔擢,无陛下之旨,无有臣之今日。陛下与大师,便为臣之父母,父母有过,谏而不逆。”梁渠垂头,人影相视。他自认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路上见到有人挨饿会丢个包子,可若是帮了会惹上麻烦,多半会绕路而行。龙人未正式投靠之前,他一样占过天地异象的便宜。可一旦变作自己人,便是两码事!梁渠不欲老和尚惹上麻烦,更不欲木已成舟,左右为难。故先下手为强!简中义的事难处理吗?对旁人。难!对他。不难!二十岁半的县伯,三等伯,功勋累累,他的份量比简中义重得多,他受到的“恩宠”更比简中义大得多!出来混那么久,从师父到越王,从越王到圣皇。搭建出的那么多关系,从不是白搭的。这事,他担得起!背得住!摆得平!但办事顺序万不能搞错!先告,再杀!先杀,再告,路就走死了!路有很多条,梁渠从不走最远的,也不走最窄的。只走最顺,最稳的。偷偷杀,永远是一根刺,莫说证据,凡有人怀疑便会为政治污点,然圣皇知道的“偷偷杀”,截然不同!“区区狩虎,杀得臻象?”“不急一时。”“大雪山之手段如何处理?”“亦不急一时。”青烟袅袅。橙光渐散。“二十二。”“什么?”“一年半内入臻象,大雪山之事,你协同去办。”圣皇拿起朱笔批阅,“今日你不曾见过朕,朕也不曾允你何事。”梁渠大喜。“谢陛下!”(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七章 准杀证 搞定!梁渠振去衣袖浮尘,跨步出宫。暖风渐散,冷风瑟瑟,裹卷飞雪撩动腰间环佩,叮当作响。满江画舫挂满彩灯,映照水中,清丽的歌声丝丝缕缕,像是被风卷上天空的花瓣,飘飘忽忽。“呼。”口鼻间一口白雾长吐。梁渠轻轻拍栏。圣皇什么都没有说,又什么都说了。“浑水啊浑水。”老和尚江湖散人一个。为杀雪山邪僧,顶个“破败丹田”追了有大半个大顺,为灭杀最后一个邪僧弟子,平阳府一蹲好几年。若非简中义抛出个蓝湖之事苟全性命,他毫不怀疑其坦言当天,老和尚便会撞入府衙,给简中义掌毙当场。偏人生而如此,关系情感错综复杂,又夹杂了利益纠葛。谁也解不开。幸好自己成长得快。今日之“推心置腹”,免去的绝不仅仅是后患!忠义仁孝智!什么叫五好青年啊?圣皇能不欢喜?勤政殿里指不定偷着乐呢!沿积水河畔散步到龙津桥,梁渠哼唱小曲,掏出一摞铜板,给龙瑶、龙璃带上两份瓦罐脑子肉,再掏一粒银豆充当押金。“改明给你送过来。”“这位爷,瞅您眼熟,是蒙将军朋友吧?”店家擦桌闲唠,“几个瓦罐付什么押金,拿了回去吃便是,您什么时候有空闲,什么时候送,日后常来照顾生意便是。”“你记得我?”梁渠惊讶,他和蒙强一共也没来过几次。“不能忘啊。”“哈哈,行,银豆子不要了,赏你的!”“得嘞,谢谢爷!您歇一歇,我再给系上两罐!”丈夫唤上一句,妻子手脚麻利,抽出沾水的芦苇绳,绑住瓦罐开口,落到梁渠手上。小小的摊位白雾滚滚,丈夫收拾一阵,掀开挡板往土灶里添柴,光挨上便觉暖意,人人红彤着脸,不知冻的还是喜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快乐。丁铃当啷,瓦罐磕磕碰碰,梁渠提拎编绳,晃晃悠悠行至门口,脚步一顿。梁宅大门前,马车停驻。一中年一青年,锦衣华服,腰配白玉,像是父子模样的二人候立于屋檐下,衣摆上沾染几片苍白雪花,低声交谈。几个意思?梁门立雪?“兴义伯!”梁渠望见两人的同时,两人也见到了梁渠。“二位是……”“安宁侯,李顺风。”中年模样的李顺风拱手行礼,再介绍身旁青年,“犬子李风桦。”“原是李侯,李公子到访。”梁渠压根没听过两人名头,但他向来与人为善,假装耳闻,推开大门,“既然来了,怎驻足门口?”“些许小事叨扰,无需坐下长谈,此前听闻梁大人入宫言事,然天色将晚,梁大人总不会留至宫中过夜,心想门口等一等便是,看似立了许久,前后不到半刻钟。”绕过影墙。龙瑶、龙璃觉察动静出门,见到梁渠手中瓦罐眼前一亮,见到身后二人,又赶紧收敛姿态。龙女当面,李风桦眼神不自觉地发了直,好在天冷,风刀一刮,知晓是在旁人家,低下头来不敢多看。梁渠递上瓦罐:“莫急着吃,去倒茶。”“晓得晓得。”龙瑶拖长音调。茶雾滚滚。三人围坐小圆桌,一二寒暄。“尚不知李侯为何事而来?”“为炼丹来。”李顺风开门见山。“炼丹?”“梁大人此番进京,为求取大丹而来的吧。”“是为此事不假,但李侯怎知?”“实不相瞒,近两年,丹坊的炼丹大师行程几乎全部排满,梁大人您插了队,必有人延后。好巧不巧,延的便是我的万寿丹,甚至不止一次,此丹我去年便有所求,当时也是梁大人。”梁渠惊奇。“去年等到今年?”“自兴义伯之后又有人插了几次。”李顺风悲叹,“本以为今年年节前,怎么都有的好,阴差阳错……”梁渠尴尬。“插队”说起来是可耻,更别说让正主找上了门。不等他表态。“万寿丹是为我母亲求取,老人家今年高寿,不早日得丹服用,儿孙之心忧切,圣皇金口玉言,无人敢来插您的队,您主动往后挪一位,我这丹就成了,兴义伯放心,绝不教您吃亏。”李顺风回头。李风桦展开一张大额银票,恭敬递出。“万寿丹炼制无需太久,算上歇息时日,一月内必成,桌上的一万两,权当是您延迟一月的补偿。”一万两,换晚一个月拿丹。梁渠推理出事件主干。八爪王血肉活性高,等闲不必担心精华流失。无本买卖,不亏。可以啊。“插队”插出银票来了!打完八爪王,梁渠银子花不少,跌破了十万大关,九万出头,算上这一万,又能涨回到六位数。修为越高,恢复类丹药的价钱水涨船高,一场硬仗打下来,光丹药,用掉个小几万实属平常。莫谩愁沽酒,囊中自有钱。有钱好啊,事事方便。“李侯孝感天地,放心!此事包我梁某人身上!”……车轮滚动,碾开积雪。“父亲,万寿丹真有那么要紧?我看祖母精气神挺不错的啊……”李风桦迟疑。“自不要紧,真要紧就不会让人随意插队了。”李风桦愣住。一万两,不算少了。“大冬天,你认为我为什么非要带你来?”李顺风叹气,“是一万两的银票太沉,为父揣不动吗?”李风桦讪讪:“我以为父亲看儿子躺在家里不顺眼……”李顺风失笑:“是不顺眼,所以带你出来结识结识兴义伯,知道外头多少人想给兴义伯送钱吗?”“肯定很多。”李风桦不假思索,“我知道他是大顺最年轻的大武师,应该也会是最年轻的宗师。”“现在倒是聪明了些,只是外头的钱不好拿,要不然,这钱为什么不给路边的乞儿,平白无故,拿了就欠了‘情’,终究有一天‘情’是要还的,兴义伯兴义伯,凡事多想想,他为什么得了这么个封号?”“所以咱们找个炼丹的借口,不欠情的送?”“抱一颗猪头,找不到庙门,正有此巧合,今日得了消息,机会不抓白不抓。”“我说平白无故跑来给长老送钱,定有蹊跷!”龙瑶咬住牛肉嘟囔。“真那么急,怎会让人推迟一整年?”梁渠乐呵。他听到一整年时就觉得事情不对,推迟一次算正常,推迟了快一年,里头至少有七八枚大丹的事。哪能让人插七八次的队啊?李顺风好歹是个侯爵,要么家道中落,可大顺开国几十年,除非犯事,哪有中落那么快的,要么万寿丹的确不重要,完完全全的正常排队,没给丹师塞任何银子加急。龙璃伸长筷子捞肉:“长老知道怎么还收他银子。”“不拿白不拿呗,反正钱不烫手,行了,今晚帝都再留一晚,明早收拾收拾,咱们回平阳过年!”“啊,那么快?”龙瑶、龙璃抱住瓦罐不舍。“留帝都没事干啊,喜欢吃三四月咱们再来呗。”本来年后两月能拿丹,眼下李侯的一万两银票一出。大丹不到三月拿不到手。中间隔开两个多月,独自留在帝都已经没有意义。正好梁渠需要回家告知老和尚自己拿到了准杀证的好消息!(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八章 我何时说要杀他? “嘿嘿,哥几个猜猜,昨晚小爷我见到了谁?”屏风舒展,香风熏人。李风桦四仰八叉,脚翘桌面,搂住薄裳美姬剥青橘。“谁?”“兴义伯!”“单知道个兴义男,十八岁的大武师,兴义伯哪位?”“笨啊,你有没有脑子,哪有同封号不同爵的,兴义男升爵了不就是兴义伯?”“嘶,跳级升?他宗师了?前年十八,今年才二十出头吧,早柏宗师十年?大乾的宗师纪录多少来着?”“大乾二十六?”众人愣怔。若非梁渠前年帝都闹上一遭,平日里真不太关心修行纪录一事。“有差那么多?”“废话,咱们大顺开国多久?大乾多久?甲子年里冒出一个三十岁的宗师很厉害了好吧,再来一个兴义伯,横压五年,彻底赶超,陛下文治武功远迈前朝!祥瑞啊!”“行了行了,陛下不会来咱们这地方,听不见你叫唤。”李风桦面露嫌弃,“兴义伯也没入宗师,别问我怎么升的,不知道,反正听我爹说是三等伯,你们到底听不听?”“讲讲讲讲,怎么见到的?”“你们别外传啊……”翌日。龙瑶、龙璃晾晒床铺,折迭好收入大柜。梁渠厅堂会客,假装惊奇:“您也为炼丹来?”“也?”昌瑞伯扬眉。“您是今天第五个来我家的。”梁渠摊手,“非梁某不愿,着实爱莫能助,已经答应了安宁侯和景福伯,全答应,我兴许得下半年才拿得到丹,本为圣上恩宠,再一再二不再三,陛下获知,恐怕也不会高兴。”“哈哈,无妨无妨……”昌瑞伯面无异色,闲谈两句,本欲顺势留下银票,却依旧让梁渠拒绝。送别昌瑞伯。梁渠挥手:“快快快,锁门锁门,东西收拾好了没,赶紧上船。”“不烫手的钱,长老怎么不拿了?”龙璃关阖大门,压上锁扣,笑嘻嘻地背手跳行。“全收下,大丹猴年马月能好?”梁渠无言。李顺风知道便罢。景福伯排在安宁侯后面,同样一万两,借口像样他才答应收钱,扩充财库,结果后面一个一个的“妖魔鬼怪”全跳了出来。借口太弱,情分就便凸显了出来。得人钱财,与人消灾。眼下无灾,将来有灾。谁知道什么灾?肯定有人走漏了风声,昨晚一共五人,龙瑶、龙璃不爱出门碎嘴,李顺风圆滑,更不可能,只能是他儿子。“小年轻果然靠不住。”梁渠叹息。“走啦,长老!”“来了!”一月中。平阳飘雪。单薄的雪盖不住隆褶的屋瓦,黑白参差。明面上半月江河航行,实际于海坊主炼化八爪王处,同龙娥英相处半月的梁渠浮出水面,再回平阳。河泊所不急报到。封了兴义伯,少不了请客,钱包要大出血,先忙正事。家宅内。水缸内厚冰凝结。龙璃铁钳夹住火炭放入砚台下温热。梁渠持笔舔墨,笔走龙蛇,写明简中义可能会有处置结果,以及自己顺利拿到“屠宰证”的全过程。吹干墨迹。“东家?”晌午,陈秀捧持托盘给西厢房大师送饭,被梁渠截胡。“没事,你忙你的去。”梁渠挥挥手,接过送饭重任,按老和尚要求,将写好情况的纸条压在碗底,往门口一放。咯咯咯。傻鸡扑棱翅膀跑来,疤脸身披黄衣,一掌将其打翻,乌龙甩动尾巴上前,咬住恹恹鸡头,拎到灶房门口,半身压住翅膀,继续啃骨头。吱!房门洞开。梁渠收回目光,有些吃惊:“大师?”适才放下便有觉察。一直有注意?这怎么能行,心里装着事,如何能专心闭关悟道?老和尚轻轻颔首,抽走碗底纸条,张开端详。梁渠盯紧老和尚目光,确认他读完大半,颇为自豪。“大师放心,事我全帮您摆平了!只等大雪山事罢,拿他人头!您要乐意亲自去取,我负责给您收尾,不乐意,候上一年,小子一样代劳,用完就杀……”老和尚捻动佛珠。“我何时说要杀他?”梁渠大懵。头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转上半天。他抓抓头发,挠挠鬓角。喉结滚动,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偏捋不清话头。万千言语黏到一块,吐作一声。“啊?”屋檐积雪滑落,层层断裂,噼里啪啦摔得粉碎。老和尚冁然而笑。梁渠豁然醒悟。“呼!”他猛地吐气喘息,心脏抽抽地跳动,靠坐在廊道栏杆上擦汗。嚓!吓他一跳。说好出家人不打诳语。真给他惊住了。“你与我不同,昔日有你三分,不至如此。”老和尚突然感慨。不同?什么不同?未等梁渠理解。老和尚不顾地脏,忽地盘膝而坐,置漆盘于膝盖之上,抽出木筷,托住瓷碗,将菜全扣倒在饭上,大口快吃,极为豪放。哪怕苏龟山都不至如此,同老和尚以往形象截然不同。不像高僧,更像江湖豪客。然豪迈之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独特气机浮现而出。“有肉没有?”“有有有!”梁渠连连点头,他意识到什么,丝毫不敢耽搁,急忙跑进灶房。长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各持一盘肉菜端出。同时他在精神链接中呼唤獭獭开和三王子,让它们各自以最快的速度叫人。歘!黑影闪动。行人只觉一股黑风流窜,像一只大黑耗子从身旁蹿过。獭獭开四肢着地,夺门而出,大街之上狂奔。赤山抬起前蹄,同样跃出栅栏,往平阳府城奔行。即使干活的龙平江兄弟亦收到了消息。“回去?”“对,老大说快快快,要非常快!”小蜃龙吐字如箭。哗啦!水流溃散。小蜃龙左右环顾。咦。人呢?明明龙娥英距离最远,可借助精神链接与贯通的水道,反倒是她到得最早。忧心忡忡地冲进庭院。龙娥英环顾一圈,只看到梁渠自灶房和西厢房之间来回跑,不停地……传菜?梁渠见到龙娥英,打上一个眼色。龙娥英眸光闪动,立即明白主角是谁,所为何事。不多时。龙人族数位宗师全火冲冲地跑过来,再之后,苏龟山、徐文烛、杨东雄、徐岳龙、卫麟……除去翁立均联系不上,整个平阳府内数得上的宗师全汇聚到了梁渠的小院之中。他们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地看梁渠传菜,老和尚干饭。张大娘不知发生何事,只晓得菜不够,要再做一轮。陈秀、范兴来全去帮忙。场面多少吊诡。初时老和尚用小瓷碗,兴许觉得不过瘾,吃上两碗,弃碗用盆。鸡鸭鱼肉不吐骨头。辣椒花椒一样不落。木筷与瓷碗碰撞。唇齿与汤汁浸润。滴滴点点洒落衣袍。无论来多少食物,全像进入一个无底黑洞。范兴来、两个大娘、陈秀、龙人、苏龟山……家里人口众多,武者胃口大,还有时不时来蹭饭的关从简,一顿饭要备的量绝对不少!咕嘟。苏龟山咽口唾沫。这等吃相,真有些馋了。(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九章 好香的猪头肉 雪花飘摇。枣树枝丫冻垂冰棱。老和尚身披百衲衣,端坐抄手游廊之下,一动不动似顽石。院中清一色的靛青蒲团,半圆环绕,平阳府内宗师尽皆盘坐院中,肩膀头顶无有半片雪花沾染,跟着化为了顽石。大冬天,露天而坐,虽不舒服,却无人有觉不妥。哗啦啦。茶沫旋转。疤脸拎个小铜茶壶,挨个往茶杯里撒入茶叶,斟上热茶。画面多出几分生机。徐文烛、徐岳龙轻轻颔首,给予两块碎银作赏,手捧热茶悄声交谈。“三天三夜,可有领悟?”徐岳龙摇头:“境界差太多,见识肯定有涨,多少人没这机缘,领悟嘛……”徐文烛轻扬下巴。徐岳龙顺方向望去,正对上对角卫麟。其人眉头紧锁,一副陷入沉思、此番观摩大有所得的模样。“他装的。”卫麟豁然睁眼。然对面父子二人,不好发作,刚好碰见疤脸上前倒茶,瞥见兜里两父子给的小碎银,不屑冷哼,从怀中径直掏出一枚五十两的大元宝,抛落雪中。疤脸半道出家,终究不是一个合格的小沙弥,见到俗物难免欢喜。放下茶壶,双爪合十。不待弯腰去捡。歘!黑影闪烁,疤脸斜飞而出。獭獭开横飞一脚,借力翻腾,后空翻稳稳落地,拾起地上宝银便往外逃。哗!黄袍振动,疤脸一扒衣裳,纵步追击。雪尘纷扬,两只“大耗子”满院追逐,更多的生机注入其中,似潭水流动。其余宗师皆默默交流起来。整整三天。众人不约而同培养出来的默契,疤脸一来倒茶,便是可以开口交流心得的时机。“怎么早不叫我?”翁立均大发牢骚。“你该去问梁小子怎么不叫你。”苏龟山甩锅。“小子没有翁宗师您门路啊。”端坐蒲团上的梁渠即答。师父、龙人、河泊所的上司全好喊,且无需解释缘由,基于交情和关系,一喊就来。唯独翁立均住在翁家大院里,獭獭开和赤山不会说话,一马一獭比划半天,门房看不懂,最后是范兴来跑过去喊的。又因为老和尚的事不好随意透露,走的正常通报路子,消息一层层传递,一层层反应,等翁立均赶到,老和尚已经干完饭,彻底收敛气机,变作了眼下顽石模样。干饭时的气机变化玄妙非常,多有不凡。然变作顽石再观摩,便有种看无字天书的感觉。“时也命也。”翁立均叹息,“我说你上回给我的佛门金身小令哪来的,原是出自金刚明王。”“哈哈。”苏龟山大乐。知晓老和尚住梁渠家里的人其实没几个。苏龟山前府主,老和尚来平阳时打过招呼,之后平阳改县为府,苏龟山为钓鬼母教的“大鱼”,同时蹭老和尚的领悟,主动“隐居”到梁渠家中,彼时的徐岳龙和卫麟作为河泊所提领方才知晓。“大长老可有收获?”苏龟山转头。此言一出,所有人调转目光。今日场内有宗师,有大宗师,然臻象巅峰的天人宗师,唯有龙人族大长老一人!而且年岁已高,积累极深。倘若有所领悟,对于整个江淮格局会有一个极大变化!龙人大长老稍作沉默:“略有所得。”他确有感悟,可仅此而已。受限于血脉桎梏,龙人族从不出武圣,若非如此,蛟龙也不会轻易放过龙人族。不过此中缘由没必要同外人诉说,平白多出一个把柄。再者。梁渠有完美血脉之能。万一日后真出现某些意料之外的变化,不好解释。梁渠其实也有完善大长老血脉的想法,怎奈境界越高,需要修正的偏差越大,消耗的水泽精华越多。天人宗师,大几十万精华不一定能补全。大长老打个哈哈,众人没有追问,只当关系不熟。毕竟除开人家孙女和梁渠一对鸳鸯,和他们真没什么交集。“师父,大师此番状态要持续多久?”“为师亦不知晓。”“数月吧。”苏龟山答。“数月?”梁渠不解。前年年中六月给的血菩提,眼下一月下旬,距今快一年又七八个月了。“你给的血菩提纵有帮助,也是帮的诸如洞开玄光,熔炼百经这一阶段,今时顿悟,方为食气之机,寻常宗师食气修行要半月至一月,武圣只久不短,不过眼下既入此道,不会再有意外,耐心等便是。”梁渠心中稍松。的确。血菩提给了个模糊机会,成不成谁也不知,顿悟却是实打实的。“好好看,好好学。”徐文烛督促徐岳龙。光阴流转。一晃又五日。一月末,再七八日便为春节,平阳府内难得大雪,积雪淹没脚背,小江獭和小河狸厮混到一块,藏在雪垄之后打雪仗,毛爪抡出残影,自墙壁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白点。场内宗师皆有事忙,从寸步不离,渐渐变为抽空来一趟静坐。热雾滚滚。獭獭开手捧猪头肉,吃得格外的香,顺爪打碎池中厚冰,让观背青鳉出头透气。老和尚鼻翼抽动。“好香的猪头肉。”微风拂面。人影纵跃到獭獭开面前。獭獭开迟疑了一下,伸爪递出手里的油纸包。老和尚失笑,反手推回。“大师!”梁渠率先反应,跳下二楼,龙人长老,杨东雄等人皆有回神。老和尚忽然挪步,竟无一位宗师觉察!所有人团团围住,目光炯炯。夭龙武圣?老和尚双手合十,捻动佛珠。一语未道,自有冲天之机汹涌蔽天!霎时间。金光通天彻地,恢弘浩瀚,盎然生机如春风拂草,惊蛰天雷,自义兴镇一举蔓延到平阳府城,环绕扩张!本因伤寒之人正揩鼻涕,微风拂过,鼻孔忽觉顺畅。本因潮冷,关节疼痛难耐之人忽觉手脚麻利,再无痛楚。本因岁长,喉中有痰之人忽觉咽管清爽,再无痒麻。本因生产,卧床休养的妇人……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于是灵草冬荣,神木丛生!好庞大的灵机!苏龟山、徐文烛、杨东雄……众宗师无不惊叹。乡民虔诚,万物欣喜!最后的最后。老和尚伸手一指。一缕金光弥蹿入梁渠体内。金光纵跃无形。丹田内的龙虎金身迸发出璀璨金光!原本身披宝衣的小“梁渠”,生出宝相庄严,万丈光华!“这……”梁渠大吃一惊,旋即盘膝而坐,炼化馈赠金光。宁江府。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冷风翻动页角。越王放下手中书卷,眺望北方。“平阳府?”(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章 和尚出关,猿神获益 整个平阳府唯有一名天人宗师,谁入夭龙武圣不言而喻。浩荡的气机之中,更有一股子浩然佛法味。越王稍作回忆。自血菩提获得至今。小两年。不慢。“本是积累深厚之人……”“爷爷!”温石韵兴冲冲跑进书房。“小石头!”越王放下书卷,抱住温石韵,“怎么想到来寻爷爷?”“好久好久没有去师父家了!我爹让我来问爷爷,二月要不要去师父家里拜年。”“石头想不想去?”“想!”“想骑大狗,想去拜年?”“都想!”“哈哈哈。”越王大笑,“让你爹收拾收拾,准备准备,明天去。”“明天?”温石韵微讶。越王抬手把温石韵张开的下巴合上。“咱们不去拜年,去你师父家过年!”江淮大泽。数位妖王皆生感知。蛤蟆大王放下锁子联方,坐直身子,大乌龟伸长脖颈。南直隶。“佛门罗汉?”梁宅。所有人都感受到夭龙之境的浩然大风,浩然生机。好似日落凡间,星落原野。春风旭日的暖意将寒冬的阴寒驱散得一干二净!梁渠更是觉得暖得过分,浑身上下无不火烧!明眼人全看得出。伐筋洗髓!涌金光、现金人、凝五肢、浮五相、披宝衣、活似人、端宝相。此乃《降龙伏虎金刚功》金身七相,修出七相即为“全”,此后再行修持,仅为“全”之大小有异。龙虎金身胜于金身而不脱离金身,自修法相同。梁渠此前始终徘徊于第五相,许久不得第六相关窍,一方面修行愈往后愈难,另一方面,他对金身的投入也不如以往频繁,骤得老和尚金光,竟直接跨跃两相,彻底完成金身塑造!金身塑造完全,自有伐筋洗髓之奇效!霹雳吧啦。骨骼炸响。浑身大筋如龙虬结跳动,蒲团四周雪水消融。不仅如此。金光与金种呼应。埋下的金身种子径直膨胀数倍,迸发光芒,几有生根之象!狩虎之境,几乎不可能将神通种子蕴养到此等境地!日后但凡服气显化金身神通,必强出初入宗师者数筹不止!还没完。老和尚伸手一抓。伏波破窗而出,直直落入掌中。转上一个枪花,居中握紧枪杆,两手反扭。咔咔咔!木屑崩裂,露出中间枪芯。以武圣之力,纵使伏波坚韧非凡,难免挫折破损,然老和尚突行此举,绝非为了去破坏一柄上好灵兵。金光如水漫涨,包裹灵兵。长枪忽地头尾急颤,如一条打捞上岸的鲜活大鱼!嗡!赤红光芒弥漫枪身,空气为热浪烧灼,扭曲出层层波纹。眨眼之间。赤红伏波竟如水液般开始流动!所有人定睛凝视。伏波原本为猛虎长枪,利剑枪刃自虎口吐出,流动之间,竟隐隐变作龙头模样!不。不对。定睛再看。龙头又变成了虎头!红光耀眼,龙虎之间反复切换,一种玄妙之感涌上心头。直视锐利之光,纵使场内宗师亦忍不住眼睛酸涩。“玄兵?”徐文烛瞳孔骤缩,“武圣‘自性’?”“何为‘自性’?”龙娥英问。不止龙娥英,半数宗师皆投来目光。“四关入奔马,自生玄灵之气冲窍,臻象入夭龙,亦有不同。”徐文烛目不转睛,观摩作解,“你们可听过武者‘本’之一说?”众人颔首。此事自然知晓。自身“本”愈强,外界“本”相对愈弱,故刀劈斧凿不得加身,水淹火烧不得灭亡。属于高屋建瓴的说法。正经路子修行,第一步全是看类似的书籍总纲。“人之修行,无论用何种方法,何种手段,皆为修行自身之‘本’,断‘我’与‘外’之界。夭龙武圣之本何其庞大,好似活水中一粒砂石,动则有‘乱流’,故而能为人捕捉,难以妄动。臻象入夭龙,蜕变之际,自身之‘本’便催生‘自性’,同四关入奔马的玄灵气一样,唯突破时方生,绝大多数武圣,皆会取之作用于自己的兵器之上,炼作玄兵!”众人猛然醒悟,理解眼前一幕以及先前金光是怎么回事。老和尚晋升武圣之“自性”!把本该炼作玄兵的量,分了一部分给梁渠和伏波!何等机遇!徐岳龙心生羡慕。亲生儿子不过如此啊!突破武圣。要么如龙象武圣,势如破竹,可如此天骄,哪会分出“自性”给子孙。大道之争,自己走远即可,管子孙后人何故?要么积累深厚,大多百岁往后,子孙满堂,更不会钟情于一子。眼下之景。可遇而不可求!“这小子晋升宗师,到底得多强?”徐岳龙好奇。境界如长短,积累底蕴为粗细。梁渠帝都斗败哈鲁汗,本身积累便非常之“粗”,“粗”到莫说空间疆域,时间上都几十年,数辈人难见一位的程度,眼下再获一波武圣之“自性”……非人哉!徐文烛凝视伏波重塑。老和尚斩去了“自性”里的“自”,徒留下“性”,以免篡改灵兵之主,同样的,其也未曾给予全部的“自性”,但分量绝对不少。少的这部分不拿来锻造自身玄兵,靠慢慢蕴养弥补,少说差距几十年!差一分,弱一分。竟也舍得……淅淅沥沥的水珠滴落屋檐,仿佛冬去春来花开。庭院热浪渐消。重塑完的伏波模样不变,甚至更为内敛,偏偏无人敢于小觑。不说玄兵,至少得是个“小小玄兵”。当年徐岳龙和卫麟两人可是肩扛两柄玄兵,干掉了一条鬼母教支脉!反手将伏波插入地面,老和尚捻动手中佛珠,单手合十,默诵佛经,将残余之“自性”悉数导入。佛珠金光璀璨,笔直冲天。漫天经文显化作金光之字、之符,环绕流动,无限微缩烙印于一十二颗佛珠之上,改变本质。此等手段……场内人不明觉厉,什么都体会不出,可光今日开出的这份独特眼界,便于今后人生里大有裨益!许久。梁渠盘坐消化,老和尚停止念诵,面容尽显疲态。“有劳诸位大人护法,老衲尚需稳固境界,恕不能招待……”“无妨,大师尽管歇息。”众人接连开口。老和尚逐一道谢。“门外的乡民,也有劳大人们将之请回。”“大师放心。”苏龟山包揽任务。目送老和尚回屋,徐岳龙快步而出,推开大门。哗!淡淡汗酸飘入鼻翼,喜敬畏乐各色情绪挤入眼帘。大门外。黑压压的人头攒动,成千上万乡民汇聚而来,翘首眺望,顺着青石大街一直延伸到天际尽头。“壮哉。”徐岳龙感慨。(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一章 龙虎二象性 “回去吧,莫堵街上。”“徐大人,可否告知我等乡民,先前发生何事?”陈兆安为乡民推举,立到台阶下,“老儿老寒腿经年不治,每逢阴雨时节,倍感疼痛,适才金光一现,竟好了大半。”“对头。”有老人回应,“抽多了烟叶,冬天常常咳嗽,嗓子疼得厉害,现在痰全没有了。”“我家婆娘生娃三天,下地能走了都!”例子一出,响应纷纷,涌作浪潮。干苦力活的,谁身上没有个腰酸腿疼的小毛病,今日奇景,几乎人人受益。“有大师顿悟,修得正果,日升而有光,故送尔等一场小小造化,自当河神显灵吧。”徐岳龙不欲长篇大论地费力解释,“有小病治小病,无小病涨气血,仅此而已,莫要惊慌,更莫胡想,你是义兴镇上的乡贤吧?”陈兆安躬身。“不敢称贤,徒仗岁数之长。”“今日之事,单此一回,大师疲了,回屋歇息,若真心感谢,大师自晓你们心意;若所求更多,得寸进尺,亦为痴心妄想。故而陈乡老管上一管,让他们莫要吵闹,各自回家吧。”吩咐两句。大门关阖。任务又落到陈兆安身上。人潮涌动,面面相觑。乡民们困惑未消,更想见一见哪位大师修得正果,却唯恐唐突大人。“梁爷家果真不凡!”人群忽有叫喊,顿引共鸣。修成正果的大师不熟,冒出金光的梁宅他们可熟得很!“咱们义兴镇受河神眷顾啊,十里八乡,没有哪个镇比咱们恩宠更多!”“不止义兴镇吧,平阳府城里也受着了。”“能一回事?平阳府城差咱们十好几里呢,效果有咱们好?”“莫吵莫吵!没听见大师歇息了吗?都小声点,别给咱们义兴镇丢面!”乡民嘈杂一阵,渐归安静。陈兆安见状让大家各自回家,接着安排十多位精壮小伙留守,专门应付其它地方来“朝拜”的百姓。这些精壮小伙全是梁渠前年挑选出来的义兴镇乡民,去往杨氏武馆习武之人。头一批天资不差,根骨保底中上,加之武馆的“奖学金”,两年时光培养,最快的甚至冲到了三关!院子里。梁渠盘膝而坐,浑身金光涌动,宗师们站立一角,各自交谈。未几。龙人族几位长老向众人辞别。老和尚今日之苏醒,同昔日杨东雄半途出关是一回事,突破了,一切皆定,但还有一个“漫长”的上升期,按月打底,没有什么大事,基本不会再出来了。苏龟山直接占用了梁渠书房,书写奏折。平阳府内新府主没到,苏龟山的巡抚官职最大,有义务向朝廷上表平阳府内出现夭龙武圣之事。宗师可以不提。每一位武圣皆为国之重器,需认真记录在案。老和尚身为江湖散人,虽不会有封王之礼遇,但朝廷为安抚,一样会送上好礼。……日落时分。炊烟袅袅,梁宅安安静静,唯有燕子飞入屋檐下,轻轻鸣唤。“呼!”积雪断裂垂落,扬起淡淡白尘。梁渠活动筋骨,睁开双眼,哈出一口热气,心情舒畅无比。畅快!肉身再度经历蜕变,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伐筋洗髓!浑身上下轻松繁多,放开全力纵跃,恍若能飞,感知顺沿空气中的水分舒伸,世间一切分毫毕现。内视己身。丹田内金光小人身披宝衣,栩栩如生,其手作拈花,宝相庄严!原先的金身小人绝没有如此“佛性”!再一显化,小人按比例化作丈高大猿,差异感尤为之重,端坐不动,真有几分佛陀之象,与之相比,原先的金猿完全是“沐猴而冠”,徒有其表!不仅仅是功法。龙虎金身的神通种子亦膨胀成长数倍,与之相比,第二枚神通种子的光芒几乎显得有些“微渺”。金身修为至此。神通种子茁壮至此。宗师以下,站立不动,可有人能破防?再看身旁,伏波倒插。炼化老和尚金光之余,梁渠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大抵知晓发生何事。“小小玄兵么……”伸手拔出。乌金光芒温润流动。沉!但沉得刚刚好!梁渠不知自己双臂之力有多少,奔马尚且能用数十匹骏马齐拉作尺,境界上了狼烟,武师的力量已经变得很难衡量,测算气力,多以相对比较,如武举抱柱,以法来测,但论破坏力,他想打崩一座二三百米的小山绝非难事。然如此之沉,伏波仍能稳稳插于石板上,此即高等灵兵特性。仔细观摩。经由老和尚重塑。伏波模样上并无区别,原本拧开断裂的木杆早已修复如初,但……身为灵兵之主,自能体会伏波奥妙。催使金身中的龙虎双气。灌注龙气。伏波显作金光,金光自行扭转,化作龙首,似剑长刃自龙口吞吐而出!龙伏波!再灌虎气。龙头变回虎首。虎伏波!龙枪重刺、重穿。虎枪重劈、重砍。完美利用龙虎二气特性!枪锋笔直,寒光朔朔,反复切换,龙虎之形没有丝毫凝滞,梁渠跃跃欲试,抬头望天,化为龙伏波,转上一个枪花,轻轻往天空一送。哗!风龙云虎。忽有长锋贯空。天际霞云层层荡开,破出一个极为显眼的大洞来!夕阳铺洒,仿佛星火落白棉,灼烧殆尽,马驻足,车停顿,长街百姓无不抬首仰望。好枪!真是好枪!梁渠大为惊喜。他万万没想到,大师晋升即送如此大礼!“霍,刚醒就忍不住舞刀弄枪?”苏龟山跨过门槛。“舅爷?”梁渠回头,面上不住亢奋,“一时兴起,路上捡拾到木刀,哪有忍住不砍菜花的道理?徐大人他们呢,小子闭关几个时辰,醒来怎全不见了人影?”“哪来的几个时辰,一天一夜不止!”“一天一夜?”梁渠愕然,忍不住再抬头望天。大洞中霞光漫散。他本以为是上午到下午。难怪院子里一个人没有,敢情中间直接跳了一整天?苏龟山上下打量,开口揶揄:“听闻修行金身之人,纯阳之气比旁人足得多,今日一见,果真不假,配合你的童子身,不比特殊体质差,大补啊!”梁渠尴尬。“大师呢?”“闭关消化所得。”“师父!”苏龟山话音未落。一道童音清脆冒出。影墙后,温石韵带个虎头帽,哒哒哒地跑将出来。“小石头?”梁渠放下伏波,抱起冲过来的温石韵,“小石头怎么来了?张家宰呢?”“后面呢,爷爷也来了!”(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二章 冰晶宫 “未呈拜帖,不作打扰吧?”越王背负双手,绕墙徐出。苏龟山直接“立正”,恭敬作揖:“平阳水河巡抚苏龟山,拜见越王殿下!”“苏巡抚,别来无恙。”“老师!”梁渠抱住温石韵,快步迎上,“当学生的哪有不喜老师登门的?只是学生确有不解,再几日年节,老师突然到平阳府来,不与家人团圆?”“因为不止小石头,我们全来了!”世子妃同一中年男人相伴而出,言笑晏晏,见到梁渠怀里的温石韵,神色一板,伸手要接,“多大人了,要师父抱,快下来!”“无妨。”梁渠掂了掂温石韵,撤开半步,“小石头一年来不了平阳几回,他长大了,不稀罕让人抱,我当师父的稀罕。”温石韵呲牙笑。乌龙跟着一块咧嘴,大毛尾巴虎虎生风。梁渠再望世子妃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面容温和,双目有神。“这位是……世子殿下?”温承允作揖:“久闻兴义男大名,梁先生已为温石韵师父两年之久,今日反倒头一次相见,是我做父亲的失职,你我既为平辈,梁先生唤我姓名承允即可。”“不妥。”梁渠摇头,“平辈不假,世子殿下年长许多亦真,我还是唤作温大哥吧。”温承允笑应:“如此也好。”“梁大人!”“张家宰!”继世孙、越王、世子夫妇、王府家宰张煦紧随而出,跟着他的还有一连串下人。这下子人更多,十多号人涌进宅邸,冷清的庭院转眼间热闹生动。成箱成箱的水果、花卉、糕点,大红灯笼送进厅堂,事到如今,梁渠终于反应过来。“老师今年来平阳府中过年?”越王颔首:“宁江府内觉察不凡气势,是金刚明王吧?”“正是大师,今日……昨日出关,眼下仍在闭关,不好打扰。”“无妨,年节有的是时间,无需今日相见,家里有空房么?”“雇工们……”“单我们几人和张煦。”“有!便是房间窄小了些,不知老师、世子、世子妃住不住得惯。”苏龟山对居住有要求,梁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家里扩建一轮,基本全砌了二楼,空房间多得是,不算下人,住宿房间肯定不缺。“哪有住得惯住不惯的,横竖一个睡觉的地方。”“温大哥和温夫人……”“数日而已,权听梁先生安排。”“世子妃便同娥英住一块吧?”“娥英,唤的真亲切,小石头师娘?”世子妃眯眼笑。梁渠嘿笑。“自听梁先生安排。”世子妃没有意见,剩下的全好安排。越王、温承允、张煦和梁渠四人一块住后院,梁渠主卧让给越王,其他人皆住客房。有了条理,龙瑶、龙璃领王府下人们打扫收拾,温石韵撒开腿跑去池塘寻乐子。苏龟山借口有公务离开。细雪纷飞,年节未至,氛围已生,满院的人气喜气。望一眼门外马车。“老师,今年年节咱们去江川县吧!”“江川县?鲛人所在之地?”“正是!”这是梁渠深思熟虑后的念头。去年年节跑去帝都,没有机会团圆,今年有空,肯定要和师父一家一块。让师父来自己家,多显趋炎附势,论关系,杨东雄和许氏无疑更加亲近。然而让越王去师父家,也不合礼数,怎么说一尊武圣。索性让两方全挪步,来个“别开生面”的水下年节!至于何处。海洋太远,白猿真正宗师前,不宜暴露涡流水道,十几天的赶路太累太久。蛙族、龙人族地,别人地盘,不合适,何况数日的路程不算短。鲛人不同。鲛人同人类商会往来十分密切,且路程极近,百里,以宝船速度,往返一顿饭的时间。“去岛上?”温承允问。“不,去水下!”“水下?”“父亲修为高深,自然无碍,我们几个无法屏息太久……”世子妃想知道梁渠如何解决。“此事大可放心,屏息过节,岂不白找罪受?老师要同意此事,全包我身上,肯定不会比家里差。”“客随主便,年轻人头脑活络,有想法,大胆去做便是。”“得嘞!”越王同意,剩下的人全没意见,也期待梁渠会搞些什么新鲜东西出来。安顿好越王一家,梁渠骑马跑去杨府诉说此事,也得到了放手施为的答案。于是乎。梁渠先去河泊所,凭职权调用来两只水蜘蛛,再跑去深海,见到龙娥英。“冰晶宫?”“对!”梁渠以拳击掌,兴奋地向龙娥英阐述自己的想法,龙娥英登时理解梁渠意图。水下冰晶宫。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墙壁的透明度都可以调节,只需控制冰块中的气泡含量。除开有点冷,没什么大毛病。且冰屋内空气不流通,隔热也好,稍微活动活动就暖了。水蜘蛛则专门负责和水面的空气交换。梁渠忍不住笑容。“到时候有一个惊喜,本来是给你准备的,现在正好大家一起!”“大家一起?”龙娥英比较难想象什么惊喜可以大家一起。“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好。”池塘。小江獭们排排站立,迎来了大堆有特殊作用的小玩意,紧锣密鼓地开始排列。温石韵能在大河狸的木屋外,时不时听到一些“怪声”,好似小小的木屋里头上演着一场大戏,偏偏搞的神神秘秘,不让他进去。一切安排妥当。龙娥英去江淮打造冰晶宫,梁渠代班,亲自给海坊主护道,他让肥鲶鱼造出一座岩石小岛,认真练习枪法。按理他没这么勤快,架不住新的伏波太香,让人爱不释手。先前让舅爷打断,根本不尽兴!哗!虎伏波环扫而出,枪锋横掠,大海开裂百米,宛若分海。龙伏波穿刺而行,洞穿无尽水波,崩岩裂石。肥鲶鱼拍动鱼鳍助威。自小小玄兵中使出,青龙枪法的每一招每一式皆像是得到了杠杆式的强大增幅,搅地海洋震荡不歇。梁渠越打越兴奋,大冷天挥汗如雨。青龙枪法末尾,更有一朵比帝都时大出数倍的金灿大菊盛开。燕东君。血菊!未曾染血,血菊自为伏波本色,金光灿灿,然而,得到了龙虎之气加持,整朵菊花不仅仅是炫目光影,更如实物般脱枪而出!“这……”梁渠小臂酸涩,霎时收枪,凝视整朵金菊脱离枪尖,飘散而出。擦到的岩石岛屿顷刻间化为石粉,飘散风中。菊瓣落入海洋,水花好似沸腾,无数水沫溅跃弹跳,打散作水雾。以前的龙虎二气,全作为附带之力打出,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应用。老和尚硬要传法,龙虎金身确实全方面强于寻常金身,而其中的龙虎二气,似乎不单单作为“特效”存在……梁渠横枪而坐,默默思索。尚未有头绪。大海深处,一股骇人气息膨胀而出!冷颤自尾巴骨打到后脑勺。海坊主!?哗啦!水流溃散。地动山摇。本不多的小鱼仓皇逃窜,可不等游出范围,岩层再遮挡不住骇人的气势,崩裂破碎!轰!白柱冲天!直面妖王威势的小鱼顷刻间翻肚上浮。“成了!”梁渠心惊于海坊主的威势,威势中却没有丝毫敌意。十月打完,迄今有整整三个月。八爪王确实不好消化啊。砰!蔚蓝触足拍开岩石,横亘面前,梁渠稍稍仰头,明明为触足尖,可粗壮程度比以前大出数倍不止!白龙狂舞。神龙见首不见尾。接连数条触足拔出洞穴,更有一只卷住封印八爪王的冰块,八足尽出,海坊主轰然而升。水底掀起狂浪。大量气泡幽幽上浮。梁渠控水分开,岂料未得上前,触足横扫而来,将他抓入其中。“哈哈哈,逮到你了!同海坊主合谋夺我性命!当真以为妖王血肉好吃!?今日便要……”“坊主大人莫开玩笑。”梁渠毫无畏惧,“您这气势里半分杀意没有,莫要装被鱼夺舍了。”“小水真聪明!”一如既往的御姐音,冰凉触足将梁渠拉到面前,用力挤蹭。“唔……”梁渠无奈陷入到一片柔软之中。(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三章 七彩蚌珠 呼啦啦。气泡翻涌。破关而出的海坊主情绪十分高涨,梁渠感觉自己像一朵浴花,从上抹到下,从左抹到右,来来回回,几乎贴脸蹭有小一刻钟。释放完压力,蔚蓝触足方才放下梁渠,轻拍脑袋。“小水放心,我现在回去清点库存,先兑现部分承诺!”梁渠坐到岩石上:“坊主大人不说要整顿八爪族,再告知鲛人王、鲸皇,而且海韵会同意么?”“所以只能先兑现一部分,八爪王不在,我有一定权力,何况姐姐并非全无积蓄,总不好真让小水干等半年。”“如此承诺之事不急。”梁渠三个月都等了,不差一时半刻,“坊主大人适才出关,巩固实力要紧,八爪王既为八爪族妖王,骤然死亡,族内恐有动荡,坊主大人攒下的积蓄先提升自己的好,再说我没有干等,八爪王的一条交接腕,非常好了……”“小水拿了触足,蛙长老两蹼空空呢。”梁渠目露思索。“蛙长老暂不知坊主大人出关,拖延几日不妨……”“梁卿!!!”话音未落。熟悉的蛙音拖着长调震荡耳膜。老蛤蟆踢动蛙蹼,冲出涡流水道,一个旋转翻身稳稳落地。梁渠:“……”“哈哈哈,午睡呢,鼻涕泡突然炸了,本长老便说今天有好事!”老蛤蟆抬头见海坊主,得意洋洋,挺一挺圆肚,挥舞手上实心的黄皮袋,“快快快,马上、立刻、现在,带本长老去你们八爪族的宝库!”海坊主掩嘴轻笑,伸出两根触足。“走吧,小水不必担心,今日出关,本就巩固的差不多。”话已至此。蛙公又逮个正着。梁渠跳上触足,老蛤蟆有样学样,纵身一趴,爪蹼牢牢吸附住海坊主的足尖。两根触足托举一人一蛙,再一足卷冰块,余下五足划水,海坊主一个舒展纵跃,周遭环境转瞬间模糊作斑斓光影,偏待在触足里的梁渠感受不到半分水阻。路上,他心生好奇。“坊主大人,您现在的性别是……”“八爪王的‘颠阴倒阳’,属于大造化‘不死不灭’衍生出的小造化,小造化需八爪王维持方能生效,‘血肉沾染’和‘千变万化’皆为如此,如今它自身难保,自然全变回来了。”千变万化……梁渠记得八爪王触足变化的八爪鱼来追击时,似要变成一条大鱼。结果没等变成,先让蛙公给干趴了。变回来好啊。要不然一口御姐音,总觉得怪怪的。“海渊宫里有没有蚌珠、砗磲珠、鲛人泪?”梁渠控制小鱼逛过海渊宫,当时下的命令为寻找巨大的蓝色八爪鱼,并没有让它们留意其余物件。“小水喜欢珠宝?”“谈不上喜欢,对我有用。”“可惜,珠宝类多由鲛人一族处理,他们对此类货品研究更多,海渊宫鲛人王的宫殿里倒有一颗一尺大的七彩蚌珠,嵌在宫顶当装饰,宝贝得不行。”“一尺大的蚌珠?”梁渠登时心动。一尺,直径三十多厘米?这蚌珠比老砗磲的砗磲珍珠都大多了,得多少水泽精华啊?“嗯,非常罕见,鲛人王本想献给鲸皇的,后来自己没舍得,很漂亮。”“咳咳,坊主大人,那颗蚌珠,能不能创造机会,让我摸摸?”海坊主思索:“小水摸完会有变化么?”“应该不会?”梁渠迟疑。不管鲛人泪还是砗磲珍珠,鲛人、老砗磲、他摸完,正主全看不出变化。水泽精华说不好听点,更像富集的“重金属”。宝鱼天生天养,属于“重金属”成精,一条好宝鱼,单位血肉里精华密度比妖兽高得多,大妖、妖王什么的,纯粹像是因为自身为食物链顶端,导致体内有大量“富集”。水泽精华和“重金属”唯一的区别,大抵为水泽精华富集体内无害。但既为妖王。从来没尝试过的梁渠不好轻易打包票,以免误事。“不知鲛人王在也不在,我尽量试试。”“不能就算,闹出矛盾来不好。”“无妨的,皆为妖王,无需如此小心翼翼。”妖王的移动非常之快,闲聊两句,海渊宫浮现于视野之中。海坊主暂歇步伐,轻轻放下梁渠和老蛤蟆。“你们稍作等候,待会再派鱼来接你们。”“坊主大人多加小心。”梁渠和老蛤蟆自行寻找掩体,藏匿水藻丛中,目视海坊主向海渊宫进发。甫露面。坊市内骤生轰动。螃蟹、蝾螈、鲛人,各族水兽齐齐上浮。海商天南地北的走动,一次消失数个月乃至一年实属正常。然海坊主的变化未免太大。惊鱼巨变!一年多的功夫,不仅体型膨胀了数倍!浑身气势更是骇人。妖王!真正的妖王!“我族有两位妖王了?”“八爪族有两位妖王?”八爪鱼们大喜交流,欢呼雀跃。鲛人则担心两相无事合作平衡被打破。“大王也出去好几个月,莫非是为坊主大人护法?”“我便说大王不会冷落坊主大人,原来卸任那么多商路,是为了闭关突破!”“可惜,大夫人、二夫人昔日也是天纵之资,只差一点点……”八爪鱼们压根不知道八爪王已经“死亡”的消息,彻底沉浸于拥有两尊妖王的喜悦。海坊主没有上来便轰动族鱼的意思。此事绝不可先行点破,否则可能会发生无鱼想到之事,真正坦言前,至少要安插足够多的自己鱼,抢先控制住舆论导向。她先寻心腹了解近来之事,又做出不少安排。“鲛人王可在宫中?”“在。”“你去……说我有要事相商。”水藻丛中,梁渠和老蛤蟆默默观望,候上两刻钟,亲眼看见许多八爪鱼游蹿出去,其中一条浅灰八爪鱼向他们跑来。来了!“梁大人?蛙长老可在?”八爪鱼喊。“这!”一人一蛙跳出藻林。海坊主亲口吩咐,无需验证真假,立即跟随浅灰八爪鱼进入海渊宫,沿无鱼小道行走,避开全部眼线,顺利来到海渊宫的另一侧。鲛人族所在之地。“梁大人、蛙长老,坊主大人并未吩咐我何事,只说领你们到这来自会明白,倘若完事,再从咱们来时的小路离开便可。”梁渠抬首,顺着小道望见空空如也的大殿,以及大殿之上的七彩蚌珠。机会来了!(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四章 土木圣体! 海坊主雷厉风行,机会说给便给。浅灰八爪鱼游蹿离去,徒留梁渠和老蛤蟆鬼鬼祟祟地摸向大殿。放开感知。周遭无鱼。梁渠小心翼翼地往大殿里蹲,老蛤蟆缀在后头望风。“梁卿为何非要摸个大蚌珠子?此物虽好,又不能吃。”老蛤蟆自然喜欢珠宝,或者说,值钱的物件它全喜欢,但对比宝鱼、宝植价值,珠宝肯定不会为心头好。“自有妙用。”老蛤蟆眼珠一转。“梁卿摸了蚌珠,得了好处,万不能再同本长老抢宝鱼和宝植!”“不抢不抢,蛙公独享。”梁渠询问珠宝,本有不和蛙公起冲突的心思。一人一蛙溜出小道,看到大殿外伫立有鲛人守卫。趁巡逻交替,唰地一闪蹿行到王座背后。呼噜噜。气泡幽幽上浮,黏附到天花板,四只眼睛悄悄探出椅背。整个鲛人大殿宽阔而恢弘,一十八根大柱整齐排列,两人合抱之粗,宫殿大顶遍及金色纹路,刻化作一条盘旋金龙,金龙整体为二维平面绘画,唯独中央存在部分立体雕塑,整个纯金龙头探出天花板,龙嘴中央嵌一颗七彩蚌珠,流光溢彩。“好大的蚌珠!”梁渠咋舌。绝对不止海坊主说的一尺,目测足足有一尺二寸,小四十厘米!相当夸张。老砗磲贡献出的水泽精华梁渠记忆犹新,有小一万之巨,最大的一颗近四千,体积上也不过人头大小,尤其蚌珠比砗磲珍珠难长得多。拳头大的砗磲珠好找,拇指大的蚌珠难寻。真有精华,只多不少!除开中央龙头。其余四只龙爪亦为立体雕塑,各抓握住一个小物件。一封卷轴,一颗红宝石,一丛红珊瑚,一枚白玉鳞片。梁渠很想知道卷轴里写了什么,白玉鳞片又为何种物件,可惜计划之外的东西,不好妄动。瞅准时机。【水行千里】!神通变化,梁渠跳闪到天花板上。黄金龙头比预想的要巨大得多,蜷缩身子,完全能挡住视线,借助龙头掩护,探手摸上七彩蚌珠。耳畔恍惚间有潮起潮落。【水泽精华+106】【水泽精华+147】【水泽精华+257】……“好多!”梁渠眼皮一跳。水泽精华不断跳闪,眨眼之间蓄满一万,且势头没有丝毫减弱!海渊宫另一侧。海坊主同鲛人王交谈,拖延时间。泽鼎吸收蚌珠精华非常之快,并没有什么惊险之处,或者说,有老蛤蟆在,惊险根本追不上他们!上医疗未萌之兆,中医攻有兆之着!约莫十个呼吸。泽鼎内蓝潮大涨。【水泽精华:二十二万七千】梁渠此前吃腕足加水中修行,陆陆续续攒有一万两千多。不算零头。二十一万整!牛!蚌珠非同凡响,比老砗磲给力得多!一摸二十一万轻松到手,梁渠神情大振。失去了二十一万水泽精华,蚌珠依旧流光溢彩,未有半分褪色,同鲛人泪、砗磲珍珠别无二致。敲一敲,扭一扭,确认没有多余精华残留。白流溃散。梁渠闪跃回座椅之后,按照原先八爪鱼的提醒,同老蛤蟆偷偷出宫,一溜烟的回到海渊宫外水藻丛中。时光渐移。水光渐橙。浅灰色的八爪鱼重寻到一人一蛙。“坊主大人有请。”“哈哈哈,轮到本长老了!”老蛤蟆仰天狂呱,飞蹿而出。呼啦啦。海坊主小金库。黄皮袋撑水张开,爪蹼挥出残影。宝鱼、宝植、珍品矿石、丹药……老蛤蟆见到什么装什么,满上一个口袋迅速打结装好,系上麻绳,甩上后背,毫无客气之意。梁渠坐在蔚蓝触足之上,遵循先前承诺,没有争抢之意。“鲛人王知道了么?”“嗯,我已同鲛人王谈及,十年内,八爪族暂时收缩少许利益份额。”“只要利益份额?”梁渠惊讶。“小水以为会很难吗?”海坊主反问。“我以为鲛人王不会善罢甘休……”“因为鲛人族离不开八爪族。”海坊主拍拍梁渠脑袋。突然间换了个妖王盟友,鲛人王只临时多要了利益,称得上轻拿轻放。无它。两族的合作,本便有没你不行,独木难支的性质。鲛人族、八爪族,前者同人族相当,出生即有高等智慧,八爪族虽有不同,一样成为小精怪即同常人智慧相差不多,克制本能,进行交流,属于少有的开智较早的种族。八条手和副脑的存在,更让八爪族有许多独特天赋,到了精怪层次,甚至可以利用软体特性,简单振腔说话,无需等到妖兽之境。天生智慧。开口能言。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偏是许多妖兽种族梦寐以求的特性。正是以上特性,两族相合,方有足够的鱼手充当“售货员”,打通上下游贸易链。作为海商,鲛人和八爪从来密不可分,鲛人王不会也不能过多的压迫合作妖王。梁渠恍然大悟。“海韵呢?”“海韵仍在外带领商路……”“坊主大人准备何时去往平阳?”“宜早不宜迟,我同心腹言明此事,明日便告知八爪王恶行,一月内必定整合完毕,四月前派遣部分鱼手前往平阳常驻,打通前后商路……”“梁卿!”交谈间,一个黄色小山包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十多个黄皮袋鼓鼓囊囊,袋口被绳子系到一块,绳节围出的环口里,露出两只大而圆的蛙眼。黄皮袋太多,不住的往地上拖,老蛤蟆两只爪蹼反复抓提:“数量不少,质量嘛,一般般,没有好货!”“确无大药与造化大药,权当给蛙长老预支的利息。”海坊主轻笑。老蛤蟆满意这个回答,拽一拽黄皮袋子。“梁卿,走了!”梁渠再同海坊主问上几个问题,确认好对朝廷的答复,起身告辞。八爪王剩个人头大的小东西,与死无异,消息一出,族内必定一摊子事。碍于身份,梁渠帮不上太多忙,更不适合插手,唯一能做的只有拉走老蛤蟆,不去添乱。触足挥挥告别。平阳府。江川县。江川县恐怕是整个大顺疆域内,常住人口最少的县城,不到三千人,按户算,更仅有区区几百户,却也是大顺最特别的县,里面居住的乡民全长尾巴,无一有腿。托鲛绡的福。每一季皆有的大额分红,让鲛人族如今过上了相当奢华的生活。以梁渠视角,有种北欧小国的既视感。家家户户独栋小院,用的全是上好木料,周遭甚至有绿化,种满清水藻,养有斑斓小鱼。各类丹药资源不算太缺,小三年下来,族人实力蹭蹭上涨,一二岁的小鲛人随处可见。此时距离江川县半里开外。一众小鲛人一半围绕吐黑雾的肥鲶鱼,一半围绕龙娥英嬉闹。鲛人与人长相不大相同,可对美皆有自己的感受,如同见到纯白的小猫,纯黑的小狗,小鲛人能感受到龙娥英是美的,便下意识想要亲近。肥鲶鱼亦然。作为蛙族内不逊色于蛙公的美蛙,无足蛙默默忍受小鲛人的骚扰,扯回被拽动的长须,鱼鳍揉面团般,铺展压平剩下的墨雾。冰屋一样讲究“地基”,以免进去一脚淤泥。“欸……”一口叹息扰动水流,吹翻拉须小鲛人。肥鲶鱼鳍上干着活,心思早早飘飞。两只大眼珠子盯紧鲛人小屋,时不时唉叹,道不尽蛙愁。近来靠收蛙族建房定金,尽管除了蛙王的宫殿,其它一个没开始干,肥鲶鱼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以至看到水族建筑,便想推销自己的独特才能。奈何不同于蛙族蛙蛙打洞。鲛人的房子建的太漂亮、太精致,似乎没有多少它插须发挥的余地?也不知那么多宝鱼定金,攒有多少精华,够不够再进化一次……哗啦!水流溃散。龙娥英身旁多出人影。肥鲶鱼眼前一亮,摇头甩尾跑到梁渠面前问询。“进化?”梁渠略有困惑,依然沟通泽鼎。【可消耗三百五十一点水泽精华,使虎蛟鲶成长。】嘶!梁渠反复观摩,确认自己没有漏掉一位数,真真切切,只差三百点水泽精华!“满了?”(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五章 大进化 区区三百精华。梁渠不给补满都不好意思。唯一问题……历经六次进化,第七次要整整十二万水泽精华,阿肥从哪个旮旯挖出来的?蛙王给的?十二万,保底二十余条上等宝鱼。大河狸要不停不歇地啃上两年木头,拼出十多艘组装船模方能置换!以前肥鲶鱼至多去蛙族蹭两口妖兽肉,何时变得如此厉害,吃上了上等宝鱼?获知自己再得进化之机,肥鲶鱼大为惊喜,团团转圈,将骑鱼的小鲛人统统甩飞出去。龙娥英手腕上的小蜃龙满脸不可置信,龙爪拽住娥英袖口使劲摇晃。“娥英姐!快问问老大是不是弄错了?”“笨蛋!井底之虫!卑鄙小虫!”肥鲶鱼大吐口水。“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蜃龙抱住龙角大叫。肥獠竟然一跃自己和“不能动”,走到了最前列!梁渠制止二兽吵闹,询问肥鲶鱼如何办到的。肥鲶鱼挺胸抬头,挥舞长须,侃侃而谈,梁渠和龙娥英并排坐至冰屋圆顶,耐心听阿肥讲述自己的“致富经”。从给蛙王打磨妖王洞穴,到引发蛙族大蛙羡慕,再到给其它大蛙支付定金,约定好洞穴改造……二人面面相觑。梁渠狐疑:“干了多少?”一根长须竖笔直,肥鲶鱼双鳍叉腰,洋洋得意。一个!蛙王洞穴!肥氏重工迄今为止唯一动工,且未完工的工程,亦是凶牙将的门面,蛙族招牌!梁渠心头一沉。“收了几家?”肥鲶鱼陷入沉思,两只鱼鳍舒展,尽量张出“五指”,交替数数。半晌。太多,算不过来。小蜃龙趁机嘲笑:“大笨蛋!不会数数的大笨蛋!”肥大怒。哗啦啦。一龙一鱼围绕两人转圈圈。白雾墨流汹涌成团。梁渠倒吸一口冷气。空鳍套宝鱼啊。幸亏蛙族淳朴,不计较动工日期,不然一堆坏账了已经。“怎么了?”龙娥英看出梁渠担忧,握住手掌。“空手套白狼,易出祸事啊。”“长老去年不也问蛙王预支了三艘‘船模’?”“咳,不一样。”“哪不一样?”“哪哪不一样!好歹……好歹我知道欠了半年三艘,阿肥欠的数不清了都!阿肥!”肥鲶鱼急刹停下。“蛙王洞穴多久完工?”肥鲶鱼挠挠头。它也不晓得。倒非肥鲶鱼偷懒,蛙王身为妖王,居住的岩石受其浸染,质地比精钢更硬,改造起来太困难,距离目标“金碧辉煌”差出老远。遥遥无期。梁渠扶额。“定金暂时不要再收了,先同时施工,收尾款吧,改别的蛙应该没那么困难,兑现完大部分,你再继续收。”肥鲶鱼虽有失望,然天神有令,坚决服从。“吃都吃了,满都满了,走!”梁渠跳落到肥鲶鱼脑袋上,“寻个地方,给你奖励!”咻!趁满面嫉妒的小蜃龙不备,肥鲶鱼吐一口水箭,冲翻小蜃龙,旋即顶上梁渠亢奋游动,离开江川县,向深水区进发。一人一鱼辗转至僻静之所。水草摇曳。哗!金光包裹肥鲶鱼。肥鲶鱼本为狩虎中境,以水兽境界论为妖,十二万精华投入,荣升狩虎巅峰!砰!金茧崩裂。肥鲶鱼体型再度膨胀!外表变化不大,距离放远,从头到尾依旧像是用狼毫笔画下的一抹粗犷笔锋,没有多出什么全新天赋,然原先的五个天赋能力大幅增强,气势上涨一大截!本来有长大不能回家的郁闷,可如意到手,唯一的郁闷不复存在!肥鲶鱼欢天喜地,甩动鱼鳍,吐出墨雾轰炸大地,整个水底宛若地龙翻身。天神麾下,第一大将!什么铁木山、三王子,非它一合之敌!幸进之臣,一拳一个!沟通泽鼎。【可消耗一百万水泽精华,使虎蛟鲶进化为墨虎蛟鲶。】妖入大妖。一百万!梁渠心中早有准备,亲眼目睹仍不免感叹。肥鲶鱼无忧无虑地追逐小鱼。“不知有没有三劫……”狩虎入臻象要食气,度过即寿至三百,尽享人生。妖入大妖同样为一个非凡关窍,名曰三劫,魂灵、血肉、天地,先衰后盛,破而后立。至于三劫顺序,没个一定,妖兽有所准备,可以自行调整。梁渠记得帝都时拍下的龙种便为最后一劫,血肉劫时让偷袭。属于非常危险的关窍。一经跨跃,海阔天空。倘若失败,倒不至于会陨落,可少说境界大跌,大幅折寿,短时间内龙游浅滩,自身难保,欲再度发起冲锋,没有大好机缘或势力扶持,基本是没机会的。今日进化了肥鲶鱼,实属意外惊喜。梁渠顺带看了看其余三兽。第六次进化要八万精华,其余三兽待此境界的时间不短,圆头差七千多,拳头差一万六,阿威差一万两千多。圆头有江豚族群供养,配合天赋,共同进步,不算意外;阿威吸血回回不落;拳头胃口好,常年独自捕鱼,差的也不多。三者相加拢共三万五,对比自身二十多万的储量,四十万整的需求缺口,九牛一毛。三位大将,说不定能搞出肥鲶鱼土木圣体一样,自行茁壮成长的本领,念及此处,梁渠索性全部喊来,统一进化。圆头和拳头收到命令,往江川县赶。阿威近水楼台先得月。咔咔咔。阿威舒展身姿,张合口器。肥鲶鱼第一个冲上来嘚瑟,鱼鳍飘飘,展示自己的“优美”身姿。第一次遥遥领先,纵使再进化也差出一个层级!美妙无比!哗。蓝潮稍降,一万两千精华投入。金光包裹、破裂。八根金翅舒展,宛若黄金柳叶,蔚蓝光甲同清水交相辉映,波光流转。光芒闪烁,梁渠微微眯眼,一时间竟难以分清水与蓝甲的界限。弯钩似的颚牙张合,寒光流转,利如弯刀。阿威的首次个头增长!比起原先手镯个头,一下子成长到了腰带程度!同样五项天赋。【纵水金光】,纵游入水,显化金光,闪烁无形。【腐蚀毒泉】,栖身之所渐变为腐蚀毒泉,吞噬猎物,汲取生机。【黄冥毒水】,黄水消解血肉,溃散灵机,冥水汲天地之凶煞,控尸定尸。【隐匿】,隐匿藏身,无踪无迹。【滴露】,解毒、复苏、还原。(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六章 土木搭档 五项天赋全好理解,无非所能达到的厉害度需要探究。歘!一缕金光水中纵横、腾挪。肥鲶鱼口吐墨雾追击,却根本赶不上,鱼鳍拍水,大为恼火。所谓纵水金光,颇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之意。甚至撞上了墨兽,受到的伤害同样不大。腐蚀毒泉,弥补了阿威体型小,导致的消化不给力。黄冥毒水,老朋友,输出倚仗,一身实力全靠毒。隐匿……“好高深的伪装!”阿威团作球状,落入岩石之中,梁渠明明肉眼能看到,感知中竟体会不到分毫!大妖级的藏身能力?阿威一直善于隐藏自身,然差出一个大境界的情况前所未有。刺客含金量大大提升!四项天赋简单探究,仅剩最后一项。滴露。“解毒、复苏全能理解,还原是什么意思?能制造么?”阿威点头又摇头。“一个多月分泌一滴?要吃足够多的食物?经常分泌会虚弱?”此条件一出,梁渠兴趣大增。所谓滴露,多半由阿威的解毒能力衍生而来。限制多不一定不好,更有可能太珍贵而难以分泌。“不用一滴,能不能分泌出一点点?”阿威稍作思考,张合口器,落到岩石之上,利用颚牙将一块石头夹断,其后本该注毒的腺体分泌出了极微量的乳白液体,涂抹渗透入裂缝。肥鲶鱼的大脑袋挤凑进来看热闹。不消片刻。裂痕缓缓“愈合”。“?”肥鲶鱼瞪大双眼,长须卷住石块,赶紧献给梁渠。梁渠同样一惊,拿起石头反复打量,灌注气血深入感知。石头并没有完全弥合,偏偏涂抹上微量滴露的一侧,确实看不出曾经有开裂!灵兵的自我修复!他猛地想到类似情形。可灵兵自我修复,基于的是为“活物”特性,一块水中圆石,怎么都不可能和灵兵相提并论!居然是这么一个“还原”!能不能当美容霜卖?配合“还原”奇效,念头不住发散的梁渠立马想到解毒和复苏不会那么简单。“解所有毒,修复所有伤害?”梁渠暗暗心惊。滴露肯定不会是万能解药。至少其效用该和阿威的实力境界挂钩。全能性的疗伤药啊,就是不知能不能恢复精神消耗,替代回灵丹、灵感丹,假使可以,日后自己将省下一大笔丹药支出。麾下大将,果然个个身怀绝技!鳄氏植园。肥氏重工。蜈氏药厂。分泌出少许滴露,阿威神态恹恹,梁渠没有着急摸索,利用如意长气,顺应精神链接将阿威变小,重新“戴”到手腕之上。阿威进化完毕,圆头、拳头同样顺着涡流水道赶来。目睹一切的两兽期待地环绕游动。又见两位“同僚”,肥鲶鱼兴致勃勃地环绕游动、翻转、起伏、下沉,尽情展现自己七次进化的威猛与不凡。拳头敲动双钳助威,圆头略有羡慕,却未有太多表现。它心里清楚无比,自己越“羡慕”,肥鲶鱼越起劲。没有废话,全部进化。蓝潮些微下降。【水泽精华:十九万二】两团金茧浮现。砰!金光炸裂。灰白江豚,赤红大蟹齐齐现身!【可消耗十二万水泽精华,使灵江豚王成长。】【可消耗十二万水泽精华,使金岩蟹王成长。】圆头不用多说,从精怪到妖兽,抛开体型,外形基本不变。拳头也相差无几,只因为穴居香邑县,吸收血石改了个颜色,说来拳头自出生之日起就显得非常独特,身为小小精怪,出生却隐隐有“人形”,有一个下半身和上半身的显著区分。体型上既没有像不能动和肥鲶鱼,长到十几米,几十米,也没有像阿威一样一直很小。非常“克制的长大”。如今一丈出头,三米多,健壮的硬壳身躯里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天生精怪么……”梁渠摩挲下巴。世上确实有一些妖兽,出生即不凡……只是拳头它妈单单小精怪层次,以至他从来没去联想。算了。圆头天赋:【首领协律】,族群共振,促进同族大幅生长,整合如一。【水蕴生机】,洁净水域,少许吸收水泽精华,引导水泽精华汇聚,有几率孕育宝鱼,可一定程度固守宝鱼灵性,有几率吸引宝鱼。【灵江韵律】,激发特殊音波,锤炼血肉。族群天赋:【共振冲锋】,协同一心的强悍冲锋。【首脑相通】,共振范围内,族群思维少许互通。【均伤】,协律内,大半伤害共摊。【愈疗】,协律内,伤口愈合加速。【悍勇】,协律内,大幅削弱痛感,大幅增强攻击,大幅增强防御。水泡幽幽上浮。梁渠盯住【水蕴生机】,两眼发愣。宝鱼可以圈养了?这个天赋……提高水泽精华,有些像老砗磲和瀚海蓝金;孕育宝鱼,几百精华一条的好宝鱼多半孕育不出来,几十一条的多少鸡肋,让江豚自行放牧,自产自销?反倒是吸引宝鱼,更令人期待。固守宝鱼灵性。估计老蛤蟆特别需要。【灵江韵律】和虎豹雷音锻体类似。此前两年多的共振孕育,一百多头江豚里,大精怪没有多,寻常精怪数目增长有十几只,卓有成效。圆头的天赋特异性不高,不过它其实属于战力担当,天赋为族群服务,无奈平时架打得少,不太突显。圆氏养殖场,演武场!不错!拳头天赋:【地脉穴居】,化地脉为己用,温养自身,吞噬矿金,强化己身,蔓延感知。【刚身霸体】,吸收大地坚性,大幅强化自身外壳,不可脱离大地。【金岩蟹王】,操纵地岩,显化巨蟹。【金岩】,长久居住,可催生特殊矿脉,金岩矿。【地遁】,短距离地下挪移,隐匿。梁渠让拳头表演一下何为【金岩蟹王】。旋即。大地震动。无数岩石破开淤泥,向拳头吸附而来,宛若铠甲附体般不断攀岩,不断组合。仅仅片刻。长钳破水,宛若撕开布帛。一只高达数十丈,近乎百米的超巨大“石蟹”出现眼前!行走坐卧,地动山摇。纵使离开一段距离的江川县内亦有鲛人觉察!肥鲶鱼、圆头大惊失色,以它们体格,面临拳头竟然都显得迷你了起来不仅如此。【金岩蟹王】可配合【刚身霸体】一块食用!唰!梁渠只觉脚底一软,原本坚硬的大地变得柔软,“石蟹”体表的光泽同金属无异!“还可以更大?”小山似的石蟹晃动头顶。倘若一地穴居,可以增加紧密性,眼下远非极限!再等金石矿出……“法天象地”啊。梁渠踩了踩脚底松软的大地。他忽然觉得肥鲶鱼和拳头,完全能组成一队土木搭档。(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七章 遍地开花(以下均为完整章节) 拳头负责软化土质,肥鲶鱼趁机浸染泼墨。两相配合,两手皆硬,定金尾款岂不哗哗到账?“阿肥!拳头!”念头一生,梁渠即刻将两兽编作土木小队,向它们展露肥氏重工的美好前景。拳头敲击双钳,围绕工头阿肥转圈,为自己寻到新工作雀跃兴奋。肥鲶鱼垂落双须,不太高兴。明明干得好好的,来鱼慢便慢些,十年,二十年,干出来的宝鱼统统是自己的……绑绑绑!梁渠猛锤三拳肥鲶鱼大头,唤醒它沉睡的心灵。“三王子有蜃龙传承,未来可期;‘不能动’再两年,元将军种植园大丰收;圆头、阿威如今全有一技之长。眼下一时领先便心生懈怠,怎担大任?不好好努力,日后指不定就被它鱼赶超!凡兵欲急疾捷先,一时快不算快,一直快才叫快!”嘶!肥鲶鱼揪住长须,醍醐灌顶。它甩动鱼鳍,淤泥里画一条小鱼,切下鱼头、鱼尾。“七三!”拳头敲击双钳鼓舞。肥鲶鱼眼珠一转,把鱼头竖线往前挪。“八二?”拳头敲击的慢了些。肥鲶鱼大喜,一不做二不休,抬鳍抹掉鱼头,单留下鱼尾。“九一!”拳头犹豫了。砰!肥鲶鱼吃痛缩头。两根手指横插,重画出大半鱼头、鱼尾。“六四,你六,拳头四。”梁渠搓去指尖泥屑,他怀疑肥鲶鱼跟老蛤蟆学的,亲自出手定下基调。偷鸡不成蚀把米,肥鲶鱼垂头丧气。拿捏住阿肥。再望拳头。“香邑县里有血石矿留存么?”拳头摇摇头。血石矿原本陷入枯竭状态,整个县城逐渐没落,属于夕阳产业。除开仍于开采中的几条主脉,三年时间里,不少废弃支脉仅剩的价值全让拳头榨干,事实上,从半年前开始,拳头便已经有大半时间待在家中。昔日卫麟要十万白银,梁渠靠掏空兜“赚”回了八万,其实他真要钱,问香邑县的张家提前讨要预支,像问元将军要宝植一样,算些利息,不是不能“透支”出来。香邑县血石矿里头有他“一股”。尤其告知了极品血石会逃跑的特性,张、李两家每挖出一块,除开上交朝廷的大头,剩下来的十成里,便有两成利归他。只是快三年了,其中收益始终没有变现。倒不是梁渠放着不拿。无它。极品血石的变现周期太他娘的长了!矿石产业的变现流程,同元将军寿山上的宝植有得一拼!所有血石矿脉,名义上皆为朝廷掌控,受南直隶矿课提举司统辖,为此专门派了一个还根的老太监当“督察”,极品血石更是如此,除开实物上税,开采、贩卖、运输、经营,所有流程全需朝廷批准,上下打点一次,几个月便过去了。不过也不至于要三年之久。本来收益去年该到账的。奈何冬天北庭闹事,直接导致极品血石资源成为管控资源,临时上缴,直至今年年中才松开管制,兑换成白银交还。一月时,梁渠尚且收到张家家主来信,说年节前会将他的血石份额送来,拳头的天赋进化,让他临时想到这茬。“既然没有多少,以后就不用去了。”本便为开发废弃矿脉,初时仗着【穴居】天赋吃点小甜头,边际效应下,再去不值当,不如跟肥鲶鱼打灰干土木。拳头夹动双钳。安排好拳头的“旧工作”,梁渠再喊来圆头。“圆头,你是我麾下最聪明的大将……”话音未落,肥鲶鱼把脑袋挤进来,又被梁渠推走,“下次你与肥鲶鱼一块去蛙族寻蛙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圆头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以前水兽们等级低,没有什么特长和天赋,进化全靠吃自己剩下的边角料,外加红血鲈、牛角鲳等下等宝鱼。不能动的特性尚不明显,肥鲶鱼的事直接启发了梁渠。是时候让下属自己出去打工了!个个有一技之长,不该被埋没。圆头的特性虽好,偏分身乏术,【水蕴生机】为个体天赋,圈养下等宝鱼用处也不大,只能让族群里的小江豚充足营养,加速成长。千里之马时一有,其利缓;驽马日售,其利急。江豚的真正天赋和本领,归根结底为高效鱼力!江淮大泽里水兽种族多如繁星,有独行侠,有小家族,并非所有的种族都有大妖,许多东西力有未逮。江豚有百多条江豚,日后还会更多,完全能一个开“万事屋”。平日挣挣固守灵鱼灵性的小钱,关键时刻做任务,赚佣金大钱。“具体怎么运作,拓展鱼脉,全交给你,如何同老蛤蟆商议、分成,圆头你看着去谈。”圆头拍拍胸脯,转头同肥鲶鱼商议。肥鲶鱼仍对“最聪明”一词耿耿于怀,爱搭不理。这下子,手下六位大将,全寻到了生财之道。梁渠忽然觉得一百万也不是一个特别大的数字,自己的一半而已,整个江淮够大,六将六百万,日积月累,绝非什么难以达成的目标!乐呵呵回江川县。小鲛人呼啦啦围拢上前。冰晶宫初具规模,为扛水压,大几十个屋子全为半圆,走廊皆为圆柱,占地十好几亩。屋子一半为纯透明,宛若进入水族馆,一半为正常冰屋,纯白色,隔绝视线。只需往里头塞入家具就可以正常使用。倒不用花钱去买,多浪费钱,直接让肥鲶鱼捏石头。整个岩石底造得非常好,平整光滑,偏偏浑然天成,蛙族大爱的手艺,可见一斑。进入“冰晶宫”的办法也非常简单,龙娥英造了一个上百丈的“滑滑梯”,从水面直通水底。冰晶宫里尚有一些细节未完。梁渠陪同龙娥英一块打磨。哗!岩石褪色。拳头抽走大地坚性,肥鲶鱼趁机浸染,捏出衣柜,床架,桌案……直至年节前两天。三匹骏马停留至梁宅门口,喷吐白汽。香邑县张家家主的弟弟张文豹亲自登门拜访,送上了一沓厚到惊人的银票,以及十多本厚实的蓝皮账本。“三十六万六千五百五十二两八钱四分,添作三十七万两整,请梁大人清点过目!”(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八章 纠结的点 茶雾袅袅,清香扑鼻。梁渠大手合住茶碗,水雾倒卷,自桌面上晕开,模糊亮光。三十七万整!整整三十七张银票,皆为棉质的一万两超大额!摸入掌心。厚实非常,柔顺非常。算上十一万存款,梁渠手头的现银积累直接冲到四十八万!小五十万!拳头穴居三年,一鸣惊人!踏实。无比踏实。心脏轻快跳动。再碰到什么珍宝,不至于干瞪眼。账本厚厚一沓。梁渠没翻。看不懂。术业有专攻,张家、李家存心作假账,他一个门外汉,连两家开几条矿脉都不太清楚的人压根看不出蹊跷来。兴许现如今香邑县开采的最后几条大矿脉枯竭,届时仍能让拳头借“余韵”赚上一波,那也得是十几年后的事。“一锤子买卖”获利如此之巨,梁渠心满意足。人生在世,该抓抓,该放放,没必要累自己。张文豹暗暗打量梁渠神色,见其眸光生亮,心头稍松。昔日初登张家门,新晋狼烟,虽有不凡,却多凭官职与师承。未料短短数年,竟成为大顺第一少年狩虎,名动天下,狼烟二十八宿,不及其半分风光。自己仍狼烟打转呢!真……该结亲的。当年努努力,未必没有机会,现如今莫说官职、身份、人脉,仅凭梁渠自身实力,张家都高攀不上。事有机缘,不先不后,刚刚凑巧。命若蹭蹬,走来走去,步步踏空。厅堂内。一个欢喜,一个惆怅。“香邑离平阳不算太远,偏今年天寒,大雪纷纷,一来一回耗费时日也不会短,既然临近年节,张兄何必亲自跑上一趟?”“财帛动人心,终究三十多万两,哪能假借他人之手,梁大人,您真不核查账本?若有疑虑,亦可派信任之人前往香邑核对。”“无妨。”梁渠摆摆手,“三十七万,出乎我的预料,本以为三年只有二十多的。”张文豹张了张口,不待说话。梁渠挪动茶盏,递到面前。“香邑县内的血石矿日薄西山,张家可想好后路?”“自不会坐吃山空。”张文豹回神,“数年前,梁大人来香邑,我张家和李家便开始求变,多造内河商船,往水上寻生意。否则也不会轻易让那蛇妖拿捏,前年亦同华珠县的黑水河沙帮建了联系,如今平阳府内,不少商船皆与我张李两家相关联。虽说不及以往风光,好歹维持得了家族开支,不幸中的万幸。”“水上生意……我倒有一个好消息,兴许能解张家之窘境。”“梁大人,先查一查账本吧。”张文豹打断。莫名的坚持。梁渠稍稍挑眉,拿起了第一份账本。咦?账本一捏,他便觉不同。隔开封面感受到了绵软质地,指头撩开页角进去一搓。两张。两万两?张文豹拱手苦笑。“梁大人义且仁,事到如今不再隐瞒,今日我来,一方面确为给梁大人结清三年血石获利,另一方面,张家亦想从梁大人处寻一个机会,勉强维持,实非我张家所欲。”机会……梁渠哑然。是了。自己可是大官。手里漏点“内幕”消息,张家、李家这等家族便可满嘴流油,今日见到账本里的两张银票之前,他真没怎么意识到,自己视若平常的东西会有如此价值。“平阳海商了解么?”“知晓,一年两回的盛事,奈何海商以物易物,且多为朝廷为主,我等小门小户,实在寻不到门路。”“今年三月下旬至四月,海商会派鱼常驻平阳,需向朝廷上税,税率多少我不知晓,或许二十税一,或许三十税一,以白银结算……”吱嘎!凳角摩擦砖石,爆出刺耳锐鸣。张文豹慌张扶住长凳,尴尬道歉。“失礼!”“理解。”张文豹环顾左右,按耐住激动,悄声问:“梁大人此话当真!”“骗你作甚?”“不,我……”张文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仿佛冷风中冻了许久,喉咙滚动一阵,猛然跪地,“万谢大人援手!”“小事耳。”梁渠单手拉住张文豹,“你不问,我也本打算同你说上一说的。”倒不算贪赃枉法。八爪王之事不能说,海商之事没必要瞒,三月四月时候一到,眼睛不瞎的全知道。只是知道的早晚就有差别了。一步先,事事先。机会从来留给有准备的人。眼下二月初,距离海坊主约定时日尚有小两个月。刺啦!青菜下油锅,菜香沿灶房向庭院飘散。饭点到了。“张兄一路奔波,不如留下用个便饭?”“梁大人抬爱,奈何张某心中急切,实难自禁……”“哈哈,无妨。”雪踏足印。张文豹激动而兴奋,怀揣有巨大的利好消息,哪敢多留一刻,匆匆道谢,匆匆上马,领着随从消失于风雪之中。梁渠立足庭院,怔怔发神。“长老在想什么?”龙瑶探出脑袋。“想人生,想宇宙,想刚才那人真留下吃饭,见到老师会是何等表情。”“不想吃饭?”梁渠乐呵。“想!”厅堂。菜肴丰盛。温石韵抓一根清炖小羊排,美滋滋地撕肉啃吃,满嘴油光,虎皮帽上的两个小绒球碰来碰去。越王来之前,除非有客人,家里吃饭全灶房里应付,小板凳一坐,热热闹闹。越王来了自不能如此随便,改到了厅堂用大圆桌,且越王自带了厨师,同张大娘一配合,做出来的菜式别有一番风味,以至于苏龟山近两日又顶着压力回来了。用罢。饮茶闲谈。“梁先生狩虎圆满尚差多少?”“四层,等大药一成,应该能一次性冲开。”温承允多少有些诧异,但想了想,似乎又很合理。“有长气目标了么?”“有,等海坊主稳定,海商手上应该能再拿一份上等的水属长气。”“水属,倒也合适……”众人无不知晓梁渠命格。“食气要多斟酌。”越王开口。“老师放心,学生不会拿自己前途玩笑。”温承允回忆:“大顺最年轻的宗师柏先生,三十岁又七月,大乾二十六又五月,破开前者,一般喜事,破了后者可不得了,梁先生有信心么?”梁渠咧嘴:“温大哥小气了不是,陛下对我的期望可是二十二。”“二十二?”众人豁然坐直。世子妃迟疑:“早四年?”“你不会跟陛下立了军令状之类的东西吧?”苏龟山瞪眼。“倒不至于军令状,只是定了个约定。”“四年整,有把握么?”“有!”“莫吹牛!”“小子没这毛病!”苏龟山面露狐疑。先有金刚明王入夭龙,后有二十二岁青年宗师。平阳府居然如此人杰地灵?怎么以前自个当淮阴府主时没瞧出来?事实上。梁渠确有信心。融合度尚差千分之二十,需要四十万水泽精华。眼下存量十九,差二十一万。夏天大王莲成熟之前,大致不会再有大额精华入账,但有先天纯阳丹,差十七八万,差二十二三万没差。泽灵一升。关窍自无。唯独晋升宗师的食气稍显麻烦,可也单是一个取舍问题。天地长气作用各异,玄奇非常。梁渠身边宗师不少,晋升经验完全不缺。他对食气更有自己的理解。天地长气酷似天地规则的碎片,每一份长气,皆拥有一段独立、完整的规则代码。所谓食气,即是将代码导入自身,且顺着这份代码,学习、摸索,编写出属于自己的三项神通,代码和代码之间难以兼容,出了事,绝不仅仅一个简单“报错”的问题。同麦田里捡最大的一棵麦穗而不能回头一样,故而狩虎入臻象,无不斟酌斟酌再斟酌。梁渠和旁人不同。他唯一纠结的点。要不要把玄黄长气融入造化长气之中?(本章完) 第七百九十九章 置换玄黄 融也不融。这是个问题。海坊主一事,让梁渠获得一块玄黄牌,花费十个大功,即可置换出一缕玄黄长气!玄黄长气。没有任何特性便是它的特性。中正平和,天地间少有,目前来看唯一的,无需介质即可食用的长气,拆分出来甚至足以充当介质,自有其独到之处。唯一的阻碍。造化长气快到极限了。寻常人难以处理的代码兼容问题,梁渠于时虫身上寻到了一个“偏门”的解决办法,可时虫也不是万能的大工程师,生冷不忌,啥玩意全能汇编。四季、太阳、如意、枯木、天水……大饺子里再包一个中饺子,三个小饺子,何止头重脚轻,头完全跟身子一样大了!不从水泽精华的消耗上比较,仅仅从数目上,头和身子就达到了夸张的一比一!再塞。整个比例轻重将彻底颠倒。大饺子会不会涨破?玄黄又值不值得占上一个珍贵的融合位?玄黄放入其中,是不是能充当一个润滑香油,消除兴许会存在的隐藏“bug”?啪!深夜。梁渠拧开筒盖,淡淡的温热气涌出,他掂了掂里头金虫。冬日冷风顺着罐口钻入,温差陡变,呼呼大睡的时虫打个哆嗦。再掂一掂。僵硬的脑子转上一转,蜷缩身子的金虫猛然睁眼。歘!金光暴蹿。不待冲脸,同样一缕金光自梁渠手腕疾射而出,当空截停时虫!乒乒乓乓!火星四溅。绵密的金属颤音令人牙酸,宝蓝蜈蚣扇动金翅,同时虫斗个旗鼓相当!时虫大惊。一场觉的功夫,小小长虫,个头实力竟攀长如此之多?争斗片刻。唰!阿威和时虫落上桌面,两相对峙,虎视眈眈。二虫争斗,梁渠掏出玄黄牌,反扣桌上,再取出造化长气。咻!长气当面,时虫双目赤红,冲锋而来,阿威欲阻,却被梁渠制止,抬手将时虫捏入手中。时虫窃喜,毫不客气地啄向手心……砰!金锣相碰,颤鸣震荡,时虫脑子一懵,晕晕乎乎,只觉啄到了钢筋铁骨之上。梁渠张合手掌,中间一片金黄,【太阳】融合入【生生造化】,足足一年多,期间时虫一直睡觉,殊不知时代悄然改变。得了老和尚“自性”,龙虎金身今非昔比!等眼冒金星的时虫缓上劲。梁渠敲一敲玄黄牌,磕出脆音。玄黄牌上有玄黄长气的独特气息,特制防伪手段之一,以时虫提升两次的智慧,不会不明白什么意思。烛火晦暗闪烁。时虫尖锐暴鸣,木桌上翻滚不断,不知多少圈,彻底瘫展。指头戳戳。一动不动。这么坚决?一比一已经到了编织极限?半晌。梁渠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条,还你自由。”时虫不为所动。嗯,也可能没听懂人话。梁渠推开窗户,将时虫脑袋顶起,让它看着阿威自由地飞进飞出,直至消失于夜色之中。反复表演,意会。时虫一愣,一挺。……翌日。河泊所府衙三楼“换玄黄气?”徐岳龙惊讶,上下打量,“狩虎未满,现在置换早着呢吧?天地长气好东西,多少人觊觎不得,给玄黄牌便是防一手,免遭人惦记。”“先准备起来,反正放家里不用担心被偷。”徐岳龙一时无言。道理不假。“行,玄黄牌搁桌上吧,年节一过,我抽空上报南直隶。”“多谢提领!”梁渠大喜。搞定!经过一晚上的友好交流,时虫最终应承下来。玄黄亦不像太阳一样,需要如意配合。不过和此前预测的相同,再融最后一份,五比四,的确是造化长气平衡的极限,或者说时虫所能编织的上限。继续融下去,造化里都快找不到四季了。梁渠也没有奢望于再寻到什么特别长气挤占这唯一“空缺”,倘若海坊主处没有意外,玄黄已是最佳选择!……“噗噜噜。”天空飘落小雪,树枝凝冰,观背青鳉浮水换气,气泡连成一串。温承允倚靠栏杆,掸去积雪,俯视庭院内江獭河狸忙忙碌碌,鸡飞狗撵。住上几日,他隐隐明白为何一个小院子会对温石韵有那么大的吸引力。放眼天下,纵使万兽园亦只多分新奇,少了分趣乐。“起床起床!”“小石头别睡了!”冷风混杂少许雪花,呼拉拉地吹灌进来,梁渠推开门,把温石韵从床上拎起。温石韵打个哆嗦。越王府的丫鬟伴随进来穿衣,乌龙甩动尾巴,一块蹭挤上前。“会自己穿衣服么?”“啊?”温石韵半睡半醒的目光充满迷瞪。“那就是会了。”梁渠转头,“衣服迭好,让他自己穿,待会绑个发髻便是。”丫鬟们不敢说话。虽为王府下人,她们可开罪不起世孙师父。无人帮忙。温石韵苦着脸开始翻裤子,里一条,外一条……大冷天。王公贵族的衣裳真没那么好穿,尤其没有纽扣和拉链,全用的布条系,一层一层地给自己裹住,没人帮忙属实不太方便。整整小一刻钟,温石韵穿戴整齐,蹬上小毛靴,经由丫鬟们绑好发髻,从梁渠手上接过自己的虎头小帽,帽子上两个小绒球当啷当啷。大功告成!大清早上便一通忙活,温石韵从半睡半醒中彻底复苏,欢欢乐乐骑上乌龙出门寻獭,无比期待今天行程。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又是一年年节。距离张文豹来已有两天,今日便是去江川县的时日,神神秘秘的水下冰晶宫,吊足了温石韵胃口。一大一小跨出门槛。“大师?”老和尚同越王伫立门口交谈,相较于以往的枯瘦,明显红润许多。梁渠欣喜。“大师今日出关,可是要同我们一块去江川?”老和尚双手合十。“正有此意。”好嘞!齐活!张煦统筹家当,遣派下人搬运上船。小江獭同样拎着一个个的小箱子,神神秘秘的放到自己船舱,温石韵想跟进去看看,小江獭不给半分机会,直接顶人出门,挂上锁扣。咔嚓!“师父,师娘!”梁渠挥手,过龙河口,御赐宝船吸引来不少乡民目光,杨东雄、许氏、徐子帅等人为雇工拱卫,早早等候于埠头,陆续上船。“师弟!”“师兄!”“大过年的还要跑出来瞎折腾,自带被褥,先说好,不好玩我可是要回家的。”“包接包送好吧!”“师弟那么大排场,不好玩也得待得住啊,徐师兄坐不住,让徐师兄自个游回去!”“哈哈哈,对,游回去!”“好啊,一群白眼狼!”熙熙攘攘,欢乐不止。所谓过节,便图一个人多热闹!两方人马全部汇集,獭獭开抱住桅杆滑落,扬帆起航。陆刚顾不得早食,登了船,第一时间寻到伏波,认真钻研。小小玄兵。稀罕物。江风浩浩。徐子帅放下行李坐到箱子上:“师弟你说的冰晶宫远不远?”“江川县,不就咱们隔壁,一百多里水路,吃个早饭的功夫。”梁渠张开油纸包,冒出腾腾热气,“吃早饭了没,厨房里有不少。”徐子帅也不客气,拿上一个肉包,含糊问:“听你说是个冰屋,新奇倒是新奇,会不会太冷?太潮?那还不如待家里。”“欸,不会。”梁渠信誓旦旦,“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全弄好了,地底下全给埋了火山藻,你进去别嫌热就行。”“热?不会化?”“神通自有奥妙。”简单一顿早饭。江河上冰霜覆盖,引人瞩目。“好一座冰岛!”(本章完) 歇一天 王旭与金山寺的高僧去除妖,一去就是半月之久,让她们夫妻二人担忧不已。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可是十分卖力的给江家四口分析了江辰的未来前途。她去了一趟边疆后,更是雄心勃勃,回来便连开了三家钱庄,而且,生意顺风顺水。阿赖耶要求苏凯一方不许出手,苏凯自然也要最大限度的削弱阿赖耶一方的战力水准。赐封县主已经是恩赐,哪能再给工部添其他麻烦,而且这宅子的布景确实也够雅致。魏曕、冯谡等将领坐在一个营帐内,刚结束一场大战,都激动得难以入眠。殷阆心中亦是无比震惊,先是震惊于这消息,跟着便是姐姐对他的信任。“那就有劳太医了!!”徐言言看着眼下这骑虎难下的局面,只能咬着牙关,欣然接受。所有的昂撒人,无论是被凯拉尔认可、阿尔托莉雅所安排的昂撒监工,还是正在劳作的昂撒战俘劳役,他们就像是割倒的麦子一样跪伏在地上,他们大声呼喊着凯拉尔的圣,对着他的方向拜了下去。不知旺旺从哪里叼来一个大桶,桶里盛满了屎尿,直直地泼在了林老太身上。夏震从来没有见过说打就打的,往后一滚,摔在马下去。非常狼狈的躲过这次攻击。再看他,头盔掉了,满身灰尘。手中还紧紧握着长剑,警惕的看着刚才攻击自己的人转过马头,向他再次奔来。丽裳也是买好了东西,迅速回了家。并把阿发也叫上来,和弟弟一起帮自己糊墙。不多时,亚东就盘脚坐着,陷入了冥合神跟玄斗武尊门的心法修炼,修炼了好一会,他发现这俩种修炼的进展比起以前来慢得多了,丹田之内那个奇诡的光球虽然还是疯狂的旋转,但它们吸收的能量却是很明显的减少了许多。“好。”尧慕尘一挥手,把桌上的宝药全部收起,同时四万多灵石堆到了桌面上,压得桌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狼宏翔他们往下面跑了,我们还是赶紧追吧。”看着在这里停留的众多修士,星魂声音清淡的说道,对于雪傅月会在狼宏翔手中吃亏并不吃惊。狼宏翔点了点头,他也是有些好奇这个紫天雷域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现在他经过雷弧炼体之后,能够承受雷弧的强度已经很高,不知道在这种地方能不能硬抗。本来他是不想和雪艳两人纠缠的,现在人家都跟来了,总不能就这样让他们呆着吧?亚东今天确实很开心,不但杀了啸一天这个污辱过自己的仇人,而且自己还得了天下魔厨的厨帝。此时,他看到杨若男仿佛对自己十分友善的模样,亚东自己也不再计较彼此之间发生过许多的误会。听到马择远执拗地要找李尚善报仇,马平川是真的慌了。父亲马择远修为虽然达到了人仙后期,但他敢肯定在李尚善面前绝对走不了一个回合,两人根本不是同一个数量级的存在。争斗应该是很激烈很凶险的,可偏偏却没有半点的声响传出来,就好像二人的攻击都没有命中对手。一般炼体都是针对那些先天体质就弱的人,因为这类人的身体不能承受斗气前期修炼形成、容纳斗气所带来的负荷,所以需要炼体来辅助修炼。木莽子不知道,此时,蟒天王盐龙,正在自己的宝洞中举行隆重的“复活节”活动——虽然他们十兄弟已经变成了人,不再有冬眠的习惯,可是他曾经的同类仍在继续这种习惯。邮件的具体内容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学校的领导看过这封邮件之后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并且第一时间把学校的四个大门完全的封闭起来。我对颖儿的美貌一向是不吝赞美的,说了几句好听的,她便很高兴了。即便是如她这般身份地位的人,对美好的赞美也是很乐意听到的。叶振伪装的了什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微表情。叶振吞了吞口水,对眼前的一切表示不可思议。不知怎么的,她对这个有些无赖、有些逗比、对生死满不在乎的对手,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是欣赏,是惋惜,还是同情?她自己也不知道。“师傅……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告诉您,我现在已经在您门前了,方便开个门吗?”圣尊回来之后就想把自己的重要性降低,不让叶振时不时就来看他,现在叶振直接到家门口了,圣尊才只能让叶振进来。“去死,混蛋!”菲莉茜雅一巴掌闪向了她,而她也确确实实的吃了这一巴掌。吴江在花园里寻找着薛君怡,却不想看见薛君怡和一个陌生男子正聊得火热。蓝羽,要把一腔的愤怒瞬间化为乌有,看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咔嚓一声,星球炸裂,里面冒出一团光芒,另外一个刑天被打得狼狈不堪,身上伤痕累累。越打永安越是力不从心,像是蓄满力量的一拳砸到了厚厚的棉花,别人根本不疼不痒。钱坤气急,口中低吼着要挣脱束缚,但无论他使多大力气,都无法挣脱那个男人。叶家老太太白了一眼叶厅,随后慵懒的伸了个拦腰,然后拄着拐杖往外走去。当然了,你有钱也能进去,但大部分都是修炼有成的强者,所以取名聚仙楼。原来江宁手所放置的地方,已经被江宁给硬生生的捏出了一个手掌印。 第八百章 幕布 冷潮拍岸,卷雪回落。入目所及,霜白洁净,好似一张锦巾团卷。细雪与平滑的冰面冻结到一块,树枝般分叉蔓生,凝作晶霜。平阳府冬天远不及北方严寒,以江淮大泽的体量根本冻不住,单此一幕,已然开了眼界。无愧神通妙法!换一位宗师,断无今日之景!妈蛋!真给师弟/这小子寻到好婆娘了!哗啦啦。绞盘转动,铁锚坠落,破开水面直沉水底,冰霜顺沿冰岛往外攀附生长,化作一个冰槽,完美卡住宝船。温石韵手脚并用,同乌龙一块扒住栏杆探头张望。“浮岛下面就是冰晶宫?”徐子帅搓搓手。“对!”“咱们怎么下去?”向长松问。“有两条路,作两个出入口。”梁渠一手指南,一手指北,两处各有一个大洞,“南边大洞里有个上百丈长的滑滑梯,给小石头和徐师兄准备的。”徐子帅:“?”不给徐子帅机会反驳,梁渠继续说:“咱们的入口在北边,直上直下,里头有个方冰座,坐进去,让水蜘蛛吐丝牵拉下沉。”话音未落,水流倾泻。冰面之外的水泽隆起大包,溃散白流,两只体型堪比小城楼的水蜘蛛凫水而出。“哇!”压住栏杆的温石韵晃动双腿,配合张嘴。然而正要安排入座批次。“什么冰座不冰座的,听上去便麻烦得很。”苏龟山撂下一句,率先跳入南边大洞,越王、老和尚、杨东雄、温承允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跃上冰面,背负双手,以站立之姿潇洒滑入南边大洞。冷风刀割。衣衫猎猎。冰层之下,人影模糊闪动,一溜烟地往里“掉”。“哈哈哈,就说花里胡哨,整那么复杂。”徐子帅得意大笑,直接跨步跟上,俞墩、陆刚、曹让、卓绍琴莫不如此,一时间,竟有大半船的人全从滑梯口入。白雪飘转,水蜘蛛扶住冰座,前后推拉,似乎在等人入座。“倒也行……”梁渠挠挠鬓角,“娥英,你领师娘、世子妃和丫头们坐冰座吧。”龙娥英轻笑称好。“得嘞,小石头,咱们也上!”梁渠神采奕奕,抱起温石韵,船头大跳出数十米,直直落入滑滑梯中。呼噜一声,气流交换。凛冽寒风扑面。世界骤静。虎皮帽上的绒球飘摆碰撞,温石韵努力睁眼,根本不觉寒冷,只觉得热血沸腾,心脏怦怦跳动。洞内洞外仿佛两个世界,静谧而无声。幽蓝的波光闪烁不断,鲛人宅院、水藻丛林、游梭鱼群,山坡上的荧光植物……前所未见之物此时此刻一股脑地挤入眼帘,斑斓鳑鲏贴上冰面,又让一闪而没的人影吓跑。光怪陆离!刺啦,刺啦。小江獭,小河狸将箱子推入通道,包铁直角擦出些许冰雹花。不同于苏龟山等人的站立滑行,亦不与梁渠坐滑相仿,小兽们三步并两步,猛地一跃,胸口贴地,正面朝前,炮弹似的轰入其中。滞留甲板的乌龙叫唤两声,匆匆忙忙跳至冰面,打上两个脚滑,一头攒入滑梯。船头上,许氏、世子妃两人相视而笑。本担心入水会有麻烦,现在倒多了几分期待。“咱们也走吧。”步入冰座,蒲团迭垫,水蜘蛛吐出蛛丝,黏住四角,两只前足轻轻掐动,以匀速将整个冰座往里慢放。无论滑梯亦或冰座,两处入口皆为澄澈透明。得益于乘坐冰座的闲暇,许氏、世子妃看得更加清楚。整个冰晶宫仿佛一个接一个的大泡泡附着地面。中央一个超大号透明圆屋,直径十数丈,围绕大圆屋的三方缀有三个不透明的中圆屋,而在这三个中圆屋之外,各有十数个不透明的小圆屋连接成片,每一个小屋皆有数条甬道相连。动念一想便知为何如此格局。以人数分,今日大致有三方。杨东雄一方、越王一方、梁渠一方,正好对应三个方向的中圆屋。大厅堂团聚,小厅堂分聚。各方的隐私和亲密度全照顾到。超大号的泡泡角落更有一条小路,直直通往鲛人村落!“可以啊!阿水!有模有样!”适才抱着温石韵落地,梁渠便听徐子帅称赞称奇。不止徐子帅,一行人仰头观瞻,波光中鱼群徜徉游梭,映照人脸,无不震动。神奇。太神奇。人居然真能水下生活,且如此惬意美妙!要做冰晶宫,且舒适的冰晶宫。绝非单单一个冰宗师完事,否则光一个潮湿问题便够人难受的。众人待在里面,不觉丝毫潮闷,更能感受到些许微风拂面,清爽非常,与陆地无异。不消说,梁渠抽空了水汽,且之所以特意做两个出入口,正是为了让两只水蜘蛛各蹲一个,作为“鼓风机”,负责整个冰晶宫的空气交换。否则整个空气全是“死”的。包括地面传导出的温热,肥鲶鱼全铺有“管道”,往里头塞火山藻,变相地暖。方方面面,无不讲究,唯一的问题是麻烦龙娥英。塞了火山藻容易屋内过热,导致冰屋融化,隔开几天需重新加固一遍,以免淌水漏水。“芜湖!”温石韵撒开腿,张开双臂作大鹏状,从一个房间飞到另一个房间。纵使武圣之孙,头一回有如此新奇的体验!咻咻咻。江獭、河狸们从洞中飞出,贴地滑行,打着旋儿从众人小腿旁甩过,一只接一只撞上冰墙,垒成小山包。“石桌、石凳、石床,全师弟买的?”陆刚抚摸石凳,“做工怎如此之好?浑然天成。”“蛙族有能工巧匠。”“我的房间呢?”徐子帅抛动手上棉被,“被褥放哪?”“不喜欢让鲛人看,不透明的房间都可以,有劳张家宰帮忙。”“梁大人放心,徐小哥选个房间,东西放着便是。”张煦身为家宰,分内之事,带领下人和丫鬟,收拾各自房间,铺设绒毯。冰晶宫里家具不缺,唯独各类小用具尚且空空,好在王府有钱,无需担忧细节。所有人兴致勃勃地挑选起自己喜欢的房间。精心的设计得到了预期的反馈,梁渠亦心生满足。蓝波荡漾。齐腰水藻横生,七彩小鱼穿梭甩尾,贴墙游梭,对冰墙内的人影表现出了好奇。苏龟山躺靠石凳上,隔开一堵冰墙眺望鲛人村落,安安静静,有种难以言喻的惬意,光是如此坐着,看冰墙外小鱼游动,他便可以消磨掉一天时光。孤独?不太对。是另一个世界静处的神秘,心神更深处的悸动和朦胧。稀奇。梁渠明明是个渔家子弟,琢磨起玩意来,居然比他更会享受!寻常二代玩什么?无非登高、美人、华车、骏马、饮酒鼓乐作戏……今日一见。人生百年,全白玩了!咔嚓。冰座顿地。“真漂亮呐。”“里面比外面好看,安静。”许氏、世子妃、龙娥英等人跨步而出,新奇张望。“梁先生,江川县里可以去么?我见有一条小路。”世子妃问。“可以,那条小路直通江川县里的坊市,我已同泉知县讲好,正逢鲛人族也过年节,集市十日不断,顺着甬道可以直接过去,有鲛人接待,喜欢什么,鲛人可以代买。”此言一出。许氏、世子妃当即寻到了事做,拉上龙娥英,卓绍琴和丫鬟们往小路里钻。“真舒坦啊……”良辰美景佳节,徐子帅很想整点什么活动,打打牌,嗑嗑瓜子,吹吹小牛,结果晃上一圈,他发现这么祥和的氛围,不安安静静地躺着发呆,实在是太过可惜。养神圣地。躺着何尝不是一种乐子?什么都不干,舒舒服服地平躺享受,望鱼群游梭,水藻漂浮……静静闭眼休憩。“子帅,来打牌!”“哈,来了!”“霍,哪来的西瓜?”“张家宰拿来的,特别甜,有蜜桔、有冻荔,一样好吃,说管够。”“赌钱吗赌钱吗?”“一两一局?”“来来来!”静谧的氛围变嘈杂,嘈杂的氛围变静谧,闲聊、打牌、作戏、冰钓、滑滑梯……着实为年节注入了全新生机!不知不觉。水光徐橙。呼噜噜。水泡上浮。小鲛人游梭而来,隔开冰墙同温石韵对视,互作鬼脸。越王同老和尚畅谈,杨东雄、苏龟山旁听。许氏和世子妃等人从鲛人坊市中回来,互相把玩鲛人特产饰品。眼看到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张煦命人点亮金明油灯。小江獭们听从梁渠的号令,从携带的箱子里掏出许多支架,各类五花八门的小工具,以及一迭厚厚的彩纸,最后张开一张超大“白布”,展开固定到支架上。闲谈中的许氏等人觉察状况,放下手中珍珠发簪。龙娥英立刻联想到梁渠所说的“惊喜”。“龙灵绡?”徐子帅凑上前来,一眼认出白布材质,“展开来做什么?”“师兄见过皮影戏没有?”“你拿龙灵绡作皮影布用?那玩意不用皮纸就行么?”徐子帅惊疑。“嘿,比那好玩得多,今天的重头戏,我特意留到晚上来的。”故意卖个关子。梁渠整理好彩纸,塞几张进龙灵绡变化出的口袋里。小江獭们全部到位,各类小工具齐全,有快板,有锣、有鼓、小河狸寻个位置蹲坐围观。龙灵绡千变万化,无论形态亦或颜色,且速度非常之快。故而梁渠早有一个大胆设想。幕布!大幕布!哗哗哗!纸页连续翻动。整张龙灵绡全部变黑。其后小江獭伸手搅动水盆里的水,画面色泽顿时如波浪般开始流动起来,配合声音,真好似有江涛流动!咦?所有人停下手上动作,投来目光,专心看梁渠捣鼓。简单调试无误。梁渠往龙灵绡变化出的口袋里,塞入另一迭准备好的彩纸。既为幕布,自然要放“片”。放什么“片”,大有讲究。一来要符合节日氛围,二来不能太违和,三来需足够“简单”,配得上乐,又通俗易懂,且画面不好太复杂。他思来想去。甭说。真有一个。锵~小江獭敲响锣鼓,如大戏开场,其后各类鼓声配合。獭獭乐队终究不比正儿八经的戏班出身,一同演奏,稍显杂乱。好在操练有功,大致能听出曲调来。自慢到快,自缓到急。奏至鼓乐高潮。砰!锤落鼓面。幕布正中央。一只蓝猫和一只褐鼠赫然跳出!(本章完) 第八百零一章 鲛人再涨 嘭嘭嘭,咚咚咚!小江獭吹拉弹唱,敲弄编钟,极富喜乐意味的曲调子欢快逗乐。龙灵绡上,褐鼠蓝猫奔跑追逐,从庭院赶到卧房,从卧房赶到灶房,从椅子跳到木架。褐鼠一路跑一路扔,瓷盘流水似的往下掉落,蓝猫骇到圆脸煞白,刹住脚步团团转圈,手忙脚乱地接捧,直至最后一个盘子接住,紧张曲乐骤停,蓝猫手捧瓷盘小山,狠狠地松一口气。砰!褐鼠往蓝猫屁股上狠狠一脚。小江獭立即扔掉鼓槌,掐住嗓子仰头大叫。“嗷呜!!!”画面上蓝猫吃痛跳跃,手中堆积成山的瓷盘统统腾飞。噼里啪啦。碎片飞溅。一切成空!“蓝猫!你又闯祸了!”小蜃龙揉捏嗓子,故作威严,画面里主人登场,一笤帚压住蓝猫尾巴。温石韵抱住乌龙狗头,肆意大笑。冰屋内无一人说话打岔,师兄师姐们不知不觉全从房间里走出,盘膝坐到绒毯上聚精会神,甚至冰屋外亦围上一圈小鲛人,趴住冰面观望。梁渠搂住龙娥英,见她欢喜,成就感爆棚!什么叫老少咸宜啊!简直是水下年节画龙点睛的神来之笔,大圆满!徐子帅目不转睛,凑来脑袋。“师弟,怎么想出来的?”“龙灵绡不能变官服么?”梁渠好不得意,“官服前有灵兽,龙灵绡控制颜色,能让灵兽动起来跟真的一样,我又想到了皮影戏,两者一结合,出来了这个。”“我看你往后面塞了一迭纸?”“我画的。”梁渠从箱子里抽出另外一迭彩纸,分发给众人。众人接到手中简单翻阅,一张一张,颇像孩童连环画。龙灵绡是半灵兵,有自己的模糊意识,灌注气血心意相通,足以“即时演算”。根本不需要梁渠像作真正动画一样,举个手画好几十张,也不需要每一张图画全背景,甚至让龙灵绡记住后,直接用一个猫字代替。一集半盏茶的功夫,百张内轻松搞定。以狩虎境界和控制能力,梁渠画起来非常轻松,上色也简单。先画个几张样板,再寻个书画店的学徒工,一集成本能控制到十五两以下,甚至不止上色,给出几集画册,再提出思路和主题,书画店掌柜自己会仿照着创作。为了今日之“惊喜”。梁渠一共准备了五十集,花费七百多两白银,约莫三个时辰的充实内容。听上去不多,可蓝猫褐鼠的特点便为百看不厌,看完一轮再放一轮,小半个月内不用担心腻味。一集演罢。所有人意犹未尽。天才!方方面面!梁渠总能于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一种新奇而强烈的冲击!无论何等精彩的戏剧、皮影,今日之后,全失去了光彩,根本无法与之比较!没一句言语,偏根本不用费神理解,纵使温石韵一样未曾入学堂的孩童亦能看得津津有味!畅快啊!快节奏的曲乐配合让小江獭稍显疲惫。小河狸上前顶班。两方水兽轮换,再来一集,先前为庭院闹腾,第二集应上节日氛围,改为爆竹大战,蓝猫褐鼠互投竹筒爆竹。紧张配乐再响。张煦张家宰本打算离开去安排晚饭,见状不由自主地顿下脚步。反正不长。再看一段?江川县。“玉轩,怎么回事?”泉凌汉游动于坊市之间,意外发现许多族人全跑去了隔壁的冰晶宫外,围得密密麻麻,更有甚者贴到了房顶之上。泉玉轩眺望两眼:“好像是闹皮影戏,不少小鲛人过去看热闹,我刚听敏姐说去寻她家小子,也没回来。”“皮影?”泉凌汉纳闷。江川县分水上水下两部分,岛上商船往来,偶尔会有杂技艺人来走穴,他对皮影不算陌生,可冰晶宫外的鲛人少说二三百。“一个皮影,有那么吸引鲛人?”“梁大人弄的,多有不同吧?”泉玉轩猜测。“走,去看看!”……龙灵绡无声演奏,蓝猫褐鼠奔跑不歇。小江獭和小河狸围绕自己的小圆桌啃骨头,啃萝卜。温石韵嘴里扒拉饭,眼珠子一刻未从幕布上离开。往后的人生里,今天这个年节绝对会是温石韵印象最深,最别开生面的一回!“让一让让一让!上菜了上菜了!”小蜃龙爪端瓷盘,将热气腾腾的菜肴端至饭桌中央,旋即凑到梁渠耳畔言语。“泉知县?”小蜃龙晃动脑袋:“他说等老大吃完饭再谈,不急一时。”“他在外面吧?”“等我回话呢。”“不用等,直接去一趟就是。”梁渠放下筷子,道一句失陪。滑梯外。炊烟袅袅,宝船上的王府厨子们热火朝天,三王子转上一圈,继续传菜。梁渠一眼望见冰岛外的泉凌汉:“泉知县,大过年不吃年夜饭,说有事相商,莫非冰晶宫有何不妥之处?”“没有没有,既然说好,哪有反悔之理。”泉凌汉连连摆手,“只是梁大人怎么自己出来了?”“我担心泉知县有什么要事,误了时辰。”“那真是扰了梁大人雅兴。”泉凌汉面露尴尬,也不好太多寒暄浪费时间,指了指冰屋内的蓝猫褐鼠,“梁大人用龙灵绡演绎的何物?”“蓝猫褐鼠。”“咳,能不能演绎其它事物?”“自然可以,有连环画就行,泉族长为鲛人,龙灵绡的特性应当比我清楚吧?”“不不不。”泉凌汉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整理话头,“梁大人,我的意思是,能不能专门用一个龙灵绡,放岛上,然后让别人来看……”“赚钱?”“对对对!”蛮有商业头脑哈。泉凌汉的商业嗅觉意外的敏锐。卖鲛绡卖的?确实可以用龙灵绡开个大影院。江川大剧院。配合独特的地理身份和政治意义,说不定圣皇哪天空闲,都有可能下江南来看看!只是……“江川县内有龙灵绡么?”梁渠好奇,“龙灵绡要鲛人彩鳞,至少五千鲛人以上的大部族方能制作吧?”鲛人小腹处有彩鳞,好似孔雀求偶开屏,彩鳞的大小、闪亮、美观度就是鲛人的“美丽值”。故而年年蜕鳞,彩鳞不蜕,一旦破损,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恢复,用来制作龙灵绡的,正是这部分彩鳞。再者彩鳞一旦剪下,灵性会随时间流逝,非得一次性集齐不可,制作条件十分苛刻,五千完全为极限值,江川县内,不算新出生的小鲛人,成年鲛人数目拢共三千出头,差了整整一个乃至两个部族的量。“眼下确实没有,年后未必。”梁渠反应极快。“泉族长寻到了鲛人部族?”“实不相瞒,确有踪迹,目前来看,一个一千八百余人的鲛人部族,如今正于江淮大泽西域之内隐居!此前我已派人前往洽谈,或有希望迁来江川!”(本章完) 第八百零二章 改岁宜新,应时纳祐 鲛人又一次“自我增殖”!梁渠大为惊喜。上一回拉来冷族部落够让人意外的,其属彭泽“遗泽”,尚能理解,未曾想来江淮生活小三年,泉凌汉仍有无穷潜力挖掘!“泉族长怎会想到外出寻找鲛人?”“族中鲛绡产量不足。”“鲛绡不足?”梁渠惊讶。“鲛人一年两蜕鳞,织造出的鲛绡数量属实有限,朝廷交易量太大,年年生产,九牛一毛,根本填不上需求窟窿,从始至终,消耗皆为过去几十年的储量。故而寻找其它鲛人族群之事,两年前便未停止,如今幸得梁大人庇护,朝廷恩赐,有再现昔日江淮盛景之机。人之生也,必以其欢。只要能找到,拉拢来不会太困难。”“原来如此。”当然。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泉凌汉没说。族群里没给梁渠摸过的鲛人泪也越来越少,再给几年恐怕会陷入一样境地。不受折磨,鲛人泪需有一定实力的鲛人方可‘遗留’,条件苛刻。虽说梁渠没有要求年年上缴,可一年不给一次露个脸,感情容易生分。家有千贯,不如日进分文。“既然泉知县有信心,自然再好不过,倘若有鲛人部族愿意搬迁,作大顺子民,河泊所自会保驾护航。大剧院一事也不必着急,我会上报朝廷,拨款扶持,期间泉知县多多鼓励鼓励年轻鲛人,创造出好的剧本,毕竟有看那么多故事书。”“多谢大人!”泉凌汉欣喜告辞。水泽涛涛,漫涨的江水翻腾,淹没梁渠鞋面。“江川大剧院,海商常驻,澜州港口……全打通了啊。”稍稍盘算。梁渠完全不敢想象数年后的平阳府会繁华至何等模样!坐拥南北运河交叉港口,海商贸易常驻点两大要务,抛开帝都、南直隶中心,天下恐无有州府比拟!勃勃生机、万物竞发啊。他虽不坐班,却无时无刻不在为工作,为繁华而奋斗!控干鞋子水分。立踩滑滑梯跳入冰晶宫,掸去雪花,迎面腾腾热雾。离开半刻钟,桌上又添许多新菜,众人面色无不泛红。“阿水,你跑哪去偷吃了!”徐子帅抬爵敲桌,“就等你一个!大家马上举杯唱贺词了!唱不到倒一年霉,别怪我们没等你啊!”“来了来了!”梁渠快步回到座位上,“师父,今年贺词是什么?”杨东雄婉拒:“越王、大师皆在此处,怎好越俎代庖?”“那老师、大师唱一个吧?”梁渠看出师父有压力,没有强求。“如此佳节,自当越王来提。”老和尚谦虚。越王摇头:“大师顿开金绳,成就罗汉果位,何人不羡,何人不慕?既为佳节,又何不让孩子们沾三分喜气?”“对对对!大师莫要吝啬,把好运放出来给咱们沾沾呗!”徐子帅率先响应。“大师来吧!”“该大师唱!”“诶,甭说,真甭说,大师出关日,全城的百姓小毛小病全好了,武馆里还有人破了境呢!四关入奔马了!”有人带头,大家全起哄让老和尚开口,嘈杂纷纷。老和尚二月初晋升武圣,前后不足十天,唱个喜词沾着大武运呢!话已至此。再推不美。老和尚起身举盏,稍作沉吟,笑言。“改岁宜新、应时纳祐。从今诸事愿、胜如旧。人生强健,喜一年入手!”“好!”众人齐齐抬手。梁渠拍了一下温石韵脑袋,温石韵赶紧收回目光,踩上凳子伸出小手。爵杯相碰。酒茶果汁相混。“改岁宜新、应时纳祐。从今诸事愿、胜如旧。人生强健,喜一年入手!”……“阿娣姐,顺子、小奎两个小子我带走了啊!”“无事,带走正好,家里少些闹腾。”“行,反正阿娣姐别等了两天想得紧,偷偷哭就成。”“放心,哭不着她!”陈庆江搂住阿娣笑答。“得嘞!咱们走!”梁渠拉上两人小手,跳上赤山,往埠头上去。冰晶宫。蓝猫褐鼠。绝对是世人未曾见过的新奇,故而梁渠本想拉上陈庆江家一块过年节,后来想了想,认为莫要强求。越王、老和尚在场,杨东雄、苏龟山尚觉压力山大,遑论陈庆江一家,去了也不合群,反不如待家里舒坦。单让两小孩子去也不合适,没有团圆夜把别人家孩子带走的道理。初一来带就没问题了。大氅一卷,以免二人风寒,赤山扬蹄,踏行水面。“再来再来!”“芜湖!”冰面上,柯文彬跨步跳入冰洞,一路往冰晶宫里滑行,风驰电掣。今日一早,河泊所的同僚全部赶来,去平阳县接人时梁渠便看柯文彬在玩滑滑梯,回来还在玩,见到了他更不“感恩戴德”,从北洞里跳出来便骂。“梁阿水你真该死啊!”“嘿,什么道理……小心滑。”梁渠解下大氅,把左顾右盼的两小子拎放上冰面,再抬头,“请你来请错了是吧?”“这么好的地方,不早告诉兄弟!爱吃独食是吧!今晚不给我安排房间我不走了!”“真这么喜欢,寻个会制冰的宗师婆姨不成?”“呔!”柯文彬瞪大双眼,捂住心脏坐倒在地,“孽障!”“行了行了,你滑不滑,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让你让你!我柯家小门小户,惹不起兴义伯。”小顺子和小奎踩踏积雪,嘎吱嘎吱挪到大洞前。不消多说,惯是胆大的,屁股一坐滑了进去。梁渠也无需担心两人进去混不混得熟。温石韵平均半年来一趟江淮。尽管每次见面,跟离家太久的狼崽子要熟悉同伴气味一样,但只要把双方放到同一处空间,无法分开,他们自会用一个至数个时辰不等,警惕地“互闻”一阵,捱过尴尬期,重新打成一片,“回忆”起曾经的快乐时光。毫无意外。等梁渠和柯文彬闲谈片刻,三人已经排排坐在幕布前一同围观,温石韵正绘声绘色地给两人剧透。“伱小子,整天什么神仙日子?修行修得快,享乐也比旁人会玩。”徐岳龙按住梁渠肩膀。“光阴可惜,譬诸逝水,修行不就为这个?”梁渠哈哈一笑,坐上板凳,“来来来,柯文彬,打不打牌?”“来了来了!”“阿水,你点子多,晚上有安排没有?光吃饭?”“烟花放不放?备了半屋子呢,比平阳府里放有意思。”“有没有别的?”“我想想……”韶光易逝,冬去春来。舒服的年节大休一过,时间晃至二月下旬。上衙的上衙,入学堂的入学堂,倦怠的生活又回到正轨。温石韵揪住龙灵绡,拍拍乌龙狗头,大眼汪汪,不舍告别。看这架势,得亏梁渠没有多画,只有五十集的内容,小半个月,反复看了好几轮,要不然分别的场面会更加艰难。越王一走。老和尚亦言要回大同府悬空寺看看。庭院重回冷清。冷风吹拂,梁渠独自站立一阵,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大事。半晌。嘶!简中义一事。老和尚好像没给他答案?“算了,一时半会不急。”气温渐暖,茸茸细草钻出墙角。三月下旬。梁渠二月置换出的玄黄气送抵平阳。海坊主亦率领商队如约而至。(本章完) 第八百零三章 既长六律,兼和五声 “干活了干活了,别给我偷懒啊!”“来了来了!”“阿虎,去测一测水深,地形全看了没,不要整个淤泥滩来,桩子打下去立不住!”“老李头放心吧,全弄好了!”江面上吵吵闹闹。水鸟掠过天空俯视,河泊所的吏员们乘坐小船,半把黑芝麻般散布江面,一艘艘大船往来,倾泻物料,海兽们拖拉石块深入,努力搭建自己的新窝。今时今日之后,有小半海商水兽全要常留江淮,同人族商贸往来。关于海商常驻之地,河泊所高层一早有定论,正设于平阳府城和江川县的曲折连线之上,离平阳稍近,离江川稍远。三者互成掎角之势。其实海商不同于鲛人,商贸互通,按先前经验,完全可以置放到沿岸,半水半陆,物资交流能更快一些。然而此提议遭到了否决。事后梁渠方才琢磨明白。放到水陆交界地,一半陆运,一半水运,缉妖司、三法司包括地方府衙,查账、税收、安全……几个大衙门全有理由来掺和一手,而置放到陆地之外,所有交易全放置于水上,以职权范围论,河泊所便可牢牢把握主动权。至于住处修建,需海商自己动手,朝廷单提出要求和少许援助。然而……原本计划好的大好局面,眼下出了一个小小差池。“北鱼要收过路费?”楼船甲板,梁渠紧了紧大氅。春寒料峭,海商来的太早,天蒙蒙亮,李立波来喊他时尚未从温暖的被窝中出来,脑子不太灵光,听柯文彬这么一说,顿时犯懵。望一眼同苏龟山,徐岳龙等人交谈的海坊主,思绪转上一转。“它真说收过路费?”“过路费不至于,说的是保护费。”项方素喝口豆浆,给梁渠塞一根油条,“虽然没明说,应该有不交保护费,今后商队往来‘出了事’别来找它的意思。”梁渠咬一口脆头:“里头有蛟龙的意思?”“也许。”“真麻烦,有办法么?”“这不正商量呢么。”项方素稍稍抬头,下巴抬向徐岳龙。“我估计逃不掉了。”柯文彬悲叹,“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北鱼掌管江淮大泽入海口,平日一只几只水兽进进出出不会引鱼注目,海商真没办法,动静着实太大。且常驻和一年两次不同。次数少,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队伍里多塞几个大妖,震慑宵小,次数多不行,没有那么多鱼力物力。几个宗师成天正事不干,两头跑,对面什么都不干就已经赚了。中间万一出事,北鱼更有鬼母教一个万能顶锅侠。说不定不用“顶锅”。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蛟龙和鬼母教素来有暧昧之意,消息一放,鬼母教自己巴不得跑去劫道抢好处,改善改善天天啃生鱼片的伙食。“江淮大泽需要龙君。”项方素放下瓷碗,“龙君一出,何至让小诸侯割据关隘,妥就是妥,哪用得着那么多弯弯绕绕?”思维无端发散。梁渠默默啃油条。待双方洽谈结束,海坊主率部分商队往陆上去,船队分出大半跟随。来都来了。海商自然不单单为常驻一事,队伍里带来了不少货品。趁天未完全透亮,梁渠滑动小船跟上。“小水!”海坊主扰动水波,将梁渠拉到近前,惯例先塞五条大宝鱼,旋即借助宝鱼掩护,偷偷往里头安一个小小的蓝石罐子。梁渠一早问海坊主寻求过,东西真到了手上,仍不免重复确认。“坊主大人,罐子里头可是……”“渊流,上等长气。”海坊主悄言道,“我从角鲨王手上置换来的,说自十万米的海沟中获取,有锤炼体魄、调动水流、控制水压之能,和小水你要求的很符合。”完美!又一缕长气到手!去年梁渠答应给龙炳麟,今年要替他寻一缕合适长气晋升宗师,正是寄希望于海商!海洋地大物博,妖族不需要天地长气,虽不会刻意收集,可漫长的妖生中,机缘巧合下总能碰到那么一缕两缕,收容下来。这下子全了。上等,中等长气,基本能有一些额外效果,只是前者明显,后者薄弱,故按照强弱程度区分上、中两等。如太阴长气。龙娥英使用后,既有冰属神通,又有月下强者特质。实际上,长气特性和自身神通,完全可以混淆。龙炳麟明面上能用玄黄长气晋升,构建自己的水属神通。梁渠则可以用渊流长气,掩盖自己的泽灵控水之能!角鲨王不会看不出海坊主急要,临时换来这份水属长气,消耗代价恐怕不菲。一条交接腕足,一枚蚌珠,一缕上等长气。盆满钵满。梁渠都有些不好意思。“坊主大人……”“无妨的,小水开心便好,正好我有要事,暂时顾不上小水。”不知海坊主看出亦或误解,率先回答。晨光渐亮,梁渠望了望后头漫长的海兽商队,心领神会,拿上宝鱼和蓝色石头罐,迫不及待地往家赶。楼船上,柯文彬、项方素目露鄙夷。梁宅。梁渠打开蓝石罐。尚未看清,一股浩然水汽扑面而来,耳畔更有海潮之声回响,仿佛泽鼎里有百万精华。先收容进泽鼎,看看泽鼎怎么说。唰!【获渊流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作用玄奇。】泽鼎内,一条青绿、一条玄黄、一条蓝黑。三缕长气摇曳!【造化】、【玄黄】、【渊流】!【玄黄:黄中正位,含章居贞。既长六律,兼和五声,天地平和之生机。】【渊流:海浩淼兮汩洪溶,流蕴蕴兮涛汹汹。】玄黄、渊流,两缕长气到手时间几乎差不到三天!沟通泽鼎。效果同海坊主说的大体相当,温养体魄,控制水流、水压。但梁渠依旧钟情玄黄。黄中正位,含章居贞。既长六律,兼和五声。以梁渠如今见识,其中含义不难理解。黄为中央正色。心居五脏之中,故称黄中。含章居贞皆为内敛美好。然最值得瞩目的,肯定是既长六律,兼和五声!啪!梁渠打开竹筒。“时虫,干活了!”(本章完) 第八百零四章 趁热,药效好 竹筒横平。时虫晃晃悠悠爬将出来。瞅一眼面前三缕长气,耸动身子,抢先把造化收入怀中,呲溜一口吸入腹中,再按先前约定,往玄黄长气爬……“慢!”梁渠抬手喝止。时虫抬头,望了望一旁的渊流。啪!乒乒乓乓!五比四,长气平衡被彻底打破,要不是黄不拉几的长气性质特殊,再融一条,想都不要想!“非是要玄黄换渊流。”梁渠按下时虫。他没有临时换将的想法。天有六律,人有六府。既长六律,兼和五声。指得无疑是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六阳律,与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六阴律,外加宫、商、角、徵、羽五声,为曲乐说辞。玄黄长气所担任的,多半为统筹“曲乐”的指挥角色,断不能缺。沟通泽鼎。时虫肚子眨眼干瘪,刚入腹的造化消失不见。不等虫子锐鸣。梁渠一手造化,一手渊流,趁造化长气闪烁蓝波之际指一指深蓝渊流。时虫愣在原地,不理解。比划几次。仍不明白。梁渠深思片刻,唤来小蜃龙,让它去取此前给蓝猫褐鼠上色时,剩下的颜料盒纸笔,八根狼毫沾墨,自白纸上画八条颜色不同的长气,旋即点出其中的淡蓝,再指一指渊流。没错。他的意图很清晰。能不能把天水朝露拆出来,再把渊流编织进去?造化长气好归好。八缕天地长气,除开太阳,没一个善于攻击的。两者同属水,可基于水木特性,天水朝露的性质偏治疗和恢复,即便平时一直生效,综合考虑,反倒不如渊……砰!木屑崩裂。时虫瘫倒桌面,砸出一个小木坑。没有暴跳攻击。没有尖锐爆鸣。直接装死。“行吧行吧……”梁渠心疼摸桌。楠木的桌案,值不少钱呢。造化、玄黄双双给出。时虫原地复活升天,先一口吸掉造化,再衔住玄黄,跑回竹筒内耐心编织。一个时辰。什么破玩意!时虫怒甩前肢,暴躁摔气,咬住造化钻入竹筒,还不忘回头把自己的盖子给盖上。砰砰砰。叩响竹盖。翠筒里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打砸,闹腾有刻钟。噗!时虫撞开筒盖,咬住玄黄继续编织。编织持续到傍晚,撂了三次挑子,两缕长气的尖尖终有黏合迹象。如此还只是黏合,而非融合。“总算黏上了……”梁渠擦擦虚汗,心生庆幸,万事开头难,能黏就能融!自己的晋升长气有了着落。是时候兑现承诺。沟通泽鼎。一万精华倏然投入。【水泽精华:十八万四】蔚蓝灵鱼自在游动,鱼目澄澈如深海。经手那么多条灵鱼,头一回有条水属感如此浓郁的,甚至非常沉手,仿佛旁的灵鱼是棉絮,【渊流】灵鱼是金属。好东西啊,怎奈时虫拆不了……掌心把玩一阵。“炳麟!”“长老!”龙炳麟霎时闪烁到梁渠面前,一眼望见掌心小鱼,瞳孔放大。“这……”“拖了大半年,到底没有食言而肥。”梁渠递出灵鱼,“龙人族第五位宗师,放眼整个江淮大泽,也是相当一股势力了吧?”龙炳麟口干舌燥,双手捧举接过灵鱼,赫然伏首。“定不负长老厚望!”“对了,尚未问你种子为何?”“惊龙变!”“惊龙变?”……“哈呼,哈呼……”老蛤蟆均匀摊开在圆石上晒太阳,挠挠肚子,鼾声一阵接一阵。小江獭给墙角的昙花松土、浇水。兴许真为平衡被打破的缘故,造化长气的编织分外艰难,时虫从三月下旬,一口气编织到四月上旬,方才团出一个七彩大球,陷入竹筒内呼呼大睡。期间。龙炳麟回到龙人族地闭关突破,海商驻地的建设如火如荼,江川县的鲛人亦跑来不少健壮小伙,给新邻居帮忙。梁渠没有闲着,海坊主带来的五条宝鱼让他全部吃掉,配合二十万水泽精华,再建一层“墙”!苍龙血肉愈发充实。【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90‰)】【天赋神通:水行千里,幽海囚笼】【水泽精华:两万四】【造化之种:二】【龙种气息:二】【河流眷顾度:10.6129】“万事俱备,该拿大丹了!”骨骼颤动,隐有雷鸣。梁渠睁开双眼,踏出池塘。……“李河长,既然叫冰晶宫,怎么会热?不怕化?”“神通,神通你懂不懂?冰跟琉璃一样,澄澈透明,外头全蓝水,就看着大鱼擦身游动。”河泊所。海商驻地的忙碌让大半吏员为之奔波,府衙内稍显空旷。庭院角落,李立波绘声绘色地向同僚描述,冰晶宫里有多高,有多美,恍若人间仙境。“睡觉不全让鱼看光了?”“有不透明的。”“水底下怎么热的?”“火山藻啊!”“哦,大澡堂子!”梁渠听上一阵,没去打扰李立波“雅兴”,笑而登楼。自从正月末,带上熟悉的朋友去冰晶宫玩了一回,李立波三天两头同旁人说起这事,苏龟山等宗师尚且有能力接受,于寻常武师,简直是到了无法理解的仙宫!先上四楼,再转三楼。“你小子倒一天天跑得勤快。”徐岳龙去书架上取下册页,挑选重要的、必要的迭到一块,“府里的文书都不用送去南直隶,隔段日子有你这匹‘快马’,全往帝都里去。”“那不是好事?”“假拿到了吧?”“我为国修行,哪能请假,算公差!”徐岳龙嗤笑:“算了你公差,你能拿到薪俸不成?”“徐老大半点不关心手下人。”梁渠整理文书,依次放入木匣之中,“年末升了爵,俸禄自涨,今年三月份,我欠的就全还清了。”徐岳龙一愣。河泊所上下官员,全拿梁渠欠卫麟薪俸之事当个闲暇时的消遣调侃。乐子突然没了,怪可惜的。“不是,老大你这什么表情?”“行了行了,赶紧走,少跟我眼前晃荡。”“得令!”告上公差,取到文书。梁渠向海坊主告别,又经历好一阵冰凉黏糊。天上降下小雨。龙人族地待上几天,没等到龙炳麟出关的梁渠掐准时日,同龙娥英“闪”到沧州与帝都交界,骑马进城。平阳自惊蛰后开始转暖,帝都却仍有几分寒意。丹坊内。先天纯阳丹尚未完成。预料之中。炼制成大丹,血肉内的精华便会开始流失,以妖王体量,分分钟消没小几百,肯定要吃最新鲜的。四月二十一日。“梁大人,您的丹。”药童手捧红绒托盘,放一盒,立一瓶。打开药盒。人眼大小的金黄丹药映入眼帘,药香扑鼻,尚带余温,沉比黄金。小药瓶里则为二十多枚淡黄小丹。“先天纯阳丹?”“正是先天纯阳丹。”药童一手交盒,一手给瓶,“药瓶里的按您吩咐,用交接腕边角料炼出的小丹,有助长阳性之用,师父交给了我炼手,不及师父手艺,望大人海涵。”“无妨,本就拿来送人,先天纯阳丹可有什么服用禁忌?”“服丹十日前不可亲近女色,否则会漏气。”“抱一抱算不算?”“自然不算,未行敦伦,阴阳相融即可。”“辅药用的也是水属吧?”“全按大人吩咐,能水属则水属。”“出丹多久?”“不足两刻钟,适才好,适才唤您,您便来了。”“咕嘟!”药童愣在原地。“大人您不寻个静谧之处……”“趁热,药效好。”余音未落。人已消失。丹坊小厮行走路上,忽觉狂风掠过。噗通!水花四溅。积水潭底,银色气泡上涌。梁渠化为盘膝石人。药衣融化,澎湃药力灌入四肢百骸!泽鼎内。泽潮前所未有的汹涌暴涨,巨浪滔天!哗啦。蓝潮冲击鼎壁。【水泽精华+1080278】先天纯阳丹。一百零八万!(本章完) 第八百零五章 势如破竹 “怎么个事,怎么个事?水怎么开了?谁家高手跑潭底炼器呢?”彩幔垂晃,画舫游江。公子哥推开脑袋,单手提个大白裤衩探出窗外,却见积水潭靠南角落,白沫纷纷,水涌若轮,趵突泉似的往外喷涌。偏有白雾笔直冲天!分明是一团滚水!换到江南,谷雨时节一没,阳气重的汉子上午时分早穿单衫,可这里是帝都,清晨哈口气仍能看到白雾。春暖花开,积水潭上遍布游船。不止公子哥一人,许多画舫游船皆注意到此处奇景。潭中突破。恁熟悉呢?勤政殿。龟鹤吐烟。圣皇翻阅奏折,阅览到其中一份时,微微停顿。“平阳府,四月十二……不足十日?”“回陛下,兴义伯年前来帝都求丹,眼下正来取丹,便作‘快马’送了一趟文书。”“哦……”圣皇目光望外,“我道何人,敢情积水潭里泡的是他?”“正是,去丹坊取了大丹便当药童面一口吞服,一路跑跳沉了潭底。”圣皇摇摇头:“妖王血肉,大药为辅,也不怕烧到脏腑?”八爪王有触足八条,独一条交接腕。毫无疑问,自为浑身血肉之精华,论质量比其余任意一条腕足皆高,纯阳丹又为绝品丹方,以大药为辅,纯阳药性之足,寻常宗师吃尚且担心药力太猛,烧到自己。“非常人行非常事。”总管太监持拂尘轻笑,“兴义伯年已及冠,素来老成,敢行此举,想必自有分寸。”“既论平阳……”圣皇合上册页,“年前佛门罗汉一事如何?”“按惯例备了贺礼往南直隶去,只是二月下旬时,钦天监觉察金刚明王沿淮江去了西北,不急不缓,观其路径应当为回悬空寺讲经,派人去唤耽搁了一阵,算算时日,兴许已往回赶了……”……“呼!”“好劲的大丹!”药衣渐融渐化,滚滚热浪扩散。鱼群受不住这股灼烫,纷纷往外游蹿。梁渠努力引导药力,行功炼化,中间只觉浑身似火烧,五脏六腑之间,一股子澎湃阳火熊熊燃烧,将内脏映出金辉!可难受之中,又藏有一股子极为写意的舒畅,所有血肉仿佛坠入天地熔炉,重返先天混沌,再生再长!有用!真的有用!仅仅心念一转,梁渠便知身体发生了何等变化!迄今为止。无论水泽精华亦或宝物本身效用,先天纯阳丹绝对是效果最猛的一颗!金光罩体,血气催发。金与红交映生辉,热浪更为逼鱼,渐渐的,在积水潭附近往来武师的探查下,一口几为实质的熔炉出现在感知之中。辉煌璀璨,烈目灼灼,散发炽热的光与热!“吃的甚么丹,阳性如此之足?”“拿来采阳补阴,大补啊……”“气性确实强烈,且有元阳藏于其中,似乎又有功法作用……”“如此强者,尚有元阳?”“持元阳者,神固身坚,无外物之困扰,修行自比旁人快上三分,当人人同你一般神软志弱,急色登床不成?”“你!欸,那是什么?龙?”天空澄澈。一条小白龙用力腾空身体,抱一把长枪,背一把大弓,嘴里再叼着一个布包,里头似乎塞有衣裳,慢腾腾地往积水潭飞。“好沉,好沉!”小蜃龙气喘吁吁,尾巴甩出残影,努力保持平衡,含糊出言,“老大是兵主,我是老大跟班,自算你半个主人,今日带你去赚好处,不知道要变轻一点?”话音刚落。怀中伏波似乎真轻上一些。小蜃龙眼前一亮:“再轻再轻!”波光流转。神兵内敛。小白龙霎时间没了负担。“哈哈哈,好宝贝!”小蜃龙尾巴停止借力,飞行速度一下子快上许多,高空中转悠一圈,寻到翻腾的白烟柱,将背负之物尽皆投入河中。“无怪威势不凡,竟然养条龙当宠物?”灵兵获兵主气血温养,有越来越强的特质。众人看的清楚,眼下之景,分明为借助重要突破,让自己的灵兵更上一层楼!“小白龙怪眼熟的……”“我也有点印象,哦,想起来了,是兴义男!?”噼啪咔嚓。骨骼震荡不歇。伏波划破水流,倒插一旁,锋利的寒芒搅碎岩块。未曾理会外界议论,梁渠专心修行。体内。三条苍龙蜿蜒蛰伏,前两条皆栩栩如生,不仅血肉骨骼齐具,埋入神通种子,更若画龙点睛,栩栩如生。唯独最后一条苍龙,骨架俱全,血肉未满,裸露的大脉暴露其外。此前不觉有异,如今两相对比,颇有几分狰狞。现其在阳火灼烧之下,大脉与大脉之间,逐渐催生“血肉”,更为紧密的联系被建立,更为流畅的血气被往复循环,冲刷四肢百骸。狼烟搭脉凝桥,狩虎起屋建楼!……“一天一夜了。”“屏息功夫倒好。”“指不定有人用猪尿泡给他换气呢。”积水潭面,仍有白雾缥缈,却不再有翻腾滚水。没了“泉水”,关注自然变少。一晃再三日。白烟亦消。梁渠幽幽吐出长气。内视己身。最后一条苍龙,骨骼血肉俱全!狩虎圆满!至此。大丹药力一部分改造肉身,再生再长,另一部分冲击三重关窍,消耗殆尽。然而梁渠与旁人不同。沟通泽鼎。【水泽精华:一百一十万四千】后备隐藏能源!哗啦。潮水漫涨。先来五十万试试水!【水泽精华:六十万四千】【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90‰)↑】“还在冲?”“有完没完?”“这是……洞开玄光?狩虎圆满?”“这他娘的是狩虎?”“傻了吧,下面的是兴义伯!”有见地者早早从前几日的小龙身上瞧出水下之人身份,“大惊小怪,啧啧啧,瞅架势,估计二十多就能宗师了……”狩虎圆满。尚有洞开玄光,熔炼百经两关!然而早在狼烟入狩虎之际,梁渠便利用八份宗师残余,亲自体会过更高一层的天人合一!气血再涨,精神勃发!梁渠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雪漫天的北庭。轰隆隆。耳畔、心头皆有雷鸣响彻。澎湃至极的气血如龙游走,荡涤周天气血、精神、血肉,于某个紧要瞬间,合三为一!(本章完) 第八百零六章 潜力巨大 噼里啪啦。积水潭南岸,似有元磁激荡,大雨倾盆。不尽水珠滚滚跃溅,一片绵密水花浮动。磅礴精柱笔直冲天!不同血柱有形,有色,精柱无形、无色,然而任何人目光扫过无不心知肚明。它就矗立在那!“精气神三元合一,洞开玄光……有如此异象?”“气旺则精盈,精盈则气盛,兴义伯初入狩虎,血柱曾高一百二十丈,世上罕见,反哺到精神上,自然不会差,此即底蕴深厚。”“缘何能快而兼具底蕴?”“快非急,入臻象,入夭龙者,哪位前辈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如此之快,本便说明许多。”积水潭上,长辈携小辈倚靠栏杆,围观感知,见证一二。亦有江湖豪客相聚脚店,或吹嘘,或叹服,或心羡。寻常人一辈子纵有机缘堪堪奔马,撑死狼烟,偏有人二十余,狩虎圆满……“师妹,我就说来帝都能涨见识!果然大不一样,好厉害的兴义伯,大丈夫当如是也!”拉着驴子的少年振奋挥拳。“你不掂量掂量,怎好意思同兴义伯比?”驴子上的师妹嘲笑。少年不恼,张嘴大笑。“哈哈哈,人总得有梦想吧?”异邦之人长街驻足,惊叹大顺之繁华,武道之昌盛。越王大脯天下不足五年,传闻又有金刚明王证得罗汉果位。可那无不为传言,无不为耳听口言,唯有今日,真正亲眼所见,二十一岁狩虎圆满,洞开玄光,精气磅礴,无人不知!阊阖正嵯峨,双阙万丈余。天下之中心,大顺之兴盛。画卷一般,顷刻间展平摊开,摆到桌案之上,伏首可见。只是……日头从正中挪到西斜,从西斜挪到天际之下。日月往复。四月步入五月。朵朵曲卷莲叶冒出潭面,消散渐生的暑气。眼瞅莲叶冒尖,亭亭玉立,人群渐犯嘀咕。洞开玄光……要那么久么?“等会,那小子还积水潭里泡着呢?他不换气的么?真有人偷偷给他换猪尿泡?”圣皇惊讶。总管太监躬身:“陛下记得楼观台么?”“同此事有何干系?”“楼观台有一绝品内修功法,名曰《万胜抱元功》,昔日楼观台楼主曾亲手赠予魏国公,魏国公三子便为冠英伯,冠英伯有一亲卫,名杨东雄,有性命之交,其亲传弟子便为兴义伯。”“与此功法相关?”“臣不敢保证,只是《万胜抱元功》共分定神、内视、存神、罡炼四重,层层递进。然实际修行境界,唯有前三层,第四层与其说境界,不如说机缘,唯有特殊节点方能触发。”“何机缘?”“因人而异,修行此法者不多,据记载,或伐筋洗髓;或再塑天资;或顿悟武学;或映照自身。梁大人服了先天纯阳丹,又十数日不换气,老臣推测,应当是受此丹牵动,再逢洞开玄光,启发罡炼,回归先天胎息境,彻底重塑。”所谓先天胎息,即婴儿泡羊水之中,自无呼吸之困扰。天下之大,岁月积累,神功妙法多比牛毛,望月楼里收录比这更玄奇的都有。圣皇叩响桌面。“有何影响?”总管想了想:“好事,兴义伯少为哀子,家中贫困,故而武骨隐没,先天是有不足的,此番重塑,正好补足。”潭底。梁渠作婴儿抱膝状,好似陷入混沌,独精神无比清醒。三元归一,非精气神完全融合,而是互补互助。气宜鼓荡,神宜内敛,无使有缺陷处,无使有凹凸处,无使有断续处。好比神通,以前全靠精神催动,如今可以依靠部分精神和部分气血,大大缓解压力,无怪乎宗师使用神通,不像他有那么大的负担,几次完全使用便彻底透支精神。又如武学,足以附着精神,以强烈的杀念残留对方血肉之上,泯灭生机。除此之外。他对气机的把握更是清晰无比,有种只要标记住,隔开数百里亦能心生感知。唯一的问题。“我的罡炼机缘怎么是这个样子呢……”梁渠郁闷。积水潭南。龙娥英眨动眼眸。肥鲶鱼等兽团团转圈,反复沟通精神链接,确认没有认错。眼前这个二三岁大,抱膝沉浮的小孩正是天神!白白嫩嫩。肥鲶鱼甩动长须,想去触碰,又让龙娥英挥掌拍掉。洞开玄光开了小半个月,龙娥英自然担心,下水寻找,正好碰见梁渠从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逆生长成不足一尺的婴孩,又在之后的几天里,从婴孩生长回来!肥鲶鱼等兽获知消息,全放下鳍头工作,自江淮跑来看新奇。反复观察。大抵两天长大一岁,约莫盛夏时能完全生长回来。端为玄妙。梁渠能猜到原因。洞开玄光激发了《万胜抱元》,先天纯阳丹又恰好充当一个引子,罡炼在这个引子的基础上直接更高一层,帮他完全重生一回!万胜抱元,持人之精、气、神,使之不内耗,不外逸,长期充盈于体,与形体相抱而为一,当真厉害。天地化温床,水脉作脐带。好事。境界没跌,先天补足。习武之前,他又黑又瘦又小,的确没长好。许多东西,小的时候不全,长大了也很难补足。精神清醒,血肉混沌。沟通泽鼎。【水王猿融合度上涨,得天地钟灵,河流眷顾+1.0714】【河流眷顾度:11.6843】【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30‰)】【水泽精华:三十万二千】【造化之种:三】【领悟天赋:涡甲】【涡甲:凝涡窍水为涡甲,凝涡宫水为涡神甲】【评价:天生神种,天地钟灵,足以支配一方大泽,呼风唤雨,见者即拜,少量的融合,逐渐揭开了大泽霸主的面纱。】用了八十万水泽精华,融合度几乎暴涨一半!眷顾度更是掠夺一点有余!突飞猛进!狩虎圆满,玄光洞开,熔炼百经尚未达成,然仰仗《身识法》,走有九成,一通百通,花费数天时间转变即可。晋升三步,独剩食气!三十万精华变化灵鱼绰绰有余,只等时虫彻底融合长……哦。第三个神通种子没埋。天、地、人三楼建完即为“全”,趁境界之“全”,梁渠一口气洞开了玄光,尚未来得及埋下第三枚神通种子……“埋什么好呢?”脑海里念头接连闪烁。苍龙血肉渐生渐长,五官渐明渐晰。六月下旬。平阳府内。徐岳龙摸索下巴:“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取个大丹能取两个月?帝都吞服炼化也该回来了吧?”冉仲轼催促:“莫管他了,合该他捞不到功。”“罢,先扣他两月薪俸!”积水潭。荷叶铺张,莲花朵朵,游人泛舟湖上,一派粼粼波光。天下风云汇帝都。行商走卒南来北往,遍及城内城外,作为大顺第一都城,一天十二时辰,各类奇闻轶事层出不穷。今个大小姐出嫁,明个侯爵家儿子挨打,抽得跟陀螺似的,大后天兴许北庭南疆冒出个大捷,菜市场前的死刑犯又能多活一阵,新鲜事一波接一波。四月份兴义伯洞开玄光之事除开有心人,早已无人记忆,只偶尔有人谈及兴义伯到底出没出水时会有争论。哗啦。船桨搅出的水波荡开莲叶,参差阳光映亮水底。龙娥英盘膝修行,忽有所感。漆黑长发如水藻蔓生,无有水流扰动,无有骨骼炸响,一阵轻松写意的筋骨运动,长臂舒展,一字张开。梁渠豁然睁眼。瞳孔受光芒刺激,微微收缩,淡淡金芒晕染开来。莲叶阴影摇曳,圆沿弥散光晕。安详。平和。仿佛破开胎膜,第一次来到人间。大梦一场,太过舒畅,以至梁渠一时间不想起床,以往破境,总有畅快,总想破坏,总想酣畅宣泄一番。唯独这回。心悟了,道成时,不劳龙女骋威仪。舒坦啊~波光流淌。小鱼游梭发藻之间。龙娥英不急问,不急言,静静陪坐一旁。徜徉许久。精神意志重注入四肢百骸。发藻收束,惊走小鱼,梁渠仰身坐起,第一眼见到的却不是娥英,而是自己。“老大快看!”小蜃龙抱住银镜,甩动龙尾。咦?长相变了?梁渠摩挲面庞。镜子里的人仍为“梁渠”,仍旧英挺,然而细枝末节之上多有改变,更像“原本”的他。不相熟的人或许不会在意,甚至觉察不出,至多以为更好看一点,朝夕相处的熟人却能觉出一二不同。“真回归‘先天’了?”半浮腾水。气从意畅,神与境合。筋骨血肉,无不流畅,无不写意。宛若一匹骏马,纯阳、强健、明亮、热烈。又比一尊天工雕塑,苍苍然的手握住刻刀,技乎于道地凿出无暇躯壳,本貌重拾!所谓浑然天成,不过如此了吧?“半个天生天养!”纯阳罡炼,喜上加喜,梁渠心情大好,望向龙娥英。“怎么样?回归先天,再生一回,变好看没有?”“是长老便好看。”“嘿!”梁渠咧嘴,张臂要抱。龙娥英抬手按住胸膛。“穿件衣服吧。”“咳,忘了!”梁渠手臂一转,抓住龙灵绡,往身上一披。变回小孩,衣物全部脱落,待水里太高兴,全无感觉。不过……龙灵绡变化贴身。梁渠注意到另一件大事。自己潜力居然那么大?(本章完) 第八百零七章 五雷轰顶 先天纯阳丹的缘故?梁渠暗暗称奇。单单留意躯壳之完美,之流畅,全然未注意此事。他立足娥英面前,能比较出自己个头涨有半寸。按比例,潜力不该如此夸张,只得归咎于适才服用的纯阳大丹。海商带来火山藻,便等同带来天然温泉,池塘里有分作男女的两个木屋澡堂,梁渠常同龙人一块泡澡。甭说。动辄两米三、两米四的龙人绝对不小。眼下他竟不比龙人差!夸张。阻碍正常生活了都!“怪麻烦的。”龙灵绡变化贴身,梁渠盘膝运功。万没预料到自己出关解决的第一事会是这个。佛家有马阴藏相,道家有降白虎斩赤龙,二者皆为不露外相之法门。前者为佛陀三十二相之一,如骏马藏阴入腹;后者断白虎,为回归童身修行,先天自然。《万胜抱元》与《降龙伏虎》不要求断绝情欲,却皆有相应窍门,毕竟生死搏杀之际,谁也不想留出太明显的弱点。以梁渠如今洞开玄光,神完气足的境界。不难做到。阳光柔波。龙娥英目光流转。再睁眼,梁渠微微后仰,不自觉地挪开目光。“贴近看我作什么?”龙娥英嘴角弯弯,坐回原位:“长老可有所得?”“有!”谈及修行,梁渠将龙娥英拉入怀中,兴致勃勃,“用上几天,《身识法》转作熔炼百经,再埋第三枚神通种子,只剩食气,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和太阴一样。”正常食气,大多一个月内能成,然而龙娥英用有两个月。梁渠怀疑是【太阴】质量不同的问题,【太阴】变化灵鱼要整整三万精华,迥异于寻常长气的一万。倘若与此关联。融合玄黄长气之前的造化便要十一万,融合后保底十二万。届时可能会碰上一定的“消化困难”问题。“兴许确实是因为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梁渠收紧臂弯,埋头嗅香,“就是长气问题!”龙娥英心生欢喜,手掌轻轻摩挲梁渠脸颊,片刻往后撩动,梳理起散乱的发丝。梁渠主动侧过脑袋。“时虫好了么?”“尚未复苏。”“在这里在这里!”小蜃龙拎上竹筒跑来。梁渠控开水流,打开盖子。虫茧仍为七彩,时虫待里头呼呼大睡,只是整体往靛青方向发展,原本界限分明的玄黄长气,水波一样往四周扩散,逐渐渗透相融。体会水温。满积水潭的白莲。真有种一觉醒来,错过了春天,直接步入到夏天的隔世感。“现在六月?”“今日夏至。”“六月下旬了啊。”四月下旬转到六月下旬,整整两个月。玄黄居然仍未融入。对比前两次,恐怕堪堪合至二分之一,入秋之前能不能好尚且是个未知数。罢。第三个神通种子需慎重选择,考虑到龙炳麟入宗师,说不定得做些额外之事。算算时日。夏天正好二十一岁整,离二十二岁尚有一整年的充裕时间。除开自身境界修行,梁渠其实还想变化作白猿,瞧瞧新天赋【涡甲】,奈何千分之八十的融合度便同偏弱宗师相当,千分之一百三,一头大妖现身帝都,恐怕会立即引起警觉。“先上岸!”梁渠背上伏波、渊木,“难得有机会见识夏天的帝都,听大师兄说,夏天积水潭开满白莲,带你去划船!”积水潭南岸。莲花清香弥散。四五个汉子大白天裹着酒味结伴而来,对比周遭店铺,领头之人指向潭中莲叶,吹牛胡侃,类似的情景隔三差五便有。“喏,我记得就是这里!四月末,兴义伯就是在这里突破的,噗噗噗的冒滚水,青虾丢进去,红虾翻出来。”“再怎么能屏息,两个月也该出来了吧,我看指不定已经没人了,光头,你下水去瞧瞧?”“滚犊子,我可不敢。”光头摆手,“两个月了,梁宅都没动静,指不定还泡着呢,下去了万一扰到兴义伯清修,惹到天羽卫,我光头可就没头了。”“嘿,刚才不是你吹牛说要来弄个明白的?”“到底下不下?”又有人催促,“不下不如去西市看五雷轰顶,马上晌午,行刑快开始了吧?”“什么五雷轰顶?”“今天夏至,阳气旺,西市搭法场处决宗师呢!帝都讨生活的,哪个不知道?”光头即答回头,目光先看到青年,旋即余光见到他身旁的高挑女人,眼皮一跳。好漂亮的女人!仿佛清泉直冲心灵,醉醺醺的几个大汉一下子头脑清醒,脊背发热,低下头不敢多看。皇城根下,漂亮女人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有来头!光头当即改了口风,堆笑问:“公子丰神俊朗,气质无双,多半外地来的游人吧,敢问是何方神圣?”“你们不要下水寻我呢么?”梁渠笑问。“嘶,兴义伯?您出来了?”梁渠立足河畔,探出半个身子对视倒影:“我也没待水里面同你们说话啊。”众人面面相觑,想赔笑又不敢,但见梁渠如此好说话,好奇之心顷刻间占据上风。“咳,您真水里头待了两个月?”“天天有人给我送猪尿泡,还算待得住。”“我就说!不是……”光头打了自己一嘴巴,“兴义伯愿跟小的顽笑,属实抬举了我等破落户,大人您是想去西市?”“你们说西市处决宗师,哪个宗师?这事年年有么?”“年年有不太够,得分时候,要碰上大事,打了一场大仗,一年可能杀好几个,要没事,三四年不见得有一个,去年、前年就没有,至于哪个宗师,姓甚名谁,我们也不清楚,单晓得来头蛮大。”算算时日。梁渠隐隐猜到是谁。“西市往哪走?”“顺积水潭一路往……”光头话到一半,又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大人若不嫌小的脚慢,领您去?”“带路!”“得嘞!”光头趴到河边,衣袖沾水擦了擦脸,消去酒味,颠颠地往前引路。夏日划船游池计划被迫终止,临时改去看“砍头”。倒不是喜欢。去年没有,前年没有,兴许是个“熟人”。“简家?”龙娥英问。“应该是,我也不知道。”梁渠耸耸肩,“反正五雷轰顶,不看白不看,涨涨见识。”光头领上梁渠和龙娥英一路往西市。法场为人潮包围,梁渠个高,一眼望见熟人。羽林军校尉,蒙强!维持秩序的蒙强正巡逻,目光相碰,神情一讶。“梁衡尉?”“行了,到这吧。”“谢兴义伯!”碰到熟人,梁渠赏了光头一粒银豆,领龙娥英上前。蒙强惊奇:“你真没走啊?外头全传你积水潭一泡两月,真从四月洞开玄光到六月?”“出了点岔子,今个谁受刑?”“能谁,简天远呗。”(本章完) 第八百零八章 午时三刻 果然!梁渠眸光闪动。北庭、南疆尚未有大规模战役,无有大量俘虏入京,何况真要出事,修行至宗师,寿至三百,哪一个甘愿束手就擒?犯了事,无不殊死抵抗,会像正常犯人一样押送到刑场之上“斩首”者少之又少。从时间上推断,简家老祖正为合适人选。去年八月暴露,今年六月夏至处死,小一年,单论流程算快的。特事特办。“什么罪名?”“你平阳人你不……”蒙强话到一半,目露怀疑,“里头不会有什么隐情吧?”“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我当事人,真说了你可能就听到不该听的了。”蒙强张张嘴,哑口无言。“快说一说。”梁渠催促。“简中义犯有谋叛、恶逆之罪,老祖大宗师简天远替死赎命,简家捐赎白银一百八十万两免牢狱,简中义禁足青州五十年,遇赦不赦,里头有没有别的赔偿,我不清楚。”“那差不太多。”“咳,是不是有内幕?”蒙强凑上前来,“我能听么?”“不能。”“行吧。”蒙强没有强求。天下间秘密多了去,比如眼前之人,不知立了什么鸟功,二十岁就蹿升至县伯,放眼全大顺没几个。该不会因为拉来了龙人族吧?蒙强打量着梁渠和龙娥英,目露怀疑。“冒犯了啊。”梁渠把龙娥英拉至身后。龙娥英自于身后轻笑。好一对唱和公婆!太阳穴突突跳动,蒙强按住穴位:“光你问我,你小子真狩虎圆满,洞开玄光了?”“有假不成?”“牛逼!”蒙强竖大拇指,心悦诚服,“你这窜起来的速度,跟我后院里的毛竹笋有一拼,熔炼百经呢?这个最难,打算几年……”“我有机缘,半个月吧。”“呦呵,长气?”“上等渊流,等个介质。”顿了顿,梁渠补充,“现在单单纠结埋什么当第三个神通种子。”“……”场面一时静默。“欸……”蒙强坐上石阶,长长叹息,“日不双丽,世不两帝,怎么伱的人生如此圆满?寻个弟妹都美的让旁人眼红,什么好事全给摊上?”四月兴义伯积水潭洞开玄光。寻常人多生仰慕,觉世界之广大,令人神往,同为狩虎大武师,反多出几分苦涩。修行修行。四关、奔马、狼烟、狩虎、臻象、夭龙……凡人用功至四关;稍有天资者苦练一生入奔马;家境丰厚者入狼烟;有机缘者入狩虎;无不差者幸而入臻象;盖世之才方入夭龙。四关七道,路摆在那。偏愈修愈觉许多东西,即便存在,今生无望。平日未觉有异,不会去想,不会去念,自己走自己的路。一碰到梁渠这样的,便好似校场跑圈操练,让同僚套圈,反观自己,心脏狂跳,精疲力尽,张口喘息像个破风箱,难免哀伤。“蒙统领此言差矣。”梁渠拂去尘土,并排相坐,“傥辨美玉,君收白珪。我修行修的快,方能有那么多好处‘摊’上来。假使我一辈子是个渔家子,莫说江淮龙女,便是我府上如今打杂的丫鬟都不一定瞧得上我。”龙娥英轻轻拽了拽梁渠衣襟,开口宽慰蒙强。“柏宗师年仅三十入宗师,八十未入夭龙,反不如龙象武圣后来居上,百物之生各遂其自然也,蒙校尉何须介怀?”“弟妹说话比你中听。”“哈哈,所以我喜欢她嘛。”“……”西市人头渐多。知晓有热闹可看的百姓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放眼望去一片黑黑压压,两侧高楼酒招飘摇,窗栏内亦有不少公子哥来凑热闹。堂堂宗师。大人物啊。当场轰杀多刺激。“几时行刑?”“午时三刻,尚有一刻多钟,人快上来了。”“我来时听人说,杀宗师要用五雷轰顶,什么道理?”“雷克邪嘛。”蒙强习以为常,“用雷性神通轰杀,死后留下的宗师残余比较干净,身躯比较完整,用处就比较多,以前一般是修行道家雷法神通的钦天监宗师来干,今年换了个人,换成了宁王孙子。”“宁王孙子……”梁渠莫名耳熟,稍作回忆,“我有印象,前年天舶拍卖会上拍了惊雷气,食气成宗师了?”“对对对!”蒙强连连点头,“就是他,今年年初入的宗师,我猜他使了银子,来显摆威风的。”龙娥英环顾四周,修行《眼识法》,能体会到不少目光黏来。“为何犯人皆杀于闹市?如此……热闹?”菜市场。大街上。城楼前。一个简单的木制高台便可开始,同其它活动的庄重完全不同。“刑人于市,与众弃之。”蒙强道。“看过唱大戏吗?咿咿呀呀的,把行刑流程与地方舞台化,借舞台化的公开处刑,形成隆重的律法展演,百姓也能看个乐,硬要说的话,和杀鸡儆猴似而不同。”蒙强咀嚼:“你倒剑走偏锋。”“时间快到了吧?”“差点忘了。”蒙强看了看日晷,站起身拍拍屁股,“得,我干活去了,你和弟妹留这看吧!”托熟人的福。梁渠和龙娥英不用和别人挤,自刑场里寻了个好位置,同羽林卫混到一块,有两张小板凳坐。整个法场让数百名马步军严密包围,中间夹杂少许羽林卫,法场的东北角搭建一个土台,用大油布围起来。“油布里是什么?”龙娥英头一回见人族行刑。“阎王神龛,香炉还有祭品。”“人来了!”百姓大喊一句。人潮自行分开。简天远让天羽卫押送上前,手脚有铁链捆缚。许是以死替还的缘故,简天远衣衫整洁,并未受太多折磨,依旧能看出曾经世家老祖的气派,只不过凌乱的头发和迷茫的眼神中,惊惶和恐惧潮水一样漫涨出来。堂堂大宗师,竟然在发抖!初时人群惊诧。这么厉害的大人物,怎么会抖呢?他不能,也不该抖啊。可转念一想。哦。大宗师一样是人。两个眼睛一只鼻,有想不到的,有看不到的,有做不到的,会喜,会怒,会怕。“没什么不一样嘛!”“以为会更硬气点……”“丢份了啊,去年秋后砍头,好几个汉子头掉了,碗大个疤,一声没吭,单单奔马、狼烟呢!”“听你能耐,你怎么不上去试试?”“我本本分分好吧”“简大人,吃些吧?”树墩前,吏员拎着酒肉上前。简天远恍若未闻,浑浑噩噩。眼看时日来不及,监斩官出言催促,吏员直接拿起鸡腿往简天远的嘴里硬塞,奈何一个吏员也撬不开大宗师的嘴,哪怕事先喂了软骨散,只弄得一脸油光。百姓哈哈大笑。龙娥英知晓简天远扒灰之事,没觉得有何不忍,拉动梁渠衣袖好奇:“我知晓有断头饭一说,可为什么硬要喂给他吃?”“因为这样不会成饿死鬼。‘饿死鬼’一多,世道会乱,算习俗吧。”法场西南角的高台上,宁王孙子早早站立,环抱双臂等待。“午时已到……”“呜啊!”嘹亮的啼哭压住了监斩官的话语。简天远忽地嚎啕大哭,以头抢地。然后更为剧烈的雷鸣之音爆震全场!晴天白日。一阵刺眼强光划破瞳孔,笔直的雷柱自长空贯穿而下。轰隆隆!“嗬!”没有雷下留人。哭声戛然而止。简天远微微张嘴,冒出一缕青烟,浑身皮囊似被凌乱扒下,露出焦红血肉。半骨半肉的面颊上,焦黑瞳孔转动。轰隆!雷鸣再爆!第二、第三、第四……接连五雷。噗通!几成焦炭的尸体倒落,露出莹莹玉骨。吏员们持拿铁钳,逐一将尸体装入黄皮袋中。死了。(本章完) 第八百零九章 不负所托 哗。撑扦拨开莲叶,插入淤泥,顺上阻力往前一送,轻舟漂漂晃晃地绕湖而行。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夏天的积水潭比冬天漂亮太多。冬天万物萧瑟,树、草、花,无不光秃,无不凋零。视野所及,除开人依旧是人,除开雪依旧是雪,个个蜷缩脖子,佝偻身子,脚步匆匆地行走,夜里趋光蛾子一样趋热。眼下浮云流动,两岸皆为杨柳,青山环绕,数千数万枝白色莲花围绕积水潭盛开,有风吹来摇摇曳曳,如象牙白色的裙摆盈盈舞动,深吸一口,尽扑鼻芬芳。再抬首。望不尽的小舟载着情投意合的男女泛舟积水潭上。一派夏日风光。“噗!”四蹄如柱鼻垂云,踏碎春泥乱水纹。积水潭内巨象挪步,汲水喷出的清水雾弥散于阳光照耀下,染出近水虹彩,惹得桥上行人欢呼雀跃,一阵清凉。“简天远死了,简中义怎么办?”“欸,大师没交代啊。”撑扦拔出淤泥,带出连串水花。梁渠挽上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叹息间换个方向,继续撑船。龙娥英抱膝而坐,裙摆下探两只银丝绣鞋,单手托腮,眸光映出流动的白云,既看风景,也看梁渠。自天生地养的重生一回,梁渠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自然潇洒,划个木船,愣有几分浑然天成的意味。好看。梁渠也非常享受娥英的目光,像燥热中的一缕山涧清泉浇灌而下,划得起劲。除开轻舟之上,河畔行人莫不驻足,投来目光。自楼阁、自街道、自满潭画舫……蓝叶郁重重,蓝花若榴色,少女归少年,华光自相得。年年夏天积水潭上轻舟无数,总有青年、少年载上自己喜欢的姑娘泛舟,姑娘们穿上新裁的裙子登船,有月白、有水粉、有杏黄,各尽芬芳,然一眼望去,全不如这一船诗情画意。就仿佛红豆里的一粒绿豆,绿豆里的一粒红豆,醒目非常。只是舟上所论却非风花雪月。适才看过简天远行刑,五雷轰顶,杀落出一堆莹莹白骨,梁渠和龙娥英租了艘小船游湖,话题自然而然落到简中义身上。木舟擦过一株莲蓬。龙娥英伸手去探,梁渠反插撑扦,停住小船,续上话茬。“不过大师证得罗汉,去悬空寺给他的徒子徒孙讲经,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来,看这情况,是把事的线头传给我了,让我自行处理。”“会麻烦么?”小船漾出波纹,龙娥英探身剥开莲蓬里的莲子。“有什么麻烦?他横竖比我早一年多入宗师罢,等大雪山的事摆平,没用了直接祭天。”“莫要大意。”龙娥英手捧莲子,捏开一枚,高高抬手。“害。”梁渠低头咬住牙白莲子,咀嚼中含糊道,“在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嘛。到时候把你、炳麟、延瑞全喊上,咱们四打一,说来炳麟应该出关了吧?”六月下旬莲子完全没熟,反倒清甜,苦涩皆无。龙娥英喂一粒,他低头咬一粒。手中撑扦不停,拨开白莲,轻舟又稳又快,飞梭一样穿梭积水潭中,争强好胜的少年郎抄起船桨意图追赶,可既逐赶不上,又失了平衡,弄得小船左右晃荡,惹来女伴嗔怒。曾经梁渠座驾尚为乌篷船时,便听闻江淮有技术高超的渔夫,能在乌篷船的船沿上放一碟茴香豆,边吃边划,一豆不撒。如今远胜之。“年轻真好啊。”望月楼上。圣皇感慨。……咚咚咚!钟楼的大钟叩荡,响铜震鸣,悠扬之声环彻方圆数十里。大城无不有钟楼、鼓楼。每日早、晚的寅时和戌时各撞钟一次,称之为“亮更”、“定更”,每次报时撞击一百零八下,俗称“紧十八、缓十八、六遍凑成一百八。”平阳府内亦有,只是大钟质量缘故,钟声没有帝都的那么透亮。夕阳半落积水潭,放眼一片水光粼粼,洒满碎金,整个帝都被雾一样的夕阳氤氲笼罩,大群大群的飞鸟为钟声惊起,振翅飞翔,天际黑压压一片,横掠而过。定更一响。繁忙的世界好似安静了大半,伸一个大大懒腰,陆陆续续有炊烟升起,路上行人放下手头活计,三三两两地往家赶。云卷云舒,又是一个好日头。撑扦插入淤泥,止住小舟。龙娥英拾阶上岸。“你先回家。”“你呢?”“天舶楼忙点事,来时问陆贾要了点东西,全搞定咱们就差不多该回平阳,晚了半个多月,也不知陈乡老有没有推迟河神祭,说不定义兴镇里头一直在等我呢。”梁渠将小船划至自家后院,先把龙娥英送回家,言明一二,其后还了小船,乘骑赤山往天舶商会去。天舶楼。帝都与南直隶的天舶拍卖会气派非常,一年足有三场,今时夏至,虽趁着阳气充沛的关头,看了场五雷轰顶诛宗师的好戏,却没赶上结束不到两天的年中拍卖。借助拍卖会的余韵,天舶楼里热闹未散。南来北往的“黑衣小贩”支个小摊,向往来客人吆喝,甚至有故作冷酷之人,守个小摊缩在角落,“冷眼旁观”,更多的客人踌躇摊位之前,或意图捡漏,或假装要走,等待跌价。梁渠寻到侍从,表明身份,直入顶楼包厢。“陆兄!”“恭喜梁兄出关,又有所得!剑指大顺第一少年宗师!”“二十一,及冠都一年了,哪里还叫少年。”“无非几岁的差距罢。”天舶商会陆理事的三子陆贾笑言,然祝贺之余忽有打量,“等等,梁兄相貌,是不是有些许变化?”“陆兄居然能看出来?”梁渠惊讶,他此前同蒙强法场上闲谈那么久,对方全没感觉出来。“似是而非,不太确定。”陆贾同样不确信,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故而问上一嘴。“略有机缘,重返先天补足了一下,稍稍变动少许。”“先天补足,好一个略有机缘。”陆贾无言,“不过梁兄这一补倒又帅气三分。”“哈,此前出来没想到会那么久,只开了二十天公差,再不回去,河泊所多半要扣我薪俸了,事不宜迟,陆兄,四月来时我要的东西寻到了没有?”“自不负所托!”书柜上捧下木箱。陆贾从中取出、解开包裹,拿出一本崭新的册子,两个小琉璃瓶。琉璃瓶里,一金一银两粒微光漂浮闪动。(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章 阴阳灵种(完整版) “这是什么?”“日月灵种!”“日月灵种?”梁渠稍作思索,灵光乍现,“莫非同望月楼的两位大人相关?”“正是!”陆贾神采飞扬,“四月末受梁兄嘱托,我便开始寻找符合条件的法门,倒非没有,可要想效果好,太难寻了啊。此类法门,没有特殊体质,没有元阳元阴,本就损一方而利一方的居多,哪有两全其美的好事?最后我转念一想,真要去寻,有什么法门比得上日辉月华呢?不如去问问望月楼的两位大人。”日辉月华。梁渠记忆得很清楚。二者同太阴太阳有相似之处。昔日登顶望月楼,途经三十楼,有一男一女分坐左右,盘膝入定,男的俊朗出尘,女的温婉貌美,他问蒙强获知,二人正是修行日辉月华的大高手!两人有相关修行法门,实属正常。没错。梁渠问陆贾寻了一个双修的法子!之所以会动念头。主要来帝都寻先天纯阳丹前,梁渠发现了一个事实。以他自身底蕴之深厚,又收获老和尚的“自性”,《降龙伏虎》修行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第一枚神通种子茁壮成长到骇人地步,算上当时尚未服用的先天纯阳丹。三剂猛药接连灌下。元阳恐怕庞大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境地!不用功法加以引导,白白浪费太过可惜。故而问陆贾寻一个法子,兼顾修行简单,于双方无害,获益极大三方面。“日月灵种有何用?”梁渠拿起琉璃瓶,轻轻晃动。一金一银两个光点透照褐色的琉璃,闪而不耀,好似夏日的萤火虫,沉浮不定。“梁兄不妨先看看法门!”陆贾伸手。梁渠放下两个瓶子,目光落向另一本崭新的小册子,墨香四溢,为誊抄的功法。《阴阳灵种功》!翻开第一页。一个大大的“忌”字跃入眼帘。“这……”梁渠往下翻看,脸色越看越精彩。看着像本功法,实际相关内容不多,更像一本彻头彻尾的日常生活指南,从膳食搭配到何时打坐,何时休憩,何时入眠,安排的十分详尽。其主要目的便为孕育灵种。男养日灵种。女养月灵种。第一步养出种子是最难的,纵有天资,非数年水磨工夫不成,只要孕育出种子,后面便简单许多,平日的所做作为同浇水除草施肥无异,呵护种子茁壮成长。种子一出。茁壮到某个程度,行功之时便会催作灵藤,孕育“灵果”。两种质量越高,孕育出的灵果品质越高。共分为芒种、星果、月实、日轮四等。期间损耗极大。这个损耗不是说转化,而是当努力半年,积蓄有远超过芒种,略少于星果的量,一旦此时行功,多出来的部分便算“破功”,消失无踪,只得到一个芒种收获,其余部分消失,下次从零开始攒。梁渠明白了眼前两个玻璃瓶的作用。两位高手出手凝聚,直接跨越艰难的修行阶段,孕育种子!果然符合他的要求。简单,高效,有用。说难不难,按照生活指南走就行,每天抽出两刻钟行气即可。即便不是日辉月华拥有者,只要有元阴元阳,一样能修行。也不会对双方产生损害。明明双修,实行之前偏有禁欲之意。欲取先予。欲收先种。符合天地之理。不知自己能结出什么等级的果子?月实就有接近所谓大药之效,按照功法上留下的经验,书写者修行的甲子岁月里,摘得月实的次数唯有寥寥三次,头一次便为宗师时,双方元阴、元阳相合,其余时间以芒种居多,日轮一次也无。也是个狠人。梁渠二十出头入宗师。倘若大顺建国后入的宗师,旁人的元阳少说留到三十几……“多少?”“一个法门加两粒灵种,门路费点功夫,多的不要,收你个整的友情价。”陆贾晃晃三根手指。“三万?”“……”陆贾无语,“你和龙女,日后两位宗师,两个月实保底,稍次一等的大药,三万买俩?”“哈哈哈,开个玩笑。”梁渠爽快付账。耳畔似有金币弹动之音。自香邑县血石矿获得的财富值大幅缩水,存款回落到二十万。不亏。正常十五万,连根大药的毛都买不到,全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梁渠如今以泽灵的融合度作为一种数据参考,大妖等同宗师,融合至千分一百为大妖实力,够得上大药品质的宝物,基本有十到二十之间的融合值。钱要用出去才是钱,不用就只能算石头。何况有太阴太阳,《阴阳灵种功》多半能一直用……“爽快!”陆贾靠坐椅背,哗哗哗地清点银票张数,“不过梁兄挺有钱啊,前年拍卖会尚且拍不上龙角,两年就攒出三十万?”“无根浮财。”“霍,有根、无根之财,全到不了恁多啊,你这该叫横财!”……梁宅。烛火幽幽。梁渠趴在桌案上展示所得。“十五万买个这个?有什么用?”龙娥英捏住琉璃瓶,欲言又止,目光中颇有败家之意。“不止,还有这个还有这个!”梁渠紧忙献出《阴阳灵种功》,“我与陆贾一见如故,视若亲朋,他不会坑我的。”龙娥英接过《灵种功》,一页页往下翻看,边看边问。“单见过两三面的朋友,你怎知他不会骗人?”“《耳识法》啊!说友情价的时候真真的!”龙娥英抬眼:“旁人骗了他呢?”“唔……”梁渠无言。甭说。真有可能……除开境界差距太大,有心防范,平阳府内简中义“自首”时,大半为柯文彬转述,这种《耳识法》便没判断出真假,哪怕知晓答案。“月实真有大药效用的话,不亏。”龙娥英浏览完,合上《灵种功》。梁渠咧嘴。翌日。与好友告别,赤山纵跃出城。梁渠和龙娥英一闪到龙人族地,一方面为探究白猿的全新天赋【涡甲】,另一方面……水下山坳内。气泡幽幽上浮。龙炳麟单膝下跪。“幸不辱命!”泽鼎震颤。【汲龙种气息一缕。】【消耗四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龙种气息:三】来了!(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一章 龙种鲟鱼(完整版) “干得好啊!”大王莲轻轻摇曳,叶尖嫩绿。梁渠立于波光之中,拍动龙炳麟肩膀,不住兴奋。龙人族人均寿长,狩虎即有两百之命数,眼下整整五位宗师,更有大长老这位天人宗师,镇族之宝,放到外头,妥妥的顶级大族!世家大族亦分三六九等。家族内单一位臻象宗师,若无优秀后辈接棒,同样有“跌境”之险,自当地州府志上昙花一现,归入虚无;需两位方可稍稍稳固;至三位,但凡不头铁,少说能保一上一下五百年接力,长青不败。五百年,何其久哉!三位臻象尚且如此,五位更是非凡,量变引质变,不止能保千年富贵,血脉不衰,族内子弟争气,更有希望攒一攒,向上冲击!只可惜。龙人族是让蛟龙打出龙宫的,族内宝库没什么宝贝,除开武力,梁渠目前唯一享受到的,只有每年七八月的大王莲子。不过单凭武力,值得!“炳麟今日之所得,皆仰仗长老!”梁渠摇头:“若不差临门一脚,我予你长气也无用。”“天下差临门一脚之人何其多!”“护卫我数年的独你和娥英。”“敢为大人效死!”“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梁渠弯腰将人扶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好反悔,我向来说到做到罢。”食言而肥,玩文字游戏,很容易掉领导魅力的。龙炳麟仍欲开口,梁渠抢断:“既作宗师,不妨先让我看看你的神通。”“是!”莲丛中。龙炳麟退开数步,解开上衣悬浮水中,没有任何征兆和起手,几乎心念一动,白流溃散,宛若布帛撕裂,一个“庞然大物”浮现眼前!歘!气泡纷纷。大手一挥,白流溃散。丈高龙人浮现水中,头顶雅蓝龙角,肤如白玉,且连一双眸子也变作了蔚蓝纯色!“长老,此即惊龙变第一重,头生双角,可长久存续生活,无有止境,有少许控水之能,力量、速度、反应皆有三成以上增强,包括各门武学,且神通精进,增幅不止三成,可以更高!”头生双角?缠绕到龙娥英小臂上的小蜃龙捕捉到关键词,率先探头,望见龙炳麟脑袋上的龙角,抱住自己脑袋,难以接受:“怎么全都有角!”龙娥英伸手将小蜃龙脑袋按回去。“惊龙变一共有三重吧?另外两重尚未掌握?”梁渠问。此前他同龙炳麟简单探讨过《惊龙变》。与其说武学,倒不如说龙人族的血脉天赋之一,只是需要功法引导,一共有三重。“不,既作神通,自然全部掌握,只是三者消耗不同,持续时日不同,长老且看!”话罢。龙炳麟再生再变,白玉肌肤上渐生淡蓝龙鳞,五指扭作利爪,最为奇特的,身后竟连龙尾也生长了出来!“第二重有七成增幅,可生龙尾、龙鳞;另有第三重,基础实力有十五成增幅,力量、速度上更多,接近二十成,两倍!”二重之上。龙炳麟的双脚跗骨陡然生长,变成了如猫狗一般的趾行,龙爪闪烁寒光,身后的长尾更粗更长,两角愈发蜿蜒。哗啦。长尾抽动,撕裂水流。一个真正一丈二尺有余,通体龙鳞的超大号“龙人”映入眼帘!小蜃龙张大嘴,咬住龙娥英的衣袖,羡慕嫉妒。梁渠眸光大亮。北庭哈鲁汗同样丈高,但他太“壮”,像个小山包,变身后的龙炳麟虽有一丈二,然四肢腰身依旧修长,给人一种高挑俊美感,鳞片下的力量更如海潮!真正的龙人!三重变身,基于宗师本体一点五倍以上的实力增长!本质上同横炼神通有些类似,但《惊龙变》强化的不止有自身体魄,包括掌握的各项能力,例如控水!龙炳麟爪趾轻划,自有汹涌水刃飞出!梁渠稍稍感受,威力不比他打出的【涡刃】差!惊龙变,全方位无死角的强化。而且……梁渠侧头:“娥英,我听炳麟说,惊龙变化作神通有奇效,血脉高的龙人皆有修行,咳,你有没有……”龙娥英颔首:“我也会,只是为第二神通种子。”梁渠咧嘴。“那是不是也能长出龙角?”龙娥英轻笑:“对!”嘿!太阴,惊龙。双重增幅,不知道能不能相乘?“我能不能学?我能不能学?”小蜃龙绕着龙炳麟团团转圈。龙炳麟迟疑:“理论上需持有龙人血脉方可,三王子虽有龙状……”“让我试试让我试试!”小蜃龙拉住龙娥英的手,脑袋贴住掌心使劲磨蹭翻滚。龙炳麟望向梁渠。“学不会应该没事吧?”“学不会便学不会,至多亏损些气血,轻伤经脉,修养些时日,不会有大碍。”龙炳麟明白梁渠含义,“长老放心,待会有空,我便领三王子去寻三长老学习。”小蜃龙大喜,甩动尾巴,幻想起自己真长出龙角的样貌。梁渠继续观察龙炳麟的龙角和鳞片,一片淡蓝。“龙角、龙鳞颜色是不是和食用的长气相关?”“长老慧眼。”龙炳麟承认,“不入宗师,惊龙变只是一门普通的强身功法,不算高明,唯有将其变作神通,方可如我一般三重变身,展露玄奇,色泽自会受到少许长气影响。”“啊?”小蜃龙大惊,“那我岂不是学了也变不出来?”“试一试呢?”龙娥英食指按住小蜃龙脑袋轻轻摇晃,“三王子那么聪明。”“哈哈哈,没错!”小蜃龙双爪叉腰,仰天大笑。未曾出言打碎三王子美梦,梁渠沟通泽鼎。他很想化身白猿同龙炳麟斗上一斗,以验证自身进步与天赋。然而有一件事更为重要,关乎其宗师晋升!【消耗四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龙种气息:三】昔日帝都拍卖会里的龙尸一缕,娥英出关一缕,龙炳麟再一缕。四层应龙纹。只差一缕!梁渠不确定自己的假设成不成立,然以眼下进度,尝试一下不费事。龙宫蛟龙的龙须不能轻碰,太危险。有一缕容易!“炳麟,你是不是说,江淮大泽里尚有一条龙种鲟鱼大妖?”“是,龙鲟前辈,携族鱼生活至西水域的龙渊道中,不理外事,长老问及此事……”“能不能领我去见一见?”梁渠提议,“不一定非要当面,只要离近一些就行。”既然不理外事,自非寻常人想见就能见到。可梁渠有需要,龙炳麟直接应下。“长老稍等,我去寻三长老商议一番。”(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二章 涡甲(完整版) “梁大人要见敖擎?”龙宗银放下手头书卷,十分不解,“可有言明何事?”“未言明,单说若不能相见,去龙渊道逛上一趟也好,兴许梁大人有自己的考量?”“既然如此……”事关梁渠,龙宗银自不去纠结因何缘故,指节叩动案面,“我写封信,再寻个合适的良辰吉日,你与娥英两个陪同梁大人去一趟龙渊道拜访吧。”“离开龙宫数十年,好些年不曾走动,突然拜访……寻个什么理由好?”龙炳麟问。“简单。”龙宗银早有腹稿,“就以你、娥英及延瑞三人晋升臻象为由,发个水宴请柬,短短数年,我族接连三位宗师,皆年轻一辈,原本算个大喜事,若非不欲引蛇族注意,理应大办喜宴。敖擎大人愿意来,咱们便开个小雅集,不来也省的老夫忙前忙后。”龙炳麟了然。龙人与龙鲟体内皆流淌龙君精血,物种虽有不同,实际算半个亲戚。龙君故去,河流失源头的状况下仍能“回光返照”,的确值得庆贺。“以此理由,神龟王那……”“一并邀请。”龙人族离开龙宫寻到栖息之所,离不开蛙王和龟王帮助,去了西水域,没理由只请龙鲟一位,对神龟王置之不理。“明白!”“你将此话去同梁大人说,我去备挚选日。”“是!哦,长老,还有一事……”龙炳麟言及小蜃龙欲学惊龙变一事。龙宗银失笑,背负双手:“自当逗趣,你让它来吧。”大王莲田。白鲟游梭。梁渠枕靠在龙娥英大腿上说闲话。小蜃龙等得团团转圈,见到龙炳麟,第一时间冲上前去询问,得到肯定答复,芜呼一声冲向三长老庭院。“神龟王?”“是,去往西水域,自免不了见龟王大人。”龙炳麟顿了顿,补充道,“龟王经营西水域比蛙族长久许多,麾下大大小小的附庸种族不计其数,论规模可谓四大妖王之最,届时宴请之事必会落入龟王耳中,单请龙鲟不请龟王,难免惹两族不快,长老若不愿去见,届时无需同行即可。”“也行。”梁渠没想好见不见龟王。他想到蛤蟆大王,除开血脉浓厚的龙人,久居江淮的妖王,兴许有看出眷顾之能。哪怕龙鲟他其实也不打算当面见,只是担心到时候龙渊道附近晃一圈让人家发现,“鬼鬼祟祟”的不好解释,手里捏个由头,方便行事。第四缕龙气有了着落。“炳麟,陪我练上一练!”梁渠翻身坐起,兴致勃勃,他适才从帝都“启程”,岸上暂不能回,正好与出关的龙炳麟切磋切磋!龙炳麟知晓梁渠能变白猿,纵使自身未入宗师,实力不可小觑。“莲田后有一片开阔地,原为三长老开垦出来扩种大王莲用,正好……”“不,省得麻烦,咱们去海里!免让旁鱼撞见。”大妖同宗师相斗,动静绝对不小。自打眷顾度破开十点大关,涡流水道的存续时间便有不小延长,帝都闭关两月,去往海渊宫的涡流水道正好卡在将散未散的节点之上,被梁渠及时维护住了。一行人钻入涡流水道,穿梭至八爪王的转生之地,几乎无鱼的乱石滩。龙炳麟径直生出龙角与龙尾,调整到惊龙变二重。阿威脱开手腕。梁渠深吸一口气。浩浩白流包裹,溃散。大猿出世!“变大了!”龙娥英眸光闪烁。白猿体型本就不小,八爪王转生时足有丈余,宽阔的肩膀可以当个座位使,眼下直接翻出一倍,约莫两丈之高,浑身毛发更半白半银,阳光照射下泛出一层闪耀波光,面相更有几分凶戾。梁渠亦觉体型变化。视野有涨。水平望去,比二重状态下一丈一尺的龙炳麟高出不少。体内的力量更是澎湃,控水范围从十数里暴涨一倍!“好重的威势……”白猿双目金灿,宛若天上日轮,天生神灵。换五六代龙人来,面对堪比实质的威势,恐怕根本直不起腰!大妖!狩虎圆满,竟能变作大妖!体会气息,甚至不是一般大妖。龙炳麟心中衡量,蓝眸中没有犹豫,下身跗骨变长,探出锐利龙爪,惊龙变三重全部用出,涨到一丈二尺,四米之高。哗。蓝鳞长尾抽动。“长老小心!”“等会!”“呼!”白猿兀然吐息,整个水底如狂风过境。其后四周凭空多出水流,包裹住梁渠,扭曲波光。【涡甲】!融合度达至一成的全新天赋。唯有【涡窍】中蕴养七日以上的涡水方能构建。涡窍闭合,释放出的涡水顷刻间附着白猿体表,周身上下无死角覆盖,所谓【涡甲】,却非变作铠甲模样,而是……“漩涡?”龙炳麟凝神。惊龙变状态下,龙人宗师可以轻微操控水流,他晋升宗师时用了【渊流】,更是水平见长,能觉察到附近水流变化,眼下梁渠周身布满一层看不见,密密麻麻的“水漩涡”,隐秘流转。不。不对。说隐秘不确切,肉眼完全能模糊看到水流的转动,尤其白猿双肩位置最为明显,两个大漩涡若隐若现。感知蔓延,旋涡似同“本”相连,操纵不了。哗啦。白猿招手。龙炳麟清楚自己担任的是磨刀石的角色,更不觉得能轻松伤害到一头异种大妖,率先挥爪试探,水刃切割交错,锋刃切割地面,划出十数丈的裂痕,浪费威力之余作出提醒,然而撞上【涡甲】,白刃宛若泥牛入海,溅不出半分涟漪。“没感觉啊……”若非亲眼所见,梁渠真怀疑龙炳麟有没有用力。再招手。水压、水刃、涡流齐齐上阵,地动山摇,澄澈水域直似九曲沙河泛涨的狂波。全无作用!一切控水手段,碰到【涡甲】皆如拂面春风。天克!龙炳麟终于对漩涡强度有一定了解。哗!龙爪蹬地。方圆半里岩石崩裂!“厉害啊。”梁渠单手托拳,感受到龙炳麟体内的澎湃力量。融合度一百三,按理而言要比适才晋升的龙炳麟强不少,无愧为全面强化自身的神通么?神通仍可以成长,惊龙变潜力很大啊。然而此情此景,放到龙炳麟眼中却显得惊骇了些。半步未动!几乎有小半力量倾泻到了“泥浆”里!梁渠主动撤去【涡甲】。“再来!”(本章完) 第八百一十三章 热闹 “上牲!”缺牙司蔡破嘎大声呼喊,干瘦的脖颈上淌下涔涔热汗。大椎用力擂动鼓面,砸出薄薄的水雾。咚咚咚!七月初,尚未出梅,天空阴雨蒙蒙,那势大力沉的鼓点犹如闷雷般落入人心,上万乡民沐浴在牛毛细雨中,静静地注视着。铁链甩动,水兽登台。尖刀贯入,心头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滚滚腥风扑面而来!稚童害怕地环抱住父母的大腿。然而父母却毫无畏惧,脸上更多出几分兴奋,口舌生津。肉!好肉!一大早就跑上几十里路来凑热闹、等肉吃的闲汉亲眼目睹水兽失去生机,瞳孔之中尽是震撼。武师的四关、奔马、狼烟,对于平头百姓来说太过遥远和模糊,但是那比人庞大许多的水兽,却真真切切地摆在面前。它翻个身能压塌土屋,甩一下尾巴犹如地龙翻身,光是靠近它,阳光就全被遮蔽,让人胸膛里的气都喘不上来。捆缚它的链条粗如大腿,闪耀着青光,小半个铁环砸到地面上,便打出一个人头大的凹坑,就这么死了?义兴河神祭,一年一度的大节,方圆百里的乡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经过五六年的坚持,早已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隆重大节。鬼母教事件之后,原先各个地方的百姓汇聚在一起,难免会滋生矛盾。但唯独整个义兴镇在河神祭这股氛围的感染下,即使是初来乍到、不了解风俗的人,生活上一两年也能顺利融入其中,为之欢喜,为之鼓舞,极为迅速地拧成一股绳!人群之中,头一回前来的外乡人轻嗅着血腥之气,仍觉如梦似幻。“主蔡,行!”身着赭色大袍的英武青年拾级而上。哗啦!长袖挥动。爵中的清酒坠洒入大江,与雨水、血水混杂在一起,漾出层层涟漪。【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1.5221】【河流眷顾度:13.2064】。马头墙参差错落。梁宅屋檐之上,脊兽沐雨,翘首望天。青丝飘舞,莲裙轻扬,龙娥英伫立在正脊之上,静静地眺望高台之上的人影。人影落下,她也随之落下。“咦~”龙瑶拖长音调,抱住双肩,大夏天却做出严寒哆嗦的模样,“娥英姐和长老真肉麻,知道的明白他们出去半天是去办大祭,不知道的还以为长老被朝廷发配塞北当苦力半年多了呢。”“就是就是。”龙璃点头应和,“眼神都拉丝了,长老要是不给我们涨月钱,我看这家是待不下去了!”“涨十两!”“少了,起码二十两!”龙瑶、龙璃一唱一和。獭獭开听到涨月钱,也支棱起耳朵,掰动爪子数数。“没大没小!”龙娥英没好气地说道,抬手凝出一根细冰戳,缓步上前,“什么月钱,我看是长老平日待你们两个太好了,骨头松了,打一顿就好。”“动用家法?”“啊!娥英姐你来真的?”“同族相残,我要告诉三长老!啊!”“幸好赶上了。”梁渠放下酒爵,走下高台。正如他所料想的一样,他不在的时候,义兴镇的河神祭自然而然地往后推迟,从六月上旬推到了七月初。仿佛这祭祀就不是给河神准备的,而是为他而设。要是放在五六年前让乡老们知道,肯定会咒骂不停,然而如今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乡民觉得不妥。而且梁渠虽然没有特意吩咐,但肥鲶鱼等兽仍按照往年惯例,早早地准备好了祭祀用的三牲。所以从帝都归来的“第二天”,河泊所内只来得及匆匆报个到,陈兆安便把河神祭给办妥了。眷顾到手,江淮大泽风平浪静。“蛟龙转性子了?”梁渠托着下巴思索。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三圣的敲打不知不觉已有两个年头,大师都证道罗汉了,蛟龙还没缓过劲来?傍晚,义兴的乡民们凭借手腕上的蓝笔颜料数目置换胙肉。一条颜料代表参加,两条颜料代表领肉,有一自有二,有二无有三。平阳府衙的吏员敲锣打鼓,趁着大节人多,来回提醒今年丙火日的宵禁时间。“你这条颜料是假的!”分肉的武者牢牢抓住汉子的手腕,用力一搓,蓝颜料混着皲裂的皮肤搓匀开来,糊作一团,武者冷笑,“自己用苋蓝染的吧?乡老画的根本洗不掉,搓不掉!”“这这这……”“她是来义兴镇骗吃骗喝的!”“赶紧滚,别捣乱!”队伍后面一片嘈杂激愤,企图浑水摸鱼的汉子不敢狡辩,灰溜溜地跑开。大早上睡了个懒觉,结果没赶上。等到天黑,队伍里又来了个头发花白的阿婆,两只手各牵着一个七八岁、爱抠鼻子的孩童。只可惜,手腕上没有颜料。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是腿脚不便,没赶上中午的大祭。武者询问周遭队伍,确认是隔壁南浔镇的。阿婆年轻时丧夫,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外嫁,大儿子不管,小儿子死得早,留下两个小孙子,孙子的娘早早改嫁,靠一亩薄田度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另有家中忽有大病者,忽有残疾者。曾经的梁渠和陈庆江便为典型。人口稍多些的大乡大镇,年年冬天,总会默默消失那么几个。若非梁渠突破狩虎,朝廷恩免平阳附郭县三年田税,日子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青年抬头喊道:“松宝哥!”躺在长椅上喝绿豆汤的林松宝挥挥手。“得嘞!”青年麻溜地持刀割肉,用草绳绑好,“六十岁以上的三斤肥、两斤瘦,五十岁以上的两斤肥,一斤半瘦,本乡三斤肥瘦相间,外乡折半。按规矩,不来不能给,谁让咱们义兴镇是兴义之地呢。阿婆你腿脚慢,又是外乡,一大两小三个人头,所以这次便算阿婆四斤,下回阿婆记得早点来,莫要再误时辰了。”阿婆连连道谢。“下一个下一个!”大规模的祭祀活动,义兴镇经历了不下七八次,方方面面都有经验。橙红的夕阳下,队伍长而不乱,人头涌动,有条不紊地前进。梁渠观望一阵,辗转来到河泊所,找到卷牍室内的李寿福。“李主簿,昨日来时没问,徐提领他们人呢?”昨日来报到时梁渠便发觉徐岳龙和卫麟全不在府衙内,本以为是凑巧,没想到今天依然如此。“我也不知。”李寿福摇头,“六月末便出去了,至今未回,应当有什么大事。”梁渠了然,没有去纠结,估计自己又错过什么热闹。“行,回来了记得告诉我。”“大人放心。”河神祭结束。丙火日出。天空中两轮同现,炽热的火线横贯长空。与此同时,龙炳麟跃出池塘:“长老!请柬备好了,咱们可以走了!”作家说:还有一章,会比较晚。 第八百一十四章 镇淮大将军! “请柬上定的是几月几日?”“八月十六日,丙火日消去旬日,三长老算的良辰吉日,尚有一月多的宽裕时间。”“先等几天。”“等几天?”龙炳麟面前出现一份文书,展开浏览,“白猿、蛙公、娥英的封赏?”梁渠点头:“约莫两天内帝都使团便会到来,咱们没有要紧事,最好在家等着,晚两天去不碍事吧?”龙炳麟明白状况:“自然不碍事。”去年秋天对付八爪王之事并未彻底了结,整个事件中蛙公、娥英、“白猿”皆有出力,更有白猿“投诚”之大事,只是彼时的海坊主承诺未实际兑现,获得封赏的只有梁渠一人,属于格外恩宠。七月初。海坊主正去见鲸皇的路上,资源回报虽尚未兑现,但四月时设下的常驻海商证明了诚意。只是梁渠没想到时机如此之巧。使团使团,既称之为“团”,到来人数肯定不少,纵然有好马也不至于同二品龙血马一样南北单程仅需不到十日,估计他六月末离开帝都时使团便已上路出发。“我会有什么封赏?”龙娥英移步靠过来。“不知道啊。”梁渠顺手揽住她的软腰,抚摸着长发。蛙公有个录事参军,属于幕僚一类的闲职,可好歹在体系内,往上升没什么问题。白猿投诚,将入体系,一样好办。龙娥英……“诰命夫人?”梁渠猜测。“你我尚未成婚,圣皇怎会给予诰命?”“特事特办嘛。”“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奋扬威武,固资宣力之臣;敷锡宠光,用表推恩之典。尔龙氏乃兴义县伯加上骑都尉加平阳衡水尉梁渠之妻,又为龙人族大长老之长孙女,性秉柔嘉,行仪端淑……兹以覃恩,封尔为郡君……”热浪扭曲。上使宣诏。两日凌空,照耀八方。抹金轴盘龙升降,闪耀刺目金光,文书上瑞荷刺绣朵朵盛开。龙娥英捧持诰书,满眸惊讶。郡君!外命妇。唯有四品文武官之母或妻可封!一语中的!梁渠不敢置信。他随口一说,居然成真了?而且外命妇的品阶是根据丈夫官职来定,郡君为正四品,明显不是按照他从五品的衡水尉官职来,而是按照县伯的爵位来给,挑了一个品阶最高的!未待疑惑。一个白肚皮晃悠着挺出。“呱,到本长老了吧!”“蛙长老莫急。”上使不恼,继续宣诏,念诵蛙公功绩及官职。天高飞鸟,缥缈云淡。又是好一段华丽唱词,文绉绉,气昂昂。同录世参军一样,依旧为幕僚性质的长史,从五品,乐得老蛤蟆摇头晃脑。待老蛤蟆升任从五品长史,大功十数,欢天喜地地拿上诏书离去。梁渠上前问道:“上使大人,我与娥英尚未成婚,为何……”上使目光左右转动,故作玩笑:“莫非梁大人临时反悔,欲另择她人为妻不成?”龙娥英眸光微斜。梁渠面色一正。“自然不会。”“既然如此,陛下有言,四品令人,年俸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两,诰命文书虽给,然此薪俸暂扣不发,何日成婚,何日补足结清。”好家伙。延迟发放!未成婚,先予诰命,放眼整个大顺恐怕都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甭管早拿晚拿。钱落兜里,肉烂锅里。美滋滋。两波诏书宣读完毕,接连有丝绸布匹、瓷器家具用品送进府衙。龙娥英的柜子里多出新的配饰。厅堂博古架渐装渐满。而蛙公、龙娥英皆有封赏,尚缺一个最重要的。夜半。船橹搅动,破碎月光。梁渠捡拾起自己停泊在埠头、许久不用的乌篷船,承载上使来到自己的发家之所——莲藕田。以前莲藕田尚会充当江豚的住所,现如今江豚开办“万事屋”,解决江淮水兽之烦忧,全搬到了蛙族附近,整片水域一下子冷清不少。田里的大半莲藕也让他移栽到了自家池塘中。没什么大用,单纯当个水景景观。年年开出来的荷花又大又香,生命力比一般的荷花要强许多,入秋不败。上使背手环顾。“便是此地?”“这次是这里。”梁渠翻开船板,拿出一截竹筒,将准备好的布条塞入其中,拧好筒盖。“这次?”“上使有所不知,白猿为蛟龙悬赏,不好袒露踪迹,所以我与白猿每见一次面,便会重新约好下一次的见面地点。若中间找寻彼此,便于五日前放下约见请求,定好再见时日,有时也会有拿不到的情况。但无论何事何时,一次只能有一人,倘若感知到两份气息,皆不会现身。今日投下消息,尚需隔开几日。上使自行驶船来此,且回来后将下次地址告知于我。”上使沉思。“如此一来,岂不曰每隔五日皆要来看上一看?”“我是如此,不知白猿,兴许它有别的办法,不用如此劳累。”上使失笑:“好生谨慎,无怪乎蛟龙久寻数年不得,确有本事傍身。”“君子时诎则诎,时伸则伸也。江淮大泽四位妖王,小小大妖欲夺其位,不谨慎焉能活命。”“有理,有劳梁衡尉。”“为陛下办事,不辞辛劳。”噗通!梁渠抛下船锚,拿住竹筒跳入水中,将竹筒塞入到岩缝之中,再稍作遮掩。六日一晃。星月垂悬。上使按照约定时日,手握诏书,独立船头,大泽涌动。江淮水兽,个个想当龙君,个个欲主龙宫,然蛟龙势大,放眼天下,几乎没有成气候的对手,唯独白猿,横空出世,头一次让蛟龙有了急眼的表现,竟拿出地盘向全大泽悬赏。蛟龙与鬼母教暧昧不清,倘若能扶持一个替换一个自然再好不过,届时无论鬼母教亦或散乱无序的大泽,两个百年顽疾,说不定全能趁此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子夜。忽有潮水满涨。乌篷船下洪波涌起,宛若水兽破开,将整艘小船吞没。得了梁渠叮嘱,上使未有慌张,静静地观察四周。整艘船包括他自己都被一个巨大的气团包裹,不,应该说是水团,有一层水膜将其他水流给隔开。天生控水之能?哗啦!黑暗中金光亮起,初时宛若两粒火苗,熊熊燃烧,待其到头,俨然成了两轮金日!半白半银的长毛飘逸。大妖!实力极强的大妖!上使早有所料,亲身感知,仍不免心中一惊。一人一猿对视。“这就是让蛟龙悬赏的大妖?”“怎么还不读诏?”呼噜噜。大猿鼻孔中喷出一串气泡,似有催促。上使心领神会,收回目光,掏出腰间金纹卷轴。大妖主动投靠朝廷绝非先例,大顺疆域之广,许多深山老林皆有大妖圈地自王,不乏有向往人族之辈,亦或者单纯傍个大树好乘凉。对于一头妖兽,投靠虎王与熊王,同投靠人王并无不同。基于实力,朝廷给予的官职虽无实权,品级却不会太低,正四品起步。白猿更为特殊,扳倒蛟龙,它的意义和能耐非比寻常,值得拉拢。加之八爪王一事。故而经由内阁探讨。索性起个高调。从二品!镇淮大将军! 第八百一十五章 眷顾,位果? 星月光辉流转,波涛无声起伏,流波涌动至最高点,反射出一片银白。白猿双目如炬火。镇淮大将军!从二品之位,一跃与苏龟山平级!当然,论实权,白猿半点没有,论好处,兴许俸禄会较高。但方方面面综合起来,远不如苏龟山的水河巡抚强。既为水河巡抚,苏龟山的真实治下范围绝不仅仅是一个平阳府河泊所,只是平阳最为重要,故而他常年待在此地。梁渠常能望见苏龟山的桌案上摆有其他州府的情况文书。然而,一个官职,宣读未完!上使目光下移。“将军功烈盛矣,惜前史所佚,未得领于祠官,且旷无封号。今因睿鉴而请焉,民所望也,江吏据以覆奏,下礼部议,礼部复咨请江吏,核神惠以闻,赐号曰长源侯,有司仲夏祭祀,享江淮大泽,沿岸乡民之香火。制帛一、兽三、尊一、爵三,主祭官蟒袍补服,行二跪六叩礼,载入祀典!”大的来了!白猿金瞳如火焰般闪烁跳动。长源侯!大顺朝廷,两京一十八省,唯一指定淮江正神,享沿岸百姓香火祭祀!一个镇淮将军之位,一个淮江封号小神!直接一步到位,仅从法理意义上,白猿胜出蛟龙太多!蛟龙成天蜗居龙宫,不出来上下打点,拿什么跟它斗?“谢顺元大宝圣文神武法天证道皇帝陛下!”白猿一字一顿。伴随话音,哗啦一声,涡流触手往乌篷船头放上一筐水嫩莲子,正是龙人族七月给予的莲子份额!这是龙娥英亲手采摘的,白猿都没舍得吃!正常宣诏,一旁皆有第三人记录情况,包括受诏者反应,呈递给圣皇,奈何事先规定了一对一的接头方式,“记录”权力自然落到上使身上,只盼其多多美言两句。上使扫视竹篮,心头微怔。还挺会来事。不止是给莲子,更因白猿所念为大顺皇帝尊号。寻常大妖智慧不低,然而尊号、谥号、封号……莫说一头妖兽,便是寻常人不上书院,又哪里去懂里头的弯弯绕绕。是梁衡尉教的?怔归怔,上使没有发呆,伸手交出诏书。白猿恭敬接诏。常人手中的诏书,落到二丈高的白猿掌中多显袖珍,宫中绣娘刺出的金灿文字小若蚂蚁,可其中的含义半点不小!上使笑言:“长源侯莫觉镇淮为杂号便心生轻视,实际年俸却可比从一大员,足足三万六千八百五十两,且长源侯既为大将军,非孤家寡人,陛下特意调拨一批好手入镇淮军,或可为将军助力。”白猿惊讶。镇淮大将军,真有镇淮军?所谓将军,分重号和杂号。重号一个萝卜一个坑。如大将军、车骑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前将军、后将军、左将军、右将军……皆为重号,品级、待遇,无不有明文规定,手头有切实军权。杂号自不如重号,可当中的“杂”,非不入流之意,而是有坑方有萝卜。如骁骑、楼船、材官、伏波、贰师、渡辽、龙骧等,或以所领部队为名,或因奉行任务为名,甚至或因童谣,随立名目。名号无一定,名号之间亦无上下级关系。或职位较低,或军职虽高却临时册封,平时不用,具体待遇视情况而定,因此称为杂号将军。白猿的镇淮大将军,便属于专为江淮大泽这一片地方而设立的将军官职。本以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虚职……上使说着话,从怀中取出另一份文书,不是诏书,而是普通文书。“平阳府河泊所衡水尉梁渠,兼镇淮军司隶校尉。”“?”“平阳府河泊所监水官龙平江,兼镇淮军廷尉。”“……龙平河,兼镇淮军校尉……”白猿听明白了。左手倒右手,自己管自己。军中司隶,类似御史大夫,负责监察军中官员,只是以梁渠和白猿的关系,再加镇淮军小猫三两只的规模,性质其实更侧重于作为白猿和朝廷联络的桥梁。随军廷尉可视作军中判官,执掌军伍法度,用来处置逃兵或者地方探子、间谍,或者抓叛乱。校尉,中上层军官,干活的。后面尚有零零碎碎的龙人小官,约莫三四个,全是河泊所内任职的“老人”。兼任俸禄不多,属于把河泊所内的龙人半划分到了白猿麾下,既没有脱离河泊所的管辖,又给了白猿一定的手下和相当高的自由度。今后说不定能把阿肥、不能动、拳头它们全拉进镇淮军的体系里……“龙王消失一百余年,二甲子将至,蛟龙虎视眈眈,碍于龙君之位,长源侯之封赏,暂时不宜大肆宣扬。”白猿自然明白。梁渠属于事办了,官升了,事不能说,官能说。白猿不仅事不能说,官也不能说,否则不止给朝廷,也容易给自己招灾。悄悄地行动。至于一些不那么引人瞩目的地方。例如香邑县里的白猿,从此以后就可以直接把封号贴上!淮江正统水神!爽了!蛟龙?野神!神庙一事,平日朝廷不管,无足轻重,可朝廷要管,那便是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所谓师出有名,看似无关紧要,有时真缺它不可。香邑县请白猿入庙,从今往后,皆属于合乎法理之事,当地百姓只要愿意接受,无需朝廷同意,白猿可以直接立庙,有一个极大的自主权!配合梁渠于河泊所的权力,稍稍展露白猿神迹,一夜之间让整个平阳府大大小小十四个县城全请猿入庙亦有可能!只是梁渠暂不打算那么做。白猿适才迈入大妖层级,没有能力同红眼状态的蛟龙正面对抗,手握法理,这是一张底牌,一张能快速收获眷顾的底牌! 第八百一十六章 锡合府 朝廷册封白猿为镇淮大将军,为便于联络白猿,特命长老兼任镇淮军司隶校尉……龙娥英轻抚梁渠面颊,满心疑惑,“如此说来,长老竟是自己给自己当下属?自己做自己的上官?”“没错!你男人厉害吧!”梁渠满脸得意。长源侯只给予法理支持,却不提供实际好处,无薪俸可拿。镇淮大将军官居从二品,享受从一品待遇,年俸三万六千八百五十两,即便只是从一品待遇,这三万多两的数目也着实不少;镇淮司隶校尉主要负责联络事宜,且为兼任职务,年俸相对较少,仅有八百二十五两。再算上自身的爵位、勋位和官职。一人领五份饷银!光是一年的工资收入,林林总总便足有六万两之多!家中各项开销虽不小,但仅凭目前稻蛙、稻蛭药田的获利便已足够覆盖,换言之,这六万两薪俸全是能够攒下来的“净利润”!“嗯,厉害。”龙娥英微微浅笑,转而又问,“日后呢?待蛟龙之事了结,仍要如此吗?”“没办法啊,有些事情多用脑子想想,的确能找到两全之法,可有些事无论怎么想,也是无解。”梁渠望着天空叹息,丙火日的月亮极为明亮,满地仿佛铺满水银。“求法理就必须请求册封,而且正如你所说,真到了那个时候,坦白出来也多半无事。我们用时间换取机会,再者说,又不是光拿好处不办事,多劳多得嘛。我一个人干两份活,不吃空饷,先获诰命再成婚,陛下很开明的。”“辛苦了,大将军。”“嘿,不辛苦不辛苦。”龙娥英摸摸梁渠的头:“此前听三王子说,长老以前曾跟蛙公提及过在岸边包围大泽,多用陆上力量对付水下力量,我倒觉得长老确实在这么做。”梁渠一怔,认真思索一番。别说,还真是如此。“该多向蛙公要两条宝鱼的。”“哈哈。”龙娥英笑出声来,“蛙长老的宝鱼,除了蛙王,就数长老拿得最多了吧?那些灵性将散的宝鱼不算。”“好看。”梁渠没有回答,枕靠在膝盖上,伸手捏住龙娥英淡粉色的脸颊,轻轻揉搓,如同一块柔软且有温度的白玉,“平日多笑笑。”龙娥英握住梁渠的手背。自懂事以来的三十余年,龙人一族迷雾般的未来始终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倒也不是全无开心的时候,但远不及与梁渠在一起的这三年里多。“好!”咚咚咚。大门被叩响。“来了!”梁渠翻身坐起,“应该是上使回来了,给我送下次见面的地址。”果不其然,给白猿宣诏回来的上使站在门外。寒暄一阵后,约定好明日宴请使团。梁渠关上大门。“明日有宴?”“舅爷?”梁渠惊诧,“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什么时候见到的我,我就什么时候回来。”苏龟山风尘仆仆,几缕银丝白发散落在发髻之外,手摸着肚子,“既说设宴,家里有没有吃的?”“张大娘回家了,我把龙瑶、龙璃叫起来,去灶房下几斤面条?”“也行,多煎两个鸡蛋,葱花和香油不能少啊。”“少了也没法吃啊。”梁渠让龙娥英去吩咐,自己拎着小壶,搬个小板凳坐到跟前烧水煮茶,“舅爷您这几天出去干什么了?卫提领和徐提领也都不见踪影,忙什么家国大事呢?”“你还好意思问,去帝都取丹正好让你小子逃了一劫。”苏龟山两口喝干一杯茶,“有两个鬼母教的宗师跑到锡合府去了,血祭了好几个乡镇,还顺带抢了一波海商。”梁渠大惊,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鬼母教又进行血祭了!自己出去两个月,江淮竟出了这么大的事?锡合府,得从平阳往西北走,接近江淮大泽北域,几乎横跨江淮大泽!“人抓到了没?”苏龟山摇摇头:“大鱼没抓到,只抓住两个大武师和一群小鱼小虾。好在卫麟与其中一个宗师交过手,重伤了他,把大半的胎珠丸抢到了,算是没让对方得逞。之后又搜寻了好几日,如今暂告一段落。”梁渠脑子缓了一缓。再次进行血祭,是要复活哪位宗师?“抢海商是故布迷阵还是另有目的?”“我估计兼而有之,正好碰上,不抢白不抢。”“府里情况怎么样?”“不算严重,锡合府早察觉出蛛丝马迹,提前向我们求援了。只有两三个县受灾,情况没有当年平阳府那么严重。鬼母教本来要决堤的,让徐岳龙抢先派人守住了。”“海商呢?”“有受伤的,少许伤亡,可能要你去交涉一下。”梁渠自然没有异议。“我现在干什么?”“现在……”“老太爷,面来啦!”龙瑶手持漆盘而来,端出细面。苏龟山用筷子挑起沾着葱白的面条:“面下软了,下一把煮硬一点,银丝面,在筛子里接着滚一圈就能捞上来。”“好嘞!”苏龟山大口吃面,含糊不清地说道。“锡合府的事你赶不上了,现在去也不差你一个。不过近两天平阳府会买粮、筹备药物,到时候你走一趟,跟船押送。”几日功夫,来得及。“行。”呜~铜壶尖啸,喷出烟雾,朦胧了天上的圆月。梁渠拎起壶把,冲泡上一杯清茶。转眼又见苏龟山一手吃面,一手拿着炭笔写写画画,十分繁忙。“舅爷写的是……”“小子,海商和江川县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人选?做什么?”“安排官职呗。”苏龟山连汤带水吃完一碗面,擦擦嘴,“海商常驻,又有江川县搞大剧院,现在缺人手,缺监察,不少职位全空缺。”梁渠纳闷:“这事不该平阳知府来做吗?”“你以为你面前的是谁?”“舅爷?”梁渠一惊,“那巡……”苏龟山指向自己:“水河巡抚兼任平阳知府。”好家伙!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苏龟山本为淮阴府知府,后来淮阴改平阳,他就升为水河巡抚,没想到现在又兼任上了。“李寿福吧。”梁渠想了想。“主簿?”苏龟山有印象,写下一个姓名,“明日让他去筹措粮草,看看他的能耐。”“有没有其他人选?”“泉广钦,泉玉轩。”梁渠对这两个率先投诚的鲛人也印象深刻。“鲛人?”“对。”“再来两个。”梁渠接连报出几个姓名。“怎么全和你有关系?”梁渠哑然。这话问得太新奇,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有关系的人他也不熟悉啊。“去,做个好东西,我给他们一个机会。”图穷匕见。梁渠恍然大悟。原来是骗他做饭来了。好吧。能开得起玩笑,说明锡合府的情况确实得到了控制,没有那么糟糕。“舅爷想吃啥?”“家里做的吃腻了,换个新花样,最好是甜的。”新花样……梁渠头疼。苏龟山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他真有些黔驴技穷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江淮宝地 幸好梁渠不是黔驴技穷之人。他可是淮猿呢。“呦呵,这架势不小啊,做个饭还得戴小冠?”苏龟山手端瓷碗,夹出一只煎蛋,抬眼便看见梁渠头顶白玉冠从房间里走出来。“许久不曾做饭,脑子里关于烹饪的点子有些模糊了,这次要做的点心挺费时的。”“你只管做。”“得令,娥英,来搭把手!”“汪!”一听说有吃的,乌龙和江獭立刻抖擞精神,甩动尾巴跟在梁渠身后,排排坐在门槛前等候。梁渠让龙瑶和龙璃重新烧一锅开水。苏龟山要吃甜的,那就只能做点心了。这个世界的点心花样繁多,蛋黄酥、水晶糕、蜜饯等应有尽有,论复杂程度有复杂的,论味道也有味道绝佳的。寻常能做出来的点心轮不到他梁渠出手,撑死了也就是搞出个冰酪、冰激凌之类的,可那也是好几年前的“老东西”了。然而刚才在脑子里搜罗一番,梁渠还真发现了一个新点子。他从灶房下面新建成的小冰窖里取出鸡蛋、奶油、砂糖、牛乳、玉米油。这冰窖是今年新建的,由肥鲶鱼和拳头合力挖掘,龙娥英负责制冰储备。它比冰箱还好用,专门用来存储鸡蛋、牛乳之类的东西。“长老又要做什么好吃的呀?”龙瑶和龙璃围在旁边,兴致勃勃。每年夏天的冰酪时光都是她们的幸福时刻。“干活的人才有的吃。去,把鸡蛋打开,把蛋黄全挑出来打匀。”“遵命!”“我做什么呢?”龙娥英问道。“现在不急,待会儿有大用,没你可不行。来!”梁渠伸出双手。龙娥英把袖子挽起来,觉得不太牢固,又取下自己的发带固定好。万事准备就绪。梁渠先把面粉压实,用筷子插上几个透气的孔洞,然后放到刚才烧开的滚水上蒸一刻钟,再用竹筛子筛除掉里面的小疙瘩。“做酥皮?”苏龟山不知何时走进了灶房。“舅爷慧眼如炬!”梁渠一边忙活一边回答。面粉分为高筋和低筋,实际上就是蛋白质含量的高低之分。蛋白质含量高的适合做面条、面筋,含量低的适合做酥皮之类的点心。虽然寻常厨子的认知里没有蛋白质的概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做。各个派系的白案师傅早就把面点里的门道摸得清清楚楚。蒸上这么一遭,就是把中筋面粉变成低筋面粉。在苏龟山这样的老饕眼中,一眼就能猜到要做什么。啪啪两声,梁渠把筛出小疙瘩后剩下的面粉倒出来,加入油、水和盐。他不常下灶房,水、面、盐三者的比例还真不太好把握。大致弄出个模样来。“娥英!关键时刻到了!”“现在冷冻吗?”“不,和我一起揉面团。”说完,梁渠从后面环抱住龙娥英。龙娥英一开始很惊讶,她本以为非她不可是要冷冻什么东西呢,随即抿嘴一笑,配合着梁渠。噼啪!灶膛里的柴火爆裂开来,火星幽幽地飘散着。两人四只手交叠着揉捏木案上的面团。水不小心加多了,面团变得黏黏糊糊的,沾到了彼此的指缝之间,就得顺着手指把黏乎乎的面团搓下来。再抓一把面粉掺入其中,继续揉捏挤压。白色的面粉扬起。苏龟山:“……”龙瑶和龙璃:“……”堵在门口的乌龙张嘴打了个哈欠,抬起后腿挠了挠脖子。拳头忽地握紧。苏龟山忍无可忍:“好了没有?”“咳,马上马上!”过犹不及,揉好面团后,梁渠在上面切了个十字花,然后冷藏片刻。在此期间,蛋液也准备好了,就是简简单单的牛奶加蛋黄再加糖。到了这一步,梁渠要做什么已经相当明显了。最后,他将准备好的两样材料捏成形搭配好,放入铁盘,塞进炉灶之内。淡淡的焦香甜味弥漫开来。拿出铁盘,只见橙黄金灿,里面略焦的蒸鸡蛋陷入酥皮之中。整个模样就像是一个特制的小碗接住了甜味的蒸鸡蛋。第一次做,有几个没弄好,致使蛋液流出来破了相,塌陷下去,但起码有一半是完整的。香!独特的烤面点香混杂着甜腻的味道。苏龟山猛嗅一口,大方地原谅了年轻人之间的小情趣。“此为何物?”“蛋酥!”香味浓郁,顾不上烫。苏龟山捻起一个塞进嘴里,细细品味。乌龙和江獭都投来渴望的目光。“舅爷。”梁渠得意洋洋,“我举荐的几个人怎么样?”苏龟山掸去胡须上的碎屑。“看不出来,你除了修行之外,竟还有几分慧眼识才的能力。”“哈哈哈。”梁渠没忍住,咧嘴大笑,拿出第二、第三个铁盘,“冷了就不好吃了,快来尝尝。这次做的不算好,火候有点过头了,酥皮太脆,一碰就掉。下次让张大娘用奶油滤出黄油来做,会更香一点。”龙娥英用手接过一个品尝,龙瑶和龙璃掰下酥皮喂给江獭。蛋挞一炉一炉地出炉,整个庭院弥漫着甜香的气息。龙炳麟和范兴来也被喊进了灶房。“兴来,你吃完记得喝水漱口啊,别把牙弄坏了。”“晓得晓得。”范兴来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翌日,鸡未鸣,天未亮,只有零星的蝉鸣。燥热的天气让李寿福早早苏醒,他睁眼盯着房顶的横梁,精神还没完全恢复,就被屋外的河吏唤醒,着急忙慌地来到府衙,突然就得到了负责筹措粮草、药材的命令。屋外漆黑一片,月亮已经落下,太阳还未升起,反倒比子夜更黑。万籁俱静。李寿福还没睡醒的脸上露出几分懵圈。“谁?”“你!”“我?”锡合府蒙难,平阳府调拨粮草和药材。这么大的事,怎么落到他一个小小主簿头上了呢?在书房外,李寿福陷入了沉思。“老李,好好干!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梁渠忽然出现,拍拍李寿福的肩膀。机会?什么机会?就像火星引燃了引线,呲溜一声烧到火药,砰地炸开了。李寿福打了个激灵,心脏泵血上脸,变得通红一片。“多谢梁大人!”……“龙渊道位于一片深渊峡谷之中,周天之气充盈。在相同深度下,这里的水压比其他地方大得多,还布满乱流。即使是大武师进去,如果没有一定的横练功夫也会受伤,十分玄奇。这里算是一处锤炼气血、锻体之用的水泽宝地。”在圆头背脊之上,龙炳麟向梁渠讲述龙渊道名字的由来。平阳府筹措粮草需要好几天时间,正好趁此机会先把龙气弄到手。“江淮大泽里类似的宝地多吗?”梁渠问道。“不少。咱们要去的西水域,龟族本地的碧水潭就是一处。那是一口地脉碧泉,有疗伤奇效,还能延年益寿、平静心神,利于破境。在江淮大泽里,类似的宝地大多有主,有的是龙君赏赐的,有的是凭实力占据一方的。龙渊道就是龙君赏赐给龙鲟一族的。”“龙人族呢?”“我们龙人族平日就生活在龙宫之中,倒没什么特别的居所。后来被蛟龙赶了出来,就在西南水域中间找了一片适宜种植大王莲的沃土定居下来。”“来者何人?”锵!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一阵金属颤音响起。两只耸背大虾头顶额剑,交叉相碰,荡出激烈的锐鸣。 第八百一十八章 熟龟 駅青山绵延不绝,绒毯般的绿藻铺满水底,鱼虾蟹龟仿佛在天际畅游。给人的第一感受便是清爽。梁渠迄今为止总共见过两个妖王族地。一个是八爪王的海渊宫,另一个是蛙王的岩石洞穴。海渊宫自不必说,那是海商的大本营,一片繁华锦绣,坊市沿着山峰铺展,纵横交错,各色海兽汇聚其中,偶尔夹杂着零星水藻。热热闹闹,兽气十足。蛙王的岩洞则比较单调,洞穴与族群并不紧挨,洞穴口压出一大片黄岩广场,四周堆满了蛙王的心爱之物,荧光藤蔓漫山遍野,呈现出一种野蛮生长的美。而龟王的领地与前两者皆有不同,生机盎然,青翠养眼,完全就是一个大植物园。地面上的水藻并非像海带一样偏黑且纤细的清水藻,而是嫩绿色的芽藻,顾名思义,其形态就如同初春时树上长出的嫩芽团簇一般。而且不只是山野的一角有这种景象,而是几十里、上百里的范围都在蔓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原野”,仿佛夏日薄荷水里沉入两块冰块,让人一饮而尽般畅快。龙炳麟跳下圆头,抱拳问道:“敢问两位大人是剑几?”“剑几?”右边的大虾回头说道,“大哥,他问我们剑几。”“小弟,大哥听到了。”“要不要告诉他们?”右虾跃跃欲试。“哈,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们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数数看!”左边的耸背大虾甩动额剑,挑出一个剑花,水流四射,落指地面。“我是剑一十二!”右边大虾紧跟其后摆尾,落到一十二身下,昂扬朝天。“我是剑一十三!”锵!锵!锵!长剑一上一下,连碰三下。肥鲶鱼瞪大了双眼。龙炳麟赞叹道:“一十二、一十三,排名如此靠前,定有高强武艺!”“你倒识趣!竟然知晓我族情况。既然如此,为何擅闯龟族居所!快快道来!否则休怪小爷不客气,扎你苦胆!”“我扎你屎包!”龙炳麟笑着说:“二位莫非小瞧我龙人不成?”“龙人?”二虾稍稍收敛了一些。它们不爱与人交际,也不知道人族的尺寸比例。老实说,它们分不出龙人与其他人的差别。“你龙人为何来访?”“为送请柬。”“请柬?”龙炳麟与两只大虾交涉着。梁渠挨靠上龙娥英。“什么意思?”龙娥英悄声说道:“龟王不喜纷争,生性恬淡,奈何身居大泽,身不由己,总有需要靠武力解决的事情。故而麾下有三大外种战族,剑虾、拳蟹和电鳗。它们能征善战,与龟族同居同住。其中以剑虾一族最为忠诚,头顶一杆天生长剑,不比神兵利器差。族虾的名字皆以实力排序,比如剑一、剑二皆为剑虾大妖,依次往下。”“一十二、一十三,排名如此靠前,岂不是非常厉害?”“定为剑虾族的好手。”二人头贴着头,话对话,看似悄悄摸摸,实则声音一点不小。或者说,他们是故意如此。有礼三分面。果不其然,两虾面露得色,交际十分顺利。“我去通传!”剑一十三揽下传报之任。刺啦一声,虾尾弹射,化作一抹白流消失在天际。剑一十二留守原地,看守着人鱼,两只眼柄左右晃动,环顾众人众兽。忽地,它瞥见梁渠身旁平放着的伏波,眸光大亮。“你也用兵器?”梁渠一愣,点头说道:“会两门枪法,登不上大雅之堂。”剑一十二精神勃发,甩出两道白流:“会就行,什么大雅不大雅的。厉不厉害,会不会用,打过才知道。快快同我斗上一斗!”“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同剑虾一族比斗。”“无妨,我不会伤了你。”梁渠嘴角一抽。剑一十二见到神兵利器,激动难耐,硬要拉梁渠比武切磋。梁渠本来没什么兴致,可架不住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好驳虾的兴致。“切磋一下,不碍事吧?”“无碍的,剑虾一族生性好斗,尤好械斗,长老放心便是。”“行。”梁渠化猿后,龙炳麟使用神通都斗不过他。人形虽不如猿形强悍,但也非比常人。一只虾妖而已,龙炳麟和龙娥英都没有担忧。一人一虾分立两侧。“我这杆一十二剑不知斗败多少同族,多少水兽。日日擦拭,夜夜供奉,不敢有丝毫懈怠。小心了!”“多谢提醒。”俄而,轰的一声,碎石飞溅。耸背大虾倒飞着砸入山头,爆出一蓬冲天褐雾,碧绿水藻漫天漂浮。“大哥,你怎么了大哥!”报信回来的剑一十三冲上前来,额剑将碎石挑飞,虾钳将淤泥中的剑一十二拉起。“哎呀妈!”剑一十二晃动脑袋,弹去头上的淤泥,尚有些目眩。望向长枪斜指的梁渠,“好厉害的大枪。”“承让。”伏波转动,红缨飘散,寒锋流动。梁渠都没怎么用力。望着自己头顶半裂的额剑,剑一十二心疼不已。只碰了一下,还不是枪刃而是枪身,便有好大一个豁口,没一两个月恐怕养不好了。“你使了几成力?”“浑身解数。”龙娥英嘴角上弯。剑一十二心中大慰,原来是稍逊一筹。它抬头问道:“龟大王可要见他们?”“要见要见。”“技不如人,你我下次再来。先进去吧。”没有扯皮,正如龙娥英所说,这只是单纯的好斗天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倒是一个有趣的种族。斗败了看大门的,肥鲶鱼趾高气昂地甩尾游动,后头江豚们拉着礼物连成一串。剑一十三前头引路,沿着两只大虾把守的山间小道穿梭而入。整个世界的饱和度拉满,苍青之色比之前更为“鲜艳”。梁渠能从水流中感受到一股特殊的勃勃生机。不像是水,更像是某种植物汁液,呼吸之间满是清爽之气。山野之间,各类妖兽皆有,有鳖、有鳌、有龟,更有鱼虾蟹。虽不如海渊宫的种类之多,但看样子全是生活在此处的。龟王活得久,确有不同。对西水域的统治力要比蛤蟆高得多。整个族地生机勃勃。反观蛙族,一片松散,只要不惹到蛙族,大妖便可自由横行。“值票价了。”梁渠此前本犹豫要不要来见龟王,但同龙炳麟打上一场后,他发现了【涡甲】的一个全新妙用——遮掩气机!眷顾、气息、气机,以及行走坐卧的波动,【涡甲】全能消除!不是简单的遮掩,而是消除!没有了这些,境界再高也看不出。来之前,梁渠专门找大长老和蛤蟆大王测试过。“到了。”剑十三停顿下来。梁渠探头一望。嚯!整个峡谷之内,一口翠绿深潭汩汩翻腾,有水下之水的奇妙感受。十好几只大龟懒洋洋地趴在草坪之上。个头有大有小,种类有好几样。奇怪的是,草坪居中的一只龟却不是最大的,然而其气息渊博如海,闭目休憩,整个背部皆有银色花纹。看一眼便让人头晕目眩,仿佛窥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隐秘。伏波发出颤鸣,传递到梁渠心中有种牙酸感。是砍不动的感觉。龟王?“呦!梁小子!”梁渠闻声转头,面露惊喜。“寿爷!”乌沧寿划动四肢游梭而来。“你小子怎么也跟来了?河泊所里无事?”“两天后要去押送粮草,趁有空,陪娥英来送请柬的。”乌沧寿恍然大悟。它时常去梁宅池塘,对梁渠和龙娥英的关系并不陌生。“莫要傻站着,来见大王吧!” 第八百一十九章 鲍鱼珍珠 熟人好办事,熟龟亦是如此。守卫四周的剑虾和电鳗纷纷避让。玄龟异种,确实不凡。乌沧寿境界不高,仅仅是一头龟妖,但在龟族中依然拥有不低的地位。虽不像老蛤蟆那样夸张,一蛙之下、万蛙之上,但与龟王一同晒背却是绰绰有余。乌沧寿划动四肢,安稳地落回到草坪之上,向居中的龟王低语。片刻之后,龟王眼眸半睁。龙炳麟适时落下,单膝跪地。“龙人族龙元敬之孙,龙炳麟,拜见龟大王!”“龙人族大长老龙晨之孙,龙娥英,拜见龟大王!”“原来大长老名叫龙晨……”梁渠第一次知晓大长老的姓名。此前一直只称呼大长老,他紧跟在二人身后,向如小山般的龟王行礼。“大顺平阳府梁渠,龙娥英之夫,现今在苏大人麾下做事。”“苏龟山啊。”龟王说话一字一顿,言语十分平缓。换个急性子的人来听,能急死。然而无人敢催促。“龟山有段日子没来了,他可安好?”“苏大人无甚大事。倒是近来鬼母教不安分,在北岸和南岸之间颇为活跃。”梁渠如实相告。“你说你是娥英之夫,龙晨的孙女与你结为连理?”“幸得芳心。”龙娥英恬淡而笑。龟王的眼睑睁开到三分之二。龟王面露惊讶:“他倒看得开,龙人族与人族联姻?”既然会对龙人族伸出援手,自然不会对龙人情况陌生。龙炳麟、龙娥英、龙延瑞三人为年轻一辈中血脉最为浓厚者。与人族结合,无疑会大幅降低血脉浓度。反之,若与寻常族人结合,倒还能再多出个二三代来。此话虽不太客气,但梁渠也没有太介意。到了龟王的层次和寿数,说话若还需小心翼翼,那这漫长岁月可不就白修了。“我与娥英两情相悦,大长老为开明长者,自无反对之理。”“有理。”龟王颔首,“龙元敬和龙晨的孙子、孙女一晃眼都这么大了。今日来此何事?可是族中遇到了困难?”“承蒙龟大王万载寿福,龙人族内一切安好。今日前来更是为了喜事。我、延瑞、娥英三人尽皆晋升臻象。此等大事,龙晨大长老决定办个喜宴。今日带来了一些礼品,特来邀请龟大王赴宴。稍后我们还要去一趟龙渊道,请敖擎大人。”龙炳麟招手。圆头传令。一只只江豚交替游梭,互相取放背负之物。有莲子,有宝鱼,有珍奇矿石。东西虽算不上上乘,但龙人族的状况龟王心知肚明,他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龟王留意到另一件事。“延瑞也入了臻象?”“侥幸忝列。”龟王眼睑全部睁开。龙人族的修行方式与人族相当,居然短时间内冒出这么多臻象?再看送礼的江豚。成建制的江豚,势力归属一目了然。是朝廷吗?倒不算坏事。稍作思索。“东西本龟收下。赴宴不必了,我一动弹,蛟龙那个小心眼的,多半要心生怀疑,把注意力投到你们龙人身上。时值多事之秋,龙人族五位宗师,势力不小。难保它不会为了安稳,事先来上一次血洗。不过难得喜事,倒不好不表示。沧寿,你领他们去碧潭深处一趟,按人族的说法,挑三份大药,就当作我的喜礼,好生修行。”龙炳麟大惊:“龟大王,万万不可,无功不受禄,焉有……”嗤!龟王鼻孔间喷出浩浩气流,径直将单膝跪地的二人吹掀起来。“拿着便是。龙人族处境不易。真要有心,日后出了龙人宗师,再来拜我,照给。”龙炳麟顿了顿:“是!”大手笔呀!三份大药,绝非小事。从周遭大龟的目光中用《眼识法》便能看出,多有不忿,甚至有嫉妒。显然,对龙人族跑来送个请柬,就拿走三份上好宝药,它们心中不满。没想到自己为晋升宗师去见龙鲟,期间会有如此惊喜。梁渠觉得龟王大抵是将三位宗师当作龙人族最后的余晖,恐怕心头有些百感交集。龟王少说也活了大几百年,说不定有千年。个人、个妖的兴衰它看过不知凡几,可一整个种族的消亡,到底不是太多。可惜没自己的份。三份里多出来的一份可不是给他的,而是给没来的龙延瑞。“跟我走吧!”乌沧寿挥动爪子。龙炳麟、龙娥英紧随其后。梁渠身子稍稍起伏,做出明显动作。见众龟和众守卫没有反应,他也起身跟上。独留肥鲶鱼、圆头以及麾下江豚原地等候。呼啦啦。水泡幽幽升腾。肥鲶鱼东张西望,两根长须随波逐流。正想趁龟不注意,拔两根地上的水藻尝尝滋味,头顶忽有目光落下。龟王伸长脖颈,左右环顾。“你这妖物长得倒稀奇,大泽里尚未见过。是何物种?可有意愿来本龟麾下?”物种?肥鲶鱼抛下须中的水藻,挺胸抬头,鱼鳍拍拍胸脯:“无足蛙!”啪!圆头一鳍拍在自己脑门之上。完蛋。憨货装久了,当真了。龟王:“……”“河中之河,湖中之湖,好生玄妙。”另一头,梁渠等人跟随乌沧寿进入碧潭。整个碧潭水的质量似乎比寻常水重,以至于能以一口完整的潭水姿态呈现于水底。没入碧绿潭水,顺着中心大洞一路往里,四肢百骸无不欢愉,清爽之感尤甚,好似坐在春风之中大口呼吸,微凉的风自鼻腔一股脑地灌满整个肺腔,生机勃勃。沉落到底,碧绿的光照亮一整个宝库。“好多丹药!”梁渠一眼望见架子上的瓶瓶罐罐,绝非水兽所能制作。“寿爷,架子上的丹药……”“你们人族炼丹师所炼。龟大王同朝廷常有商贸往来,慢慢积攒下来的。你们两个,需要什么大药,自己挑挑看吧。莫要贪心,也莫要拘谨。”龙娥英望向梁渠。梁渠摇头:“挑你需要的,自己拿自己吃。”“你们感情倒是好,大药也舍得?”乌沧寿笑。“咳,两情相悦嘛。”龙炳麟、龙娥英分散开来,各自挑选需要的宝药。梁渠环顾四周,忽地被角落华光吸引。绕开两个架子。嚯!好一颗七彩宝石!梁渠见过蚌珠,见过砗磲珍珠。前者有虹彩,后者没有珍珠层,却有独特的火彩,但从来没有一个像眼前这般华丽,有种鲍鱼内壳的淡绿油光质感。“寿爷,这个是……”“哦,那个啊,鲍鱼珍珠。”“鲍鱼珍珠?”梁渠惊讶,“鲍鱼有珍珠?”“自然有,只是相当罕见。鲍鱼百种,唯有寥寥八种能产鲍鱼珍珠。且能产珍珠的八种里,又需几十万只方能诞生一个。这属于龟大王的珍藏,几十年前海商来时置换下来的。”居然真和鲍鱼有关。梁渠顿时手痒。“寿爷,我能不能摸上一摸?” 可能需要调整两天 霍尔冷笑,虚空斩的特性就是斩破一切能量,哪怕是高等属性的能量都有一定斩破的几率,斯图尔特身上的那层金色光芒在霍尔看来无非是一种能量防御手段。“独孤老师,她人呢,怎么没看见?”听闻,伍逍遥急切张望了一下周围,但都没瞧见独孤香的身影。剑光斩落的一瞬间,那寒潮形成的冰层便彻底崩碎,好在云梦真也不过只是随手一击,连剑都动,只是凭空以灵力凝聚出的剑光而已,凭借寒音铃,倒也还是被他挡了下来。他们打破脑袋都想加入最好的班级,而眼下竟然遇到一个疯子,本来能进入前十的天才班,硬生生要混入废物班。风凌发现自己现在的随意性很强,没有了之前的各种拘谨拘束,怎么开心怎么来,要换作以前的他,打死他也不会随意坐在一个满是灰尘,破旧古宅的地上。那一张原本还算俊逸的面庞上,却仿佛写满了生人勿近这四个字一般。燕丹心里大呼冤枉,在场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我?真是倒了血霉。眉头紧紧皱到一起,云梦真眼中透出一抹坚决之色,沉声开口道。看到这一幕,姬月空的眼底闪过一丝的心疼和焦急,口中呼喊一声:“倾城!”一个闪身就是将昏迷过去的姬倾城接过。“噗!”道德真君强咬着嘴唇,一个忍俊不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凌儿妹妹,我的实力仍然没有恢复。一路上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如果没有尤一天的保护,我恐怕到不了法力奇的。”叶心解释道。回到市府半综合一处,赵政策并不怎么兴奋。相反,赵政策有些心烦。二人虽然所处时间尚短,但云瑶对自己所言的都是交心之语,因此孙钰也拿她做个知己,一想到万一两人要是谈不拢,动起手来,自己呆会帮那边是好?李松已然不惧,冷哼一声,双手紧握轮回杖,横贯身前,就要硬抗。况且盗贼本就是以速度取胜的职业,因此三人她第一个采取了行动,一步踏入了潜行状态。听到这两条规定,火热的气氛先是一滞,继而修行者分析其中利弊后,气氛再次火热起来。虽然唐云和萧国华已经见了面,却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唐云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终日的,就和舒芳两个,守在萧寒的病房里,去尽一个母亲照顾孩的责任,萧国华,也不管她。6压看得李松挥舞着混沌钟,连进八步。坏了准提金身右手的八种宝贝,便觉得胆颤心惊,几次想要下达命令,却是被身旁的妖师鲲鹏制止。“二位领导大驾光临,有何指示?”明沁直接瘫坐到办公椅上,疲态满面。云月乖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望,只是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不免有些难过。修复边境结界,那已经是五天前的事情,不过陆奇倒是完成了一件重要任务,现在这几人要做的就是依当初之言,以寻找神隐村为目标。另一边,齐魇离开那边之后,便是直接去了灵海城,作为天机楼最大的分部,这里自然是获取消息最好的地方。片刻之后,魔将所在之处,发生了剧烈的爆炸,轰隆声不绝于耳。黑山羊就被无数的植物,直接穿刺了身体,血量被瞬间打空了,下一刻,他带着强烈的不甘与疑惑,化作了一片星点消失。“我知道,接下来将有一场真正的大战,你们害怕嘛?”叶空轻笑着说了一句,毫不在意的样子,浑然不把对方放在心上。混沌剑在李玉芸的手中光芒大盛,一道巨大的剑芒直接冲到了大殿的顶上,然后随着李玉芸一剑落下,这道剑芒也向着斗默压了下去。直到他与穆离相认之后,杨浩等人才知道,原来慕容长玉乃是穆离父亲的旧将。而现在只是黄巾之乱,那么陈宫现在十分有可能还在东郡的东武阳,万一让自己给捡了个漏,那可就发大了。玉清子眯了眯眼睛,说道:“待会儿苏道友可以问问他们,前提是他们还愿意和我们交流。”一边说着,玉清子手上光芒一闪,一柄长剑便是浮现在他的手中。尤为甚者,太后还将她与赤阳王的私生之子独笑穹,公然养在宫中十几年,实是对先太祖皇帝最大的羞辱。一句话还未说完,许晴的身体早已融化在了他那炙热的‘吻’中。一到了一间独立大办公室,他的气势立即一矮,恍若精卫见了太君,一脸堆笑望着众位高人。骨骼断裂的声音森然响起,瘦猴发出一道惨叫,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落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而且呢,翕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近身卫队了,所以呢,这一次回去你们也要抽调人组建你们的近身卫队了,我的意思这些人你们抽出时间来亲自教导,我相信你们的实力。”李少凡笃定的道。他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人,知道像是刘迁有现在这样的变化,必然是有着超越了常人的潜力,被开发了出来。韩千山跟影子是什么人物?虽然曹青梅没有明说,但两人还是从曹青梅的眉宇间瞧出了她对林欢的几丝依恋跟爱慕,这绝对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神态。因为这两天风平浪静,尚云觉得林欢应该是没有查到自己,这才有心思叫来贾伟晔一起为爱鼓掌。若非,不,就算亲眼所见秦亦然也不敢相信。知道她偷偷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才发现这并非是做梦。 第八百二十章 兼容并蓄 “看不出来,你小子原来喜欢珠宝?”乌沧寿落到鲍鱼珍珠旁,“要不我去跟龟王谈谈,要是你真舍得出价,转手卖给你也无妨。这颗鲍鱼珍珠在碧水潭放了有些年头了,不新鲜了。”梁渠摇头:“那倒不必,我只是喜欢摸摸珠宝过个手瘾,不爱收藏它。”“还能这样?”乌沧寿纳闷,“稀罕事,老龟我见过喜欢收藏珠宝的,没见过光喜欢摸珠宝的,这有啥劲呢?”“寿爷此言差矣。您想想,旁人收藏珍珠是为了什么?”乌沧寿稍作思索:“欣赏?”“对喽!旁人喜爱珠宝,收藏珠宝,无非就是把它拿到手后,塞进一个象牙匣子里,闲来无事打开看两眼。平日生怕磕着碰着,落灰蒙尘。我直接上手摸,不比他们光看看过瘾?”乌沧寿哑然。挺有道理。“想摸就摸,别给摸秃噜皮就行。”“寿爷大气!”得到允许,梁渠迫不及待地拿起鲍鱼珍珠把玩起来。整个鲍鱼珍珠有拳头大小,形状不算规则,同鲍鱼一样一头窄一头宽。七彩的干涉色随角度变化闪耀波动,流光溢彩。【水泽精华+127】【水泽精华+152】果然有!还不少!梁渠爱不释手,发自内心的欢喜做不得假。乌沧寿挠挠头,划动四肢往深处游去。片刻,泽鼎内蓝潮大涨。【水泽精华:三十六方八千六百】精华又多了六万!虽然数目不如海渊宫里的蚌珠,但也是一等一的珍宝,相当于二十多颗鲛人泪!来龟族这一趟,属实是意外之喜。反复确认没有精华遗漏后,梁渠用衣袖包裹着鲍鱼珍珠,小心擦去上面的指纹,轻轻放下。啪!哗啦哗啦!乌沧寿放下四个蚌壳,像颠锅似的炒了炒。蚌壳内,大把大把圆珍珠滑落至边缘滚动堆叠,光泽诱人,浑圆饱满。虽然没有拳头、人头那么夸张,但平均个头都有人眼珠那么大。而且一个蚌壳装一种品类,有金色的,有黑色的,有粉紫夹杂的,有橙黄如火焰的。干!全是极品珍珠!单独一颗放到市面上,恐怕要好几百两!梁渠险些流出口水,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寿爷这……”乌沧寿敲敲蚌壳边缘。“摸一摸又不掉块肉。我就是去寻了寻。金色的是南洋金珠,来自南疆。母贝是金唇贝,边缘一圈是金色的,所以产金珍珠。黑珍珠的母贝是黑蝶贝,有黑有灰,晕彩很强;淡水珍珠的母贝是三角帆蚌,有粉有紫;最后一个是海螺珠,记得叫什么椰子螺?全是些小玩意。西水商贸这么多年,南北海洋的大妖,什么没见过。不知不觉就攒下来了。”“全都能摸?”“摸呗,今日让你过过手瘾,也算是我龟族招待了客人。”“寿爷大气!”梁渠眉飞色舞,一头扎进珍珠的海洋里。【水泽精华+56】【水泽精华+27】眼珠大的珍珠精华数目不多,但胜在量大。四个蚌壳里,少说有上千颗之多!哗啦哗啦,珍珠翻动,金色黑色交替变换,确保无一遗漏。木架前,龙娥英松开手指,静静放下白玉药瓶,继续“挑选”丹药。摸珍珠,大概和摸鲛人泪是一个道理。倘若自己太早挑完,徒留梁渠一个人在宝库,多少有些尴尬。龙炳麟观察到龙娥英的小动作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可他已经把东西拿到手上了,重新放回去……“炳麟大哥有空的话,可以帮延瑞挑一个。”龙娥英提醒道。“害,把延瑞给忘了。”龙炳麟连拍脑门。四个蚌壳里的珍珠全把玩完。【水泽精华:四十万二千】又小四万入账!两波加起来有十万!梁渠从头爽到尾,仿佛做了一个睡到自然醒的绝佳美梦。龙娥英回到先前放玉瓶的架子前,拿上大丹。“寿爷,挑好了。”“我也好了。”乌沧寿抬头。“我先前见你们犹豫了好几次,不反悔?”“不反悔。”“成,上去。”“且慢。”梁渠喊住,“寿爷,这些珍珠我能不能买几颗?黑珍珠、金珍珠、紫珍珠和火焰珠,四种色彩,确实是一等一的漂亮,美轮美奂。当礼物送给娥英、送给师娘都很不错。”“你要几颗?”“一种四五个?”“犯不着买。三株大药都给了,再问你要这么点小钱?传出去多让人笑话。要拿赶紧拿。”乌沧寿常来梁宅池塘晒背,一人一龟交情实际上不浅。话已至此,梁渠不再客气,伸手往四个蚌壳里各摸了数个。全品相极佳,犯不着挑。出了碧水潭。“哈哈哈!好一个无足蛙!”笑声震天。龟王仰头。草坪中央,阳光朦胧,波光流淌。十几只巨龟像小山包似的围拢在一起,气势不凡。全都围着观摩肥鲶鱼上下起伏地游动,从远处看,还真有几分黑田鸡的模样,活灵活现。见龟王高兴,右手边背生螺旋纹的大龟喊话。“一十三,给赏!”“是!”耸背大虾额剑顶着一串宝鱼,闻言挥动长钳,像削刀削面般削下一条大鱼。哗啦一声,肥鲶鱼纵身一跃,张开大嘴将宝鱼暴风吸入。“好!”大龟喝彩。圆头目露羡慕之色,似乎也想学,可偏偏拉不下面子当只青蛙。什么情况?天桥卖艺?梁渠愣住了。龟王转头:“都挑好了?”梁渠高举双手:“龟大王,小子多拿了几颗珍珠。”龟王压根没有理会几颗珍珠的事。“你养的水兽倒是有几分独特。此肥头黑鱼是何种族?可是淮江之灵?”“墨鲶,淮江之灵,自小便同蛙族一起生活,有时会让人混淆……”肥鲶鱼精怪时便与蛤蟆大王交好,以寻常水兽的成长速度来说,说自小生活在一起不为过。“墨鲶……”龟王咀嚼一番后感叹,“江淮之大,尚有未曾见闻之种啊。好了,你们今日要去见敖擎吧,便不留你们用饭了。日后有空,多多来往便是。”“不扰大王!”×3三人异口同声地说着,一同退下。乌沧寿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晒背。“走了,阿肥!”肥鲶鱼回望剑一十三额剑上剩余的几条宝鱼,大为遗憾。哗啦一声,墨尾甩动,离开了龟族族地。“适才龟王为何会有此问?”“龟王麾下不止有三大战族,西水域各类水兽族群不计其数。大长老常常觉得,龟大王兴许有收集物种的癖好。”龙炳麟回答道。“收集物种?”梁渠大开眼界。元将军、蛙王、龟王,真的是个个不同。寿命悠久,有钱有闲,爱好都玩出花来了。“活的久就是好啊。”梁渠盘膝坐在肥鲶鱼脑门上,感慨一句,清点起从碧水潭带出来的珍珠,分门别类收入小皮袋。“炳麟,咱们去龙渊道要多久?”“龙渊道位于西水域中央,比龟族族地更远,得两三个时辰吧。”“半天,快了……”装好珍珠,梁渠将小袋子塞入怀中,顺手拧开时虫盖子。虫茧一动不动,睡得很香。虫茧之上,玄黄色彩残存不多,整条长气的光泽愈发向鲍鱼珍珠的干涉色靠拢。长气将合。内视己身,天地人三龙。第一龙目璀璨金黄。第二龙目水墨淡雅。第三龙目空空如也。从帝都回来已有十天,第三枚狩虎神通种始终未埋下。不埋的话就比旁人少一个神通,肯定不行。然而太清龙虽好,破甲、破罡、破横练,但对比前两者,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再者,《青龙杀经》的特性便是兼容,学刀能用,学剑能用,学拳亦能用。不利用其兼容放大的特性太过可惜,至少水龙枪、周游六虚两者都与龙相关,有希望整合。“差个契机。”“不知应龙纹第四层有何变化……” 第八百二十一章 敌意 “这里就是龙渊道?”“长老慧眼如炬,龙渊道全长五百八十六里,最宽处足有四十六里,纵深无人可知。渊中共分三层阶梯平台,层层光景各异。外界传闻龙渊道最深处通往一片深渊死域,无光、无藻、无温、了无生机,实则为一片汪洋冷泉,生机盎然,乃龙鲟栖息之所。”“冷泉?”“冷泉之‘冷’非冷热之‘冷’,其意为冷降。龟族族地中的碧水潭便为大泽冷泉之一,河中之河,水中之水。不过并非所有冷泉皆为洞天福地,有优有劣,亦有部分带剧毒,能绵延百里形成死域。”“听上去像盐卤池。”“盐卤池?”龙炳麟不解。结合梁渠善于摆弄美食,难道是一种咸卤水?大鱼游动,阴影绵延。梁渠未多作解释,立足鱼头俯瞰大地。龙渊道龙渊道,顾名思义,其形为峡谷深渊。中午给朝廷上使设宴,下午前往龟王族地,再用小半天赶路,夕阳斜照,水中橙红弥散,仅存的微弱光芒更突显出峡谷的无尽漆黑。深渊两侧并无太多生机,皆为光秃秃的坚硬岩壁,间或有乱流横飞而出。啪!肥鲶鱼挠了挠肚子,十分不屑,区区乱流。片刻之后,“斯哈斯哈!”肥鲶鱼摇头摆尾,活像一条上了岸使劲扑腾的大头鱼,来回躲避横飞的乱流。痛,太痛了。原本弱不起眼的乱流,一眨眼变得厉害非常。反倒是圆头,族群共振一出,乱流分摊,毫无压力。咔嚓咔嚓。寒霜覆盖,龙娥英给肥鲶鱼凝结出一副寒冰铠甲。“诶嘿!”肥鲶鱼双鳍上摸,冰霜头盔威猛霸气,中间一个朝天小冰锥,仿佛得了牛角的公牛,一个劲地往前冲。“乱流如此凶猛,平日里龙鲟怎么出来?”梁渠抬手捏住白流,用力掐散。第一层岩石平台一过,龙渊道乱流威力激增,也不知是怎么出现的,仿佛凭空凝聚。肥鲶鱼第七次进化,立足妖兽巅峰尚觉疼痛。总不见得龙渊道里的龙鲟,个个比肥鲶鱼强悍吧?“龙鲟以皮糙肉厚、感知灵敏著称,且渊中乱流并非时时刻刻如此强悍。长老可将其视作龙鲟的演武场。生活久了,纵使大精怪亦能安全进出。何况,渊中乱流打到身上,于妖兽而言单单疼痛,意志坚定者,忍一忍其实……”肥鲶鱼不满地斜睨。梁渠颔首:“感知确实灵敏。”“嗯?”龙炳麟体悟到言外之意,极目远眺。无尽黑暗中,隐隐有阴影蠕动,然其强悍之势犹如熊熊火炬。泽鼎震颤。【汲龙种气息一缕。】【消耗四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龙种气息:四】四缕。齐了!哗啦。黑暗之中,白尾乍现,宛若长鲸腾水,奋力甩动,浩浩奔流倾泻而出,将远渊中乱流拍得一干二净,方圆数十里澄澈一空!轰隆隆。背后震荡响彻,簌簌岩粉掉落,有如褐色瀑布倾泻。“难怪不怕,有此能耐,族中小辈何须担忧?”肥鲶鱼与圆头驻尾不动。梁渠不急着融合,抬眼打量。白尾主人游曳上前,徐徐展露蜿蜒真身,通体羊脂玉白,繁复龙鳞层层交错,两根龙须飘扬舞动。除去头颅,鱼鳍仍为鲟鱼模样,整个身子真和白龙没什么差别!比起龙人,龙鲟的龙种血脉更一目了然!“敖擎前辈!”×2“炳麟、娥英?”敖擎白须飘动,好像一位长者,“我道是哪两位宗师造访,你们入臻象了?”“侥幸忝列。”“旁边这位是……”“大顺平阳……”同在龟王处一样的说辞。既为龙人夫婿,敖擎未去计较梁渠的朝廷身份,寒暄两句,大鳍一挥,水流将众兽包裹,浩浩下沉。第二、第三台阶之间,一片“白雾”流淌。穿越“白雾”阻隔,渊中乱流陡消,光芒大亮。梁渠瞳孔为光芒刺激微微收缩,望清周遭环境时心头一惊,峡谷底部居然有“白河”蜿蜒流淌,横穿东西!冷泉具现化啊。落到地面,梁渠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抓到。与其说是河,实际来看交界处并不泾渭分明,而是一层薄薄的朦胧“白雾”,没有真实触感。注意力从冷泉上挪开,纵横交错的荧光藤蔓遍布两崖,提供了良好的视野。龙鲟游梭其中,栖息于山洞之间。鳄鱼本无鳞片,龙鲟多有不同。感知气息,精怪以上几乎个个生鳞。好一个世外桃源。到底是久居之地,龙渊道的生机澎湃,比之龙人族的小山包明显要繁荣精致许多。待游入一个山洞内休憩,敖擎去安排用饭,留下两头龙鲟招待。洞穴内石桌、石椅一应俱全,尺寸稍显宽大,应当是专门招待亲族龙人用的。梁渠简单熟悉过环境,悄悄挨近龙娥英。“怎么感觉你们这远房‘亲戚’,不太欢迎咱们啊。”先前初见敖擎时,《眼识法》里甚至有淡淡的“敌意”。不强,牛毛程度。牛毛、木刺、针刺,不同敌意带来的感觉不同。一般来说牛毛属于嫉妒、不爽、啐上一口之类,人皆有之的负面情绪。人非圣贤,有个贪嗔痴再正常不过。梁渠通常是把这种程度的“恶意”直接忽略掉的,免得先入为主,用有色眼镜看人。只是面对大妖压迫,他会不自觉地将自身感知放大,捕捉细节。龙娥英和龙炳麟皆有修行《眼识法》,知晓此话何意。龙炳麟想了想。“昔日龙鲟族大妖不比龙人族宗师少,只是同东蛇北鱼两族作战,龙鲟体型庞大,比龙人更容易成为目标。故而甲子之前,龙鲟族的大妖里,便只剩下敖擎前辈一位,比龙人族更少。至此敖擎前辈开始抗拒同外界接触,更未参与三十多年前的最后一战。几十年里,两族单单来往过数回。以前没有眼识法,尚未察觉。估计便是我们龙人来,敖擎前辈也觉得被打扰了吧。”梁渠恍然。可以理解。同辈死完了,偏偏龙血桎梏,注定以后也不会再有。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或许有一种孤独感?纵使大妖、妖王,本质上依旧逃离不了社会性。修到世人死光光,独自行走于满目荒芜的世界中,半分成就也无。挣钱挣钱,不就挣个比较优势?念及此处,拍亮洞内水母灯。“炳麟、娥英,给我护个法。” 第八百二十二章 天关地轴! 山洞深处,水流痕迹若隐若现。所有气息、波动撞到【涡甲】之上皆消失无踪,毫无动静。“呼……”梁渠在洞中打坐,双目紧闭。第三神通种,有没有额外收获,就看这次了!念头既定,他咬紧牙关。无数光芒在识海泽鼎中交织,熠熠生辉。然而,正当他准备迎接痛苦之际,阵阵暖意却从脊骨处氤氲而出,如涓涓细流般流入四肢百骸。咦?没有苦痛?梁渠大为惊讶。第一次和第二次凝聚应龙纹时,痛得他死去活来,不亚于回炉重铸,化作一团红钢,在大锤之下被搓扁揉圆。第三次稍好一些,如今第四次竟一反常态,半分不痛?脊背处的热感越来越重,梁渠额头渐渐渗出汗液,与水流汇合。可这般灼热远称不上痛楚,只是单纯泡澡时水太烫的程度。不知过了多久,放空心神的他一个恍惚,面前景象瞬间变幻。日夜翻转,依旧是那一缕清气,依旧高山巍峨,青松挺拔。云雾在天上地下流动翻涌。再一再二不再三,梁渠本以为自己又要轻盈掠过天空,见识天地之广大,周游六虚,却没想到乾坤中忽然日月翻转,大地隆隆升腾。山川河流、耸山深海,一切都模糊化作光影,挪移至他的足下!风!大风!高处不胜寒,浩浩乎发如狂龙。他不往群山去,群山却自往他身边来!精神跳出了血肉桎梏,洞穿风雪。梁渠像是行走在天地脉络之上,阴阳昏晓之界线,光景千变万化,望不清,听不清,感不清,只能凭借精神去捕捉!白浪轰豗,黄沙苍莽,霜蚀田夫屋。雪山被踏没,桑田被淹没,滚滚炎火喷若漫天流星,原野烧尽,赤红岩浆淌入,成千上万鲤鱼跳蹿,湛蓝大江蜿蜒沸腾,冲刷咆哮,直至显化作一条环地长蛇,赤鳞参差,与尽头之黑甲玄龟缠绕!吼!龟蛇咆哮,天地震动!亘川涂之修阻以纷错兮,积雪漫漫而蔽天。龟蛇厮杀而斗。梁渠只觉自己被无限压缩,天上地下无立锥之地!应龙潜于潢污,鱼鼋媟之,不睹其能奋灵德。然。合风云,超忽荒,而璩颢苍也。大风鼓动,化作清气的梁渠只觉自己被无限吹胀,兀地生出两只擎天大脚,一只踩中赤蛇腰身,一只踏住玄龟背甲。蛇不能移,龟不能动!一阳开天,六阴终焉!啵!风平浪静不生纹,水面浑如镜面新!梁渠抬目远眺,视线无限蔓延,天上群星北斗,将至之风雪,未升之日。气机!气机!一切皆有气机!拨之则顺,扰之则阻。动之则乱,环之则聚!“掌天关、持地轴……”“故夫泥蟠而天飞者,应龙之神也。”明悟生出。哪!识海泽鼎大放光芒。居于正中的黑衣大帝足下忽有光芒漂浮,纹路绵延勾连。一蛇一龟!与此同时,体内脊骨金光璀璨,第四条金色纹路缓缓生出,同先前三条交相缠绕!梁渠双目澄金,内视气机,观摩之间,顷刻把握住关窍。机会来了!第三枚神通种!无数意念汇聚,宛若一把植苗锹,将神通种子埋入其中。然而,第三条苍龙与前两条埋入种子截然不同,双目虽有星芒闪烁,却非关键。苍龙脊骨之上,渐扭渐曲,突出两点“肉芽”,至此两点“肉芽”如大风招展,飞速膨胀,竟催生出两只流云翅膀!埋青龙杀经?不。应龙杀经!周游六虚之应龙!奔马凿点,狼烟接线,狩虎涂线成面。狼烟搭天地人三桥,狩虎以脉络为桩基,建三重楼,墙愈多,气愈顺,势愈雄。然而自应龙纹三层起,梁渠修行便与他人相似而非,房屋桩基变作了龙骨,起屋建楼变成了糊上血肉。孰优孰劣说不准,但必然是最适合他的!既作血肉,两翼一生,体内气血循环再畅三分!神通种子,常人少说埋上旬日方毕,今日借应龙纹之气机,一举成功!彻彻底底的狩虎圆满!此时此刻,梁渠方真正获得食气之资!【纹生应龙,周游六虚,层数:四】【周游六虚,引尾画江,掌天关,持地轴。】【共得河流眷顾1.06】【河流眷顾度:14.2064】至此未完!“天关地轴……”梁渠活络十指,适才从幻境中脱离,手感前所未有的好。“娥英!”“长老?”“炳麟你先出去。”“是!”龙炳麟应声答下,转身来到洞口之处蹲守。洞内只余梁渠和龙娥英。“把衣服脱了!”龙娥英未有迟疑,跪坐身前,解开腰束。衣带漂水滑落。啪!出乎预料的丰满。分明柔和玉白,偏他看出了几分耀眼,而往上下两处走,不过梁渠不是为了饱眼福。摄守心神,双目熔金。第三苍龙振翅,整个玉白之身以一种玄妙之感呈现于心中。“别反抗!”梁渠说了一句,伸出双手。龙娥英睁大眼眸,不是因为梁渠摸了上来,而是因为他的十指竟如探入河流,伸入到了自己体内!波纹扩散,光晕流转,白皙肌肤之上漾出层层水波。世间万物皆有气机!水能止气、聚气、生气。拨之则顺,扰之则阻。动之则乱,环之则聚!掌天关,持地轴,固守己身,把握天地万物之气机!可聚,可散,可乱!气机乱而拨正,即为补全!哗啦啦。泽鼎之内,潮声大作,伴随梁渠每消解一个个体内之“乱”,蓝潮便下降一截,与之相对的,则是龙娥英的气息水涨船高!然而……“这是什么?”梁渠凝视“乱”上一缕缠绕绵延的黑线。先前补全,全靠泽娱统御补足,未曾看出太多门道。如今……“怎么感觉像故意的?”未多言,梁渠把困惑暂时理入心底,食指一勾,挑断黑线,全力消解余下之“乱”。给狼烟境界的龙平江兄弟补全时便用了好几千水泽精华。如今差出两个大境界,更有宗师这等超凡关窍。整整一刻多钟,他方才将龙娥英体内之“乱”彻底清除。【水泽精华:二十一万六千七】二十万……梁渠牙疼。可一想到是自己老婆,心头又好受许多。龙娥英闭目消化所得。梁渠给她披上衣裳,绑好腰带,终于得空梳理所得。五指张合,水流凝聚。一条带翼小龙盘旋掌心。五十精华投入其中,小龙生灵。“炳麟!”洞口处的龙炳麟回头。梁渠指了指手中小龙:“试上一试?”龙炳麟自小龙身上体会到几分不凡,却无惊人之处。欣然同意。啪!龙炳麟两眼发懵,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他分明看见小龙从梁渠掌中飞出,怎么从前头来,攻击到了自己后边? 第八百二十三章 应人尊崇而神 速度好快!龙炳麟起初发懵,思维转了一圈后,立马明白过来。长老天生神圣,时常出人意料。如今不变作白猿,仅仅是狩虎圆满境界,竟有能攻击到臻象宗师的高明手段!梁渠觉察出龙炳麟的心思,笑着问道:“再来?”“再来!”龙炳麟收敛心绪,不再大意,全神贯注地盯住梁渠的掌心。一张一捏,翼龙再现。似乎是为了让龙炳麟看得足够清楚,梁渠故意放慢动作,做出一个发力投掷的前摇。啪!龙炳麟反手握住,五指捏合,带翼小龙在他背后溃作白流。长发舞动,他面色怔怔。这回龙炳麟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快或慢!而是凭空出现!?“不愧是宗师,反应敏捷。”梁渠赞叹道。“长老……”龙炳麟没忍住探究之心,“适才小龙可是凭空出现?”梁渠点头:“方圆三丈之内,我想让水龙枪在哪里出现,它便能在哪里出现。自前击后、自左击右、自下击上,六路八方,皆可。”“真有如此神奇……”龙炳麟大为震撼,“虽只有三丈范围,但绝不亚于宗师神通!”“目前仅仅是水龙枪能做到而已。”梁渠摇头。他借助应龙纹破四层的契机,一鼓作气将周游六虚之应龙与《青龙杀经》之奥义结合到了一起,埋作第三神通种。周游六虚无形,《青龙杀经》有形。其法门修至大成,无论何招何式,出手间罡风自化青龙,更为凌冽三分。如今结合变作应龙,即无形化有形!再以【水龙枪】将之击出,便可借天关地轴之掌控与周游六虚。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林林总总,这属于多方催生孵化的复杂招式。而第三神通种的特性因虚实结合,亦成为了非单一的身法。它既可以单纯周游六虚,遨游天地之无穷,又可以借天关地轴,作用到个别杀招之上,让人防不胜防!“长老既言目前,自然来日方长。”“倒是如此。”梁渠满意非常。一缕龙气,没有白等。这几乎可以视作自身所有神通、所有天赋里的第一个机制类!尤其天关地轴的作用远不止如此。“炳麟,把你的势放出来!”嗡!波纹扩散。梁渠屹立在洞穴之中,宛若大江大河中的一块礁石,任凭风吹雨打。然而几乎在龙炳麟放出气势的刹那,他便觉得自身如同一个破了洞的“鱼鳔”,无论放出多少“势”,皆源源不断地“漏气”。反观梁渠,像另一个鱼鳔,将龙炳麟漏出去的气全部接蓄住,浑身气势不断上涨。片刻之间,攻守易型!单从气势上判断,恍惚间梁渠才是宗师,龙炳麟是狩虎大武师。龙炳麟握住拳头。“力量没有减弱……势变了……”势强则人强,人强则势强。二者相互作用。此即真罡映相、天地奇观、列阵军队之真理。借用天关地轴,梁渠可以直接将双方之“势”进行一定程度上的逆转!借敌之势,涨己威风!天关地轴,非同凡响。下至活物、招式,上至一方天地,其中之“气”皆可改!倘若更进一步,兴许不单单是“势”,“运”“威”“力”……无所不能!当然,有难度。对于水生活物,如龙娥英这等宗师,非得全身心接受且不抗拒方可。对于一方天地,梁渠大概是个“风水大师”的程度,改易一地之风水,通过造岛、引流,变出几个渔场不在话下。后者需长时间方能显出大用。倒不是没有念头,目前梁渠共想到两个用法。一为天地长气。昔日凝聚天水朝露之处亦为峡谷,于天地潮汐作用之下,孕育出长气。兴许能通过改变周遭“风水”,让峡谷之内更容易“聚”,而不容易“散”。江淮大泽如此之大,不该数年十数年方有一缕长气。许多地方的长气凝聚兴许只差临门一脚,完全可以前去改改“风水”,补上一补。二为蛟龙。从入力份上,悄悄给它下个环龙官风水的大局。核西北,地陷东南。气能聚自能散。福地变凶地。高端的斗争,往往采用最朴素的办法。唯一的问题是江淮大泽尺度太大,更改整个中庭风水格局不是一个小工程,纵使肥鲶鱼和拳头强强联手,双双晋升作大妖,也够戗能动工。“发生什么事了?几位可有何不满?再半个时辰便开宴了。”洞穴外,负责招待的龙鲟早早觉察到动静,见洞内宗师之势平息下来,紧忙游梭进来。“自无不满。许久未来龙渊道,见渊中一派融融,忽有所感所获,印证一二。”“当真?”“当真。”龙炳麟同龙鲟交谈。龙娥英闭目未醒,梁渠盘腿坐到她身旁,沟通泽鼎。蓝潮涌动。泽鼎其中一面,人神林立。黑衣大帝足下龟蛇二兽异常醒目,长久注视,有光华闪动。今日之前,梁渠万没想到应龙纹第四层会把居中的黑衣大帝给勾连出来。泽鼎到手许多年,黑衣大帝居于人神正中,占据面积之广,非比寻常。虽始终没有动静,但对其身份他并非全无猜测,或者说不算难猜。泽鼎为青铜大鼎。梁渠之所以会觉得这是一尊黑衣大帝,完全是一种天生印象。与黑相关,再结合其足下龟蛇二形。黑帝!玄天上帝!黑帝不卧玄冥宫,再佐真人燕蓟中。人间大小七十战,一胜业已归神功。二者会有联系,多半是由于天关地轴。应龙掌天关地轴,乃天关、地轴神之主。世人又有言,天关为蛇,地轴为龟……倘若如此,应龙勾连到黑帝便不算奇怪。“应人尊崇而神灵吗?”梁渠大胆猜测。仅从川主的数次观想经历来看,或许赵、李之形象皆有,但绝非谁的外甥、谁的弟子,真正的斩蛟、治水、平患之神。应龙、无支祁莫不如此。俱为受百姓香火祭祀之水神,而非某些演义小说中的人物。故而自己祭祀能得眷顾?默默思索良久。龙娥英睁开双目。梁渠精神一振:“感觉如何?”“舒服。”龙娥英运转气血,仿佛松开了一个无形的枷锁。 第八百二十四章 是否一样有救? “长老解开了我的血脉桎梏?”“嗯,与龙平江、龙平河兄弟的情况一样,正好有所突破,不像以前那般麻烦了。”龙娥英整理好衣裳,用锦衫隔开后裹好束胸。梁渠的举动,不单单给她带来轻松与惬意,体内经脉以一种更为美妙、更为协调的状态存在,气血运行流畅自如,简直堪称夺天地之造化。冥冥之中,她的前路一片坦途。心中的欢喜与轻松,仅次于突破宗师前的倾诉以及知晓族群存亡危机解除之时。梁渠手撑着脑袋,默默欣赏龙娥英整理衣裳,他以前还真没发现她的身材如此之好。“好看么?”“好看。”“我以为你会不喜欢。”“怎么可能!”“听闻大顺女子以小巧为美,用菽发、小珊瑚来比拟……”“那是他们不会欣赏。”“?”“咳,他们不懂欣赏。”梁渠也是与娥英相处后才逐渐了解到一些认知上的不同。入夏之后,蝉鸣响起,大顺常有女子身着轻薄低袒之裳,露出上乳肌肤与圆肩,说是深领也不为过,不止妇人如此,少女亦然。他原本以为此世女子能习武且有所成就,才致使风气开放。后来才意识到二者虽有关联,但关联不大。与胸部相比,“一双金齿履,两足白如霜。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女人的脚才是更为隐私的部位。龙娥英又增添了几分欢喜。龙女居于水中,罕有行走之时,脚小且无茧,她对自己的脚颇有信心,唯独……如今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长老为我解除桎梏,不轻松吧?”“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想知道。”梁渠故作不满:“在龟族摸珍珠得来的那点好处全赔进去了,还搭上一些,长老我中午白高兴一场。”“我让爷爷把他七八月的莲子让给长老?”梁渠眼前一亮:“可以吗?”人族以小麦、稻谷为食;龙人族则吃莲藕、莲子,大王莲的产出对于龙人来说,就如同大米之于人类,族群的配额都是固定的。“天人宗师少吃两顿不碍事。”“咳。”梁渠顿时心动,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要跟大长老说是给我吗?”“我说我胃口大。”“你胃口不大,炳麟胃口大。”荧光水母静静游动,半透明的伞盖边缘如波浪般绵延起伏。闲聊片刻后,龙鲟族人呼唤众人用饭,两人这才慢悠悠地走出洞穴。洞穴内,荧光水母甩动触手,光芒渐渐熄灭。自始至终,梁渠都没有提及黑线一事。一来他没弄明白这东西是龙人特有的,还是正常情况,至少需要进行对比。而且就算对比了也不一定能证明情况,毕竟龙人很特殊,与正常水兽进化不圆满不同。龙人、龙鲟两族并非天生天养,而是由龙君以强大的能力强行创造出来的,且血脉代代衰减,根本没有稳定的物种特征,能正常繁育已经很离谱了。马和驴杂交而成的骡子不能繁育才是正常的。不搞清楚就乱说,容易被小人搬弄是非。二来龙君若真留了后手,也不一定是恶意,兴许是出于自保和无奈。人族势力强大,龙人只有一个小镇的人口规模,实力却高得离谱。如果真造出一个没有上限的完美种族,朝廷里的达官显贵恐怕个个都半人半龙了。退一万步讲,他觉得看问题不能忽略时代因素,龙人本质上与卖身的家丁相同,属于私人财产,甚至更胜一筹,龙君有“老祖”的成分。按照大顺律法,父母殴打子女及奴婢,子女及奴婢若因殴打而死,可令其赎死,在更往前的朝代,律法甚至对此不管不顾。这种观念固然不对,但因此就直接进行审判也不可取。有龙君血脉的龙人普遍长寿,天下能入臻象、夭龙的又有几人?昔日龙君挑选的第一代龙人,家境绝不会特别好,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做这笔交易。这确实对不住龙人、龙鲟的赤胆忠心。没有武圣,面对东蛇、北鱼抢占龙宫,这注定打不赢的仗,龙人、龙鲟依旧奋力反抗了好几次。“先这样吧。”梁渠暂时把这件事藏在心里,龙君不出现,黑线之事估计永远也不会有明确答案。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弄得清清楚楚。在路上,龙炳麟反复打量龙娥英,他总觉得自己的堂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又说不上来。在记忆中深思,突然想起平江、平河两兄弟。他悄悄靠近梁渠。“长老,娥英她……”“和你想的一样。”龙炳麟大喜:“宗师也可以吗?”“代价不同,日后你到了桎梏,我也可以为你解除。”以龙炳麟、龙娥英和龙延瑞三人原本的血脉浓度,至少要到大宗师境界才会到达桎梏,完全不用着急。“多谢长老!”龙炳麟满心振奋。美啊!自从梁渠出现,龙人族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一片欣欣向荣!“来来来,几位大人远道而来,尝一尝我龙渊道的特色,冷渊蛤,鲜美无比,不可不尝。”龙鲟族的高手敖沧源热情招待。石桌之上,大量生蚝、蛤蜊一类的贝类堆成小山。在水中想要吃到陆上的美味简直是异想天开,蛙族借助大王莲烧火做饭吃热食,已经算是水族中的异类了。寻常妖族进食,主打一个原汁原味,能简单进行加工就非常了不起了。别说,味道还真不错。原汁原味,十分鲜甜,不愧是福地洞天内生长出来的生物。梁渠此前就注意到白河两侧,生长着与面前一模一样的贝类生物。肥鲶鱼大快朵颐,大嘴一张一合,咔吧咔吧,连壳带肉一起吞咽,阿威张合口器,挨个打开品尝。“敖擎大人呢?”龙炳麟环顾四周。“敖擎大人身体抱恙,说晚些来。”敖沧源面露歉意。龙鲟大妖身体抱恙?众人哑然。敖擎可不是一般的大妖,换算成人族境界,那可是臻象中境的大宗师,比宗师高出一档,除非争斗受伤,平日里哪里会“抱恙”?龙炳麟莫名羞愧,总觉得给梁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渊蛤不错。”梁渠拍拍龙炳麟的肩膀。吃到一半,水流扰动。敖擎姗姗来迟。龙炳麟心中一松,好歹来了,刚才兴许真的有事。“敖擎前辈。”“坐,无需拘谨,龙渊道自成洞天,却没有太多美味,只有这渊蛤,还算有些滋味。”“敖擎前辈客气。”客套了几句,众人继续开贝享用。敖擎并未加入,沉默片刻后,忽然说道:“炳麟、娥英,你们说,假使蛟龙走水化龙,受其精血,我龙鲟族,是否一样有救?”啪!龙炳麟手中的贝壳掉落,整个贝壳小山滑落。一片死寂。不,死寂中还有一丝活泼。咔吧咔吧!肥鲶鱼大口咀嚼着。直到圆头用力撞了它一下,肥鲶鱼的大头磕碰到梁渠的椅背上,它这才意识到氛围不对,咕嘟一声咽下口中之物,警惕地环顾四周。龙娥英双目紧紧盯着。龙炳麟渗出冷汗。“敖擎前辈……此言何意?”“我说,假使蛟龙走水化龙,受其精血,我龙鲟族,是否一样有救?”敖擎的目光移到梁渠身上,“两年前,蛟龙被大顺逼迫,撤下白猿悬赏,其好友便是娥英的夫婿吧。” 第八百二十五章 焦点人物 咕嘟!龙炳麟吞咽唾沫,握紧扶手,全身肌肉紧绷,大脑疯狂运转,对比敌我实力。大宗师与宗师的实力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惊龙变不止龙人会,龙鲟亦然!皆得龙君血脉,在此法修行上自然无不同。龙炳麟初入宗师,神通蕴养时日尚短,惊龙变尚且有二倍加成,敖擎只会多不会少,增幅起码四倍以上!妖与人修行路数不同,一个求“独”,一个求“融”,在合适环境中实力提升极为夸张。先前入龙渊道,敖擎一尾荡开数十里乱流便可见一斑,惊龙变之下再施展第二神通,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唔,倒不是不能打。龙炳麟起初慌张,继而反应过来自己已非狩虎大武师,早早迈入宗师之境,何况场内高手不止他一人。娥英、自己、白猿。三对一。尽管对敖擎的神通作用知之不详,但印象里似乎没有太强悍的留人之术,加之梁渠有控水之能,手段繁多,纵使硬碰硬打不过,逃跑问题不大。哗啦啦!空壳小山滑落,均匀散开。肥鲶鱼瞥一眼渊蛤堆,再望一眼敖擎,打个机灵,甩动长须擦净嘴角残渣,悄悄释放黑雾,同化周遭环境。圆头将洞外享用渊蛤的族豚全部唤来。龙鲟们望着成堆的渊蛤,摸不着头脑。不对胃口?“敖擎前辈究竟何意?莫非想抢我夫婿去同蛟龙邀功?”龙娥英握住梁渠手腕,身子微微前倾,将人半护在身后,言语冰冷。龙人、龙鲟投向蛟龙确实是一个办法。走水化龙,再成为天地间唯一的熔炉龙君,然而龙人一族从未想过如此去做,或许偶尔有族人动过妄念,但绝不会放到明面上去谈!饿不苟食,死不苟生!梁渠静静环顾,他摸了摸腰间的武圣玉牌,反握住龙娥英的手腕。实际情况不止三打一。三加武圣一击打一!【水行千里】配合【幽海囚笼】,天关地轴,梁渠有九成把握敖擎躲不掉玉牌,单一头等同臻象中境的大妖算不上威胁,除非敖擎适才去中庭喊了蛇族帮手。然而那不合理。龙渊道位于西水域中央,距离中庭有好几千里,没有涡流水道,一来一回再加禀报反应,绝非短短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能搞定的事!至于龙渊道附近,西水域的大妖……他选择相信龟王的统治力!“怎么做到的?”敖擎问。“什么?”话锋陡变,众人愣怔。“龙人血脉问题,怎么解决的?”三人面面相觑。这……是谁走漏了风声?肥鲶鱼怀疑地望向圆头。圆头大怒,若非情况不对,恨不得立马召集族鱼给肥獠一个教训。敖擎未行催促之举,两条白须左右飘动,目光放远,陷入对三十至四十年前的回忆。龙人族纠集有生力量向蛇族反扑偷袭,双方各有伤亡。他虽未参与其中,却知晓绝大部分动员内情。最为年轻的一代、二代龙人,凡有两情相悦者,战前数年内皆动用血脉秘法,留有血脉之种,拢共生下炳麟、娥英、延瑞你们三个留作火种,稳扎稳打,足至大宗师无虞。故而你们步入宗师,不管天地长气从何而来,其本身不足为奇,但为何……娥英会同人族相好?”敖擎收回目光,环视众人,等候回答。话题不知为何落在了自己身上,龙娥英担心出事。反问:“为何不能?”敖擎轻笑摇头。“我活了二百六十余年,与人打交道的经历不算少。三十余年来,龙人数次拜访,你们对我或许印象不深,匆匆一瞥,可龙晨每每带你们来小住,我皆有观察。炳麟性子稳重、平和,从不会去嫉妒什么、乱想什么,让做什么便做什么,甚至觉得做大哥、做龙人理应如此;延瑞性子软,有时反倒像个女孩,骑龙鲟摔下来说话都会带上哭腔。娥英你寡言少语,也让做什么便做什么,乍一看与炳麟相同,实则不然。来龙渊道,你会想和小龙鲟玩,想去冷泉凫水,想一块去捡渊蛤,但你耐得住性子,明白该听长辈的话,认真修行,担负族群未来,你要比炳麟、延瑞累得多。三人里,我最看好延瑞,他年纪小,压力小,所爱者,爱他者甚多,有大哥二姐顶着,感情最为充盈,此等人潜力无穷。最不看好的便是娥英你,太累而不得依靠,不得逃避,往往倾向自毁。真与蛇族打起来,你兴许会是第一个灭亡的。”石桌流动波光,荧光水母静静徜徉漂浮。龙炳麟惊讶地望向堂妹。梁渠挠了挠鬓角,轻轻揉转娥英小指。龙娥英脸上挂不住:“便是如此,又同此事有何干系?”“自然有干系,你太开心了。”开……开心?众人沉默。“开心有错?”龙娥英板住面孔。“开心无错,单单于你身上不寻常罢了。假使真和梁小子两情相悦,你不会袒露半分情意,明白自己该为了族群未来,选择与龙人结合,而非白白浪费数代血脉。又假使联合确是龙人族为了交好大顺而联姻,你固然不会反抗,但发自内心的欢喜,不对。以你性子和主见,不该轻易喜欢上一个人。”有理有据。肥鲶鱼须子托住下巴,假装思考。梁渠挑眉问:“便不能正好联姻,又正好是两情相悦者?”肥鲶鱼连连点头。敖擎稍稍沉默。“有理,有情人终成眷属,机会非常小,却不是没有。然以娥英性子,必不会将之‘袒露’。纵使寻到意中人,族群危机一刻不消,尔等认为,她会放下‘刻苦’之心?所以,龙人的办法是什么?龙血果治标不治本,蛟龙悬赏的白猿?”龙炳麟暗暗心惊。仅仅一个照面,敖擎居然能看出那么多?话已至此,敖擎似乎并没有动手的念头,长辈谈心居多,而非言语胁迫。说来,众人的《眼识法》一刻未停,毫无针刺感,只是适才大家让敖擎的话语内容给吓到了。“您适才说投靠蛟龙,莫非为玩笑……”“并非玩笑。”敖擎语气平淡,“我确有想过,淮江两甲子无君,必现新君,眼下来看唯有蛟龙。龙鲟与东蛇历经数轮血战,蛟龙化龙,无论关系亦或好处,再去投靠已无意义,值此一二十年里,必需递个投名状,无奈寻不到机会。”呼噜噜。肥鲶鱼甩动鱼鳍。龙娥英抓住梁渠右手,足下蔓延冰霜。龙炳麟全身戒备,生出龙角,时刻准备战斗突围。敖擎目光下落。一个不注意,优秀的梁渠又成为了全场焦点。顿了顿。“敖擎大人慧眼,白猿确有解决血脉之能!” 第八百二十六章 胃口太大 “阿肥,别捡了!”冷泉旁白雾腾腾,肥鲶鱼头顶大箩筐,两根长须甩出残影,飞速将渊蛤塞入筐中。听到梁渠呼唤,它恋恋不舍地甩尾上浮。“凶牙将大人若喜欢渊蛤的滋味,每隔一段时日,派龙鲟去送便是,不必特意带上这么多。”梁渠身边的白鲟甩尾劝说,“渊蛤生长极快,挖走一片,三五日便可生长出来,吃不完的。”肥鲶鱼大喜,张开鱼鳍。“三天!”梁渠摇头。“西水域到平阳府,一来一回耗时不短,十天一回吧。”“我去安排!”敖沧源清楚谁当家做主,甩尾离去。肥鲶鱼垂落双须。梁渠乐呵,拍拍大头:“行了,三天吃一回跟天天吃也没什么差别,岂不是没吃两次就腻味了?渊蛤这种东西,难得吃一次才会觉得香甜。”肥鲶鱼稍作思索,顿觉有理,双须上扬甩动,虎虎生风。梁渠回头,望向另一头龙鲟。“所以按敖擎的意思,今后你和沧源两个便跟着我了?”敖觅云伏下脑袋:“从今往后,觅云与沧源唯梁大人马首是瞻。”“不必如此,日后你我自当以同僚相处便是。”一不小心,梁渠又多了两个不开工资的下属。经历一番长谈,他和龙人承认了白猿的非凡之处。不过,说辞依旧是白猿结拜兄弟,并未袒露所有真相。信不过老鲟鱼。敖擎心里同样清楚双方缺乏信任基础,没有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仅仅派出了族群中血脉层次最高、最有天赋的两条青年龙鲟追随梁渠,希冀有一天能从白猿处补全血脉。道理同以前的龙娥英、龙炳麟一样,奈何龙鲟来晚了些,没赶上好时候。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平江、平河可是在他奔马时便投到门下。由此看来,或许龙人族没有自己的自留地,不一定是坏事。“慢慢来吧。”梁渠伸个懒腰。出来一天,埋下了第三枚神通种,应龙纹升至四层,精华入账十万,娥英补全血脉,还平白多出两个水妖下属,着实是赚得盆满钵满。而且妖兽不需要天地长气,敖沧源和敖觅云只差临门一脚,说不定能和平江、平河一样,补全之后自行突破,收获两缕龙气?待得敖沧源安排好事宜回归,一行人“披星戴月”,骑鱼回府。哗啦啦,奔流涌动,水藻伏地,沿途精怪无不缩头入洞。龙娥英、龙炳麟俱收敛宗师气息,然而单单几头水妖,便已形成一股无鱼敢于招惹的庞大势力。“咱们龙人族第一美人怎么了?想心上人呢?心不在焉的。”肥鲶鱼宽阔柔软的大头上,梁渠半躺半靠,以拳抵脸,从下往上,目视青丝后龙娥英的面颊由玉白渐变桃红。龙娥英擦擦脸,目光偏移又回正对视。“心上人自说自话,什么怎么了?”“一路上你同我说过话没?”龙娥英一怔,目光悄悄错开。让敖擎“戳穿”性格,尤其还是在众人面前,如同“赤裸”一般,尴尬非常。适才思绪不知飘往何处,哪有闲工夫聊天。梁渠拉住青丝,缠绕上指尖摩挲搓开。“敖擎的话让你害羞了?”龙娥英微微张口,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半晌,桃红变作霞红。她紧了紧牙,一把揪住梁渠衣襟,埋入怀中,使劲蹭动,似要把所有的尴尬和难为情全蹭到梁渠身上。面颊滚烫,隔着衣物尚且灼人胸膛。梁渠半坐半仰,给予支撑。圆头脑袋上的龙炳麟封闭听觉,目光斜向一侧。许久。“它说的不对!”“哪不对?”“哪都不对!”“好,哪都不对哪都不对,敖擎倚老卖老,胡说八道,包藏祸心!”梁渠轻抚后背,说了一大串,末了,“回去给你做冰酪,开心开心?”龙娥英蓦然抬头,红霞褪敛回桃红:“哄小孩呢?”“吃不吃?”手腕一沉,长须不知何时摸了上来,卷住娥英袖口轻轻拽动。梁渠手刀力劈,长须吃痛,猛然收回。一对活宝。龙娥英失笑。“多做点,我胃口大!”“你胃口不大,阿肥胃口大。”呼噜噜!长须飘飘。肥鲶鱼搂了搂胸前鱼篓,心情大好。有冰酪吃喽!来时见龟王,走了个折线路径,直线回归,自然比来时要快。天色已明。埠头上陆续有渔人趁丙火日宵禁结束,快步出船,试图抓到一点夜晚的尾巴。将两条龙鲟安顿至莲藕田中,梁渠没有回去睡觉,施展【水行千里】,三个闪烁,重回龙渊道。深渊之前,乱流横飞。身披【涡甲】,一路潜行至鲟鱼族地上方。手腕上的蓝镯脱开,迎流变大,落到岩石之上。梁渠叮嘱:“留上几天,敖擎但有异动,立刻告诉我。”阿威张合口器,表示知晓,转头钻入岩缝之中。确认周遭无鱼,梁渠方才闪烁回平阳府。第六次进化后的阿威敛气功夫极为高深,纵使大妖亦看不穿,正好当斥候。知鱼知面不知心,一时真话,不意味着时时真话。敖擎的想法太“灵活”,一举一动皆要多费些心思关注。先监视个半个月!烈日炎炎,壮汉扛着麻袋,汗如雨下,踏上跳板,装入舱中,抬头清点一下数目。“李大人,三千六百五十袋,全给装好了。”“辛苦,去喝碗绿豆汤解解渴。”“好嘞。”啪啪啪!李寿福通红双眼,扫上一眼舱内粮袋,指头拨动算盘。自打两天前临危受命,联系各大粮商、药商、船运、商会,采买、谈价、算账,李寿福皆亲力亲为,几乎没怎么合眼,单单昨天半夜实在太困,不小心瞌睡了大半个时辰。“李大人!别来无恙?”“张文豹?你来做什么?”李寿福揉了揉酸涩双眼。他对面前之人有印象,香邑县张家,靠血石矿起家,麾下有一支不小的船队。四月海商到来,属于极个别喝到了汤的小家族。做生意同样讲究先到先得,一步先步步先。同一个价钱,甚至贵上一些,人或者妖也更愿意选择自己熟悉的路径。“自然是来帮李大人的忙,听闻李大人有需要,我大哥特派我调拨一批好船好手,外加血石粉三十石,任凭李大人调用!分文不取,无奈事发突然,只腾出十二艘大船。”血石粉!李寿福大喜。十二艘大船尚在其次,不算多,血石粉可是强血之物,正是稀缺“药材”。“好好好,记你一功,记你一功!”周遭的商贩对张家的所作所为有些莫名其妙。平白无故的,送来那么多好东西做什么用?傻了?但也有嗅觉敏锐的。小小主簿,另有蹊跷?“再添一百石粮,当个添头?老爷,这是为什么?”薛成全摇摇头:“莫要多问,按我说的去做。”话音未落。“梁爷!”“梁爷来了!” 第八百二十七章 有刺客 江风浩荡,吹散三伏的燥热。伴随一声呐喊,人群自动分流,自觉让路。英挺青年衣摆飘扬,骑着赤红大马,登上埠头。简单地与乡民打招呼后,梁渠眺望江上大船。“李主簿,物资都准备好了吗?今日申时之前就要启程,切勿耽搁时间。”李寿福强打精神,驱赶困倦。“大人放心,巡抚大人要求的物资一分不少,还有二成结余!”“没亏吧?”“绝对不亏!”“干得好!”梁渠夸赞道。尽管不知李寿福用了什么手段,只要价钱合理,数目达标且有多余,便是好事。假使李寿福办事不力,他作为举荐之人也会脸上无光。“能有所作为,全仰仗梁大人的荣光。大人踏入狩虎境,为大顺祥瑞,平阳府附郭县得以免税数年,家家户户都有富足之象。”“是嘞,多亏梁爷!大家日子好过了!”张文豹率先吆喝,引得周遭乡民纷纷应和。“没错,一年两税,三年都不用急,今年夏税都不知道怎么交了。”“攒上三年,不闹灾的话,十年赋税都不用愁!”梁渠笑骂:“张文豹,你一个香邑县的凑什么热闹?附郭县免税,跟你有什么关系?”张文豹挠挠头,大笑不语。忽有人插话。“怎会没关系,大家兜里有钱,生意才能做,才好做嘛!”张文豹立马反应过来:“对极对极!”梁渠眼尖,望见喊话之人,失笑:“怎么,薛老爷也来凑热闹?”薛成全板着脸:“同为鬼母教顽疾所害,锡合府有难,平阳府岂能坐视不理?除去平价卖粮,刚才我还派管事再送一百石粮来,马上就到。”又送?周遭商人愈发看不明白。先有张文豹,后有薛成全。这生意不做了?“好,薛老爷也是义商!”梁渠毫无芥蒂,同样夸赞。薛成全有个不学无术的混账儿子薛丁义,昔日在武馆里同梁渠等人闹过矛盾,不过那已是多年前的事。梁渠许久没有在平阳府见到过薛丁义,不知去了何处,对其相貌都有些模糊了。倒听说薛成全与原夫人和离,又重新娶妻,生了个小儿子。“有梁大人这句话,薛某人便算是烧了高香!”埠头上吵吵嚷嚷。“水哥!”李立波、陈杰昌装好物料,跳下船头。“立波、杰昌,你们看到查清、范子玄他们了吗?”话音未落,查清、范子玄二人紧跟船头跳下。“大人!”“大人有何事吩咐?”“锡合府这趟你们两人就不必去了。”“不去?”查清和范子玄面面相觑,心生担忧,“可是我们二人有何不妥之处?”年年送茶叶和飞龙,怎轮到他们立功的时候……“大可放心,并非故意为难,你们另有要事。”梁渠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大图,丢给查清,“沿着过龙河,按舆图上标注的,把沿岸住户的情况摸清楚。待我回来汇总。此外,标红出来的地方倘若有人家,先问一问有没有搬迁意愿。愿意搬迁的,皆给一笔安家费,从河泊所账上出,多少你们二人商量着来。搬成一户,无有怨言,算你们两个小功。有怨言,倒扣一个。总之,别有坏事传到我耳边。”搬迁?虽不知此举有何深意,但既然是梁渠吩咐,查清、范子玄二人展开舆图看上一眼,记下关键,欣然领命,清点人手跑去干活。一户人家两个小功,绝对不少。去锡合府是碰运气,待在平阳府可是板上钉钉的好差事!茶叶和飞龙没白送!“大人可是要给河流立墩?”李寿福好奇。“哦,你怎么看出来的?”“适才匆匆一瞥,大人似乎往几个河道要冲上画了圈,故有此问。”“一个想法,成与不成尚且两说。”墩,即河中小岛。梁渠所画之圈,皆位于河流要冲。过龙河水势直下而益广,在他的感知中,倘若能在对应位置设立一个墩,便可形成关轴,阻滞地气的流散。掌握天关地轴,他第一时间想到改变自身环境,藏风聚气。更改中庭难度太大,但改平阳府城绝对不难。有鲛人和龙人帮忙,阻力和难度都非常小。政令方面,仅需获得苏龟山的支持即可。装船未停。在府衙内等候了半个时辰后,书房中打坐修行、熔养百经的梁渠被李立波喊了下去。埠头上,鲛人静候。“梁大人!”梁渠十分新奇。“泉知县?今日怎有空上岸?”“大人,幸不辱命,鲛人泪,五十颗!”泉凌汉奉上一个小皮袋,鼓囊囊、沉甸甸,十分饱满。梁渠灵光一闪。“成了?”“大人慧眼!族群人数比想象的更多,有近两千人,皆同意搬迁!原本打算寻个时机拜访大人,岂料听闻大人不日前往锡合府,便抓紧时间来上一趟。”“我说怎如此之巧!适才出船,泉知县便登门。”梁渠大喜过望。年节时,泉凌汉便说在江淮大泽内寻到一个鲛人部族,言明正尝试接触。此后更衍生出了大剧院。整整小半年,终于劝动!泉凌汉开口:“今日前来,一来为大人送鲛人泪,二来,大人想必也能猜到,我族的处境……”“放心,等我去了锡合府就安排人手护送鲛人搬迁。如今平阳府内高手全去锡合府支援,只留巡抚大人一位,暂时抽不出人手。”“大事要紧,鲛人搬迁不急一时。”泉凌汉连忙表态。闲聊鲛绡收益、族人生活。梁渠目光越过泉凌汉,见到其身后鲛人布料装饰,兀地又冒出个好点子。“泉族长,鲛人族中可有厉害的织娘?”“自然是有的,鲛人产鲛绡,自擅丝织,几为天生,不比制造局里的织娘差。大人可是有何织物需要?”“确有一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尺寸呢?”“唔……”下午时分。日色晕染出几分橙灿,陆续有渔船满载归港,一筐接一筐的鱼获搬运上岸,鲜活大鱼首尾扑腾,浓烈的腥味仿佛打翻了的腌菜坛子,顺着江风涌散至整个义兴镇。【水泽精华+134782】【水泽精华:三十五万】春去秋来,日月往复,又是一年“收租日”。轻松获取十三万水泽精华。交还回鲛人泪,军士、官员、随船商人依次上船。梁渠立足船头,审视一圈,目光凝聚了片刻,随意问上旁人两句,确认无误,命令开拔。支援锡合府的补给船队浩浩荡荡地驶离埠头。夜半。星月高悬。江淮大泽一片幽静,浪涛无声起伏,仿佛有水兽游动其中,时刻准备破水而出。万籁俱寂之时。轰!一阵剧烈爆炸,冲天而起!整个船队的商人、护卫、官员全部惊醒。“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了?”“莫睡了莫睡了!”“不好,是梁大人的宝船!”“咳咳咳!”砰!踹开房门。梁渠灰头土脸地从房间中跑出。“大人,出什么事了?”“他妈的,有刺客!” 第八百二十八章 天露 梆梆梆。云板锣鼓齐鸣。制式的坚硬靴底与甲板碰撞、摩擦、挤压,发出一片嘈杂之声。所有军汉、官员、商人匆匆披上外套,跑上甲板,如无头苍蝇般乱转乱问,询问发生了何事,为何报警。“梁大人遇刺了?”得知缘由后,场内众人悚然一惊,喧哗声四起,担忧、恐惧、惊慌等各类情绪杂然涌出。“谁?谁干的?”“梁大人安好?我要去见大人!我要去见大人!”“打灯,打灯啊!火把全点上!”“是鬼母教?还是北庭、南疆嫉妒我大顺人才?”“刺客死了没?”梁渠,从五品衡水尉,县伯,六转上骑都尉,大顺狩虎纪录保持者,臻象纪录有力冲击者,百年难得一见。他是船队内身份最高之人。他若真出了大事,大家都脱不了干系!该死,怎么会有刺客呢?哗哗哗!军汉们将火把浸上火油,打火石擦出火星。火星迸射,丛丛火把照亮夜色,橘光在江风中摇曳。无数人的脸随之明暗交错,他们顺着船只间的跳板向前挪动。领头宝船甲板上,血花溅开,如同一根暗红的枝杈在宝船的摇晃中生长,浓郁的血腥之气钻入鼻翼。“大人,您……您受伤了?”军汉一手持火把,一手搀扶梁渠。借着火光往下看,他瞳孔扩张。梁渠抓住纱布捂住小腹,仍有汩汩鲜血沿指缝流出,浸染了龙灵绡,面色一片惨白。军汉蹬蹬蹬后退三步,梁渠一把甩开他的搀扶,指向漆黑的房间:“莫管我,小伤而已。快进去抓刺客!抓刺客!”“咕嘟!”陆续赶来的军汉们无不咽了口唾沫。梁渠堂堂狩虎大武师,据说已修至圆满,是船上武力最高之人,如此尚且重伤,他们上去岂不是送死?要来也该是龙平江、龙平河来啊。对了,两兄弟人呢?“怕什么?刺客若真有本事,我焉能出来?他已被我打得跪地不起,早已不行,躲到了最底层。谁去生擒下刺客,我必向上表功!只是他刀上淬毒,我需运功压制,已无力再擒。”思绪一转,这番话合情合理。是啊!梁大人手段高强,既能坦然露面,刺客又怎么会完好无损?说不定真已是待宰羔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顿时有人心动,向房间内摸去。有一便有二,结群壮人胆。一时间,不少军汉由走变跑,从开始的犹豫、畏惧变成生怕别人占到便宜,如浪潮般涌入了船舱之中,争先恐后。“上!”“快上!”“抓住刺客就发达了!”锵!拔刀出鞘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人跨步上前。夜风呼啸,浪涛拍船。宝船上闹哄哄地炸作一团,人挤人,肩碰肩。“军汉”手持短匕,顺应人潮涌动,登上领头宝船,直至来到身旁……啪!皓手环握臂腕。“军汉”惊愕抬头,一双秋水剪瞳映入眼帘。未等欣赏,咔咔咔……“啊!”“军汉”惨叫震天。嘈杂的甲板霎时一静。抢功的将士们顿住脚步。龙娥英捏碎手腕,夺下军汉手中匕首,反手抛给梁渠。“鱼血人血都分不出来,跑出来当什么刺客?”纱布与匕首在空中划过弧线,相互交换了位置。梁渠面露不屑,接过匕首在火光下观察,只见一片乌青潋滟,恶臭非常,显然淬有剧毒。光论材料,这甚至是把品质不错的灵兵。龙娥英拆开“军汉”发髻,一头黑发披肩,再用鱼血纱布擦拭脸蛋,露出了一张虽明媚却因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气息泄露,堂堂狩虎大武师,在娥英手下毫无反抗之力,如绒毛鸡仔般被翻来覆去。“真是女的?”龙娥英好奇。“我便说不会认错。”“你怎么认出来的?”“靠灵种喽。”“她有那个?”龙娥英一怔。日灵种可觉察出元阴,眼前刺客不仅女扮男装,更是个“大家闺秀”!稀奇事。“我也纳闷。”二人旁若无人地交谈,直至交流完,似乎才意识到周围环境。梁渠挥挥手:“颜庆山、颜崇文,你们两个把人带下去,拷打审问。”颜氏兄弟愣在原地:“下面的刺客……”“她就是刺客。”“?”众人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梁渠半夜跳出来说抓刺客,然后又抓住了一个刺客?那底下的刺客呢?有两个?船舱底部,小江獭张牙舞爪,抱住一个军汉的腿就乱啃乱咬。它睡得正香,突然间一群军汉闯了进来,各种翻箱倒柜。“人呢?怎么不见了?”“这边没有,那边也没有。”数十号人用刀鞘这儿戳戳,那儿弄弄,翻动干草,一根毛都没找到!宝船甲板上,龙平江、龙平河从船尾赶回,协助颜崇文、颜庆山严刑拷打。梁渠则登上望斗。“大家回去睡觉吧,辛苦了。今日登船者,协助抓捕刺客,每人一个小功,明日加餐!”军汉们知晓自己成了协助演戏抓刺客的一员,想象中的大功虽然没有,但一个小功也算得了好处。盈日傍晚,梁渠抛动灵兵,比较它与青狼戟的优劣。龙平江赶回报道。“没审出来?”“是,她被人为修改了记忆,只知道要执行刺杀任务。”“这……”梁渠惊讶,血咒什么的他可以理解,修改记忆是怎么做到的?改了记忆还能正常执行任务?“她在哪修行的?生活记忆总不能一块删了吧?”龙平江尴尬:“一概不知……”“如此厉害,又是狩虎大武师,不像鬼母教能办到的事啊……”梁渠思索。手法太高端,不像小势力、小作坊能搞出来的。鬼母教虽不小,然而脱离时代,版本落后,不该有如此高超的技术。真的是南疆和北庭?“为何是个女的?”龙娥英问,“我见她姿色不错。”龙平江抬眼望向梁渠。梁渠皱眉:“你说便说,偷偷看我做什么?”“此女原本计划先行色诱,岂料……”龙平江话说一半,精神链接中忽有传讯,当即话锋一转,“岂料见到娥英大人便自惭形秽,踌躇犹豫。恰巧夜半长老船上出了事,‘大人受了重伤’,给了她机会。”龙娥英捏了捏梁渠肩膀:“你教的?”她知晓梁渠和龙平江之间有交换信息之能。“怎么可能。”梁渠矢口否认。龙娥英自然不信,可仍眯上了眼睛。“船上没其他手段吧?坏了支援物资可是大事。”“我和平河与炳麟大人检查了三遍,千真万确,没有后手。”“那就好。”梁渠松了一口气。有《眼识法》,没有针对之术,寻常“刺杀”根本不存在。今日登船之前,他便觉察到一股针刺恶意。不出意外,还是出了意外。为免打草惊蛇,且担心对方是鬼母教派来的,留有破坏物资的后手,梁渠没有立即出手揪出,而是先让炳麟带龙人兄弟在船队内自检了一遍。至于为何自检完还要演上一遭……“东西呢?”龙娥英取出冰筒。一只表面布满冰霜的金色长棍正躺在其中,瑟瑟发抖。正巧,躺了三个多月的时虫,昨晚复苏!乍乍乎乎,闹出了好大动静。若非娥英出手冰冻,梁渠险些没制住它!彼时龙人兄弟传讯回来无后手,恰巧舱室“炸锅”,索性借此机会,抓对方一个现行!受伤中毒无力,有其他刺客牵引注意,没有“鱼”能忍住不咬!沟通泽鼎。冰虫肚子干瘪,哆嗦着发出一声低鸣。【获得天露一缕,若与十五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作用玄奇。】天露?融合时为干涉色,天露反为纯粹的天蓝色。只一眼,便令人心旷神怡。尚未弄清天露的玄奇之处,日落大泽,霞光渐散,泽鼎再次震颤。一缕赤红长气浮现摇曳。【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 第八百二十九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日,天空一为湛蓝,一为赤红。泽鼎之内,两缕天地长气色彩各异,交相流转,玄妙至极。然细观之,便会发现天蓝色长气无论在长度还是粗壮程度上,皆远超赤红长气。宝船随波起伏,江风顺着窗槛涌入舱室。梁渠遥望着天上明月,此乃丙火之日。一年一度的大保底已至,迄今收获足足六缕长气,他却没了往日的兴奋劲,唯有双喜临门之事,让他略感高兴。暂且将长气放置一旁,因川主垂青、涡宫提升需求极大,皆需三条灵鱼,一条远远不够。其余神通作用各异,如同去年对付八爪王那般,能积攒则积攒,待真正需要之时,再针对性地加点,如此方能充分发挥其作用。先来看看天露!在如意、太阳缝合入之前,造化长气可谓集百家之长,融入何物,便多出何种长气本身效用。不知加入中正平和、以调和居多的玄黄后,会有何变化?梁渠轻轻搓动龙娥英的小手,期望获得垂青好运,同时以识海沟通泽鼎。天蓝长气绽放微光,潮泽涌动。【天露:地载神气,神气风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玄用一:青林翠竹,四时俱备,延寿三甲。】【玄用二: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玄用三:人生候忽如绝电,华年盛德几时见……】此番融合后,延寿功效多出一甲子。除此之外,二三两个玄用基础未变,皆为时序本身之用,利用近似冬眠之法,减缓代谢速率以延长寿数;又或者加快代谢,促进生命进程。其区别在于,加快与减缓的系数得到了提升。原本的时序长气,代谢速率可降低至三分之一,而在天露之中,径直暴涨至五分之一。换言之,武圣若彻底龟缩,寿命不止两千四百年,而是直接膨胀至四千年。四千年的漫长岁月,哪怕身体各项行动放缓至五分之一,脑子反应比旁人慢一大圈,言语行为如同老年痴呆,但只要生命存续,人生便充满机会。如此一来,能见证多少繁花锦簇?一个小国数十次的兴衰,一个传统的兴起与消亡?何况“老年痴呆”并非固定状态,可以自主选择恢复正常,反之亦然。“如意么?”梁渠觉得倍率的突然改变,应当是受到了如意效用的影响。然而惊喜不止于此,到了本该属于天水朝露和枯木逢春的玄用四五,二者作用竟陡然整合作了一条!【玄用四:草木之遇阳春,鱼龙之逢风雨。荡涤邪祟,焕发新容,甲子积蓄,起死回生。】“甲子积蓄,起死回生?积蓄什么?”梁渠初时不解,直至深入了解,泽鼎给出更多信息,令他大受震撼。原本的天水朝露有一个时刻刷新负面状态的被动,属于治疗性能力,关键时刻能回一口血。枯木逢春除了延寿之外,单纯具有起死回生之力。死亡不出十二时辰,若要复活,需看复活者的肉体生机与求生意志,满足条件便有机会复活。眼下,二者合二为一!天水朝露刷新负面状态的被动仍在,而在此基础之上,倘若他使用枯木逢春的起死回生,即玄用四,那么刷新负面状态的被动会沉寂六十年。听上去似乎无用,但六十年后又可继续使用。“枯木逢春的一次性招数,变成了冷却六十年的大周期技能?”梁渠心脏砰砰跳动,用力揉捏搓动娥英的小手。果然有好运!单此一条合并,便血赚!再往下看。【玄用五:经日之隔,四季之往,消耗少许水泽精华,可生长获得露种,用以蕴养神通、神通种子、延年益寿。】【消耗一十二枚露种,或可替代一缕天地长气,换得泽灵垂青,构建水王猿水属神通】【使用玄用四起死回生,露种生长大幅减缓,变更作四年之往】造化之种变成了露种,诞生周期依旧为一年四颗,还多出一个延年益寿的作用。“延年益寿,是受了枯木逢春和天水朝露的影响吗?”梁渠猜测道。与此同时,一十六颗造化之种取代长气的条件消失了。构建神通好比打造家具。单独一条腿的桌子,需要一十六枚造化之种。反之,如川主垂青、涡宫这类大神通、大造化,一张桌子要三条长气作腿来支撑,只需一十二枚造化之种即可,即便有所不足,另外两条桌子腿也可以取材弥补。现在一条腿的家具也只用一十二枚。毫无疑问,露种的单个质量比造化之种更高!只是露种生产会受到效用四的影响,起死回生后,四年方有一枚。“可以调节吧?”梁渠觉得,开启五倍速生活,兴许十二年便能冷却刷新一次。【玄用六:乾坤如意,些微增运。可范围内一定程度改事物之大小、轻重、长短,于小范围、小物件内,少许改易时速之快慢。】如意多出一个少许改易自身时速快慢的功能。莫非……梁渠望向墙头挂着的渊木弓。“原本一箭一息十里,改易后一箭半息十里?”心中埋下困惑。【玄用七:旭日照原野,万物皆欣荣。受阳光普照,实力大幅增强,修行少许增快,日中为最;皎月东方来,华云动如水。受月光笼罩,实力少许增强,修行大幅增快,子夜为最;日不知夜,月不知昼,日月为明而弗能兼升也。】【玄用八:日月交替辉映一回,经受日辉月华之洗礼一次。】太阴太阳变化不大,但按照前面几条玄用的表现,长气之间相互影响,绝不会如此简单。“日中实力增强倍数提升?”原本的玄用数目不仅没多,反而变少,九个变作八个,可相比于先前的造化长气,融合入玄黄的天露才更为完整!玄黄虽未表现出玄用,却又处处体现玄用!所有长气相互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玄用与玄用之间,彼此渗透,彼此增幅!九合一,没有复杂机制,却有着极致的数值。“终于能食气了!”梁渠长舒一口气,满意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情绪,刺杀之事皆被抛之脑后。他满心亢奋!梁渠高兴,龙娥英也开心,她将冰简里瑟瑟发抖的虫棍倒出。“长气不能再融了,小虫子怎么办?”“放了它吧。”“真放?”龙娥英认为此虫十分神奇,加之元将军的时序长气,普天之下难寻第二份。“说话要算话。”窗户被江风吹动,碰撞出声响。梁渠上前拨开。 第八百三十章 全新版本 言出必行。对于高位领导者而言,更应给予下属坚定的安全感。从水匪时期到沙河帮,再到鲛人族,梁渠始终践行此道。身为朝廷从五品官员、大顺青年代表、义兴镇的领军人物以及杨氏武馆的杰出弟子,他麾下有一大帮手下,更有龙人族、鲛人族依附。若爱玩文字游戏,实在太过掉价。一个满嘴谎话、动辄玩弄文字游戏的人,又能团结多少追随者,赢得多少人的拥护呢?杨东雄收他为亲传弟子,靠的可不仅仅是能以一敌多。时虫价值十二个大功,确实让人不舍,但其创造之物的价值已然超越了持有成本。龙娥英无条件支持梁渠的决定,散去冻结的冰霜。咔嚓咔嚓,冰晶碎裂。时虫甩落贴身冰渣,从尾巴颤抖到脑袋,吐出一口森森白雾,重获新生的时虫探头探脑,面对涌动的大泽,充满无限向往。在窗户的那边,是自由啊!一道金光闪烁,时虫落到窗台上,小心翼翼地回头观望梁渠,生怕他反悔,让一旁的冷女人挥掌将自己再冻成冰雕。反复确认,将信将疑。时虫试探性地探出节肢,感受着上面清爽的江风。“等会!”梁渠抬手呼唤。时虫如临大敌,张牙舞爪。然而,梁渠并非反悔,他拉开抽屉,在纸页中翻找一阵。“娥英,我放抽屉里的舆图呢?只有黄州和锡合府的那份?”龙娥英目光中露出回忆之色:“嗯……你前两天研究淮江走势,舆图全拿走了,应该在家里的书房吧?”“哈!”梁渠猛地拍头。没错,无论是小风水还是大风水,他都有过研究。小地图拿来标注后给了查清和范子玄,大地图也同样留在了家里。“娥英,我画个图。”相伴数年,无需多言。龙娥英端出砚台,拢好衣袖,滴水研墨。梁渠卷上衣袖,向时虫招招手。随后,不管大虫子能否听得懂、看得明白,他剪开一张牛皮纸铺开,接过狼毫笔,按照记忆中的模样,绘制出一张大致的淮江走向舆图,并标注出几个关键节点。“你我之间虽有矛盾和误会,但好歹相识一场。时序长气天下罕见,此行一去,恐再无机缘。临行前,便再送你一个消息,去与不去,全凭你自己。”时虫半懂不懂,理解了部分含义。它趴在窗台上张望好一阵,没忍住好奇,落到桌面上,望着半黄半黑、散发墨香的牛皮纸,抬起节肢挠挠尖头。梁渠简单地画了个淮江走势舆图,用力敲击江淮大泽,指向窗外。“这,是我们所在的地方!”时虫若有所思。见时虫明白,梁渠指头顺着大黑点,往图纸左边移动。“顺着大黑线走淮江,一路往西。西知道在哪么?就是每天太阳升起来的对面。太阳!每天会升起来,特别亮的东西叫太阳。走到第二个黑点,彭泽,那里有只大乌龟!”时虫实力高强,智慧不低,奈何从未系统性地学过大顺语言,更不识字,理解起来十分困难。以至于梁渠仿佛面对一个聋哑人,作画之余,不自觉地大喊大叫起来,震得时虫脑袋嗡嗡作响。龙娥英看不下去,取代了梁渠,耐心地为时虫解释。半晌。时虫挠挠头,节肢叩动地图上的彭泽。梁渠伸手托出【天露】。时虫双目暴亮,指一指天露,再指一指彭泽。梁渠点头。他的长气肯定是要用掉的,但元将军的长气一直留存,虽然化作了一条灵鱼,应当还能用吧?反正长气作茧和钻鱼肚子里是一个意思吧?时虫本身对长气有一定的感知作用,尤其对本命时序更为敏感。去了彭泽基本就能寻到元将军,更不必担心路上的危险。他尚且不行,一般的狩虎根本拿不下时虫,宗师及宗师之上的人,面对面碰到时虫也不会知道它有什么用。时虫,时序。梁渠背靠大泽和大顺,等同两方大势力,方能集齐这两个奇迹,孵化出如今的时虫,堪称世上唯一。得知世上还有另一缕时序长气等待着自己,时虫张嘴咬住牛皮纸,往身上一披,兴冲冲地往窗外飞去,又被梁渠伸手拦下。尖锐暴鸣。不识好人心,梁渠头疼不已。“娥英,告诉它,彭泽的老乌龟不好对付,让它自己考虑清楚再去。”龙娥英稍作思索,指了指地图上的彭泽,再指一指梁渠,翻动手心手背。时虫大惊失色。一路货色?原本躁动的心顷刻平复。时虫长长叹息,瘫倒在桌面。梁渠一脸黑线。天光浮现紫色。甲板上架起大锅。伙夫将青菜叶、油炸过的咸鱼和白米一起加水炖煮,不用加盐,咕嘟咕嘟的白泡冒出,阵阵咸香气弥散开来。航行两天两夜,许多头回坐船的商人终于适应了过来,加之胃里吐得干净,简单的一餐也能让人食指大动。望着头顶恢复正常的太阳,军汉们沐浴着清晨江风,难得体会到丝丝凉爽。咻!忽有金光纵跃。时虫怀抱牛皮地图,自水面上快速掠过。个别眼神好的军汉定睛眺望,波光粼粼,什么也没有,顿时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愣什么神呢?”伙夫手持木勺,敲动大缸,“开饭了开饭了!”“来了来了,老李,多给我捞两块炸咸鱼!”“有鱼皮没有?我爱吃鱼皮。”“要求忒多,舍两块鱼骨给你咂摸咂摸味就得了。”江风浩荡。金色时虫与波光相映,抱着牛皮地图,一路往西,寻找自己的机缘。数日一晃而过。锡合府码头。顺着甲板搭建的跳板上下起伏,成袋成袋的粮食从船上运下,码头工人挥汗如雨。“刺客女扮男装袭击你?”徐岳龙上下打量,“刺客没事吧?”“你问刺客不问我?”“你这不生龙活虎地站着呢么?”徐岳龙理所当然,“大男人没事就别矫情,全忙着呢。在船上那么多天,有没有问出什么?” 第八百三十一章 雪山气海之法 “被刺杀之人未必皆是天才,然未被刺杀者定非天才,习以为常便好。”冉仲轼抱臂而立:“若真是南疆、北庭派来之人,我推测他们早有动手之意,奈何一直未寻得良机。自狩虎以来,阿水要么在帝都与平阳之间往返奔波,要么出海、下水,着实不易被寻到机会。”“命令与生活记忆完全被修改,她又如何坚定刺杀之举呢?”白寅宾满心疑惑。“为何总是先以色诱?真该死啊!”“阿水有本事在身,硬碰硬确实极难。”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甚至一本正经地分析着状况,旁听的梁渠却是忧心忡忡。“如此危险,朝廷就没有一点保护措施吗?”讨论戛然而止。冉仲轼欲言又止,项方素向来不惯着人。“家中蹲着个罗汉,外边又是越王记名弟子,师父久居平阳,自己身边还有一位宗师龙女寸步不离,你怎的啥都想要呢?”“罗汉回大同府讲经,越王久居宁江府,平阳府城离义兴镇也有十几余里。”梁渠叹息道,“我除了有个宗师婆娘,可谓一无所有啊。”“刺客怎就失手了呢?”柯文彬握紧拳头,皱眉沉思。“好了好了,一个个围在这里瞎起哄,没事干是吧?”徐岳龙打断众人的玩笑,挨个点名安排任务,“仲轼,你派人清点物资,做好调度,早日送往受灾县城,维持秩序。方素、文彬、寅宾,你们三个去寻车马,带领各自人手负责押送,先把附近几个县的情况稳定下来。”“是!”“走了走了,没意思。”“我干什么?”梁渠问道。船队抵达锡合府,自有地方官员安排,无需他操心。“你刚来,不熟悉状况。先去安淮县寻杨叔,守两天堤坝之余抽空了解了解情况,摸清楚了再做安排。期间听从杨叔调遣,女刺客暂时押在我这里,请蓝先生过目查看。篡改记忆的手段颇为新颖,大家都是头一回见,第一次遇上很难做出应对,多半会是个无头悬案,你自己得有心理准备,日后出行凡事多加小心。”“遵命!”重回甲板。“娥英,你跟我走,炳麟,你领人走水路,大家在安淮县沐河堤坝汇合!”安排好次序。赤山跃下船头,纵跃奔行,呼啸如风,所过之处水花四溅。锡合府内昨日刚下过大雨,路上积水未干,看似清澈的水坑里蓄满泥沙,碗口大的蹄子踩下去,犹如搅动河底淤泥,污浊纷纷翻涌而出。从事情发生到苏龟山归来,中间历经筹措粮草,船队横穿小半个江淮,前前后后有半个多月之久。历经最初的慌乱,锡合府内勉强恢复了秩序,然而即便如此,赤山所到之处仍旧一片破败萧条。青苔沿墙角蔓延生长,户户挂着白绫,沾染脏污的纸钱贴地纷飞。空旷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做生意的小贩,偶尔有人挑着担子上门询问。除了几个粥棚前排着长队,处处冷清。出了城更是惨淡。妇女孩童挽起裤腿,在田野间弯腰拔除杂草,抢救稻苗。个别灌木中能闻到淡淡的腐臭味,绿头苍蝇嗡嗡飞舞。龙娥英埋头在梁渠怀中,拉开梁渠胸前衣襟遮掩口鼻。大规模的死亡,尤其在盛夏,腐烂速度快,蚊虫多,难免传播瘟疫。知府若有点脑子,都会进行埋葬处理。多半是野狗刨食刨出来的,本为鬼母教摄取气血,形如干尸,无人认领,渐渐地便听之任之了。“昔日若没有赵洪远赵老爷‘弃卒保帅’,平阳镇内兴许也会是这样一番场景吧?”梁渠暗自思忖。安治县。洗河头境内,军汶临时扎寨的帐落里,乡民排成长队领取救济。梁渠携带册页,滴水研磨。“师父!”“既求宗师经验,你来寻我作甚?”杨东雄得知来意,不免失笑。“龙人陈诞生至今,族内宗师不知凡几,晋升经验恐怕能编册成书。你若去求,他们会不给不成?何况我昨日不是给过你一份册子?有不解之处?”梁渠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蒲团,盘膝坐在对面。“龙人与人外貌相似,内里多少有些不同。何况其族皆仰仗龙君血脉修行,细枝末节上多有差异。弟子与师父同修《万胜抱元》,多取取经总不会有错。师父您多讲上两遍,指不定便有什么没想到的细节遗漏呢?”晋升宗师,事关重大。梁渠只差临门一脚,自然要做万全准备。他比旁人修行速度快出许多,这是事实,但缺陷便是缺少“沉淀”。龙娥英使用【太阴】,前后闭关了整整两个月。自己若用天露晋升,恐怕同样会是一场持久战。届时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不可大意。杨东雄摇摇头:“你若愿意听,我多说几遍倒也无妨。”梁渠一行人昨日来到安淮县,简单了解了锡合府内各县情况后便来寻他讨要经验。至今杨东雄仍有恍惚之感。忆往昔十四五年前苦寒节,礼师问师楞伽月。梁渠拜师至今已有五六年,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自己晋升宗师没两年,最小的弟子竟就要迎头赶上了?阳光穿透帐篷,橙黄光芒弥漫。杨东雄轻抚胡须,收敛心中百感交集,将自己的体会心得整理一番,打好腹稿,重新讲述一遍。四关七道。皮肉骨血腑,读作四关,实为五关,奠定修行之基础。奔马打下九窍桩基,狼烟搭建桥梁、疏通脉络,即将九窍桩基构建为顶梁大柱,狩虎则在大柱上砌墙建房。由点至线至面。每一步提升皆十分巨大,为全身气血之循环扩容扩张。臻象作为承上启下之关键,尤为不凡。其以“食用”天地长气为契机,效仿天地万物之法,径直将体内三重楼结构升格为三重云海天宫!“天宫自处云海之上,超凡脱俗。此时,武师一身磅礴气血皆转变为浩瀚气海……”梁渠转念想到自己体内的三条“苍龙”。“师父,狩虎修行所得一定是小楼吗?有没有异形的?”“异形?”杨东雄陷入沉思,“并非没有……”梁渠精神一振。“师父请讲。”“古法里曾有雪山气海之法,修行出来的并非三重楼宇,而是三个小山包。晋升宗师后,变为三座大雪山。此外还有湖泊填海法。”“名字听上去大气磅礴,为何今法不用了呢?”“谁说不用?”梁渠一愣:“弟子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用肯定有人用,据说大雪山便沿用此法。只是此古法不如云海天宫全面,修行出的神通往往只能是个别品类,属于被淘汰之物,较为少见罢了。” 第八百三十二章 称宗做祖 “神通分品类否?”“分亦不分,多为认知印象,而非确切定义。你曾见过八爪王,知晓其身负造化之术,可曾觉察到一些共通之处?”“共通点?”梁渠陷入沉思。八爪王的造化之术不死不灭,凡存血肉,皆可无限分割存活,至今仍未完全死透,仅留一精怪境界的“小玩意”。其血肉本身更是千变万化,除造化术之外,还衍生出诸如颠阴倒阳、血肉感染之类的小造化……修行至此,称其为八爪鱼王,倒不如说更像一团有意识的细胞团,平日以章鱼姿态活动。“大部分皆为血肉之术?”杨东雄颔首。“此乃一种所谓分类。妖兽修行之法与人不同,它们消磨‘我’与‘外’之界限,故而琢磨自身血肉之神通,事半功倍,在合适环境下,威力绝伦。而人则不同,借助功法武学埋下种子,汲取天地长气蜕变,致使诞生的神通随心所欲、千变万化。虽不及妖兽占据地利之威,却可行遍天下。”梁渠虚心求教:“师父能说详细些么?”“详细些……为师在塞北参军之时,曾碰到一位臻象大宗师。其两重天宫,皆为构建同一神通,可原地开辟出一方九重宝塔空间。内备大量食物与水,纵使塔顶最小处亦有一亩宽广。活物可自由生活其中,一旦闭合宝塔,纵使武圣当面亦难以觉察,隐秘性堪称无双,威力更是非凡。出入口一开一合,如常人遇上铡刀。妖兽要构建此类神通,便几乎不可能。”“开辟空间?生存活物?”梁渠惊叹,“岂不是能随意潜行?”杨东雄摇头。“做不到。世上哪有无敌神通?宝塔空间需随宗师本人在现世中移动方能变化方位。且武圣之‘本’太强,分量太‘重’,挤压空间有崩灭之险,难以强行进入。修行之本质,依旧是看‘我’之强悍罢了。”“难以?”梁渠捕捉到关键词,“某些条件可以?”“你果真聪明。”杨东雄赞叹,“神通是死的,人是活的。完整的武圣‘本’太强,容易挤压空间,实际可如八爪王一般,分割开来。如此便可在一定程度上瞒天过海。大顺立国之战,便是凭此作为内应,攻破了帝都,发挥奇效。只可惜这样的配合太难达成。”梁渠啧啧称奇。不可小觑天下英雄啊。他大致明白了杨东雄的意思。雪山气海、填湖造海,二者与妖兽修行之路一样皆有侧重性,于个别神通上或有助力,事半功倍。然而,人生的发展却会在一定程度上被框定,如同行驶在轨道之上。若想开发别的神通,得“出轨”,并非不行,只是十分困难。而云海天宫毫无短板,是一代代版本更新下来的全能答案。从奔马开九窍便为天宫做准备,架构完善,简单易上手。人生如旷野,纵使在个别神通构建上有所不及,也已经差不到哪去。一个法子广为流传,绝对有莫大好处。流传广,证明它的普适性高,不容易出意外,上限更高。基数一大,天才便多。有什么特殊情况、特殊体质,总能为后人记录下来,不断修补、完善,不断地推陈出新、优化迭代。好比昔日血关尚有危险,凝血丹、换血丹一出,几乎有百分百的成功率。哪像眼下,无人狩虎有三条苍龙,食气时会出什么意外,变化出什么,梁渠全凭自己摸索。相反,古法修行者少,纵有优势,也会在庞大基础的推演下一点点丢掉簇拥者。基数小,天才少,大层面“计算力”不足,一千年不见得更新一次。“我的三条苍龙会变作什么?大威天龙?飞龙在天?龙庭仙岛?”梁渠琢磨。奔马不变,狼烟始不同。得益于应龙纹的非凡变化,能不能开创出一个特殊的修行体系,称宗做祖?并非异想天开。境界越高,对武学的体会愈深,许多东西可以先上车再补票,反向解析。例如周游六虚,川主三层垂青、狩虎圆满的梁渠完全可以凭此撰写出一门下乘上等乃至中乘中等的身法武学。若真成功,今后没有“云海天宫”,只有“大威天龙”,世间修行者莫不推崇一句“梁祖”。杨师武馆旦夕之间变作天下武学圣地,八个师兄师姐全能单开一页史书。其中胡师兄、徐子帅教过“梁祖”拳脚棍棒,恩准单开一册列传,把徐师兄小时候尿床的事也写上去。咳,扯远了。做到那一步,起码得把川主垂青再往上提个两层级,对武学功法的理解拔高一个维度。“师父再讲一讲构建神通吧,食气之后会发生什么?”“食气是一个相互消磨的过程,一点点摄取,一点点构筑天宫。期间如行走于茫茫云雾之上,用双手垒出宫殿,疲惫之余更多的是迷茫……”在淮安县内守水坝的几日,梁渠天天往杨东雄身边跑,让师父把同一件事反复说上两三遍。过程有点像审犯人。犯人说谎,审讯中一遍一遍地询问,有时前后就会对不上口供,挖出细节。杨东雄自然不会隐瞒亲传弟子,可前后对照,个别形容上的差异,兴许便可挖出一些先前没注意到的细节。师父的经验,实际上也是对梁渠帮助最大的。一来,二人修行功法同根同源;二来,抛开根骨,两人天赋目前应当属于同一个层级……单论悟性,梁渠兴许要高一些,但高不到哪去。杨东雄的天赋绝对不弱,甚至该说是“天才”。江南小镇里籍籍无名的青年走出去、参军、结拜,抓住机遇一步步走到狩虎上境,回原籍养老。在至多奔马的同僚眼中,绝对的一代“天骄”,十几万人里方能出一个!没有梁渠,杨东雄也是县志上大书特书的人物。一县之地出个此等豪杰,不亚于一府之地出个狼烟二十八宿。给了机会,更是顺理成章入臻象。川主不垂青,梁渠天赋大抵算个优良学生,在小镇学校里,考个班级前五前三不算难,杨东雄则属于全市前三,甚至市第一。故而其参考意义比龙人、徐岳龙等人大得多!“保险起见,回头食气得请个半年以上的长假啊……”梁渠翻阅笔记思索。人脱离不了自身的社会关系,无论需求亦或情感,工作亦或生活。正常一个月便罢,真花半年,时间太久,无疑要处理好首尾,不让亲人担心方可。锡合府忙完,龙人族莲子、蛤蟆大王船模、海坊主宝鱼全该收获一波。此外,鲛人得派人去接,越王、老和尚处去封平安信……“大人,有人求见。”军汉禀报。“什么人?”“自称锡合府三杰,两男一女,听闻大人武艺高强,特来挑战!”“来趟外府,稀奇事挺多。”梁渠合上笔记,大喊道,“不见!” 第八百三十三章 不用白不用 翌日,天光浮紫。帐篷外江风呼啸,吹得帐面鼓动作响。哗啦一声,水雾热汽在蒙蒙阳光下氤氲蒸腾。龙娥英湿润好毛巾拧干,搭在盆沿上,梁渠顺手拿过来糊到脸上揉搓,彻底清醒过来:“小事没必要麻烦自己,让外面的军汉来做不就行了?”“不麻烦,我喜欢这么做。”“早知道就把龙瑶、龙璃两个丫头一起带过来了。”“我做得没她们好?”“没事找事了啊。”“大人!徐提领来信!”营帐外军汉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梁渠让人进来,拿到信封,当场拆开火漆阅览。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来了新任务。在安淮县沐河堤坝上住了两天,锡合府内的情况也摸索得差不多了。徐岳龙给他派了新任务——检查和剿匪。周遭州府不断输送物资,锡合府内大局基本稳定,但仍有流寇为祸。一府之地有流寇并不足为奇。天地广阔,山高水深,流寇往深山老林里一藏,根本难以找到。趁乱打劫两家大户,捞上一笔后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事情屡见不鲜。局势一乱,原本沉底的问题就浮到了水面。以锡合府目前缺乏人手的状况,甚至有胆大的外地流寇特意跑来本地“分一杯羹”。检查则是在剿匪之余,查看各县乡镇的赈灾情况如何,有无中饱私囊。他作为从五品衡水尉,去办此事乃理所当然。只是……“你们锡合府内的流寇有大武师实力?还不止一个?没搞错吧?”梁渠十分吃惊。正常情况下,流寇有狼烟实力就相当了不起了。毕竟有此等实力,到哪里不能过上潇洒日子?“没搞错。”军汉有些尴尬,“流寇当中有与鬼母教勾结的妖人,也有陈年旧案中关押的要犯。鬼母教动手时,他们全都趁乱逃了出去,一部分陆陆续续被抓了起来,还有一部分躲藏在山中。此前局面太乱,人手不足,无暇顾及。而且大武师若有心隐藏也不好抓,甚至有出逃到外地的。徐大人让梁衡尉尽快动身。”“真是人杰地灵啊……行了,拿上回去交差吧。”梁渠盖上印章,交换信封,让军汉出去时又回头叫住,“对了,外面那什么三杰,走了没?”军汉摇头:“未曾,昨日下午至今,听同僚们说他们立了一整夜。”“锡合府三杰很出名么?”“在锡合府包括周遭府衙的确如此。属下自小便有听闻三人事迹,他们战力非凡,远胜同辈。大人可是要……”“没事了,你出去吧。”“是!”上门讨教,这并不新鲜。文有干谒诗,武有指教切磋。本质与帝都武举完伫立门口邀战一个意思,都是为了扬名,而扬名是为了获利。对于武者而言,自身名望威势越大,机会就越多,如同万有引力下的星辰扭曲时空,自有好处源源不断地吸引而来。在平阳府,因为是梁渠的原籍所在,类似想出风头的人较少。而外府则不同。面对梁渠这样的少年天才,也不是非要战胜。干谒诗不需要才气盖过干谒的达官显贵,只要能引得欣赏便足矣。切磋也不一定非要胜出,纵使三对一落败,打出风采便是赚到。锡合府三杰虽然在锡合府达到了顶点,但面对站在大顺年轻一辈顶点的梁渠,依旧如同偏远乡下来、跌跌撞撞闯进帝都、渴求门路的白身青年无异。简而言之,就是新兵蛋子。舆图上默默标注出信纸上的几个流寇地点。抓捕流寇,别无奇谋妙计,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广撒网、广捞鱼,用人力去压缩贼人的生存空间。梁渠则不太一样。“正好试一试新招……”堤坝营帐外,薄雾蒙蒙。青翠的叶尖上粘着一层白色水雾,偶尔交汇,凝作露珠滴落。锡合府“三杰”喝着小米粥,男女年龄皆不算小,光看模样有三十上下,真实年龄起码四十往上。个个有狩虎上境乃至圆满实力,气息雄厚澎湃。纵使当中唯一的女子体格亦不一般,身如壮汉,虎背熊腰。四关七道,修的是气血,实际为“本”,不决定身材维度。跨过奔马境界,女子反而会因精气神的挺拔,变得更有气质,皮肤更好。故而女子人高马大,不是有特殊的横练法门,便是有特殊体质傍身。“大哥,咱们光在这里等着有什么用么?”江季兮端着瓷碗,振去草尖露珠,坐在地面上。“心诚则灵。”阴应博笑着说。“不站着还能怎么办?”唯一的女子彭初霁一口喝干粥水,筷子夹一口咸萝卜干咀嚼,“无缘无故袭击县伯,去蹲大牢?”梁渠没有应战,三人倒不觉得是怕了他们。年纪轻轻就成为天下第一大武师,恐怕看不上他们的心思更多。三人年纪比梁渠大一倍,在世人心中反倒是下位者。既为下位,便不该逾矩。“人出来了!”阴应博突然开口。“哪呢?”江季兮、彭初霁放下碗筷,伸长脖颈张望。营地内,身量相仿的一男一女结伴而出。“真漂亮。”彭初霁不由赞叹。男子容貌尚算英挺,配合身量颇为神武,关键浑身有一股子自然潇洒味,先天自然,颇为罕见。女子更了不得,惊为天人,袜罗微步,浮水青萍,浑似飞仙入梦!“江淮龙女,名不虚传。”阴应博目光微凝。走出大营的梁渠环视一圈,望见树下三人,朗声问道:“锡合府三杰?”“阴应博/江季兮/彭初霁,拜见兴义伯!”“名头不错。”“花花轿子人人抬。”阴应博躬身作谦,“三杰之谓,多为好事的江湖中人吹嘘,当不得真。”“我听到的可不是如此,威名远扬啊。”“纵使真当为锡合府三杰,弗如大顺人杰远矣。”“哈哈,有点意思。我奉命来锡合府支援,本来没功夫搭理你们,正好情况特殊,索性给一个机会。”梁渠竖起两根手指,“两件事,替我办成,我同你们玩上一玩。”三人眼前一亮。“大人请说!”“我见你们三人家境不凡,头一件事,拿出一万石粮食,要以河泊所名义,在锡合府受灾县赈灾。”“没问题!”机会难得,阴应博一口答应,“不知第二件……”“第二件,你们自己去抓也好,派旁人去也行,总之,无论用什么办法,揪住五个狼烟境以上的流寇,或者一个狩虎境的大寇回来给我。”“这……”阴应博认为此事比较难办,“流寇难寻,大人可有时间限定?”“没有,何时揪住,何时应战,哪怕不是锡合府的流寇,但为祸害,亦可作数。”“大人义举,也没问题!”“嗯,我有事,不同你们寒暄了。”欲送干谒诗,不先给管家几两银钱,焉能到得眼前?自行上门,不用白不用。梁渠振臂一挥,袖口下一条苍青大龙兀地飞出,迎风暴长,在天空盘旋一圈,匍匐于地。“好高明的控罡!”阴应博望着梁渠出神入化的罡风控制暗暗心惊。然而这一招不是为了装给三人看的。“走!”梁渠跳上龙头,弯腰牵住龙娥英的手。哗!青龙振翼,长风呼啸。二人共乘青龙,扶摇直上!“凌……凌空虚渡?”锡合府三杰大惊失色。 第八百三十四章 将来?现在?(完整版) 第八百三十四章将来?现在?哗!苍青大龙扇动双翼,黄尘贴着地面流转。大帐营地三尺之下,尽皆笼罩在一片尘雾朦胧之中。露草低垂,翠叶摇曳,水珠蒸发化作白汽,卷入长风旋涡,绿头小虫仓皇逃窜而出。“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亲眼目睹青龙扶摇直上天际,没入云层者,无不惊叹仰头。锡合府“三杰”更是震撼得张大嘴巴,瞳孔缩放。凌空虚渡!此乃武圣之能!天龙夭矫,凭虚而行,凌空而立。世界如此广大,无处不可往,无处不可留!不!梁渠不可能是武圣!“依旧是凭借外物飞行?”阴应博紧紧盯着振翼的青龙,眉头紧皱,脑海中飞速思索。其人未入臻象,不会拥有神通。神通种?自身所学埋作神通种,确实会有不可思议的小蜕变,可让人直接飞行依旧极为困难。而且常人埋下一个飞行之术尚可理解,以梁渠的天赋和未来,其野心绝不会局限于宗师神通。虽有柏光毅为前例,但早入臻象,易入天龙也是事实,武圣才应是他的目标,所以飞行只会是附带之益处。那其本质究竟为何?身法?锡合府“三杰”心中生羡。携美遨游天地,实乃一件美事。武道修行,长寿是本能之渴求,会飞乃梦中之追逐。且不说会飞比不会飞的优势,光是那天下尽收眼底的潇洒写意,就足以令人心潮澎湃。可惜,神通数量有限,神通种亦是如此。埋下神通种即可飞行就相当困难,更遑论将之作为附属品。直至青龙消失有一阵,徒留蓝天白云和两道白痕,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回神。“大丈夫当如此也!”“走了!”阴应博低下头,舒出一口浊气,“先回去要一万石米,三家各去一县赈灾,再去抓流寇。兴义伯往北,咱们便不与他相撞,往南去抓。”江季兮、彭初霁皆无异议。千米高空,青龙双翼舒展,勾勒云雾,宛若喷气式飞机的尾气,在天空中留下淡淡白痕。青丝飘扬飞转。龙娥英双手环住梁渠腰身,俯瞰大地。她并非第一次让梁渠带着翱翔,此前便腾云驾雾去太苍山看过昙花,更早之前,大概是梁渠第一次掌握腾云本领时,她也一同体验过。然而,乘龙与腾云驾雾截然不同。更快、更高、更壮丽!兴奋让娥英的脸上染上桃红。呼!青龙忽地翻转,在天空中翻转一圈。腰间双手收紧。梁渠盘膝而坐,后背感受到娥英加速跳动的心脏,微微抬首,心旷神怡。第三神通种真乃神来之笔。腾云营震之法以应龙纹和天吴纹作为根基,有极大局限,受感知能离桂格,飞不了太高,脱离一定高度,需水雾如金字塔般作为凭依。乘龙则不同。它以第三神通种为根基,配合天吴纹和水龙枪作为基础。水龙枪不引水流,改捏云雾,再以第三神通种应龙杀经,显化作应龙罡风,送人扶摇上天。而且,和单纯的腾云驾雾不好解释,只能偷偷使用不一样,乘龙有理有据,可光明正大地用于人前!“狩虎下境大寇,裘毅飞,一日前在东濠县内袭杀张姓大户,死三十六人,活八人,失踪五人……”舆图一角被风翻转。梁渠寻找狩虎大寇最后出没之所。……东濠县,乡野田间。“爷爷!有龙!有大龙!好大一条!”小女孩摇着手指向天空。“好大一条龙哦,囡囡莫乱跑,跌到河里,小心龙王爷把你抓去当童养媳!”白须老儿头戴遮阳斗笠,提拎水桶水瓢弯腰给菜浇水,只当天上有白云像龙,未曾抬头,随口应和。“爷爷爷爷,龙王会不会抓我?”小男孩跳跃着追问。“也会,把你抓走当童养夫,配给龙女。”轰隆隆。雷龙翻滚,电光霹雳。天空忽地阴沉下来。草鞋旁跳出几个暗点,潮土油的气味氤氲升腾。哗~雨从几滴瞬间连成线,好似没有任何让人反应的空隙,转眼一片朦胧静谧。青翠的草苗聚上水珠,轻轻晃动,小河上水沫纷纷。“下雨了?”老人手握瓢葫芦抬头。雨密而不大,细如牛毛,顺着斗笠边沿汇聚,一两个呼吸才会滴落一串珠链。明明刚才还烈日炎炎,毫无下雨迹象……“三伏天,及时雨,倒省了浇水。”水瓢往水桶里一扔,老头冲仰面寻找什么的两个稚童招呼。“囝囝、囡囡,莫抓田鸡了,回家了!”“来了爷爷!”青龙头顶,梁渠金目炯炯,借助雨水蔓延感知,如雷达一般搜寻目标。常人寻找深山老林中的流寇极为艰难,他不用费劲心思去追查线索,雨水一覆盖,方圆数里尽在感知之中,虽然十分模糊,但人生活的痕迹再模糊也在森林里格外醒目。裘毅飞不止一人单独行动,按目击,他身边有两个狼烟高手,数位奔马,张家失踪的五人皆为女眷,毫无疑问被抓走留在了身边,至少是一个小十人的团伙。以两日前的张家为中心点,梁渠挑上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山头,绕山搜寻了好几个时辰。“呦,下雨了?”猎户小屋内,一口黄牙的矮壮汉子提着裤腰带从马棚里走出来,下摆上尚沾有斑驳血迹。“完事了?”瘦高个抬眼起身,边走边解布带,“完事了该我了。”“别进去了,晦气,人已经死了,我出来是想问问,能不能换一个?”“又死了?”瘦高个不满,啐一口唾沫,“就你办事办出的人命多,张老头,屋里还剩几个?”“剩仨。”张老头一脸褶子,抠去鞋底泥沙,“一个张家夫人,一个丫鬟,一个猎户他老婆。”“有点意思,长得漂亮和长得丑的全活得久。”“算不算命好?”矮壮汉子咧嘴。“命好?”几人听到笑话一般,放声大笑。乐罢。“老大,咱们接下来去哪?我看李家的女儿和夫人也不错,他家也有钱,不算铺子,屋里头少说该有大几千两。”“哪也不去。”“不去?”屋檐下的裘毅飞鬓角霜白,双目如鹰隼一般,黑色的瞳仁极小,深沉地穿透茫茫大雨,他敲了敲烟杆里的渣灰。“出事快小一个月,鬼母教的事基本给平了下来,官府该抽出人手收拾流寇,咱们收拾收拾银票、宝贝,明早离开锡合府。”“这便要走了?要不再去一趟城东的李家吧。”矮壮汉子恳求。裘毅飞瞳仁一转,盯住汉子不发一言,众人顿时没了声。“我去收拾。”矮壮汉子缩了缩头。几人快步进屋,徒留裘毅飞坐于屋檐下。他静静填塞烟丝,握住火绳正要拉动引火,心头忽地一沉,生出无端悸动。心血来潮?裘毅飞面色大变,握紧烟杆,警惕环顾。大雨磅礴,茫茫一片。此处屋宅是手下杀了猎户一家抢来的,远离乡镇,十天半月方出去一次补给物资,根本不会有人来。危险来自现在还是将来?轰隆隆~雷光暴闪,乍明还暗。白雾如千尺瀑布,垂流而下,裘毅飞汗毛直立,豁然抬头。穹顶之下,苍青大龙探首出云,双翼扯出条条白流。神武青年傲立天际,衣衫猎猎,手握长弓,然掌中无箭。空的?不!意识回正。剧痛自心口蔓延。裘毅飞低头一看,胸膛心脏处破开人头大洞,一眼望穿猩红地面,充满弹性的动脉血管一落一收,仿佛仍与心脏相关联。怔了怔,他面上闪过一丝恍然。原来……危险来自过去。 第八百三十五章 物尽其用(完整版) 哗啦啦——大雨滂沱不止,泥水飞溅。箭矢划破长空后留下的冷凝雾气,在雨水的冲刷下渐渐变淡,直至消失。噗通!水花四溅,波纹荡漾开来。苍青色的大龙如掠影浮光一般,从交错的目光中消失不见。裘毅飞仰天倒下,铅灰色的天空映入他那无神的瞳孔。天空中的雨水纷纷洒落,他尸体胸腔内的动脉如皮管般乱甩,随后大量鲜血喷涌而出,浸润了黄土小院。大地被晕染出黑斑。狩虎之人若失心而救援不至则必死无疑,然而梁渠却要他死。玄光洞开。仅凭箭中蕴含的精神意志和龙虎二气,便足以致命!区区狩虎下境之人,犹如一粒蜉蝣仰望青天。没完!大风漫天,潮湿的水汽翻涌扩散,如潮水般涌入小屋。流寇的行为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可见。剿匪,定要剿得干干净净!咔咔咔。梁渠张开双臂拉弓,雨水顺着弓臂蜿蜒滴落,如小蛇般交颈环绕,随即生出一支纯白水箭。“有血腥味!”屋内正在装箱子的矮壮汉子突然抬头,耸动鼻翼,全身肌肉紧绷起来。“血腥味?”瘦高个嗤笑一声,“不是你把那个女人玩死的吗?这有什么新鲜的。”“不对,不是那个味道!炼过血的味道不腥!”噗!话音未落,滚烫的热流喷溅到矮壮汉子脸上。他心脏猛地一缩,颤抖着伸手去抹,滑腻中那明晃晃的猩红刺激着他的感官。血?怎么会有血?矮壮汉子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头脑晕晕乎乎。高度紧绷的神经致使他的瞳孔扩张,视野变得朦胧模糊。再抬头时,衣衫滑落,两条光腿孤零零地伫立在地面,摇摇晃晃。瘦高个的上半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滩血红的烂肉,呈扇形溅射在墙上。啪嗒。烂肉贴着墙滑落。寒气从尾椎骨升腾而起,一路贯入后脑。矮壮汉子双脚发软,还没等跌坐下去,耳畔一声闷响,模糊的视野陷入一片漆黑,墙面上再炸出一团血花。惨叫震天。苍穹之下,青龙之上,逐月箭清冷无声,挨个点杀。谁先叫,谁先烂。少顷。血腥之气冲天而起,满屋都是碎肉。梁渠将渊木弓向上一抛,大弓漂浮在天空中,与伏波相伴。苍青色的大龙收翼俯冲。轰!大龙与地面轰然相撞,就在仿佛天崩地裂之际,突然溃散化作漫天清风,荡散了雨水。衣袍鼓动。黑靴落入水坑。天光静谧,波纹微微荡漾。片刻之后。大雨再次落下。沿着屋检一路往里走,梁渠推开灶房的小门。噼啪!通红的木柴爆裂,飘散出火星。龙娥英伸手试了试水温,将毛巾搭在盆沿上。微风拂面,有男人走进来,灶房里的三个女人齐齐一颤,蜷缩起脚趾。见龙娥英没反应,她们又稍稍放心下来。梁渠环视一圈。三个女人脏兮兮的,一个尚算健硕,行动自如,正在给另外两个虚弱到无法站立、头发黏作一团的女人擦脸。那两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各穿着一套麻布衣服,脚边放着两件烂得只剩布条的“脏衣”,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怪味,甚至有股尿骚味。在凌乱的黑发下,隐约能看出容貌姣好。既为流寇,欲望的宣泄早已大于道德的束缚,色欲、贪欲、杀戮欲……劫杀大户,再抢两个女人,这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梁渠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抱臂靠前,目露鄙夷之色。“奔马、狼烟,还不如卢新庆。”“卢新庆?”龙娥英抬起头来。梁渠想了想。“一个说聪明不聪明,说糊涂不糊涂的水匪。几年前我在华珠县治水时遇到过他。他手下有十几号人,在黑水河上安营扎寨,专劫小船。他担心漂亮女人有背景不好惹,又怕自己的寨子劫了普通女人后开了口子不好管,索性一刀切,不碰女人,有需求全去镇上解决。”“是挺聪明。你杀了他?”“没,放了他一马,免了他的死罪。现在不知他在哪里挖运河。她们什么情况?有家人存世吗?”“能行动的壮妇是这家猎户的夫人,裘毅飞让她专门做饭。她有个大儿子分家出去了,算有个依靠。另外两个,一个是张家夫人,一个是张家的上等丫鬟。张家只活了几个人,她们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单剩这三个?”“唔。”梁渠捏住眉心,他路过马厩时,看到好几滩血,便明白了状况。猎户老婆长相“一般”,另两个容貌不差。前者裘毅飞多半没兴趣,因而幸免于难。后者有裘毅飞压着,相互间不愿闹出矛盾,也会有所收敛。中间的……鬼母教为灾祸源头,其后流寇便似哄乱之后引发的“踩踏”,造成的破坏丝毫不小。昔日平阳府内也有类似情况,投机者甚多。荒郊野岭,远离乡镇,让她们自己回去容易出事。“寻了两天,正好在此落脚歇息歇息。”梁渠喝了口热水,搬来一张小板凳坐下。见那二人实在虚弱。梁渠想了想,抄起水缸里的水瓢,从怀中掏出一个指头大小的小玻璃瓶。淡褐色的瓶身里,乳白色的水液流动。【滴露】。年初时,阿威进化后展现出的天赋,一月能产生一大滴。他把这些都收集了起来,好几个月才攒下约莫一毫升的量。用地上烧火的秸秆沾上一点点,梁渠盛上半瓢水,插入秸秆末端。眨眼间,清水就被染成了牛乳般芳香的药液。梁渠将水瓢递给猎户妻子。“你先喝几口,再喂给她们两个分掉。”猎户老婆看着水瓢,面露犹豫,悄悄看向龙娥英。“听他的,他才是救你们的人。”咕嘟!猎户老婆喝了一口,眼神顿时放光。浑身的虚弱感飞速消失,数日高压生活下的疲惫也大为缓解,精神重焕生机。她猛喝了五六口,见梁渠注视着她,不敢再喝,转身递给另外二人。“呕!”突然看到乳白的水液,张家夫人和丫鬟止不住地反胃呕吐,萎靡的气息又弱了三分。“她们怎么了?”龙娥英不解。轻嗅水液,清香诱人,分明是上好的宝药,为何会反胃?梁渠起初也没反应过来,想了一圈才明白,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含糊地说:“以后你会明白。”龙娥英不傻,见他闪烁其辞,便没有再纠结:“壮妇有儿子,算个依靠。张家两个人怎么办?”“带去官府,让官府交给三杰,他们会处理。”物尽其用。大顺女子一晚不归,可默认为被人侵犯,又或者与他人通奸。张家遭劫之事方圆十里皆知,这二人被掳走数日,回去也融入不进本县的生活圈。这等善后之事本该相当棘手。正好“三杰”撞上来,凭借三人三家在锡合府的能量,无论将她们送去别地隐姓埋名,又或者让她们继续在本地生活,全都足够。简单安排之后。青龙再起,巡天而去。按照信件上所言,狩虎流寇足足有三位之多! 第八百三十六章 龙王巡天(完整版) “国国、囡囡,别玩了,快来吃饭!”老头呼喊着,端上一盘韭菜炒鸡蛋和一盘咸鱼摆在桌上。转头瞧见孙子和孙女正趴在窗台上,撅着屁股,全神贯注地望向天空,老头不禁觉得好笑。“今儿个又在寻龙呢?找到了没?”“没有……”小男孩双手撑着窗台,跳下长凳,垂头丧气。自从那次晴天大雨中见过一次大龙后,他们便满心期盼着能再见到一次,于是天天趴在窗口张望,却始终未能如愿。“雨天见不着龙,晴天的时候才有呢。”老头心想,阴天灰蒙蒙的一片,哪里能寻到像龙的云朵呢?“爷爷昨天不是说下雨是龙王布雨,所以阴天才能见到吗?”小男孩反问道。“啊这……”老头拍拍额头,暗叹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昨天才哄过的话,今天就给忘了。“快看,又有龙!”小女孩踮起脚尖,伸手遥指。小男孩仿佛被触发了机关一般,浑身一哆嗦,三步并作两步,重新爬上凳子,随即嘴巴张得圆圆的。阴天也有云?孙儿们的表情如此夸张,老头难免心生好奇。一大两小三个脑袋挤出窗户,紧接着全都愣住了。铅灰色的天空中,一条苍青色的大龙在雷云之间穿梭,半隐半现。它的双角蜿蜒,双翼扯出白色气流,龙头上似乎有人影站立,长袍随风猎猎作响。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冲击着他们的心神。龙!真的有龙!苍龙消失在天际,只留下两缕云雾相互缠绕。一大两小仍趴在窗口不愿离开,呼吸急促,心脏砰砰直跳。饭菜渐渐凉了。野猫闻到咸鱼的香味,拖地的尾巴微微卷起,匍匐着身子,从后门悄悄溜了进来,正准备偷吃。“老李头,老李头,不得了啦,出大事了!”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汉拎着一包花生米和酱咸菜,淌着水走进屋来,惊走了野猫。他满脸通红,说道:“刚才看见了没有?看见了没有?龙王巡天啊,龙王老爷巡到咱们这儿来了!”“龙……龙王巡天?”老头惊得魂飞天外,满脸呆滞,怔怔地问道,“什么是龙王巡天?”“你种菜种傻了吧?这两天没去县城卖菜?”斗笠老汉挥挥手,“前些日子城东的张家让流寇给屠了,几乎被灭了满门,夫人、丫头、丫鬟全被抓走了,这么大的事,全县谁不知道。结果没两天,嘿,让龙王给逮住了!大白天的,尸首直接从天上扔到衙门前啊,胸前破了个人头大洞,还有一堆断肢。这就是龙王在巡天哩!龙王载着龙子龙女,把恶人的脏心挖出来吃掉了!这下没人敢做恶事了!快快快,家里有没有米酒?我卖菜回来,买了花生和腌大头菜,咱老哥俩喝一杯!”“龙王巡天?剥吃脏心?啥玩意儿?”锡合府衙内,桌案排列整齐,书卷堆积如山。吏员们快步穿梭其中,多个衙门的办事人员汇聚于此,方便交流情报,不时有命令与消息传递进来或送出去。徐岳龙听到下属汇报,满脑子困惑。鬼母教又在搞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偷偷制造神迹,拉拢信徒?军汉环顾左右,低头解释道:“乘青龙的是梁大人。”徐岳龙扬起眉毛:“梁渠?你说清楚点。”军汉将淮安县营地里锡合府三杰邀请切磋,梁渠乘龙升天的事情告诉了徐岳龙。“阿水居然会飞?”负责记录后勤的冉仲轼惊讶地抬起头,放下毛笔,“怎么没听他说过?”“肯定是第三神通种,他的一二神通种早就练成了。那时候会飞,这小子能忍住不显摆?”徐岳龙捏住鼻梁,说道:“让他去剿匪,去检查,整天不干正事,拉着龙女到处飞?”“提领误会!”军汉赶忙辩解,要是不说清楚产生误会,他可开罪不起梁渠,“梁大人确实有剿匪。收到徐大人信件之日起,他乘龙遨游,半天赶路,不到两日,狩虎大寇裘毅飞便已伏诛,此外还有狼烟、奔马流寇十数人!”“这么快?”这话音量不小,府衙内顿时一片惊哗。流寇流寇,抓捕的难点就在于一个“流”字,一击即撤,没有固定地点。三个大寇的实力甚至有些棘手,不是每个地方的衙门官员都有平阳府的水平,臻象领头,狩虎一堆;正常情况应该降一等,多名狩虎领头,狼烟一堆。碰上大寇,大多需要前几把手亲自出动。先前锡合府内人手不足,现在缉妖司、三法司都派人来了,各类灵犬和追踪之法全都用上了,专业性居然还不如河泊所的“门外汉”?视野高,容易观察。又或者单纯是运气好?徐岳龙见众人惊叹,大为舒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言论不太对,板着脸说道:“没有误会,这小子惯会玩物丧志。我的意思是,要是不带着龙女,说不定三个大寇全抓到了!”锡合府知府拱手道:“徐提领天赋异禀,领导有方,手下也皆是能臣干吏。”“哈哈哈,哪里哪里。”冷风呼啸。龙娥英依偎进梁渠怀里,抓住衣襟闭目小睡,温热的鼻息透过龙灵绡浸润到胸膛之上,痒痒的。梁渠伸出食指挠了挠。从龙渊道出来后,龙娥英就像“不装了”一样,以前本该是他躺着的。高空偏冷,呼出的鼻息太多,衣襟上有些湿漉漉的。算了。梁渠张开地图,按照舆图方位,继续往北。大顺没有四通八达的柏油路和地标建筑,出了城,全凭一个东南西北,纵有舆图,寻路仍是个技术活。所以所谓的镖局,有个识路厉害的老伙计非常吃香。而身处高空又有所不同,江河走势可以轻易与舆图上的对照。三个大寇。裘毅飞算是最好抓的,境界最低。他在狼烟时于中原犯下杀官大罪,夺了一株上等血珊瑚跑路,逃到锡合府隐姓埋名,低调生活,事发后被羁押入狱。其余两个都与鬼母教有瓜葛,实力分别为狩虎上境和中境。根据消息,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往南的是狩虎中境,由三杰去办。往北的……“不抓紧时间跑路,还等着鬼母教来接咋地?”数日一晃而过。篝火熊熊燃烧。昌启华给兔子穿上树枝,靠近火慢慢烤着,金黄的油脂渐渐渗出皮肉,撒上一层薄盐。一个月了。几个接头地点,鬼母教半点消息也没有。倒也不算急,只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实在过得没滋没味。头两天烤兔子还会烤生烤焦,现在手艺都练出来了。哗啦啦。雨打翠叶。篝火快速熄灭,冒出一缕青烟。又下雨?昌启华皱起眉头。丙火日后,水汽蒸腾,往往会有几场大雨“反扑”。可最近这雨也太多了,跟六月梅雨季一样。“应该能吃……”湿柴不好生火,昌启华撕开一条兔腿,瞧了瞧淡淡的血红,便躲在树下,埋头啃食着老而柴、骚味略重的兔肉。土坑里丢掉剩骨头,咕噜噜地聚到坑底。他的心脏猛地一沉。噗!昌启华扑身跳开,原地留下一个漆黑的箭洞。谁?从上往下射箭?昌启华面带惊慌,顺着箭矢方向往上看,却什么也没看清。弓如霹雳弦惊。汗毛直立!逃!“咦?有点意思。”在高空之上,梁渠借助雨水来捕捉身影。他看着那正慌忙闪避、狼狈逃窜的大寇,手中冰箭接连不断地射出。与上一位大寇不同,昌启华孤身一人,着实难以寻觅。这附近已经是他第三次进行搜索了,此次因昌启华生火烤肉才终于抓到线索。深山之中多有猛兽,寻常猎户根本不敢深入其中。一般至少要有四关修为在身,且三五人结队才敢涉足。而发现昌启华的原因也很简单。他的敛气水平极高,以至于梁渠仅凭气息感知,完全察觉不出有活物存在。装个狼烟信号也就罢了,他却硬是伪装成死物。三发逐月箭都未能将其拿下。昌启华确实有点本事,但也不算多。逐月箭不行,那就试试贯日箭!咔咔咔,大弓被拉满。树林间,箭矢暂时停歇。昌启华背靠树木,大口喘着粗气,思索着破局之法。谁料下一刻,他汗毛直立,一股骇人之势从天空升腾而起,磅礴无比,冲天而上!方圆数十里内,群鸟惊飞,乱哄哄地逃窜。这是怎么回事?昌启华心中惊怖,游步向前挥刀劈砍,刀罡断开连绵的大树。视野瞬间清晰。他仓促回首,只见苍青色的大龙在天空遨游,双翼张开遮蔽天空,一抹赤光激射而出,犹如大龙吐息。其速度之快,力量之绝,所过之处,罡流翻卷,摧枯拉朽!在昌启华漆黑的瞳孔之中,硬生生地拉出一条长达百丈的赤金长龙!赤金龙昂首咆哮。昌启华目眦欲裂。“我靠!” 第八百三十七章 自己绑的 橘黄赤龙自天而降,如利刃划破长空,瞬间荡散漫天层云,而后轰然降临大地。那战栗的漆黑瞳孔中,映照着璀璨金黄之色。天上地下,皆无躲避之处。一时间,四周陷入死寂。紧接着,霹雳闪烁,天地轰鸣,大雨骤然停歇。只听“啪”的一声,短矛坠落,滚落至山涧之中。十数里外,碎石微微弹动、挪移位置,野雉振动翅膀,仓皇奔逃。组队入山的猎户们怔立原地,屏住呼吸,仰头呆望。只见森林浓雾弥漫,天空中苍龙蜿蜒,他们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狂跳,神情震动不已。龙王巡天!龙王巡天啊!三日前下山卖货之时,曾听人谈及单作乡民谣传此事,未曾想竟真的发生了。“噗通”一声,反应敏捷的猎户率先跪下,用力叩首,高呼道:“龙王爷爷在上,保佑我父母平安,妻子顺产!”其余猎户相继反应过来,纷纷放下背上的长弓、绳索,跪倒在地。有人祈求道:“让我老婆赶紧怀上吧!”还有人喊道:“出入平安,出入平安,多抓大货!多抓好货!”不仅仅是这些猎户,更远的乡镇同样有人目睹此景。人、兽、木、石,群山皆惊哗,此乃神迹!衣袍鼓动,鬓角发丝如蛇舞动。赤金大龙短暂地轰出一片真空地带,余波溃散,膨胀的气流汹涌倒卷,仿佛天地间有一个无形巨肺,一呼一吸之间,大风呼啸而起。铅灰乌云渐渐弥合,闷雷滚滚。山野上下被劲力打散的雨水化为蒸腾白雾,又在狂风的作用下,如潮水般涌向四面八方。大雾逐渐变得单薄,如揭开纱布一般,徐徐显露出山林的真容。那贯日箭、金身龙气、水龙枪三合一的赤龙大箭之下,坑洞方圆达十数丈,足有三亩有余。从高空俯瞰,其深度难以估量,唯有中央汇聚着一个倒映天光的小水泊。大坑之外,再数丈范围内,树木折断,叶草碎裂纷纷,零星的碎木渣滑落陡坡,漂浮于水面之上。淅沥沥的雨声中,水往低处流去。雨水冲刷着碎石断木,因混杂了太多空气而变作白色水流,小股小股地汇聚入大坑之中,彻底淹没了坑心的大寇。梁渠立于青龙头顶,并未冒然靠近。昌启华仅仅处于昏迷状态。一个与鬼母教有关联的人,活着的价值远比死了要高。虽为外围人员,但说不定能凭借此人揪出逃窜离去的鬼母支脉。而也正因为与鬼母教扯上关系,此人兴许会有什么后手。毕竟曾经阴死过人,方知处处需小心谨慎。梁渠从龙娥英手捧的陶罐中摸出两条小鱼,以金目控制后丢入小泊。临近水面数丈时,水流化作小手,接住小鱼进行缓冲。小鱼围绕着昌启华反复观察,同时梁渠操纵水流,摘下昌启华身上所有挂饰。以活物、死物两种方式全凑近试探一遍,确认没有“累赘”后,将昏迷不醒的昌启华用水流拍到岸上,戴上枷锁。梁渠并指成剑,对准对方九窍,以特殊技法分别打入龙虎二气,牢牢困锁气血流转。梁渠学过的武学并不多,但个个皆精湛。其中有一门为《雷字印法》,乃是当年和卫麟的手下卫绍打赌凫水赢来的中乘中等万相武学。品阶虽不高,用到的地方也不多,可里头凝结雷符的手段却颇有可取之处,能达到一定的滞力于外的效果。九窍封锁的约束力不大,随时可以奋力冲破。然而在境界的碾压之下,突破封锁至少需要数息功夫。期间但有异动,足够反应过来并将其制服。“搞定!”梁渠拍拍手。整个锡合府,无人不觉棘手的三大狩虎流寇,仅仅小半个月,就轻松解决掉大半,独剩一位。念及此处,三个人影跳入脑海。“不知锡合府三杰情况怎么样,办妥没有……”“长老觉得他们能抓到么?”龙娥英问道。梁渠摇摇头:“没指望,他们能抓到五个狼烟交差就不错了。”呼风唤雨可是“龙王”的专利。可惜……没能触发【搜山降魔】。昔日他凭借此招获得川主垂青。“是条件不够,坏人不够魔?还是只能效法一次?”……“汪!”“汪汪汪!”营帐外犬吠不断,冲突激烈。片刻,两道长鞭乍响,犬吠转为哀嚎。“打打打,又打!晚上不给你吃饭!”“一点办法没有。”江季兮听着外头的训斥,头疼不已。抓捕流寇的难度比想象中复杂得多。对比此事,头一件事简直易如反掌。他情愿多拿出几万石粮去赈灾,也不愿在山野间继续漫无目的地乱逛。前后忙碌半个月,三家用尽手段。不仅年轻子弟全出来帮忙,发布多个悬赏,更专门请来数队精怪级别的猎犬帮忙追踪,每一头皆有连续追踪气味上千里之能,领头的狗王此前更有连续追骚三千里之壮举。除此之外,家中长辈重金从周遭府衙聘请来数位金牌缇骑,漫山遍野地搜查流寇线索。为此消耗的人情,花费的人力物力,已经远远超出了用来赈灾的一万石粮。然而手段尽出,不过抓到三位狼烟流寇。几队猎犬相互间为争老大都厮杀了好几场,天天叫唤个不停,他们三人连要求的边都没擦着。“不是说外寇也行么?听金牌缇骑说,隔壁州倒有一位狼烟流寇让人抓住,不如咱们直接出钱买下来?这样就有四个了。”彭初霁提议。“出钱买下来会不会不合规矩?”江季兮迟疑道,“兴义伯的意思,应当是让咱们仨去止损,得是咱们止的,才能外地本地无碍。”阴应博摇头否决。“已经到手三个了,既然没有时间限制,剩下的咱们不必着急。真得罪了人,那可就没了机会。”“阴大哥,大事!”忽有一青年冲进帐篷,扶住膝盖气喘吁吁。“阿伟?”三人精神一振,“怎么,有流寇线索了?”“不,不是……是,是梁大人又抓住一位!”“狩虎大寇?”阴应博问道。青年用力点头。“两个了?”“两个了!”“两个了……”一个是运气,两个是能力。切磋还没开始,能力上的差距便高下立判!“不会咱们没抓齐,兴义伯先把流寇荡平吧?到时候咱们只能去外头找!”三杰忧心忡忡。不等他们思索,又有一个青年冲进营帐,挥舞手中信件。“老大,齐了齐了!五个狼烟流寇,一个不少!”齐了?帐中三杰无不惊讶。阴应博快步揪住青年衣领。“快说清楚,怎么齐的?家主请来了紫金缇骑?”“最后一个狩虎大寇,他自己,他自己绑了两个副手放山上了!” 第八百三十八章 祸不及自身! 犬吠之声震天动地。地钉一个接着一个被拔出,雇工们收绞着长绳,撑开的上百大帐如雨伞般收拢起来,露出褐色的土壤以及一片狼藉的杯盘。“终于撤了!”树冠郁郁葱葱,光柱中尘土飞扬。丁风眠倚靠在树干上,仰头吐出一口浊气,将这十数天来的郁闷一吐而空。半个月,整整半个月!起初的时候,有上百人、几十匹马以及几条老狗,还有零星几位有经验、有特殊法门的铜牌、银牌缉司带队。渐渐地,人越来越多,狗越来越壮,车队也绵延不绝。直到五天前,几十条精怪猎犬、几百头矮脚马以及几千号人开始搜山。乡民修路,算师卜卦。还有一打的金牌缇骑领头!个个目光如鹰、嗅觉如犬、洞若观火,扫一眼,昨晚上半夜不归,跟几个女人睡了几次觉都能给人看得一干二净!昨天傍晚,丁风眠亲眼所见,辽东特种饲养的海东青都出现了!一只白隼领着十多只金雕,在天空中盘旋,久久不肯落下!手下差点就被发现了。九死一生,难得一名鹰。这阵仗之大,简直匪夷所思。这他妈的,谁能熬得住?本以为锡合府获得了什么上级指令,朝廷大力扶持,不计成本地使用人力物力,岂料打听之后,狗屁!压根没那么回事!从头到尾都是锡合府的三大家族干的好事,理由简单到令人发指。一个狩虎或五个狼烟,换一场切磋承诺,好送自家三个小子登上更大的舞台。丁风眠没什么好说的,弱肉强食,实力不如人,单一句话送给双方。我*妈!在锡合府住了十几年,焉能不知三杰名号?阴、江、彭三家,犹如三条盘地大蛇。正巧赶上每家前后五年内,各有一个青年才俊,两个天生武骨,一个悟性高绝。三家关系不差,互有联姻,索性绑到了一块“经营”,名气大得很,倒不算弄虚作假。先有机会,再有“三杰”,悉心培养之下三人实力相当不俗。小几十年的闯荡和宣传,名气大抵来到了府之上,省之下,且离省差得比较远。没办法,谁让南直隶不同于别省,作为两京之一,南直隶太繁华,高手如云,三杰想挤入这个舞台太困难,希望渺茫。梁渠,丁风眠亦有耳闻。旁地不说,起码在江淮附近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八岁的狩虎,晋升即斗败北庭八部之一,乃蛮族天骄哈鲁汗,二十一岁的狩虎圆满,何止府、省,妥妥的国之栋梁,甚至国之上,天之下!空间上尤其不够,需从时间上数。两者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三家的如意算盘打得明明白白,便是借梁渠之手,让“三杰”向上走一步,不求胜,只求两句夸奖,来上一句“不差”,足可登上南直隶这一整个大舞台,继而带动家族影响力。为此,简直是不遗余力地搜罗流寇,满足对方要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某人半思量半胡来的一句话,狩虎中境的大寇丁风眠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个香饽饽,三家登上南直隶寻发展的“许可证”。阵仗越拖越大。祸不及自身,为让三家尽早离开,丁风眠获知五个狼烟流寇之数,仅差两个……野兽狩猎是为吃肉。吃到肉,满足了三家胃口,其人自然退去。叹息一声。“胖子跟我十几年,吃好喝好玩好,值得了。老邓头你偏爱玩良家,好采花,屡劝不听,几年来给你擦屁股擦得不算少,怎么都不算对不住你们两个.....”啪嗒。额头一凉。丁风眠伸手一摸,清澈的水渍晕开。“下雨了?”哗啦啦~穿透树叶的光柱消失。大雨绵密,水珠顺沿叶尖流淌滴落,浸润土地。山下营地被雨水笼罩,变得朦朦胧胧,雇工们埋着头,快步奔跑,干活更快。为确保人员全部离开,丁风眠没有离开,默默观察,继而注意到某个角落有人抬头,其后呼唤旁人,手指天空。陆陆续续的,越来越多人抬头,以一种近乎瞻仰神迹的姿态,眺望他身后天空。牵绳的猎犬呜咽,匍匐倒地。马儿扬动前蹄,躁动不安。金雕落到铁架上低下头颅,唯独纯白色的海东青高昂头颅,伸出利爪无意识勾动。怎么回事?如此诡异的一幕,丁风眠直皱眉头,他欲回头,后颈上的汗毛忽地根根竖立,宛若刺出的钢针般卡住了转动的颈椎。赤金色的光柱穿透树叶,重新出现,刹那映亮了丁风眠搓开雨水的手掌。“晴天雨?”轰!剧痛蚀骨!血肉精神,分崩离析!苍青大龙吐出一道赤金流光,笔直地轰崩半个山头,天地震荡,碎石翻滚坠落,大团大团的白雾升腾,瀑布般悬空倾泻!狂风吹得山下雇工站不住脚,白雾滚滚流淌,宛若一朵硕大的白牡丹盛开山巅,绵柔的花瓣徐徐垂落,紧紧贴黏住山峰。大雨短停,群鸟惊飞。大马慌惧嘶鸣,迈动四蹄奔逃,又让武师强硬拉倒在地,泥浆四溅。“天罚手段!”阴应博抚掌赞叹。寻常人目力有限,望不清,权当赤金大龙从龙嘴里吐出,然三人瞧得真真切切。分明是立足龙头上的梁渠射了惊艳绝伦的一箭!“无缘无故的,为何往山头上来一箭,来给咱们看的?”江季兮问道。“先让我们赈灾,又让我们平寇,兴义伯虽二十出头,却不是这样的人。”阴应博摇头否认。“难不成.....”彭初霁目光闪动。“应该是。”“怎么可能!?”江季兮难以置信。金牌缇骑不是吃干饭的,三家之所以坚守此地,不去他处,便是觉察到了丁风眠的大致方位。可半个月没寻他出来,凭什么梁渠一来就找到了?兴义伯战力非凡不假,寻人比紫金缇骑更牛?事实胜于雄辩。苍青大龙翼如流云,俯仰直下,途经“牡丹花蕊”,龙爪探捞上一人,径直扑向山下大营。无数雇工两股战战,双腿发软,紧闭双目。“吾命休矣!”正值人龙相撞。砰!青龙溃散,清流漫卷。徐徐轻风拂面,裹住水汽,微凉湿润。咦。没事?雇工胆大睁眼,上下摸索,欢天喜地。衣袍猎猎,梁渠、龙娥英飘然落地,顺惯性伸手一甩。骨碌碌。昏死的丁风眠沾一身泥浆,死狗一样翻滚到三杰脚边。啪!彭初霁踢上一脚,露出正脸。丁风眠在锡合府内生活有一段时间,开武馆,做生意,算个不大不小的小势力,鬼母教事发后逃窜,几人皆照过面,纵使满脸血污,仍能模糊辨出。两两对视。是他。“一客不烦二主,劳烦三家将此人送去官府衙门了。”梁渠笑道。 第八百三十九章 二十二 雨未停,雷光闪烁。丁风眠蓬头垢面,泥浆满脸,还黏着树叶。雇工们顶着小雨收揽绳索,议论纷纷,满心敬畏。乘龙而落,这一幕骇人听闻!阴应博深吸一口气,抬手作揖道:“三家本事不济,丁风眠近在咫尺,布置半月却一无所获,仍需劳兴义伯出手。大人放心,绝不会再让他轻易脱逃!”“此言差矣。”梁渠摇头,“没有三家忙前忙后,我也没那么容易抓到他。”就算开了雨幕,要找到丁风眠也得数日乃至十日功夫不等。金牌缇骑全凭破案能力,没一个吃闲饭的。认准一处搜山,必有缘由。来时路上听说三家在一片地点反复搜寻,梁渠特意乘龙转上一圈,谁料丁风眠恰好就在营地山头附近探头,比想象中更好找,一箭就将其拿下。三个流窜大寇为祸甚多,自己一人一月全部拿下,怎么也该立个大功吧?梁渠暗暗思量。阴应博同样心思百转。尽管难以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三家费尽功夫搜寻半月都不得的人物,对方略微出手,目标便像死狗一样被甩到了三人脚边。幸亏梁渠晚来,他要是早来几个时辰,领头的和手下就全被一锅端了,五个狼烟都凑不齐了。想到这里,阴应博说道:“兴义伯先前所言二事,头一件一万石粮,三家已派车队悉数送往锡合府衙,以平阳河泊所的名义发放赈灾。”“来时路上有见。”梁渠颔首,“第二件事……”“幸不辱命,未获狩虎,却有五位狼烟流寇,请兴义伯挪步一观。”“好。”侍从撑伞,众人脚踏泥浆来到囚笼之外。掀开挡雨布,脏臭味短暂弥漫,很快又被雨水冲刷掩盖。犯人横躺其中,全被打断了四肢,还喂下了软骨散。随从打开牢笼,拖出流寇,抓住头发逼其仰面,露出真容。“兴义伯请看!”阴应博拿出通缉令画册,亲自介绍,一一对照。五位狼烟不假。但有一点……梁渠抽出两张画册,指向其中一个胖子和一个干瘦老头。“他们两个,同丁风眠一块逃窜的吧?抓到了他们,没抓到丁风眠?”“此二人是丁风眠亲自绑了放山头上的。”“嗯?”彭初霁解释道:“按二人口供,是丁风眠受不住我们三家半月来日夜不歇的搜索,担心暴露,转头听闻有五位狼烟之数,索性绑了自己手下,破财保平安,就发生在一个多时辰前。”割城退兵?梁渠面色古怪。难怪丁风眠刚刚离营地那么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兴义伯,此举,不碍事吧?”江季兮问道。“不碍事,丁风眠会有如此行为,那也是你们逼出来的。何日切磋比武?怎么个比法?”阴应博开口道:“三对一,械斗。适才梁大人一箭穿山,多有消耗,日子便由梁大人来定,何日状态好,何日比武。”“不必,一个狩虎中境,我状态好得很。支援完锡合府,回头料理料理,请个长假,我便要去帝都晋升臻象。你们来选吧,尽快。”梁渠言语淡淡,其中内容落入旁人耳中却再掀惊涛骇浪!三杰下意识计算起梁渠的岁数。不论虚岁,二十一出头的宗师?今朝开国没多久便出过一位三十岁的柏光毅,此后甲子年里,尚未有破纪录者。二十多岁的青年宗师,其存在需历数到前朝大乾,然那时也不过二十有六。整整拔高四年!血赚!锡合府三杰心潮澎湃,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二十二岁的臻象,必会名动天下。届时其狩虎前的最后一战,凡有出彩之处,定会为人津津乐道,大书特书!“那……锡合府城北,五日后一早?”“善!”……“快快快!消息放出去!放出去!”“去酒楼,去勾栏,哪里人多去哪里。”彭、阴、江三家快速运转起来,将此战大宣特宣,结合梁渠乘龙巡天、抓捕三大流寇一事,消息迅速蔓延至大街小巷。“九月一,城北演武场,大顺第一少年狩虎兴义伯同锡合府三杰切磋指点!去了有免费的绿豆甜汤喝!”“三杰是三个人吧,一对一?打三场?”“蠢货,是三打一!打一场!”“啊?以多打少,不丢人?”“你懂个屁,兴义伯何许人也?十八岁的狩虎大武师,皇帝陛下亲口称赞勉励的英才,一对一凑什么热闹,人家都不稀罕费力气同你打!”“兴义伯来一个月,整个锡合府束手无策的三大流寇,全让他一个人给抓住了!”“这么厉害?”“不止,咱们锡合府人生地不熟才拖得久,以前平阳府内有个大县发洪水,一天功夫,兴义伯就抓住了元凶,办妥了船队,听说就是兴义伯来得快,事后瘟疫都没有!”锡合府百姓对三杰耳熟能详,梁渠单单局限于一个名头,可在三家的刻意宣传之下,曾经种种英雄事迹全“掉”了出来。群情鼎沸!……锡合府临时办公地点。“你小子跑到哪里都招风惹雨。”徐岳龙指向窗外,“两天功夫,外头全传疯了。”“不关我事,三家干的。”“你不答应他们敢干?”“皆为河泊所门面,三家窝着不出力,哪能那么快平寇赈灾?我出个巴子力气有何不可?”“哦,我得谢谢你。”“咳,那倒不必。”梁渠坐到对面,递出行动记录,搓搓手,“老大一个月前交代的事,我可全办妥了,这功劳上……”“狩虎大寇,添粮……”徐岳龙想了想,“两件事,算你五个。”“提领大气!”梁渠大喜。手里有粮,心中不慌。来来回回,虽未激发搜山降魔,却也没白忙。前年杀鬼母教宗师宁公才,他回帝都,把手头大功全换完,得了一只时虫和一朵日月昙,但年底同级考核第一,又冒出来两个。去年干八爪王,拿有二十三,年末再评两个,一年二十五,合计二十七。期间用杀八爪王获得的玄黄牌,兑换出一缕玄黄融入造化长气消耗十个。故而手上能用大功数目为十七。算上现在这五个,便是二十二个。如果有两个玄黄牌,他完全能置换两缕长气,凑满三缕。三缕长气,足以晋升川主垂青,亦或者开启涡宫神通!玄黄牌属于特殊奖赏。但……老和尚手头上有没有呢?梁渠依稀记得越王突破时,朝廷一次性给了五张玄黄牌,其中一张玄黄牌同魂金莲作为了温石韵的拜师礼,成了杨东雄的晋升契机。老和尚身为江湖散人,获得的奖励肯定不如编制内的越王。但应该有个一两块牌子吧?不,兴许更多。牌子加大功才能置换长气,故而给予牌子,不仅给了好处,还能变相意义让武圣打工…… 第八百四十章 人的名,树的影! 九月一。稻田里的禾苗青翠碧绿,无风的日子水面澈如银镜,偶尔清风拂过,银镜闪动微光,白鹭成排站立在田埂旁,迈动修长的足,踏入淤泥觅食。“爷爷走快点走快点,晚了就看不到了!”“莫急莫急,差半个时辰呢。”白鹭低飞。田埂上,小男孩和小女孩各拉着老人一只手,像小牛犊似的埋头往前冲。鬼母教血祭之事过去快两月,流寇大头目也被清扫干净。前些日子朝廷免税政令发布出来,日子不知不觉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坐了一晚上的板车,从东濠县匆匆赶来锡合府城,半夜到亲戚家对付一宿,终究不及小孩子有活力,在炎热下难免喘息。老人环顾四周,发现路上有许多人和他们爷孙一样神色匆匆地往城北去。“比过节热闹哩。”……城北临江演武场。三十乘三十丈,长宽均百米,面积足十五亩的校场高出平地三尺,十分宽阔。环绕校场东方有三丈三高的排高台,座位数十个,高台外有力士守卫,再之外圈才是围观百姓,乌乌泱泱地围绕着十数个免费发绿豆汤的摊子。除开陆地,江上更有高楼画舫排布,有钱无权者上不了高台,却可于此地居高临下,占上一个观赏佳位。“哈,再来一碗!”老头端着木碗吆喝,神清气爽。天气炎热,赶路半天,再没有什么比一碗甜丝丝的绿豆汤更让人舒服的了。“来了,老人家到底年纪大了,莫要吃冰吃坏了肚子。”年轻人一边往陶罐里捞,一边告诫。“呦,卫麟!”高台上,徐岳龙招呼过知府,坐于上首,“今儿个不去追鬼母教,跑回来看热闹?”“你怎么不同流寇继续过家家?”卫麟反讽。“为官者为民啊,流寇小猫三两只,卫大人看不上眼,留一堆烂摊子,非去水里凑热闹,旁人有何办法?”锡合府内官员见怪不怪,眼观鼻鼻观心,习惯了二人的相处。与之相比,确实徐岳龙留在府城内更好沟通。卫麟可是为了抓鬼母教徒、杀山鬼,放火烧城镇,不顾旁人死活的主,为官风格看得人心惊肉跳。正副提领日常讥讽。高台上,看客渐齐。头一排平阳两位提领、锡合知府、三家老祖,共六个座位,本该有杨东雄一席,无奈杨东雄要守堤坝,分身乏术,且他对自己亲传弟子的比武兴趣也不大。第二排各家家主、府衙内高官,一十八个座位。第三排各家精英骨干、各衙门骨干官员,三十六个座位。一丈一排,泾渭分明,阶级有序。江季兮、阴应博、彭初霁三人皆于比武台中央盘坐,闭目养气,认真准备。天空白云缓缓飘动,渐作阴影挡住酷日。长香袅袅。外围百姓汗流浃背,忽闻喧哗声。“来了!”三杰睁眼。晴天朗日,白云厚比棉团,云层边沿蒙散开炽烈的阳光,为龙影镀上一层金辉,灿然不可直视。哗!大风飞扬。金光刺眼。乌金长枪化作一抹流光直坠于地,长剑利刃轻松没至根部。苍青大龙收拢双翼冲破积云,拉曳出漫长雾流直坠而下,笼罩大地的阴影消失无踪,天空阳光骤亮,待众人瞳孔收缩适应。强风扑面。芦苇尽弯,衣袂飞扬。铮!梁渠抬手拔出伏波,背后白流徐徐消散。从始至终快如闪电,直好似苍青大龙一个流星坠落,显化为人形。白龙鱼服。分明是话本小说里才有的故事!乡民大受震撼。江河中肥鲶鱼探头探脑,画舫顶楼包厢,龙娥英趴于窗台,眯眼轻笑。“老大真帅!”小蜃龙揪住娥英衣袖,双目放光。龙人族地学了一个多月的《惊龙变》,毫无所成的它最终放弃。听闻有热闹,急匆匆地跑来锡合,果然值得!又学到一手!“嗬,忒!”柯文彬、项方素、白寅宾等人脖颈一伸,齐齐吐唾沫。顶排的徐岳龙也想吐痰,碍于形象,忍住了。锡合府三杰面色凝重。办了那么多事,方换来一次切磋,双方心知肚明,这是一场“表演赛”。然而,人的名,树的影。县、府、省、国、天下,他们同梁渠之间差了整整两个档次,办事只换取来机会,可没有换到什么承诺,能不能把握住,仍是个未知数。双方到齐,万众期待。没有废话。梁渠官职品阶不如知府,未来含金量远远超出,锡合知府当即起身,简单道上两句“文武焕,颂声兴”的场面话,全场渐静。比武台中央。“请!”“请!*3”枪尖斜指,刃上乌光流转。梁渠长身而立,静静等待三杰先手。他向来与人为善,先手出招,对面可能就没机会“展示”了。天空中白云飘来又飘走,阴影挪开又挪来。对峙半刻钟。乡民们脖子上热汗淌个不停。高手过招,果真同评书里说的一样,先瞪个一整天,寻找破绽,可听书时单觉有趣,一晃便过,真见到未免太无聊了,大热天的,累。终于。氛围渐焦渐躁。三杰余光相碰,最为年轻的江季兮猛虎纵跃,杀气暴溅!抵剑而刺!嗡!一剑飞来试探,空气中似有悲鸣,三尺剑芒喷吐而出。且值此之际,江季兮周身萦绕的罡风亦好似活了过来,随之而动,化作一条森森可怖的剑龙,以可怖凶残之势张口撕咬而来。继而。扑了个空!剑出流光,久久不散。梁渠顺势后飘,江季兮紧追不舍,然他手中之剑好似面对一片飘然柳絮,左刺右飘,右刺左飘,横掠上扬,无论如何用力,对手皆随剑风而动,江季兮的动作有多快,梁渠便有多快!好高明的身法!风?不,绝不是风!狩虎武师出手早可于起风之前毙敌!投石见漪?先手试探,三杰皆惊。乡民抓耳挠腮,本以为动起来了会有一场大戏,谁料与想象的完全不同。看不清。根本看不清!高台上,人影交错,光影模糊,地面上连阴影都没有,寻常人肉眼无从捕捉,纵使一些狼烟武师亦看得十分艰难。梁渠轻松闪避剑招,闲暇中望一眼后头的另外二杰,意思不言而喻。“一起上!”阴应博心领神会,梁渠的身法高明到恐怖,多半是能飞天的缘由之一。能飞天的身法……阴应博用刀,彭初霁用叶锤。刀剑锤。三人三向齐碰而来!简单的运动轨迹,伴随另外两人的加入刹那间转为复杂多变。三兵齐出,理论上足可封锁空间!但……这可是第四层的周游六虚!变作了神通种的周游六虚!梁渠宛若鱼跃江面,一个起跳,以一种轻飘飘的姿态从刀兵空隙中自在游出。然多年相处,三杰自有默契。欲!熊龙、焰。三尊真罡齐现,倾轧而来! 第八百四十一章 不差 天地间赤光大盛。日炎真罡为熊、龙二兽披上一层熊熊金焰,继而如火海蔓延,澎湃汹涌。刀剑锤相加,二兽咆哮,卷冲而来!梁渠斜持长枪,依旧云淡风轻,甚至连自己的真罡都未曾放出抗衡。三杰见状,未有丝毫担心留手,反而速度再快三分。能走到今天,梁渠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必替他担心!然而,在龙爪熊掌携火焰八方探取之际,一个恍惚,两道真罡同时错位,如镜中花水中月般自梁渠身上掠过,轰然相碰!本该攻击出去的招数,竟悉数轰击到同伴身上!三杰面色大变。怎么回事?阴应博未有迟疑,手中刀光一闪,光影重重,头顶同熊掌碰上的龙爪擦之而过。梁渠眉头一挑,虚实结合?他能做到先前技法,全凭周游六虚与天关地轴,外加【水行千里】的部分特性,短暂挪移出去再挪移回来,看似未动,实则短时间内原地“跳闪”了一下,是继水龙枪四面八方皆可发之外,锻炼琢磨出的第二用法。阴应博不同。金目带给了梁渠极强的目力,纵修瞳术者,除开特殊法门外,目力上都不一定有他强。他十分确信阴应博没有挪动身位。本来自相矛盾的合力一击,因龙爪的变故,化险为夷。“盛名之下无虚士!”三杰中,年纪最大的阴应博四十有三。锡合府三杰称号自其不满二十时便有,二十年间,府内乃至周遭地域莫不承认。而他第一第二埋入的皆为同一法门——阴阳二相经。虚可化实!实可化虚!“有点东西。”梁渠在帝都时同样三对一,与天羽卫内的狩虎斗过一场。彼时的对手二十出头,皆未埋神通种,一枪一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三杰论天赋才情,肯定不如李秉中、花清都,可借助化腐朽为神奇的神通种,着实带来了少许新鲜感。高台上的三家高层面露欣慰。甭管结果如何,起码中间见招拆招了。百姓神情激动,大声欢呼。看清了,看清了!三杰真罡一出,个个高逾七八丈,尺度接近甚至超过擂台四分之一,动作上虽看不太清,可本模糊的交锋清晰了许多。多壮观啊!砰!大地狂抖,烟尘四溅。彭初霁双手各持一锤,足踏大地,台面蛛网爆裂,悍然砸下。轰!音波如雷,炸响长空。寥寥数招皆为试探,狩虎大武师对自身力量的控制皆到了一定程度,于三家特制的擂台上未有丝毫变化。眼下全力以赴,才是真正的宣泄时刻!百姓耳畔嗡嗡作响。寻常狩虎相斗,莫说余波,光出手层层音爆便能炸得人七窍流血。然而三家早有准备,确保围观者不会出事。不是善心大发,爱护乡民,而是传递消息的,光靠高台上的几十人显然不行,仍要数周遭的上万百姓,他们才是真正的“喇叭”。把人全吓跑了,谁来“口口相传”?锤势凶猛,灼灼气浪扩散之间,梁渠不躲不避,径直伸手去接。适才简单试了试,全程用周游六虚,对方恐怕根本碰不到他,整场比斗将会变得毫无意义。此情此景,三杰皆是一惊。好生大胆!敢用一对肉掌接叶锤!惊归惊,彭初霁力量不弱半分,铁锤直落梁渠手掌正中,其后一晃,继续往下。虚招?梁渠掌中空空。阴应博的虚实结合居然可以作用到旁人身上?不等梁渠惊讶,下落的叶锤去势不减,径直敲向小腿,甚至转瞬之间气息大增,用了某种爆发之术。大好时机,江季兮、阴应博二人共同把握,合并刀剑。好机会!未等欣喜。当啷!金铁之音响彻全场。“嗯!?”高台上官员惊立。擂台中央,熊龙相缠,恍若对上一口金灿大钟。梁渠脖颈之上架有刀剑,纹丝未动,反倒是轰响小腿的彭初霁被震得倒飞而出。这……何等夸张的横练?彭初霁滚地而起,不可思议。她的第一神通种可积攒锤力,瞬间爆发三倍之巨,寸功未立?高台之上,三家皆惊。此前擦不到打不中,对面留了手,千辛万苦碰到了,居然不痛不痒?即便胜负早有预料,中间的过程也太离奇了些吧?唯独河泊所同僚见怪不怪。梁渠的身法之高明确实出乎大家的意料,没有表现过,但横练……虽同样没有表现,但凡是知道这玩意经历了什么的人全明白,其究竟有多强横,压根不用表现。“武圣自性养出来的顶级神通种,见没见过?”项方素等人默默腹诽,其后扫一眼梁渠手中始终斜持的伏波。小小玄兵,这玩意才是最猛的。“差距怎会有如此之大?”仅仅几招试探,三杰眼神发愣。擂台上熊熊罡气化作的大火恹恹下来,心气一泻千里。他们仍有许多手段,好几个神通种没有用出,可……怎么打?碰不到。碰到也是对方故意留手,留手之后是更惨烈的事实。碰不动!翻山越岭之后是更高的山,更长的河,像年少时的自己对着一个硬木制的木人桩,一招一式,碰得鼻青脸肿。这就是大顺最年轻的狩虎?梁渠想揉一揉小腿,又忍住了。龙虎金身之下,他确实没有受伤。刀剑确实无事,但完全硬接一记爆发下的叶锤,有点疼。见三人泄了心力,梁渠想了想。“招式不错。”字字清晰,落入旁人耳畔。高台下的家宰连声催促:“快快快,记下来,记下来!兴义伯夸锡合府三杰招式不错!”高台旁,两张书桌上等候多时的书生龙起蛇舞,将这四字认真记录下来。百姓们看不太懂,但刀枪不入显而易见。神功啊!长枪斜指,梁渠不紧不慢横走数步:“既然立到了台上,有什么招数,尽数使出来吧,莫要顾忌,我全接得住,日后留了遗憾,岂不可惜?”机会可是人花钱买的。轰!“再来!”彭初霁一声暴喝。江季兮、阴应博于叫喊中唤醒斗志。擂台之上,龙熊再起!熊熊烈火迸发而出,如潮如海。锋芒肆虐,炽热火焰如舔面颊,围观百姓不禁撤步,一退再退。梁渠闲庭信步,穿梭刀林剑雨锤势之中,衣衫猎猎,跨风而动,间或抬手拨动,将人掀飞。天光渐移,气力渐微。完整的擂台变作废墟,刀林剑雨所落,尽成烟灰。初始惊慌的白鹭熟悉动静,落回田野,张开翅膀梳理毛发。直至三人招式尽出,再没有新鲜东西。伏波虎口吞吐乌金利刃,梁渠足踏而升,长臂舒展,犹如猿猴捞月。漫天金光皆汇聚枪尖,直似丙火未去,二日再凌。围观百姓无不收缩瞳孔,干裂口唇。三杰汗毛竖立。“出手了!”铮!拇指按压。一记斜劈。天地静默。锐烈之光暴溅,虎兽咆哮而出,奔行如风,旋空的燕子般划破所有气势,均匀切开整座擂台,将三人全部荡出!轰!三道长痕犁地而出。烟尘像是厚重的黄色帷幕,缓缓拉升。枪花旋转。黏到利刃上的黄尘被拉开一个口子,天光泼洒下来。锡合府三杰抬头望天,阳光刺目。“锡合府三杰。”“不差。” 第八百四十二章 急人之所急 “真的假的,把太阳劈下来了?大白天酒喝多了吧?”“甭不信,我看的真真的,现在眼睛望太阳还流泪呢!”“你们没去没看见,三家请来的书生,提笔写的那叫一个起劲,兴义伯单说两句话,快抄出花来了,恨不得脖子上挂块牌子游街。”“了不得,差距咋恁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听人说,这切磋机会是三家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求来的!前些日子几个县挂蓝旗的赈灾粮就是这样出来的,还有,一个月前那次封山,方圆多少里的猎户全不准去,三家做了那么多事,就这,还得看人家脸色!”“啧啧啧,上万石精米啊,为一两句话,值这价么?”“谁知道呢……”“名利名利,有名有利啊。”“惯会吹牛,扯大旗,你倒说说清楚,有个什么利?”田埂上青草茸茸,几个汉子满裤腿的泥泞,嘴里叼着两根草茎蹲坐胡吹神侃。感情需要寄托,生活需要娱乐。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饭桌上除去鸡鸭鱼肉,一样需要两盘时蔬,不然拉不出屎。锡合府“大病初愈”,乡民们的情绪衰落到极点。日日听闻的地方三杰,同传闻中“天下第一”的兴义伯切磋,实乃喜闻乐见。百米乘百米的超大演武台裂作两半有七八天,讨论不仅没停,反而愈演愈烈。从梁渠乘的龙为什么会有翅膀,到他长什么样,一个小点便能争得人面红耳赤,引得大群人起哄。如此即冲淡了悲伤低沉的氛围,多出几分生气。可见灾后办大节之习俗,并非毫无缘由。哗啦!獭獭开钻出水面,仰面朝天。它低头咬掉怀里的鱼头,爪子将鱼内脏掏干净,边浮边吃,细细品味。熟食吃多了,偶尔会怀念生食的味道。“船老大!吃完这条鱼,咱们回去了!”龙平江在船头招手。獭獭开挥挥爪子,示意知晓。三两口啃干净,丢掉鱼尾,抓住揽绳向上爬动。抖一抖尾巴,甩去水渍,叫唤几声。船舱内的小江獭闻风而动,各司其职。“啾!”剪尾黑燕落上窗台,歪头低鸣,打断写信的毛笔。梁渠搁下笔墨,凝视片刻,玄燕振动翅膀,临水而飞。“白露了啊。”一年有十二月,二十四节气,二十四节气外,又有七十二候。白露三候,一曰鸿雁来,二曰玄鸟归,三曰群鸟养羞。七月末出来,九月中事罢。不知不觉,夏天又过去了。“忙忙碌碌……”数日前比斗完,三家设宴。彼时平阳府的支援便基本接近尾声。昨日知府又大宴一场,犒劳将士,彻底宣告结束。项方素、柯文彬等人敲诈了梁渠一顿饭,今早便急匆匆地往平阳府内赶。尾火虎和海夜叉二人则跟上次一样,安排去接鲛人。他也该回去了。梁渠控干毛笔,叠好信件,塞入信封。识海中,泽鼎震颤。【二入淮江,河流眷顾度+0.1315】【河流眷顾度:14.3379】“咦?”梁渠怔在原地。“婶子,走……走慢点,我,我有点爬不动了。”东濠县,健妇大步流星,后头少女呼呼喘气,脸颊热得通红。中间尚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其人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完全不像干农活的妇女,更像哪家大户的夫人。臂弯上跨个竹篮子,发汗的脖颈上泛着一层亮光,发丝黏到额头上,分明也累得够呛,却没有半分抱怨,默默咬牙坚持。听得少女呼唤,壮妇稍稍停了停。直至晌午,三人才同两个护卫沿着崎岖的泥路登顶。穿过树林,入目所及是一个数亩深坑,坑中有一汪见底清泉,里头几条新放的锦鲤静静游梭。于清泉外更立一座简易小庙,浓浓的漆味弥散,显然新立不久。几个猎户正对小庙门框敲敲打打,对来参拜的几人见怪不怪。三人跨入门槛。妇人放下竹篮,掀开蓝布,从篮子里依次取出韭菜鸡蛋、白灼虾、冬葵、水芹炒肉……皆是祭祀用的菜肴。端正摆放到案头上,壮妇、妇人、少女三人捧持长香,插入香炉,跪于蒲团之上,恭敬磕头,闭目祈福。青烟袅袅。庙宇中央,苍龙蜿蜒,手持长枪的挺拔青年身披文武袖,其英武容貌朦胧于烟雾之中。房梁之上,小蜃龙四爪着地,转上一圈,所见所闻皆传讯回去。……“原来如此。”梁渠恍然大悟。乡野里的猎户给他立了庙,只是眷顾度没有上一次给的多。人太少吗?香邑县请猿入庙时的隆重,确实比这个山中小庙大得多。也不知能坚挺几时。梁渠蛮高兴,且希望这座小庙不要历经个十几二十年便破败到无人知晓,倒塌与尘土为伴。……“夫人愿当庙祝?”猎户大惊,上下打量妇人,手无厚茧,皮肤白皙,年纪应该有三十多,可不比十多岁的丫头差,绝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可,女人当庙祝,别的地方有没有不知道,东濠县没有先例啊。会不会犯忌讳?妇人递出一张百两银票。唔。猎户沉默。龙王龙子全男的,兴许正需要婢女侍奉?宝船劈波逐浪。待得某个位置,无船无人,梁渠操纵水流,整艘宝船沉没入水,贴岸而行。锡合府临近水域为北水,属于铁头鱼的地盘。上回从帝都回沧州,梁渠心里有了阴影,来时的刺客更给了他警醒。小心驶得万年船。呼噜噜。发动【水行】,大船于水下风驰电掣,留下大团白流。某个角落,河泊所船队,旌旗飘飘。两条铁头鱼随意张望两眼,继续分食鱼肉。出来晃了半个月,半点好处没有,饭尚且得自己解决,何必三日一晃。梁宅。獭獭开推开大门,背着半人高的大包袱闯入庭院。“终于回来了,还是家里自在!枣子也出来了!”梁渠深吸一口气,惊喜发现庭院中两颗枣树结出果子,清香缕缕。“长老!”龙瑶、龙璃听到动静匆匆走出。“怎么,出事了?”“是有事,大师送东西回来了!还有那个鲛人族的泉族长,也送了一个箱子。”老和尚?“不会那么巧吧?”梁渠心潮澎湃,快步进入厅堂。厅堂内,一个木箱,一个皮箱,皮箱上有鲛尾标志。梁渠清楚泉凌汉的皮箱里装的什么,他先打开老和尚的木箱,木箱里又一个漆器龙纹大箱。朝廷专用赏赐箱!类似的箱子梁渠家里有不少,上面的纹路视受封赏者地位,有龙、有虎、有犀牛、有锦鸡。龙纹的还是头一回见!朝廷给老和尚的贺礼?迫不及待地拆开龙纹箱。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封信,信下面则是泛着金光的金属瓦片。玄黄牌。三块! 第八百四十三章 先升哪个? 三块瓦片状的逍遥金静静地横躺在盒中。飞挑的屋檐遮蔽了大半阳光,余下橙光蒙蒙斜照,明柱中的灰尘漂浮着,镀金龙纹熠熠生辉,玄黄牌溢彩流光。“呼!”梁渠深吸一口气,气流扰动灰尘,使其翩翩腾舞。三块!足足三块!看龙纹箱子大小,内里只有三个槽位。全留给自己了?老和尚晋升武圣,朝廷发去贺礼,手头有玄黄牌不足为奇,可他原本以为不够用的会是玄黄牌,哪料竟是大功!三块牌,三十个大功。算上剿匪没到账的五个,梁渠手头仅有二十二个大功,尚差八个。“得亏去了一趟锡合府,否则一十七个大功,两份都置换不出来,不过……”“够用了……”梁渠捧起逍遥金。【川主垂青】、【涡宫】。两个大项全要三条灵鱼作为启动资金,今年丙火日毕,泽鼎内尚存有一缕赤气,配合两条玄黄足矣,多出的一块不必着急置换。现在的问题是:“升哪个好呢?”梁渠靠在长凳上思索,余光中人影晃动。龙瑶、龙璃正在拆分龙娥英带回来的礼物,对两个陶瓷娃娃抢来抢去。獭獭开背着大包进进出出,搬个小板凳,伸爪往博古架上放置地方特产。【涡宫】在实战方面的提升绝对巨大,收容水兽,得水兽之助力不说,【涡甲】用【涡宫】之水,便可化作【涡神甲】,威力更上一层楼,其余水系技能皆有小幅增强。按照约定,晋升臻象后去往大雪山,破坏邪僧污染淮江的大计,梁渠需面对不止简中义一人,更有大雪山势力。多一份实力,便多一份从容。与之相比,【川主垂青】第四层的提升就显得寥寥。它提升的不是根骨,而是武道天赋,其中又以悟性居多,修行武学非常之快,尤其对应的枪和弓,短时间内战力提升不大,兴许【斩蛟】之术会再熟练三分。而且恰恰好,他正卡在晋升臻象的关键节点。三条苍龙没有参照物,变作什么不得而知,全凭自己摸索。事先多出一份悟性,闭关必定会顺利许多。“等去了帝都再说吧。”梁渠拿不定主意,好在暂时也无需他立马决定。放下玄黄牌,拆开附箱信件。里头有两页纸,两枚小令。头一份纸页为转让书,盖有金刚明王印。字体遒劲有力,小而不乱,密而不糊。大同府悬空寺不动明王,转让三份玄黄牌给平阳府河泊所梁渠。朝廷给出的玄黄牌,每一块皆有记录。要送人,要转手,可以。不给敌对势力,没有任何阻碍,只是期间得先走一回程序,有口头乃至纸面协议。故而玄黄牌没人会偷,偷来没用,来历不明的野牌换不出长气,罪名又大,为一块逍遥金不值当。这也是用玄黄牌的好处之一。梁渠始终觉得,独特的兑换制度是朝廷的神来一笔,好处多到不知凡几。随意一想,起码有三。首先,运输上的人力物力大减,不必担心遇袭、监守自盗,成本到真正兑换时才需付出。其次,置换同大功相挂钩,十个大功,一个微妙的数字。于临门一脚的狩虎武师绝对不多,速度快、有贵人提携,五六年足矣,慢点就十几二十年,也不算久。梁渠大功那么多,主要依靠鬼母教的宁公才和八爪王,否则一样要攒。大功兑换之物可随意出手,然大功本身不得相互转让,即不能“凑”,十个大功对应的“大活”,不管如何,总得有“一个人”去干。逍遥散人可以拉进庙堂效力,本来便在的要干更多活。最后,朝廷的玄黄长气,硬通货中的硬通货。玄黄中正平和,无论自身服用,亦或拆开来当万金油介质皆可,不愁没销路。低等品质的宝药、宝植用白银锚定,高品质的大药,用玄黄牌锚定未尝不可,甚至整个高端交易体系由于大功缘故,仅在内部流通,外人要加入,先干活投诚。奈何单一一份玄黄牌,面额价值仍旧太高。一缕玄黄气可拆作三份介质,应该按一份介质来流通。估计朝廷自己尚在摸索。小心收好转交书。梁渠浏览第二份信。信里头的内容印证了第三个好处。朝廷送的贺礼,大部分于悬空寺有用,所以老和尚如数收下,单给三枚玄黄牌,让他喜欢,咳,是需要什么,自己去置换。另外信中详细交代了一些关于灾气、厄气的注意点,以及两枚小令的三年质量期限,且叮嘱小心使用。言外之意……“我打简中义啊。”梁渠掂一掂全新小令。咔咔。小令相碰,十分沉手。黑不溜秋的像块木头,质量比金铁更大,材质同以前给的小令不太一样。联想到越王一块牌子收他好几万。不谈作用,东西本身应该价值不菲。能临时承载少许武圣之力的材料不好寻。此世宝材,单靠自身特性,足以做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便如帝都的望月楼,两千多米,高耸入云。然宝材亦有极限,入了天龙武圣之境,几乎万物不能加身。武圣本身便是极品宝材。锻造玄兵,与其寻求秘宝,消耗大量物力和精力,反倒不如自己导入多余自性,慢慢蕴养昔日灵兵来的划算,甚至更为趁手。老和尚出关一波武圣自性帮他养神通种,养玄兵。今日又得三块玄黄牌。一枚血菩提,大有回报!投资人。自己这算不算奇货可居?也不太对。大家互相投资。“你又买鲛绡?”“啊?”龙娥英食指敲动皮箱上的鲛尾标志。几年发展,繁华之地,几乎没有不认识这个流动的鱼尾印记。“上回给的我还没穿,旁人送你的?”“没,新东西,专门给你准备的。”梁渠凑到身旁,“我让泉知县寻的鲛人好手,打开看看。”“我?”龙娥英心生好奇,打开皮箱。半晌。龙娥英合上箱盖,脸颊晕开桃红,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些什么。“你做这个干什么?”梁渠咧嘴:“看你束得难受,索性想了个法子。”龙娥英眨眨眼:“穿了它,今后怎么打架?”“倒是个问题……”梁渠皱眉沉思,解放开来,轻松不假,关键时刻却不太方便。“改日给你寻件龙灵绡一样能变化的灵衣,打架再束!” 第八百四十四章 承诺兑现 “灵衣岂是那般容易寻觅?”“我与旁人能一样吗?”梁渠语气不容置疑,“快试试,若有何处不合适、不舒服,就让泉族长重新做一批。别不穿,不穿那是浪费,浪费可耻。”龙娥英拗不过他,红着脸重新打开皮箱,随手摸出一件,去往隔壁梁渠的房间试衣。“镜子在柜子里!”“看到了!”咔哒一声,拧开锁扣。“鲛人的手艺当真不差。”梁渠掀开皮箱,露出一条缝隙,眼中满是惊艳。他仅仅提出一个大致样式和大小,鲛人具体做成什么样完全不清楚。如今一看,居然还有蕾丝花边!不愧是举一反三、主动提出大剧院的人。“长老又给娥英姐送什么好东西啦?见者有份!”“就是就是,什么好东西,让我们瞧瞧!”啪!梁渠合上了皮箱。“怎么合上了?”龙瑶、龙璃放下手头的瓷娃娃,左右围拢过来,试图扒拉开梁渠的手指。梁渠紧紧按住皮箱不松手:“看了会长针眼!”两人虽有奔马实力,却根本掰不动梁渠的手。“咦,有鬼!”“长老肯定又给娥英姐送不三不四的东西了,成天欺负她!小心大长老知道!”“出去一个多月,没人管你们,就上房揭瓦了是吧?”梁渠扬起眉毛,“马上天冷了,罚你们俩去给乌龙洗过冬毛毯,洗不白的话,统统扣一个月例钱,拿你们的褥子垫。”“呜汪!”门口的乌龙翘起毛茸茸的尾巴,扫起一片尘埃。“乌龙的垫子是黑的,怎么洗得白啊?”“分明是刁难我们!”厅堂里吵吵嚷嚷。吱呀一声,门轴转动。两个丫头探出两个脑袋,梁渠单手各推一个,抬眼望去,目光顿时被牢牢吸引住。嘶!果真不同凡响!“怎么样?”龙娥英转了一圈。“漂亮!”梁渠竖起大拇指。傲人,相当傲人!“怎么样,大小合适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很……合适?”龙娥英面色古怪。此物,意外地贴身。梁渠颇为自得,金色眼眸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他的眼睛便是尺!“到底什么东西啊。”龙瑶、龙璃听着二人的加密对话,一头雾水,好奇心如野草一般疯长。她们两个完全没看出龙娥英进屋前后有什么差别。半晌,围绕着娥英转圈的龙璃灵光一闪,踮起脚尖勾开龙娥英的领口:“哇!娥英姐不用布裹了吗?是不是就是换了这个?”龙瑶紧跟凑上:“换了什么东西?我也要看!”两个脑袋凑到一起。龙娥英被揪开领口,有些恼怒,拍开两人的爪子:“没大没小!像什么样子?”两人吃痛,撒手放开。龙璃靠上龙瑶的肩膀,揉着手悲叹。“莫说摸上一摸,看也不让看,说个话还支支吾吾,分明成了外人,这个家我看是待不住了。”“对极,让三长老重新换人来吧,我和龙璃不想待了!”“换换换,明天全给你们换掉,正好省得给九月例钱。”“真抠门!还册封郡君呢,管家婆就这样管家?”嬉闹一阵后,龙瑶、龙璃的注意力又回到新玩意上。听闻这东西比裹胸舒服许多,她们睁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龙娥英自有领会,望向梁渠。“随你。”“干娘那边……”“不管是谁都随你,你自己拿主意。”龙娥英望向二人。龙瑶、龙璃顿时欣喜,拉上龙娥英去房间丈量尺寸。灰尘舞动,阳光正好。雀跃而大胆的交谈顺着门缝丝丝缕缕地飘出。獭獭开忙完后,微调下花瓶位置,跳下长凳,抖一抖袋子,叠好塞到柜中。“人生,真美好啊。”梁渠伸了个懒腰。他招招手,庭院内的【枣树人】垂落枝丫,抖下两颗半红半绿的枣。梁渠边啃边寻找信封。找到东西后,梁渠让獭獭开去给老和尚和越王寄信,接着依次去往河泊所和杨府处理事务。“半年?食个气要那么久?”“小子做事从来确保万全。”苏龟山目露怀疑,他总觉得梁渠是借机拉圣皇虎皮不上衙,斟酌道:“半年假可以给,此间薪俸只算你到九月,超过九月份的一概没有。”“……行!”啪!苏龟山盖下大章。“准!”梁渠拿着“假条”,心痛不已,一个月一千多两呢。好在大头的镇淮大将军薪俸没少,来到府衙后,顺便领了六、七、八月的六份薪俸。“镇淮大将军?”李寿福挠挠头,他怎么没听过有这号人物,而且还是梁渠代领?从二品,薪俸视作从一品,这负担可不小。“甭管,给就行,我有条子。”梁渠拍下纸条。李寿福没去看条子,直接翻抽屉盖章:“倒非怀疑大人,只是确有些好奇。”一个大将军啊,来了江淮一点消息都没有?“别出去乱说。”“大人放心。”拿到条子后,梁渠环顾左右,靠上桌案:“怎么样,有眉目没有?”李寿福面色泛红:“托梁衡尉的福,在走流程。”“妥!好好干!”“明白!”“鲛人那边如若有事,记得多帮衬帮衬。”“大人放心。”从河泊所出来,梁渠的存款涨至二十一万,再辗转去往府城。一路上,平阳百姓诸多问候。“人是故乡亲啊。”婉拒了包子铺老板的大肉包,梁渠跨入杨府大门。喝上一盏茶。“师娘要去帝都?”“怎么?圣皇御赐的宝船那么大,载不动我一个老婆子?”“师娘哪里的话。”梁渠放下茶盏,“您出去逛街,旁人多以为哪家未出阁的闺女,与娥英如同姐妹,载肯定载得下,只是弟子此去兴许要半年之久,中间有何状况,需您自己回来。”“无妨,半年而已,我也想去帝都看看,顺带帮你们操持操持。”“操持?操持什么?”梁渠摸不着头脑。许氏招招手。梁渠凑到跟前,听闻耳语,面色大惊:“娥英这都同您说了?”“我是她干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不管你们什么约定不约定,总之,喜宴可以不办,府衙处要先行登记造册,听明白没有?”“明白,师娘放心,弟子不会乱来的。”凡婚丧嫁娶,皆要去地方府衙入户造册,与结婚登记没什么两样。许氏此言明显是在耳提面命。与此同时,驿站里,獭獭开啃着大肉包跨进门槛,翻了翻随身小挎包,拍下信封和大元宝,敲敲桌面。“呦,獭爷!”吏员从椅子上蹦起。“獭爷又来送信?”獭獭开点点头,拿起元宝重新敲了敲桌面。“得嘞,让我看看,一个大同府,一个宁江……”时光渐渐推移。九月下旬,草木色泽渐深。“小水!”蔚蓝触足挥动,海坊主爬行上岸。“坊主大人!”梁渠欣喜,海坊主如今可是妖王,轻易不会再带队行商,抛头露面。他会来只有一种可能,货物份量太重!“坊主大人可曾见到鲸皇?”“见到了,此前答应的承诺,全可以兑现!” 第八百四十五章 起航 一尊妖王的陨落,无论从其自身存在还是社会影响来看,都极为深远。这种影响绝非短时间内能够消除,甚至一月两月都难以做到。好在海坊主采取了取一替一的策略,整体上没有引发太大的变动,主要的震荡多发生于内部。在外界,唯一需要妥善处理的便是喜好云游天下的鲸皇。海商两族的二王,年年上贡,从不落下。即便鲸皇从未要求他们纳贡,也未对海商表现出特别的关心。然而,万事万物的道理是相通的。我可以不收,你不能不送。不能不讨其欢心,也不能惹其不快。在鲸皇的辐射范围内,妖王应当有称臣的自觉。丙火日期间,海坊主千里迢迢拜访鲸皇,贡上去年的利润份额,至此,一切方才尘埃落定。至此,九百余岁的八爪王彻底成为过去式,八爪鱼的历史舞台上迎来了它们新的女王——海坊主!完全统领八爪族并进而掌控宝库后,海坊主第一时间兑现诺言。大药和造化大药,以及常驻海商、交税白银皆为朝廷出手的附属条件。鸾颠凤倒丹本身价值高昂,此前因海坊主尚未完全掌控宝库,始终未曾偿还。蝾螈抬起蹼抹去眼珠上的水沫,螃蟹挥动巨钳,夹下商品。妖王亲自领队。本就知晓内幕的河泊所高层皆猜到一二,苏龟山、卫麟、徐岳龙等人全部出面。确认海坊主带来了大药后,几人一王乘坐梁渠宝船,转移到宽阔的江面之上,不敢有丝毫大意,确保无人无鱼。海坊主张嘴吐出一个个繁复精美的石盒,用触足接住。众人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住。砰!石盒落入梁渠手中,尚有几分湿滑。盒子相当沉手,表面漆黑如墨,粗糙非常,像是布满云纹,小半云纹洋溢着金色花光。这可不是普通的盒子,金纹石有着绝佳的阻隔气息之能。类似的盒子不止一个。场内梁渠实力和官职最低,临时担任起劳工角色,将石盒一一垒放。盒子有大有小,最小的人头大,最大的有一丈多长。“族中宝库可拿出支配的大药和造化大药仅有这些,再多便要影响今年的流通。余下的,希望日后能慢慢偿还。”海坊主告歉。“无妨无妨。”“三颗鸾颠凤倒丹,今日所给已然超出,不着急。”苏龟山等人忙摆手说无事,小心翼翼地打开石盒检查。所谓造化大药,其根本定义便是对武圣有所帮助。拢共九个石盒,全是此等级别。纵使武圣碰到亦要心动,遑论九个金纹石盒之外,尚有二十余份大药。价值连城!徐岳龙紧张起来,口干舌燥,捏捏手心,上头浮出一层细密的汗。武圣轻易不能妄动,一动天地皆感,朝廷更有四野经天仪十二时辰监控。江淮泽野不靠北庭南疆,南直隶又离得够近,理论上十分安全,可不妨碍武圣派麾下宗师出来。几个臻象守着一堆让武圣动心的至宝……真担心鬼母教会得知消息后不顾一切倾巢而出。他们正缺宝物。梁渠跟随苏龟山看了一圈石盒内的宝物,听着海坊主介绍,狠狠涨了一波见识。继而想到另外一件事。“坊主大人,蛙公那边……”“事关重大,蛙公同我一并护送,少走了许多弯路。来时便让蛙王选了自身所需。”梁渠松了口气。可以消停一阵了。自打他从锡合府回来,老蛤蟆三天两头跑院子里来,趴在耳边呱呱叫,催促去海渊宫收账。苏龟山合上最后一个石盒,郑重行礼:“坊主大人言而有信,实在是信义之鱼。奈何船上宝物太过珍贵,未免夜长梦多,吾等唯恐差池,心中急切,多有失礼了。”“理当如此。”简单道谢后,宝船拉上宝物靠岸,都没有搬下来展露人前,直接放在了船上。“阿水,你先等几天,到时候跟着入京船队一块出发。”徐岳龙叮嘱。财帛动人心,一路北上,肯定要把梁渠的婆娘拉上,多一个臻象,多一份保险。此外,南直隶要尽快支援,至少派三位宗师一并护送。“明白!”林林总总安排完毕,海商交易如火如荼。北鱼把守了关卡,以至于许多珍贵之物,如同潜规则一般留到了年中和年尾的两趟。朝廷大事结束,轮到梁渠的个人“小事”。“唔!”噼里啪啦。鱼尾溅跃,甩出的水花落到脸上。梁渠怀里捧着几条大宝鱼,卷入冰凉滑腻之中。九月正午,天气尚有几分炎热,又体验了一会独特的柔软水床。半年不见,海坊主威势愈重,八条触足“胖”出不少,整体比出关时又膨胀了一圈,明显进一步消化了八爪王的遗泽。一番亲昵后,梁渠躺靠在腕足之上。海坊主微微叹息:“如今我成了妖王,不好再抛头露面。今后江淮商贸之事便全权交给海韵,小水有空,记得常来海渊宫寻我。”“坊主大人放心,不过我马上要去帝都闭关,接下来半年多大概没空……”薄暮冥冥,海商来也快去也快。蛟龙小心眼,晋升妖王,海坊主已不能长时间逗留大泽。大道笔直,骏马奔行向西,河泊所火速命人前往南直隶寻求支援。趁此空隙,梁渠将从锡合府回来后收获的资源全部消化,统统化为“隐藏能源”。【水泽精华+120471】【水泽精华+31514】【水泽精华+30027】第一份,一十二万精华,是今年龙人族七八月的莲子收获。“不能动”加之增产,外附一部分大长老的份额,龙娥英一口气拿回来整整五千颗!一颗莲子所得精华,同三枚鸡冠果相当。第二份是大河狸辛勤汗水的结晶,是还完去年欠债之后,今年三、五、八月换回来的六条宝鱼。第三份则为海坊主适才送来的海商“分红”。算上去往锡合府前,泉凌汉的五十颗鲛人泪。蓝潮涌动。【水泽精华:五十三万】三条灵鱼三万,天露十五万,全用掉尚剩三十五万。如此积蓄,足够用了!十月中,宝船靠岸。南直隶直接派来五位臻象,其中更有一位天人宗师。同时,河泊所卫麟、杨东雄、徐文烛跟随护卫,算上龙娥英和龙炳麟,船队里拥有足足十位臻象!“走了!船老大!”獭獭开拔锚起航! 第八百四十六章 蛙王冬眠 运河之上,白帆抖动,舟楫往来,碧青宝船劈波逐浪,迎面而来的浪花被撞作纷纷水沫,将一艘接一艘的货船甩在后方。獭獭开坐于望斗之中,褐色毛发迎风飘扬。它好奇地摆弄着手里的单筒望远镜,毛爪子抹了抹镜片,对准桅杆敲敲打打,怀疑这是某种脆弱而不顺爪的武器。这是南直隶宝船上的新玩意,里头的船员好心,送了它一个淘汰的旧版。捣鼓半天后,獭獭开余光瞥见对面有船员爬上望斗,拉开长筒对准眼睛。它稍加思索,有样学样,也抽拉开来,放到眼前。呜!瞳孔放大,单筒望远镜下毛嘴大张。爪背擦一擦玻璃,反光的镜筒重对上天空、对上大江、对上太阳……唔,有点刺眼。环顾一圈后,镜筒落到船头,放大版的天神半趴船沿。“好大阵仗!”梁渠压住船沿,吹拂江风,探身回望后方和左面林立的船只。护送宝物,贵精不贵多。拢共五艘船,四艘呈菱形分布,拱卫中心一艘宝船。平均一艘船上有两位臻象,他的御赐宝船承担了右翼的护送任务。来自南直隶的天人宗师计宇坐镇中央,以确保万无一失。除开拍卖会和帝都大朝会,他再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宗师汇聚一堂。稍加对比,其余几艘船上全是挺拔军汉。身披铠甲,挺拔魁梧,个个手持长矛伫立甲板,奔马保底,一半狼烟,个别狩虎。庄严而肃穆。与之相比,自己船上多有散漫,一水的好事动物。两只小江獭不知闹了什么矛盾,兴许分赃不均,互揪后颈,脑袋高高后仰,呲牙发出威胁低吼,相扑一样跨动双脚,推来推去。小蜃龙腾舞不歇,喝彩鼓舞,乌龙甩动大毛尾巴,兴奋地左蹦右跳,踏响木板。没错,乌龙也跟来了。此行前往帝都,时日不短,家中除了老砗磲不太方便,河狸一家梁渠也放了个长假,全跟了出来。说来便来。大河狸抓着一根胡萝卜,拖拉着大扁尾巴从船舱内走出,仰头寻到獭獭开,爬上桅杆,一屁股坐进望斗,分享新鲜的胡萝卜。好兄弟獭獭开肉食婉拒,手舞足蹈地将单筒望远镜塞给它。将信将疑。单筒镜片换了个方向,从船头挪到船中。圆筒内,茶香袅袅。龙娥英架腿而坐,衣摆轻扬。她放下书卷,正对望斗轻笑。大河狸尾巴轻轻拍动,梳理梳理发型,啃一口胡萝卜,调转望远镜观察旁人。水鸟停留桅杆,龙娥英抿上一口花茶,似乎注意到什么,起身回舱室,再出来时,手上提一件褙子。“入秋了,江上风大,干娘小心受凉。”“我不比你们,倒也不至受不住这么点江风。”许氏嘴上说着不必,却也披上了衣裳。船队浩浩荡荡向帝都进发。江淮大泽,蛙族族地。拳头双拳插入地面,波光一闪,吸走地面“坚性”。墨水顺势大片大片地蔓延覆盖,候上一阵,拳头挥舞双钳,认真塑形。旁边两根长须捏橡皮泥似的给地面抹平,比起拳头,显得有些“磨洋工”。呼!水流扰动水藻。肥鲶鱼唉声叹气,鳍上干着苦活,心思早早飘飞出去,飘到宝船之上。每每想到小蜃龙因一无是处,无鱼需要,从而可以跟天神去往帝都,自己却因为才能出众、材高知深、奔逸绝尘,不得不留在蛙族干活,给蛙王和其它大蛙打黑,它便觉世态炎凉。幸进之臣!须子愤愤捶打墨团。磨上半天。早早干完活的拳头见天色不早,呼唤上肥鲶鱼。自从天神叮嘱之后,两兽雨露均沾,半天给蛙王干活,半天给其它蛙干活,确保两方进度同时进行,不会因蛙王宫难建而导致其它工程一个都没交付。两兽合作,小半年的捯饬,蛙王的洞穴愈发美观,有了几分模样。不算一些小工程,大胖二胖的洞穴也即将完工,成为拳肥重工首个“重大落地项目”。干完蛙王宫,现在该去给大胖和二胖干活。两兽回到洞穴内部。蛙王惯例睡觉。不同于以往的豪迈仰天,肚皮如山,鼾声如雷,此时的蛙王趴伏在地,整个大蛙缩成一团,浑身皮肤颜色黯淡许多,脑袋埋在蛙足下,半分鼾声没有,不禁让鱼怀疑到底睡没睡着。肥鲶鱼有些纠结,不知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一个球状黑影从天而降,猛落鱼头之上。“嘘!”肥鲶鱼双须一痛,旋即便见老蛤蟆绑绑三拳,贴脸大嘘。“大王在冬眠,不要吵它!”冬眠?妖王要冬眠?肥鲶鱼大惊,认识蛙王好些年了,从没听说要冬眠啊?再者不是刚入秋吗?红毯铺晚了?未几,大胖二胖闻讯赶来,自附近打出两个洞穴,认真守卫。其后不少蛙族皆坐落四方,平日无不憨厚,眼下多出许多严肃。肥鲶鱼张开大嘴。安排好守卫,老蛤蟆洋洋得意:“待大王苏醒,定能带领我族更上一层楼!”所谓冬眠,其实是修行?肥鲶鱼恍然大悟,看了看洞里一动不动似顽石的蛙王,目露羡慕。都是蛙,怎么蛙王睡着睡着就进步了?“蛙王‘冬眠’了?”宝船上,梁渠获知消息,暗暗惊奇。他常常听闻胡奇、向长松等师兄修行有进步,一年内开个一窍或两窍,去年胡师兄便入狼烟,向师兄说自己今年内也能入。而到了臻象,如苏龟山、翁立均,认识时是宗师、大宗师,几年后还是宗师、大宗师。听老蛤蟆的意思,明显蛙王会有一轮较大成长。妖王,等同天龙武圣,大进步一次,估计比狩虎入臻象更稀罕。十一月初,树叶飘飘而落,天气由凉转寒,冷风瑟瑟。有钱的人家早早烧起了煤炉,街上随处可见挑担卖炭的老人。十余天的航行,船队一路未行补给,无惊无险地抵达帝都积水潭。宝物消息本就隐秘,无人知晓。旁人想要来掠夺,起码要有八位以上的臻象。短时间内凑够这个数,相当困难。而几乎他们来到沧州时,朝廷便又有三位宗师接应,难上加难。有徐文烛和杨东雄,宝物交接轮不到梁渠。他第一时间申请兑换两块玄黄牌,同时欲开三个月的望月楼练功房。 第八百四十七章 当聘礼 “没空室?”“是,大人请看,楼内十七到二十五层,所有修行室全有人入住。”主薄翻出册页,显示每个房间的出入记录及到期日期,“每年七月丙火日开始,望月楼内日辉月华质量皆会暴涨一截,二十层以下,个别平日里用小功即可开出的修行室,此段时日皆需以大功置换。一个大功六十余日到一百余日不等,未免出去后抢不到,抢到的基本一次开两段甚至三段。”“有点印象……”“什么?”“无事。”梁渠翻动册页上的记录,眉头微皱。他回忆起初次登楼时蒙强所言,当时确有说年年丙火日,望月楼内的修行室不好抢,原本以为十一月怎么会有空余,没想到会持续数个月之久,没赶上趟。望月楼是他晋升的绝佳场所。一来足够安全。算上师父,家里三位臻象,安全归安全,却不能规避全部风险,万一有敌国密探牺牲自爆,不用进屋,隔空炸上一波,震上一震,致使自己闭关时走火入魔多危险?望月楼不同。楼里臻象蹲一群,十楼之上,每一层皆设关卡,安全性拉满。二来资源、灵性充足,有什么需求,楼内能解决八成。“两段四个半月,不算早。”梁渠接连翻了几页,为抢修行室,大家全是丙火日前两天乃至半个月前开的,等到十一月中便有空档,没几天功夫。“二十五楼,凡有人到期,给我预留一个修行室。”“大人这……不合规矩啊。”主簿为难,“皇宫内,圣皇眼下,望月楼修行室从来没有预定的说法,无论王公贵族,私底下怎么交易管不上,按规矩,先到先得,至多派人去告知您一声。”“我不太一样。”两只眼睛一只鼻子,有什么不一样?主簿难忍腹诽,不禁怀疑哪家的王公子弟不懂规矩,他能来望月楼里当主薄,也不会惧怕,胆敢闹事……啪!梁渠合上册页,轻放桌案。“我是梁渠,不知主簿听没听过……今日到往帝都,特来晋升臻象。”梁渠?好生耳熟。主簿忆上一忆,脑海里兀得跳出一道雄伟血柱,浑身一颤。“兴义伯?”“是我。”“您……您要升臻象?”梁渠颔首。主薄大惊失色,记忆里的血柱分明没过几年,小心问询:“敢问您今年高寿,呸,芳龄,唔……”“快二十二。”“您稍等,我去请示楼长!”真他娘的不一样!主簿脑子晕晕乎乎,身子半点不慢,一个饿虎扑食,跳出桌案,夺路狂奔,惊到了附近同僚。“怎么个事?”“老娄婆娘生了?”“他有婆娘?”候上半刻钟。娄主薄喘动粗气匆匆赶回,递上一块特制腰牌,比出一个八数,低声道:“楼长特许,二十五层,甲三号房,八日后,十一月十六日到期,给您留三天,梁大人千万莫错过,亦莫出去宣扬。”“行!”梁渠转身要走。“梁大人且慢!”娄主薄拦住,“一个房间能设立三个许可人,方便进出服侍,您要有人选,请留三位,没有,一日三餐便由望月楼负责。”怪人性化的。梁渠想了想。“杨东雄、龙娥英……獭獭开。”“獭獭开?”主簿毛笔一顿。不像人名啊。“哪个獭?”“江獭的獭。”“不是人?”“嗯。”梁渠本想让龙炳麟当第三人,可让宗师端茶倒水什么的小事,着实大材小用,便改作獭獭开。“早闻梁大人好养奇珍异兽,名不虚传。”主薄夸赞一句,“与主牌一块的三枚副牌,大人收好,人牌皆对,方可准入。”“晓得。”搞定晋升地点。三日一晃。十一月十日。经由朝廷流程和审批,确认流程无误,两缕玄黄气正式下放。陶罐内,玄黄长气徐徐飘转,梁渠心情振奋,径直往划去二十个大功的账面上盖章,至此,手头二十二个大功全部用完……“咦,怎么留了两条金纹?”梁渠指向册页上的金纹,他于望月楼开了几个月的修行室,理应用掉了剩余两个,一个不剩。现在一看,居然还在?卡上bug了?内侍了解的多一些:“三天前,陛下听闻望月楼事宜特许,此番修行晋升,无论修行到何日,尽不收兴义伯大功,便还了回来。”好耶!省下两个大功!梁渠凝视册页,脑海里回忆曾经见过的一物:“我能不能用这两个大功,再置换一物?”“既为大功,当由梁大人自行决定。”“咳,此事比较特殊。”“特殊?”梁渠道出一物,讲明缘由。内侍错愕。“凤鸣霓裳羽风?此为何物?听着怎像女儿穿的衣裳?”“便是女儿穿的。”内侍早有调查,如数家珍,“邵季义邵大师人生末尾的数件孤品之一,数年前,平阳府河泊所借了两柄玄兵,清剿鬼母教黄姓支脉所获,彼时的兴义伯应当留了心。”“拿上朕给他省的两个大功,不思宝物、丹药,单想换件灵衣给龙女?”“唔,陛下,此灵衣,实际要……四个大功。”“?”“兴义伯说,一年内,他便与龙女造册入籍,一件灵衣,正好算作龙女聘礼,他单单那么一提,成与不成,全由陛下定夺……”内侍神色尴尬,他头一回听说事能这样办。圣皇一时无言,良久,失笑,挥挥手。“罢罢,给他换,换给他。”“遵陛下令!”凤鸣霓裳羽风。昔日梁渠同项方素、柯文彬二人偷偷上岛抢跑时见到的一件上品灵衣。华美非常。当时他一个土包子,完全不识货,是柯文彬隆重介绍了一下才有了几分印象。前几日梁渠翻阅兑换册,意外发现几年前缴获的这件灵衣居然还在。灵衣,本身不是专精防御的宝物,单纯漂亮,会变化,拿真金白银来买,肯定有人愿意,可用血汗立下的大功……数年来,一直无人问津。当年柯文彬离岛后没有疏通关系搞到手,正好便宜梁渠。二换四。血赚!“呼!”梁宅静室。烛火为风扰动,幽幽闪烁。梁渠盘膝而坐。灵衣到手及入望月楼前。先升一波川主垂青!唰!三万精华投入。一红眼,两黄眼。三条灵鱼自由徜徉。 第八百四十八章 一回生二回熟 路上耗时半月。【消耗灵鱼三条,可升华垂青:武道通神第三重】。在【涡宫】和【川主垂青】之间,梁渠考虑许久,终是决定升华【川主垂青】!【涡宫】固然可以大幅增长战力,游刃有余应对困难,然而面临触底绝境,真正能依赖的,不是强化后的一百发【水龙枪】、【涡神甲】,仍要属【神君印】,属【斩蛟】!一把利刃绝世,不如刀头暗加三寸。念头既定。哗!泽鼎纹路勾连,光明洪水暴溅,梁渠闭上双目。满耳水声。滴答!水滴正中眉心,冰凉入骨。丝丝缕缕的寒意浸染,宛若春生种子分根发芽,无数根须钻破皮肉,顶开颅骨缝隙,一路植生入脑髓之中,继而愈发放肆,盘踞脑髓,顺沿脊骨铺向四肢百骸。冷。彻骨的冷。梁渠忍不住打颤,期间又有钻心的酸痛。每一根植物的须都在拨撩,好似拔下牙,用冰冷的铁钳去触碰裸露的神经。第二回、第三回垂青,浑身似火焰锻烧,第四回竟与之截然相反。强忍住痛楚睁眼。天地间广阔无垠,怅然无物的空虚倒灌,头顶是青灰的云,自身悬浮于蓝潮中央,水面之下幽邃漆黑,庞大的黑影游梭。沉入其中。潮声模糊。流光闪烁。三条大比山岳的光鱼交相环游,一条瞳目烈如耀阳,两条瞳目厚若黄土。两相对视,光鱼纵跃,直直撞入鼎壁。咚!无穷无尽的涟漪荡漾。同样一幕,无论见上多少次,皆心神震撼。光鱼投入鼎壁许久,涟漪未有半分消弱,反而愈发澎湃,直至荡漾中泛起点点微光,萤火虫般相连勾勒。持枪神将齐高天地,化为淡青虚影,大步流星,周天星辰与之辉映。水沫飘转的蓝潮一分为二,两片大潮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宽,久久不落。梁渠立足鼎底,目睹巍耸入云的神将一步步靠近,一步步缩小。直至,人神合一!轰!蓝潮崩溃倒卷,水沫冲天!……“梁大人正闭关,盒子里是……”“兴义伯前几日用大功置换出的凤鸣霓裳羽风。”内侍躬身,他环望一圈,“此乃上品灵衣,倘若无错,多半是给您的。”“给我的?”獭獭开送走内侍。厅堂内,龙娥英摩挲精美宝匣,心生好奇。她从未听梁渠提及此事。“娥英姐快打开看看,打开看看!”龙瑶、龙璃围凑上前,兴奋怂恿。龙娥英摇摇头,忍住好奇推开宝匣:“没出关呢,不急。”“诶呀,内侍说了是灵衣,名字也像,平阳府时大人不说要给娥英姐寻件灵衣么,全对上了啊。”“对头!又凤鸣又霓裳,难不成长……大人自己一个人在家穿啊?臊不臊!”龙瑶、龙璃不断鼓动,龙娥英压下去的好奇心又嫩芽一样生了出来。梁渠的东西,她向来不会擅作主张,但名字上……龙娥英望向许氏,征求干娘意见。许氏想了想:“凤鸣霓裳羽风,倒有耳闻,当为邵季义的遗世之作。”“邵季义?”众人不太了解。许氏解释:“一位有诸多传世之作的灵衣大师,妻子病逝后,专精女子灵衣,巧夺天工,取材独特,有雪山天蚕丝的雪羽织云,有甲子月华的绮梦流光,有蝴蝶花粉做的蝶梦,只是这位大师死有好些年头,留下的作品全成了孤品。”许家做布匹生意,同许多灵衣师皆有联系,一些传世名家自不陌生。“月华和蝴蝶花粉也能做衣裳?”龙瑶新奇。“世界之大,神通妙法诸多,有何不可,昔日朝廷赏赐小九的云雷衣不就是风雷编织?凤鸣霓裳羽风的话,我倒有所耳闻,据说是用妖王赤凤眼角睫毛丙火日时所扇之风编织而成,光前后收集便用数年之久,故而不称衣,而称风。邵季义一共做有两件,相传非貌美女子不可穿,不可显,不知真假。”眼睫毛扇出的风?龙瑶、龙璃想象无能,更多出无限好奇。“打开看看吧。”许氏决断,“如此灵衣倘若是小九给旁人准备的,我替你教训他。”得了许氏准许。龙娥英滑开宝匣。阳光驱散黑暗,照亮匣内。谁料。空空如也!龙瑶、龙璃眨眨眼,侧到桌面去看,一览无余。“咦?怎么是空的?宝库的人监守自盗了?”“不,它在。”龙娥英伸手入匣一捻,一件淡橙衣物从无到有,缓缓浮现。……“呼!”“吸!”静室,梁渠大口喘气,似乎能凭此从空气中汲取到少许温暖。剧烈的风流顷刻间将灯芯吹灭。静室陷入黑暗。周身上下寒霜片片凝结,从脑髓深处滋生,往外覆盖,冻固血肉。习惯了炼钢般的熔炉锤炼,陡然转冷,真有几分新鲜。汗水滴落地面,白霜蔓延。强烈的寒冷让梁渠眉头紧皱,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深吸慢吐,始终忍耐等候,等候整个垂青最为精华之处,点睛之笔!俄而。视野刹那模糊。再清晰。狂风扑面,天地晦暗,满江铅灰涌动。巨浪如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入目所及皆是纷纷水沫。梁渠定神,向下俯视。大到惊悚的黑影在水下游动,汹涌的江面暴突隆起,头生鹿角的可怖生物破开水面,洪流溃散。两轮烈日升空,煌煌不可直视!来了!第四次川主斩蛟!继而,不等梁渠高兴,握紧长枪,面前视角再变!大泽涌动,黑浪上卷起白沫。持枪神将立于头顶,遮蔽漫天青光,全身笼于黑暗之下,丈高身躯与天地齐高。“又换回来了么?”神将尚未出手,梁渠俨然觉得自己的头颅隐隐作痛,分作两半。有三次先例。他彻底寻出了规律。一回川主,一回蛟龙,交替轮换,全方位无死角体验,按顺序,第四次正该轮到蛟龙挨揍。呼!有心理准备,梁渠快速收敛思绪。学!一样能学!川主每多垂青一次,自身悟性皆有变化,站得高看得远,回回有收获!哗。长枪划动。天地静默失声。梁渠浑身上下皆似被禁锢,每一块鳞片皆似插有刀片。一切化作黑白,无数线条抖动,断裂,崩溃又重组。数千米深的江面开裂下陷,顺着塌陷面,不尽鲜血散逸开来,好似逆流而上,侵染周边。然而不同于上次斩到头颅,立即跳出的旁观者视角,梁渠惊讶发现,他的视野开始泛红,其后一股剧痛如闪电袭来。枪刃斩入颅骨,如遭雷殛! 第八百四十九章 一龙死,九妖生 吼!蛟龙奋天嘶鸣,天地震荡,滚滚浪花滔天而起。然而,一枪斩下,蛟龙无力回天,其视野不断分离。噗嗤一声,长龙裂为两半,鲜血洒入大江,重重砸落。千里江面瞬间化为血海,无数大鱼甩动长尾,奋不顾身地抢夺、争食。那些经受不住蛟龙血肉力量的大鱼,瞬间炸为血泥,又被后来者再度吞噬。在这全部的血肉夹杂之中,混乱一片,鱼兽根本不知道自己吞吃了什么。水域从清澈变为暗浊,从稀疏变得粘稠,整片水域好似一锅加了淀粉勾芡的浓汤。仅仅只有极少部分的鱼兽承受住了这种变化,龙角、龙须、龙鳞、金目、利爪……各色各样的龙种特征浮现于体表,仿佛各自分得了蛟龙的一部分造化。但它们仍不甘心,调转矛头冲向同样获得造化的妖兽,意图让自己的肉身表现出更多变化。厮杀不止,群魔乱舞!嘭嘭嘭!血肉膨胀爆炸。修行实属不易,龙种造化能得其一便已非比寻常,短时间内哪能大量吞噬消化。贪心不足蛇吞象,胡乱吞噬的唯一结果便是失去全部,再化为浓汤里的碎肉!浑浑噩噩,晕晕乎乎。蛟龙死亡,让梁渠得以从剧痛之中脱身,可“余韵”经久不散,精神已然绞作一团乱糊。而在这乱糊之中,他拼命保持着一丝清醒,去记忆、去学习、去吸收空气中尚有残存的道韵。青龙七杀、燕东君、杂七杂八的自我感悟。此生之所学,所触枪法,好似都随川主一枪劈入了自身脑海,不断纠缠、融合、拔高,将前面的混沌统统砍碎!酣畅淋漓!梁渠像个饕餮食客,大口吞吃着精纯养分。不知是洞开玄光,精神力强大亦或是其他原因。第四次斩蛟比以往更久,久到那大鱼吞噬蛟龙之处戛然而止的幻境,如今好似给出了后续剧情。鱼兽吞完蛟龙的血肉,开始相互吞噬。强烈的血腥刺激,致命的力量诱惑,两相重合,龙陨之地乱作了一锅烂粥。偏偏这锅粥的“含米量”没有提升,反而不断下降,越来越多的精华归散于天地。今后附近水域或许会出现数不清的顶级宝鱼,可此时此刻,却不会归属于厮杀的群兽。直至某个节点,沉浸厮杀的大妖幡然醒悟,克制住自己的食欲,平复躁动。龙肉盛宴从开始至结束,经历不知多久。剧痛的“余韵”愈发从精神上抽离,梁渠终于有了多余的精神心力探查外界环境。睁开眼,入目所及,一个个庞大山包摇摇晃晃。一、二……五、六……九。九之数。九头大妖。一鲸落万物生。一龙死,九妖现么?九头大妖形态各异,有龙头、有龙身,好似两个物种杂糅到了一块,偏形象上无半分不协调,给人以天生如此之感。梁渠精神陡然沉重,正以为要灵魂归窍,结束第四次斩蛟幻象。光影模糊,场景再变。九头大妖之八不断淡化消失,单余下最小一只龙首鱼身,其头几乎占据有半个身子,口大如斗。手中一沉,枪杆入手。不是三尖两刃,是……梁渠不用低头一观,他对这股血脉相连的感觉再熟悉不过。“伏波?”龙首鱼身的大妖环顾四周,面露惊诧,直至望见面前的梁渠,龙目迸发强烈杀意。“看得见……我?”梁渠握紧长枪。如此杀意,他明白要做什么了。“怎么出来的?”“为什么我们看不见?”“因为……”龙娥英眸光流转,落到二人身上,“因为你们不好看?”“啊!?”龙瑶、龙璃睁大双眸,蹬蹬蹬撤开数步,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更难以接受这个原因。她们固然不及龙娥英貌美,却也是龙人族里的美人,放到人族更胜三分。灵衣标准太高了吧,天下岂不是没几人穿得上?二人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甚至觉得委屈和难过。“开玩笑的。”龙娥英松开手指,任由灵衣飘落,“我境界高,所以能觉察到它在里面,你们试试?”淡橙色的灵衣飘飘回落,数息之后,淡化消失。如此神奇?龙瑶手伸出又缩回,想试又不敢。试出来还好,倘若试不出来,岂不坐实……“真是胆小鬼,我来!”龙璃抢先一步,绕开龙瑶伸手入匣,顿觉有一缕清风缠绕指尖,其后清风顺沿指尖,从无到有的变化出一件淡橙灵衣,轻柔光滑,轻若无物,比她摸过的所有布料全要舒服。“出来了出来了!该我了该我了!”龙瑶雀跃踮脚。龙璃鄙夷:“你也就这点出息,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龙瑶脸一羞,又生出几分恼,张口咬住龙璃肩膀。“哎呦,你属狗的?啊,口水!”“到我了!”“给你给你!”龙璃没好气地松手。等灵衣重归于无,龙瑶伸手入匣,将“清风”重拎出来,目睹衣裳从无到有,惊喜连连。她也漂亮!二人嬉闹好一阵。许氏也上手揉搓,五指撑开布料,体会出三分不同:“我单以为是透明和不透明……并非如此?”龙娥英颔首:“是从风变作衣物,因为是风,故而难见,且碰得久,变回清风也久。”许氏也看了出来。龙娥英一触即放,三息消失,龙璃摸得久,五息方隐。“至于美丑……”众人环视一圈,齐齐望向院子里金鸡独立,努力修行的獭獭开。万众瞩目。獭獭开一个后空翻,背上双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船老大!”龙瑶招招手,“过来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獭獭开挠挠头,四肢着地奔跑上前。龙璃递上宝匣。“来,伸出爪子摸一摸!”静室内,熄灭的烛火逸出袅袅青烟。梁渠双目紧闭,身子微微摇晃,识海之中,完全沉浸在与大妖的厮杀之中。大浪滔天,风雷滚滚。龙头鱼身焦躁怒吼,眼前的龙头枪如龙探首,刚猛无双,凡有所及,身上皆出血洞。双方已厮杀了不知多少回合。梁渠踏水而行,技艺的感知愈发敏锐,愈发纯熟,他完全摒弃了累赘的招数、武学,一招一式间皆似墨笔成画。一人一兽激烈交锋。不知多久,梁渠冲向甩来的鱼尾,手中伏波虎头扭变龙首,水墨浸染天地,闪电般刺向龙头。轰!铅灰色的天地消失不见。静室漆黑。“哈……哈。”梁渠大口喘气,仰身靠倒墙壁之上。 第八百五十章 万事俱备 蓬!火星迸跳。火焰幽幽闪烁,靠近灯具,顺沿青烟往下,引燃灯芯。光明溅射开来,映出梁渠面庞,他拉动火绳,抽灭火引。这是一个空心的铜管,铜管一侧固定有转轮火石,管内塞一根浸油棉绳,引火时,抽绳出来拨动火石,整根浸油棉绳会立即点燃,不用时,将棉绳往铜管里一拉,挤压之间又会熄灭火焰,便携性上同打火机几乎无异。放上桌案。梁渠咕嘟咕嘟猛灌一升水解渴,靠上墙壁闭目养神,揉捏太阳穴。累。末了一记【斩蛟】,完完全全抽空了他的精气神,幸得体内气血反哺精神,极大地缓解了不适。许久。恢复部分精神的梁渠吐出一口浊气,徐徐睁眼,眸子有两道神光进出。【川主帝君垂青升华,得武道通神第四重,武道天赋增四倍,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四成。】【神君印少许蜕变】【金目少许蜕变】【消耗灵鱼四条,可升华垂青:武道通神第四重。】瞳目熔金。梁渠眼前世界大变。漆黑的静室中,火焰闪烁,本该映照出朱红的桌案,笼罩进朦胧的苍白中。桌案之下,一片漆黑,甚至不如点灯之前明晰。环顾四周。书架、蒲团、墙壁、地板。黑与白。天地唯此二色。不。除了自己。梁渠伸出手。突兀的色彩闯入视野,好似黑白电影里跑进来一个彩色人物。无比鲜明。观摩许久。目光重聚灯具,金目中似有熔岩流淌,某个刹那间,梁渠的体力断崖式下跌,苍白和黑暗之中有无数线条抖动、扭曲,无时无刻不处于变化之中。他凝聚自己的意志,仿佛变作了一把可以斩断线条的手术刀,精准切向灯具线条最为纤细之处。啪!黑线断裂、扭曲、崩溃,橡皮绳般的抽拉,弹动。三尺高的灯台仿佛凭空为利刃斩切,拦腰断裂,灯油铺洒一地,熊熊燃烧。滴答。滴答。浑浊的泪珠滴落。梁渠双目酸涩,泪水挤开闭合的眼皮,哗哗掉落,全身肌肉涌出酸涩,挥手控水,熄灭火焰,伸手拽动墙壁上的长绳。叮铃铃。铃铛响动。“啊,是长老!”龙璃听到铃声,放下手中灵衣,“应该要换香炉了,我去打香篆!”龙瑶慢上半拍:“我去倒茶!”吱嘎!房门半推开来。龙璃小声说:“长老?我们听到铃声了。”“嗯,我喊的。”龙璃端着打好香篆的香炉,龙瑶拎着水壶,一前一后进屋,旋即见到静室一片凌乱,铜制的灯具拦腰断裂,金明油混合着水渍淌出满地。二人见怪不怪。修行总有些意外。平阳府家里的静室大修不止一次了,可见到梁渠时,龙瑶、龙璃仍吓一跳,梁渠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浑身湿透,眼眶通红,泪流不止。龙瑶迟疑问:“长老,想妈妈了么?”“别瞎说!”闭目养神的梁渠一尬,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练瞳术练的。”“哦。”龙瑶恍然。“长老不用那么急的,皇帝不说二十二吗,还有一年多呢。”“正好修到了。”梁渠揉捏眉心,深吸一口熏香提神醒脑,挥挥手,“先把房间打扫打扫,换个灯具,再去端盆温水,我要洗把脸。”“好的!”二人手脚麻利。梁渠喝口茶润润喉,擦好脸,灵光一闪,再亮金目,望向龙瑶、龙璃。对比黑白世界,二人算有了几分浅色,淡淡樱粉的唇,淡淡杏黄的脸,非常弱,非常浅,浅到微不可查,不修瞳术,兴许根本分辨不出来。他意识到什么。走出静室。绕半个廊道,看向厅堂内的龙娥英,鲜艳,无比鲜艳,宛若黑暗里钻出来一蓬橘色的、明亮的烟火,反观一旁的许氏,颜色比龙瑶、龙璃再浅三分,浅到几乎无色。梁渠伸出手掌,举到面前反复对比,龙娥英的光泽和质感,要比他更鲜艳三分。他是自然色,龙娥英便于自然色的基础上,拉了少许饱和度。“炳麟!”龙炳麟闪烁出现:“大人?”梁渠金目望向龙炳麟,色泽度比龙娥英弱,又比他稍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彻底明白了。所谓金目蜕变。从今往后,比自己鲜艳的,便要小心,越鲜艳,其实力越危险!龙娥英比龙炳麟强,毕竟她早一年多入宗师,更有两枚大丹,一份大药,得二十万精华取消了血脉桎梏等等助力。故而色彩“饱和度”比龙炳麟高为情理之中。黑白世界里,颜色的深浅是一个简单的强弱辨别,色泽的基础为梁渠自身,倘若他化身白猿,那龙炳麟的色泽就应该相应变化,变得比他浅。而在黑白颜色的基础之上,进一步催发,梁渠便可进入到第二神通种【神君印】,即【斩蛟】时的状态,从“黑白墨色”,变成“简笔画”,窥探到更深层次的本质。工笔线条,是更本质的显化。梁渠适才用枪意去斩断黑线,等同用纯粹的意念斩断了灯具!倘若当时用手、用青狼、用伏波,定不会如此费力。狩虎用意念震杀旁人,靠的是极致的生命压迫,让普通人同弱兔般肝胆俱裂,可压迫再强,动摇不了死物分毫!质的差距!【神君印】中烙印的【斩蛟】,不再为一个简简单单的固定挥砍,它成了梁渠的一个境界状态!“恭喜大人有所得!”龙炳麟见梁渠面露欣喜,知晓唤自己来多半是为了验证某物。“侥幸侥幸!”梁渠心情大好。第四层川主垂青收获太多,最后同大妖一战,此前坐坛所得的燕东君枪法几乎完全吸收,更与曾经练的青龙七杀枪融合,大有长进!狼烟入狩虎的那次坐坛,属实给予了不少帮助。眼下再增一份武道天赋,可谓万全准备,能做的一切全都做了,只等数日后的修行室!“那个宝匣……灵衣已经到了?”梁渠余光瞥见桌上宝匣。 第八百五十一章 一样破例 众人没有说话。龙瑶和龙璃朝外头招手。“船老大,上!”秋风扫落叶,飘飘旋转。獭獭开迈动步伐,踏碎两片枯叶,雄赳赳气昂昂地抬腿爬凳,半身趴桌,探爪进匣,胡乱摸索,继而揪出一件淡橙衣裳。一手捧匣,一手高高举起给众人示意,仿佛得到什么冠军腰带。梁渠陷入沉思。东西的确送到了,圣皇下令,内侍办事效率杠杠的,但东西和传言不太相符啊。“所以,灵衣按美貌浮现的说法是假的?”“说不定船老大是獭族美人呢?”龙瑶和龙璃嘻嘻哈哈。“你们两个又高兴了?”龙娥英捏住二人腮帮,“平日瞧不出来,怎么那么臭美,知道自己不漂亮,天塌了一样。”“哎呀!哪有那么夸张?”“胡说!胡说!”许氏好笑:“灵衣大师,给自己的灵衣编出些噱头不足为奇,无论真假,知晓的人多,便可卖出高价。”鲛绡创始人深有感触。好故事,好价钱。待灵衣重新落匣消失无踪,他也伸手将其抓出,体会变化,一眼观出灵衣消失和浮现的本质。“从无到有,从风到衣……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单论实战作用,凤鸣霓裳羽风远不及云雷衣,然而论及玄妙,比云雷衣更厉害。梁渠转头,“衣裳颜色能变么?”龙娥英点头:“从白到鲜红,中间橙、粉全能变,蓝、绿便不行。”梁渠了然。不如龙灵绡全色系,凤鸣霓裳属暖色调。他抓摸一阵,体会柔顺,灌注气血,衣服自随心意束紧,力道不小。有此功能就行,能束缚,置换灵衣的主要目的便可以达到。该说不说,柯文彬确实有眼光。“怎么样,给你换的,喜不喜欢?”梁渠将宝匣递给龙娥英。“明知故问。”梁渠一脸无辜:“我不知道才问啊。”“喜欢!”“咦惹*2”“你们咦什么咦?”“什么喜欢,喜欢什么?是不是又有好吃的?”稚童音响起,小蜃龙从影墙后飘飞进来,爪里拎个超大竹篮,里头放满吃食,于冷风中飘散腾腾热气。一众小江獭闻到香味,从墙后、从横梁上、从灌木里,几乎从四面八方探头钻出,团聚到庭院中心站直身子。待小蜃龙经过松爪,竹篮一落,几只江獭撅个屁股挤入篮中抢夺。后面小河狸姗姗来迟,篮子里已经没有空位。“又出去买吃食?”梁渠没好气,“家里每天没给你饭吃?”几头水兽,单三王子每月零钱不够,时时问他要银子,一个月能用掉大几十两。“非也非也。”小蜃龙放下竹篮,挺个肚子,甩甩尾巴,“老大,正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正食没有零食香,何况又不是我一条龙吃,家里那么多口獭等我养呢。”“哎呦,打我干什么?”“家花野花,成天学些乱七八糟。”“娥英姐!”小蜃龙蓬地炸作白烟,钻到龙娥英的发间。“三王子……”龙娥英晃晃手里宝匣,“这里有件宝物,只有好看的才能摸出来,要不要来试试?”“啊?”小蜃龙大吃一惊,不好意思地扭动身姿,“世上竟有为我量身定制的灵衣?”“哈哈哈。”满堂哄笑,屋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梁渠手腕上的阿威亦张合口器,咔咔出响。小蜃龙羞恼。“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十一月十六日,小雨纷纷。望月楼。年年丙火日的时期基本固定,一次两段或三段,置换修行室的时日也像分好批次一样开始和结束。第一批临近结束,许多贵族子弟亲自跑来踩点,若非不容许过夜,看架势,恨不得往门前空地上搭个帐篷等。只是相比较第一批能抢到的人,第二批的档次便差了些,毕竟丙火日离去数月,望月楼内纵有余韵也没剩多少。“二十五层,乙六号空缺。”“二十五层,乙十二号空缺。”“我先来的,我先来的!”伴随一道道唱名,子弟们匆匆上前“抢购”,生怕晚一步教旁人抢去。望月楼十七到二十五层皆有修行室,可它们中大有区别,层数越高越好,一层又分甲乙丙三等,甲等最妙。故而一个大功,二十五楼甲号能待的时日最短,左右两天正该是这一批出来。同样的好处,能六十天修完,谁要耗一百天?时间就是机会!二十五层,甲三号房。铃铛响动。差半刻钟,时辰将至。霍景辉睁开双眼,晃动脖颈,浑身骨骼噼啪作响,体会体内神通种的茁壮成长,心满意足。三个大功,一百余日,物有所值!单单几个月的功夫,比得上数年,十数年的蕴养!可惜。该离开了。简单收拾收拾东西,霍景辉走出修行室,迎面便碰上一位高个青年,负手而立,举手投足淡雅自然。青年衣着朴素,白袍蓝纹,单几块腰牌和香囊,头顶白玉冠。唯一特殊的,是青年身边跟有一只半人高的江獭,怀里抱满崭新蒲团和被单。他刚一出来,江獭便挤入修行室,开窗通风,置换蒲团,打扫小床,灵性十足。“奇怪……”霍景辉纳闷,他还没下楼退掉修行室,按理不会,也不应该另租给旁人才对。怎看青年做派,甲三号房已经归属于他了?没有当面质问,以免冲突得罪。霍景辉来到一楼。“退甲三号。”等候的众人眼前一亮,又来一个空房,还是甲等!岂料等霍景辉交出房牌,众人涌上。“抱歉诸位,甲三号已经有人,等一等其他修行室吧。”有人?怎么会有人?众人面面相觑,霍景辉也顿住脚步。“谁?谁租到了?”“怎么可能有人,人不是才走,怎么就租出去了?订房之人有隐身法门不成?”说话之人指向霍景辉。“抱歉,便是有人用了。”主薄作揖。霍景辉立马想到先前青年。莫非……一念至此,他心生不爽,甭管什么身份地位,大家都是抢来的,凭什么有人能绕过这个过程?圣皇亲自定下的规矩,望月楼敢不遵守?人多势众,不怕得罪,霍景辉火气一蹿,径直爆了青年情况。原委道出,群情激奋!难怪没有,让人给走后门抢了!“凭什么?”“有没有天理了,圣皇定下的规矩,望月楼楼主就能破坏改变?到底是圣皇大,还是望月楼楼主大?”“没错,谁大?”登记主薄大为头痛,双手按压,试图平息争吵。“诸位诸位,此人不太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他是皇子吗?皇子一样要来和我们抢!给个说法!”“对!给个说法!有人能先进,我们也要先进!”“说法?没有什么说法,订房之人是兴义伯,他要闭关入臻象,大顺甲子年间只此一桩特例,诸位日后若能破了兴义伯的纪录,那我望月楼一样可以为你破例!”一二层楼梯转角,一楼楼主淡淡开口。大堂内旷然回声。 第八百五十二章 心外无物 人声回荡。望月楼中一片沉甸甸的死寂。无人言语。许久。有人轻轻低语,似抱怨,又似询问:“兴义伯是个劳什子人物,晋升个臻象,有甚了不起,凭何不用同咱们哄抢?”“嘘!”旁人拽他一下衣角,“兴义伯今年二十有三!”“不,不对,没有二十三。”又有人摇头,掐动手指,“我记得清清楚楚,狼烟升大武师那年,我哥同年归家,去了大朝会,五年一假,明年才回,拢共四年不到,十八岁半入虎……今年实岁该二十一岁半,明年夏季二十二整。”二十一!问话之人猛然惊醒,意识到楼主口中兴义伯是谁。几人低声交谈,带出更多小圈议论。“柏宗师三十入象……大乾最少宗师几年?”“二十六岁整,早四年。”“三十到二十六,二十六到二十二,皆差四年,倒巧……”每个人皆压低了声音,汇聚到一起,嗡嗡的,空旷的大楼里像有群蜜蜂深秋冒冷采蜜。“可有人信心让望月楼为之破例?”楼主开口。再度死寂。嘈杂的“蜜蜂们”歇下翅膀,落上花瓣,往花朵深处爬钻。莫说入象。二十二的狩虎,今日场内一个也无。此人……真不太一样。“既无信心,便无异议,此事到此为止。”楼主转身离去。主簿松一口气,翻动册页。“甲十二、十三号空缺,可有人……”“我!我订!”“我先来的,我先来的!”一楼重归嘈杂,争抢来之不易的修行室,生怕旁人捷足先登。入暮。夕阳橙红,积水潭微光粼粼。未曾抢到修炼房的人匆匆赶回,同家人、同三五好友一聚,青楼、酒楼一去,兴义伯闭关入象之事,插了翅膀似的飞满帝都。大为哗然。狼烟入狩虎,血柱一百二十丈,四百余米。虽未面对面,知晓梁渠样貌,可对其名字绝不陌生,纵使帝都乡民亦能道上一二。“意料之中。”有心人反应平平。初春时节,梁渠积水潭洞开玄光,烧出一柱滚水之事人尽皆知,半年一晃,凭其天资,熔炼百经不足为奇,按寻常臻象闭关,指不定年节前便能出关,大朝会上一睹其风采。同时不可避免的。好汉天下有好汉,英雄背后有英雄。梁渠这位二十二的准宗师,自然而然被人拿来同柏光毅相比较,或者说,是柏光毅同梁渠相较。哗啦啦~茶水沿杯璧冲入,卷起茶叶,少许沫子浮于水面,飘转不屑。两位腰间配白玉的儒士倚窗观潭,相对而座,见灯火星星,夜幕下,月亮半悬半落,整个帝都笼罩在银纱一样的银光中。左边方冠儒士夹一筷蟹黄汤包,沾上少许食醋,一口塞入,喷涌热气咽下。“呼~”滚滚热雾喷吐,本是极失礼的一幕,对座却无分毫嫌弃。“兴义伯闭关前置换有两缕玄黄,一缕不知何用,或给亲近之人,第二缕当用以介质,凭他天资,有玄黄作介质,望月楼一入,基本板上钉钉,无非时日长短,倒听兴义伯说过,许要半年,不知谦辞亦或有其它状况,柏兄心中可有想法?”柏光毅捧起茶盏,神色淡淡:“只看后浪推前浪,当悟新人换旧人。”“哈哈哈,柏兄心中当真如此想?”方冠儒士再夹一个蟹黄包,似觉先前不过瘾,夹破一个口子,拿上醋碟,径直往汤包里灌,灌到盈盈将溢,“此处可无旁人,你我二人相识数十载,大可说些实话。”“实话、虚言……有何好说,又非第一回,我本事不到家,自修自练,同旁人何干?”“君子慎独,不期暗室。世人皆言你有夭龙之资,柏兄……”方冠儒士一口吞没酸包,端起茶盏,似酒杯般同对座碰杯对饮,“心外无物啊。”“心外无物……”十一月二十一。上午。阳光正好。“呼呼呼,烫烫烫~”灶房蒸汽滚滚,龙瑶忍烫端出瓷盘,两手捏住耳垂,龙璃用筷子将显眼的宝鱼大刺全部夹出,余下鱼肉装入食盒,码好菜蔬、米饭、肉丸,水果,备上整整八盒,再用棉布包好保温,递给獭獭开。獭獭开提起篮子,往乌龙脖颈上一挂,牵住大黑狗往望月楼去。潭水荡漾,轻柔水波沿着岩石缝隙扑到岸上,一獭一狗沿河岸行走,忽闻皇宫前熙熙攘攘,大群百姓围绕,不知在做些什么。乌龙抬首眺望。獭獭开忍住好奇,拽了拽项圈,出示小腰牌,从小路一直来到望月楼前。“船老大,又来送饭?”门口天羽卫笑问。一连数日,皆是獭獭开送饭,换班值守的天羽卫都熟悉了,尤其听说獭獭开叫船老大,都觉有趣,见一次打趣一次。旁人三枚副牌,全是丫鬟、亲信持有,独兴义伯派成精的江獭来,真是非常人行非常事。獭獭开指了指东南方向。天羽卫心领神会:“你问为什么皇宫门口那么多人?”獭獭开点点头。“因为今天是十月初一,按往年惯例,陛下向天下发次年历法的日子,上午开了颁历典礼,送往各省,中午凡是去到皇宫跪拜的百姓,都可以拎上一份明年历法,所以人多。”獭獭开伸手入腰间小包,掏出八枚铜板,掂了掂,又拨回去三枚。天羽卫失笑:“不要钱,免费的,去了就能拿,船老大去也有。”獭獭开上前两步,踮脚将铜板拍入天羽卫手中,其后从乌龙脖子上取下竹篮,独自往楼里去。“啊……”天羽卫愕然望向掌中铜板。同僚也是一愣,继而大笑:“阿飞,船老大给你赏钱呢!”乌龙趴在草丛里,甩动尾巴。二十五楼。甲三修行室。梁渠大口干饭,放下食盒:“明天开始,早晚两趟点香,饭改两天一顿。”獭獭开点点头,将空盒放入竹篮,又点上熏香。简单消化。修行室重归静谧。“呼!”梁渠深吸一口气。数天的盘膝打坐,皆顺应天地。日落而歇,浮紫而出,同时吸收修行室内的日辉月华,蕴养神通种。他的精气神终于养至巅峰!神光内敛,宝剑藏于匣中!沟通泽鼎。【获得天露一缕,若与十五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作用玄奇。】【水泽精华:四十九万七千】【造化之种:三】【露种:一】念头微动。浪潮暴跌。宝蓝长气收缩变化。【水泽精华:三十四万七千】华光消散。一条体型比先前所有灵鱼皆要庞大数倍的灵鱼静静徜徉!倘若先前的灵鱼皆为“鲨鱼”,那天露则是“鲸鱼”!老实说。真有些舍不得。【天露】不用亦为顶级至宝。食用长气会沾染其部分特性,可不是所有特性皆可完全保留,类似一季一颗露种的稳定产出,食用消化后还会不会有尚且是个未知数。如今箭在弦上。“鲸鱼”浮于掌中,梁渠拎住鱼尾,仰头张嘴,一口吞没。噗通!鱼尾溅跃。三龙皆动。梁渠体内霎时间变作一片混沌虚空,三条小龙交相环绕,缠住“鲸鱼”! 第八百五十三章 日爬一尺,夜落二寸 咔咔咔!虚无混沌之中,三龙缠“鲸”,灿金鳞片同厚实鲸皮摩擦。两者相触剐蹭,互有消耗,苍龙鳞片渐钝渐黯,灵鱼鲸皮渐薄渐瘦,消磨出的碎屑化为淡淡青烟,一半融入灵鱼,一半融入苍龙。苍龙鳞片渐坚,灵鱼蓝皮渐厚。好像有变化。又好像没变。两者关系并非此消彼长,而是相互僵持。甚至灵鱼对"青烟”的吸收更为快速,主动性更强的苍龙反倒成为了被消耗的那个!体内精气神交融,自苍龙内循环往复。呼吸之间,梁渠便觉自身精神衰弱一截,体内气血减少,生出几分疲惫,一炷香的光景,整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万胜抱元》,《降龙伏虎金刚功》梁渠二功同运,不慌不忙。为今日之晋升,周遭臻象,但凡能问的,他全问了一遍取经,经验之充沛,隐藏境界同旁的臻象唠嗑,各种细节能说的天花乱坠,让别人以为他亲身经历过一遭,保证不穿帮,故而无比清楚此乃正常状况。“晋升果真不易...梁渠喃喃。苍龙与灵鱼消磨出的“青烟”便是二者的初步结合,也是构建云海天宫,晋升臻象的“建材”。寻常狩虎入臻象,便是一点点消磨准备好的天地长气,同自身相结合,构建出云海天宫,一次次,一遍遍地用消磨出的“青烟”冲刷洗涤,完成蜕变,中间甚至不能间断,以至长气占据上风。纵使休憩,亦需时刻把握住平衡,以免前功尽弃。也正因如此,长气特性可以附着到自身。“比想象的简单,也比想象的难....”梁渠加快气血循环,让三龙紧紧缠绕,勉强压制住了灵鱼的恢复,尝试用“青烟”进补自身。寻常人食用长气,单纯用自身精气神去磨,用三楼去镇压,禁锢长气,全没有具象化的三条苍龙助力吞噬之能,此为他没想到的易一。食气五难,介质为其一。没有介质,除开玄黄长气,常人根本没法触碰天地长气。二者好似存在维度上的差距。介质的存在,充当的是沟通两个维度的桥梁,介质越适合,桥梁越宽越坚,人对长气的“干涉”就会明显,事半功倍。十五万水泽精华变作灵鱼,虽不如太阳花和赤气有额外的“化学反应”,却已经构建出了一座完美桥梁,让梁渠的“干涉”之力,几乎百分百的传达到长气上,没有损耗,此为易二。炼化长气消耗气血,难用宝药回复,同四关入奔马,借玄灵气冲窍相同。吃药临时恢复的气血不稳固,消磨出的“青烟”只会回归长气,无法摄入自身,倘若一心二用,更会手忙脚乱。梁渠融合水王猿,气血恢复非比寻常,昔日四关修行桩功,旁人一天可炼三套,多则亏身,他一天炼六七套不会亏损,轻易不会陷入油尽灯枯,致使前功尽弃,此为易三。三者皆是他的优势。然而....…三大好处不敌一条“劣处”!灵鱼太大!拉锯之中,灵鱼比预料的顽强。不单单九条长气,从充当介质的十五万精华来看,质量上兴许达到了寻常人的十五倍.....…“呼!”半个时辰一晃。梁渠等同经历一场力竭大战,精神恹恹,眼皮沉重,只得维持低限度。剐蹭出的“青烟”再度让灵鱼吸收。整个场景让人想到一个蜗牛爬杆的经典问题。杆长三丈,蜗牛白天爬一尺,晚上掉滑两寸。问:何日爬至杆顶?前期灵鱼势大,更难消磨。但是!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30%)】【水泽精华:三十四万七】后背隐藏能源!启动!融合度提升,反哺少量气血,同根同源!先来六万!升个千分之三试试水!【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30%)个】【水泽精华:二十八万七】气血再生。苍龙重整旗鼓,二缚大鲸!与此同时。静室内,点点日辉月华融入神通种,让三条苍龙愈发雄健!呜呜呜~烧水房内水壶烧开,喷出滚滚白烟。獭獭开拎上铜壶,出示小腰牌回甲三房,倒满茶水,往小衣柜里添置内衣。望月楼修行室不大,十五平左右,然一个小房间,五脏俱全,有一个小柜,一张小床,个别生活用品,足令修行者生活无虞。拾掇完。獭獭开下楼,重牵乌龙,跑到皇宫前。人群吵吵嚷嚷,对比半个时辰前,领挂历的队伍不仅没短,反而再长三分。队伍末尾,忽有嘈杂,宛若长蛇身上鼓出一个肉包,有吏员抬头,什么也没看到,只当有人插队闹出小乱。一直排到傍晚。发放挂历的吏员打个哈欠,腿麻脚酸,敲了敲小腿。“汪!”近在咫尺的一声犬吠让吏员一颤,正对迎面大狗,心脏骤停。咚咚咚!獭獭开站直身子,头过桌案,敲敲桌面。“水獭?”周遭百姓啧啧议论。吏员缓过劲来,顿感惊奇,看了看身后堆积成山的纸页,拢共准备几十万份挂历,给出一份也没什么稀奇。一切士民虎拜于廷者,例俱得赐。獭獭开接过挂历转身。乌龙坐立不动,再冲吏员叫唤一声。吏员捏了捏眉心,伸手摸出一份。少顷。哗啦哗啦。纸页随风掀动。乌龙甩动尾巴,咬着挂历,跟在獭獭开身旁行走河畔,獭獭开翻开挂历,思索回忆许久,往十一月二十一日上戳个小孔。秋去冬来。一晃两月。一月中。鹅毛大雪。满帝都的树叶全部凋零,水缸内结出一层厚冰。小江獭将缸内圆冰捞出,高高举起,轻轻松爪,看冰块摔得粉碎。对于亲近之人,梁渠早早谈及此次闭关会很久,杨东雄、龙娥英二人每半月便去照看一次,不了解内情的外人却生纳闷。本以为能赶上年节大朝会..“难不成兴义伯进去时尚未熔炼百经?”“有可能。”“诶呀,可惜了,早来两月,再谈一谈,说不定有机会。”“不知楼兰使臣和巴国使臣在可惜什么?”“无事无事。”鸿胪寺内,楼兰,巴国二使只哀叹饮酒,却不与旁人倾诉。修行至狼烟,于生育便有影响,好在此时影响不重,入了臻象,那才叫一个断崖下跌。狩虎时未曾求得,入了臻象更不可能。实在可惜。 第八百五十四章 半年之期 楼兰和巴国二使连连惋惜,似乎离重金求子仅差一步之遥,昔日加把劲便可成功抱上子孙。旁人只觉莫名其妙,绕开两人继续讨论。“你们说说,怎么回事?”正常狩虎入臻象,除非半途失败,否则大多一个月内可成,算上蕴养功夫,两月足矣。修行法一代代推演,功法一代代进步,兴许功能性上不定比前辈们厉害,然安全性和成功率上绝对大大增强,介质成功率达至七成以上,食气失败的可能性便非常小。寻常人固然难寻一上好介质,可有玄黄在手,此困难显然不成立。故而大家的猜测五花八门。有说梁渠单洞开玄光,未曾熔炼百经,此行闭关,自信十足,意图一举跨两个关隘,一步到位。也有人说是梁渠时日太短,神通种孱弱,入望月楼,先要养上一养,以免晋升化作神通后来不及蕴养,遭人挑战。更有人说是梁渠心高气傲,分明无人催促,偏爱贪图虚名。欲大破前朝记录,致使准备不足,没有好好沉淀,突破失败。朝廷为挽颜面,“秘不发丧”,另择一长气,预备二轮冲刺。总之。外头风言风语漫天飞,望月楼内的当事人一概不知,仍在艰难地消磨拉锯“灵鱼”之中。熏香袅袅。纤长的烟灰摔落,断作三节。修行室热水自管道中流动不歇,维持室温。“呼~”梁渠睁眼,眸中无半分神光,唯有疲惫。他深吸一口凝神香,口鼻间尽是白雾,再徐徐吐出,方觉恢复少许精神。缓缓活动僵硬筋骨。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47%%)】【水泽精华:八千五百六十二】整整三十四万精华,咬下了“大鲸”的一大层厚皮。此后依旧“日升夜落”,然总体的消长趋势已经利好梁渠。自服下灵鱼,梁渠五天方睡一觉。《万胜抱元》更有自我运行之奇效,致使松懈时仍能克制住长气恢复。对比十一月吞入时的“大鲸”,灵鱼俨然小有好几圈,即将脱离“鲸”的范畴,往“鲨”的方向发展,且速度越来越快。灵鱼大小不同,抵抗程度自然有所差异。而相较于唯有三龙一鱼的混沌虚空。内视间。丹田完全换了一片天地,祥云朵朵,金光璀璨。云海!此祥云非云雾般缥缈,洋溢淡淡金光,边界清晰,纯白无暇,仿佛用毛笔画出来的一般。没有太阳,偏有晴天朗日之景。皆他一身精气神与气血所化,真正的神通“燃料”!云海之中,长龙翻涌,间或夹杂一条宝蓝鱼尾。从混沌虚空到一派仙家景象,真有几分盘古开天辟地之味。自长气上消磨出的“青烟”,便是显化作天地的“清浊二气”。只是。没有天宫……梁渠望向缠缚灵鱼的三条苍龙。冥冥之中有个直觉告诉他,不能一味地建造云海,该为苍龙寻个栖息之所!单单云海。太散!海中没有定海神针。“云上龙庭?”可龙庭该是什么样?梁渠消磨灵鱼,莫名想到小蜃龙的云上仙岛。他走的非云海天宫之路,没有前人借鉴,一切仅能凭自身摸索,万幸,武道通神第四重,让他的修行直觉更敏锐了一些。蜃龙不是龙,然二者形体相似,蜃龙住得惯,苍龙也该住得惯。契合度不会低!哗!又一缕“青烟”消磨出来。却没有飞往云海,而是让一双无形之手抓住,捏化为一块白玉。大手松开。白玉静静悬浮。……二月六日。大河狸吃饱午饭,前往灶房地窖,寻上一根指头粗的细萝卜,认认真真洗去泥沙,坐入完美契合身材的木椅,贴靠火炉,捻着萝卜叶,长牙耸动,悠哉悠哉地啃饭后水果。天神闭关,蛤蟆冬眠。狸生头一回如此悠闲,可以把木头啃成自己喜欢的样子。“师父!师娘!”大船靠河岸。俞墩、陆刚、徐子帅一行人风风火火从船上跳下,拎着成筐成筐的水果。小河狸尾巴拍地,等箩筐落到地上,立马围拢,挑自己喜欢的吃。许氏抱怨:“十二月给你们写信,怎么今个才来?”“师娘可真真冤枉。”徐子帅放下手中橘箱,“十二月的信,我们收到都一月了,坐的更不是师弟宝船,师父让我们重新选址,另建武馆,手头好多事呢,捯饬几天哪有那么快?对了,师弟出关没有?”“你看到他了?”“看样子真要半年啊。”“师弟自不会无的放矢。”“无妨!”徐子帅大手一挥,“师弟不在,是他没那团圆的福气,咱们也不等他过年!改明留点剩饭剩菜打包,就算师弟吃到了!”“哈哈哈,对极!”日暮斜阳。天色尚未完全昏沉。咻!啪!灿烂的烟花自夜空中炸开。望月楼内侍者来去匆匆,挨个引燃准备好的灯笼,悬挂于楼角之下,昏暗的厅堂顷刻间灯火通明。帝都内,凡仰头者,皆可望见一株璀璨大柱,灯火与皓月争辉,照亮漫天薄云。积水潭旁,獭獭开牵拉乌龙,回头眺望辉煌,翻身上狗,抓紧时间回家。哗!黑影蹿进门槛。“快快快。”徐子帅招手,“船老大回来了,师弟,放炮放炮!”“来了来了!”向长松手捏打火绳,抱一箩筐爆竹,走地鼠。咻咻咻!漫天焰火,再多一簇。“又是一年。”梁渠手捧饭盒,大口扒饭,目光投向窗外。望月楼二十五层之高,爆竹的声音已经变得模糊,所有的光彩都闪烁在下方,风景独特。天黑之后,望月楼不许进出,獭獭开快狗加鞭送了一份来,他这也算是吃上了年夜饭。饭罢。继续!内视己身。鲸鱼彻底变作鲨鱼。云海之上,一座白玉“大石”静静漂浮,徜徉。冲冲冲!…冬去春来。一晃入三月。春寒料峭,帝都不改霜白,偶尔下一场雪。一道道奏折入京,有冰汛,有骚扰,有南疆和北庭。天下大事并没有因梁渠的闭关出现多少变化。蛙王继续冬眠,肥鲶鱼继续“打黑”,獭獭开照常送饭。倒是帝都里对梁渠的“风言风语”越发的多了起来,且人们逐渐注意到了专门给梁渠送饭的獭獭开,常去逗弄,希冀能套点消息出来,结果无一例外让挠上一爪子。春去夏至。夏至三伏。积水潭内莲花朵朵,天空再凌二日,晒得万物蔫然。勤政殿内。内侍小步快走。“你说什么?”圣皇再三确认。“此言当真?”内侍躬身:“兴义伯说,横竖三天之内。” 第八百五十五章 天朗昭昭 天朗昭昭。赤日高悬。巨象行走潭中,圆柱扰波,彩虹浮现。望月楼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整整三层,宫廷内侍领上数十侍从,挥动拂尘,逐一转动单层中央转盘,启开大小楼层天窗。嘭!嘭!嘭!转盘带动铰链,数丈高的落地大窗一动,宛若城门大开,冷热交替,膨胀收缩,闷热的空气交替涌入,冰台吹出的阴凉不复存在,不消片刻,楼内吏员们纷纷拉动袖口扇风,腹诽不已。其余修行室烧水送饭的家人、亲朋一头雾水。今年新一轮丙火日,好不容易抢到修行室,正该修行的好日子,怎闹出此等变故?大白天打开窗,更好吸收日辉月华?没听说过啊。机灵的家仆寻上几位面善吏员,偷偷塞点银子,抽出折扇一旁殷勤扇风。“大人,公公们此举何意?丙火日为何要大开天窗?天气多燥热,按说六月晒书日也过了啊,会不会惊扰到我家主子?”“不晒书,晒人。哦,不,晾人。”“晾人?”“兴义伯将要出关。”吏员淡淡道,“惊扰倒不会惊扰,所有修行室皆做密闭处理,室内不开窗,有独立冰台,外头闹点事,里头一点动静不会有,你要担心,回头提醒一下也无妨。”兴义伯?十一月到八月,时间太久,真不会时时记得清楚。众人脑子转上一转。悚然而惊。怀胎十月。真要出来了?哗啦啦!积水潭面,小舟顶开白莲,漾出阵阵水花,獭獭开爪提竹撑扦,泛舟湖上,大河狸半泡水中,一对大门牙卡住船板,甩动大扁尾巴作船桨。四周小江獭落叶一样漂浮,咬掉鱼头啃食,苏小染剥开莲子,喂给船上的小河狸。一艘二丈小船上,载有许氏、南娣、苏小染,苏小染贴身丫鬟,外加三位龙女和河狸一家,群芳争艳,真有几分热闹。“娥英姐,大人真要出关了!”龙璃伸手遥指。众女抬头,尽皆注意到大开窗户的望月楼,联想前日獭獭开送饭回来时的言语,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龙瑶掰动手指抱怨:“八月了,十一月到八月,说好半年,九个多月,快一年了都!”“娥英姐她都不急,你一个丫鬟急什么劲?”“呸!我有什么急的,正好看见。”“老实话,是不是想当暖床丫鬟?”“你真恶心。”“说谁呢说谁呢!”龙瑶、龙璃吵吵闹闹。外界关注的重心。二十五楼甲三号修行室。熏香飘散。桌案之上,墨迹未干,纸张一角为铜狮镇纸压住,页角哗哗翻动。【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泽鼎内。赤红长气飘转。比之曾经,再没有一缕宝蓝长气与之相伴,颇为“孤苦伶仃。“没有【太阳】、【太阴】....”梁渠抬头望日。【太阴】、【太阳】,三日凌空后的第三年丙火日的收获,眼下距离收获之日,又一个三年,却不见二者踪影。“同三日凌空相关么?”三日凌空二十余年来上一回,应当不单单是数目的差别。思绪飘远一阵。梁渠摄守心神。赤气到手,他仅差十个大功和一缕长气,便又可开启【涡宫】。几乎成功一半!年底前去往大雪山,立功机会更是多多,但当务之急,仍是做好最后处理。内视己身。云海徜徉,三条苍龙尤在,云中翻涌,鳞片闪烁金光,见首不见尾。然灵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浮空仙岛!仙岛通体白玉,散逸柔光。岛上更有龙庭,朴素之余,多有堂皇大气!整体造型同去过的云上仙岛有八九成相似,余下变动,则是梁渠顺应天地,依据自身直觉改动。纵使修行云海天宫大道,亦不是所有人搭建出的天宫全都一样。单单一个屋脊,尚且有庑殿、歇山、悬山等七八余种说法,从砖到纹到墙,种种细节堆砌更是大不相同。洞开玄光,让武者感应天地,对于天地有了更深层次的把握,顺着天地指引。没有什么完美模板,谁都可以匹配适用,有的只有大道。比之曾经,再没有一缕宝蓝长气与之相伴,颇为“孤苦伶仃。“没有【太阳】、【太阴】....”梁渠抬头望日。【太阴】、【太阳】,三日凌空后的第三年丙火日的收获,眼下距离收获之日,又一个三年,却不见二者踪影。“同三日凌空相关么?”三日凌空二十余年来上一回,应当不单单是数目的差别。思绪飘远一阵。梁渠摄守心神。赤气到手,他仅差十个大功和一缕长气,便又可开启【涡宫】。几乎成功一半!年底前去往大雪山,立功机会更是多多,但当务之急,仍是做好最后处理。内视己身。云海徜徉,三条苍龙尤在,云中翻涌,鳞片闪烁金光,见首不见尾。然灵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浮空仙岛!仙岛通体白玉,散逸柔光。岛上更有龙庭,朴素之余,多有堂皇大气!整体造型同去过的云上仙岛有八九成相似,余下变动,则是梁渠顺应天地,依据自身直觉改动。纵使修行云海天宫大道,亦不是所有人搭建出的天宫全都一样。单单一个屋脊,尚且有庑殿、歇山、悬山等七八余种说法,从砖到纹到墙,种种细节堆砌更是大不相同。洞开玄光,让武者感应天地,对于天地有了更深层次的把握,顺着天地指引。没有什么完美模板,谁都可以匹配适用,有的只有大道。自己建造出来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川主第四层,让梁渠愈发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完全照搬蜃龙仙宫。哪怕它可能非比寻常。而熔炼百经,又确保了建筑可以“天马行空”,不用按部就班的打地基,不会半途不符合“力学结构”而垮塌。每一块玉石砖,皆可直接落到自己的位置上。落子无悔。这也是为何食气前非要先跨出这两步。梁渠拾起毛笔,往册页上记录少许经验,其后闭目运功,登云而上,自仙岛之上,进行最后的“封顶”处理。风起,云涌。云海之中,埋入龙虎金身的苍龙显露真身,愈发璀璨!爆发出的金光透照层云!翌日。丙火日散,二日消失。后日。物极必反,持续二十余日的水汽蒸发,积蓄云层之间,天空下起滂沱大雨。然望月楼继续开窗。间或有雨水飘落进来,贴住窗台流淌,吏员拿上抹布擦干。突然。一抹玄妙气机一闪而没,引得人心头悸动。这是.…吏员心头一跳,没有犹疑,第一时间望向顶层小楼前排房间。所有人都停下手头动作,驻足原地。此前说横竖三天.…..算算日子。白光暴闪。轰隆隆!天雷滚滚,窗户飘摇,碰撞出响。雨水泼洒进来,映照出一片蒙蒙天光。丹田内。仙宫封顶。大风呼啸,云海翻涌,苍龙腾空长吟,好似响彻在每个人的耳畔!望月楼内,吏员面面相觑,惊疑不定。“你听到了吗?”“什么?”“好像是龙吟?”“你也….…我以为是错觉!”望月楼外,冒雨百姓无比惊疑。突然。咚!咚!咚!心脏擂动如鼓,澎湃的鼓声好似捏住了所有人的心脏,随之一同律动。其后,一道无形气柱沿整栋望月楼,荡彻层云!云破日出! 第八百五十六章 无人不知 心脏紧绷,嘴唇干裂,翘起白皮。一轮圆满橙黄的大日高悬天空正中!无形气柱升腾,以望月楼为中心,成片的黑云迅速开裂消散,如同初春时节,绵延大地的冰甲崩裂,裂缝中流淌着融融雪水,淅淅沥沥地降下。云破日出,潮泞的土地再次暴露在阳光下。水洼中气泡飘转进裂,茸茸青草尽情呼吸,草丛中的蚂蚱跳上草尖。“彩虹!”百姓抬头,七彩虹桥由东向西,横跨整座积水潭,宛若天梯。“嗤!”象鸣震天,长鼻汲水,喷涌入百丈高空,水雾蒙蒙散下,同霞光、虹光对映,瑰丽无双!明明前一刻大雨滂沱,后一刻竟然……“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望月楼内不出所料,望月楼外的人却一头雾水。“我知道,是梁渠,是兴义伯,看望月楼二十五楼!他在那!”积水潭上,泛舟青年大喊。望月楼?众人下意识抬头,一一往上历数,但数到一半直接被高层的异象吸住目光。呼呼呼~青白二光呼啸,罡风纵横之间,似有龙虎追逐,云海翻涌,一派祥瑞风景,极为醒目!“云从龙,风从虎,是兴义伯,快一年了,他突破了?”帝都内外大惊。去年十一月闭关,年前未出关便有议论是不是修行出了问题。年节后二三月,“秘不发丧”几乎占据风言风语的主流,少部分人甚至觉得从一开始闭关便是假消息,是朝廷和个别人放出的烟雾弹。再到春暖花开四五月,闭关消息都再没什么人传,谁家没事干,单为一份谈资,特意来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晋没晋升?万万没想到,记忆中逐渐淡化的梁渠,从秋天走到夏天,自一滩死水里炸出一个大动静!甭管是不是“秘不发丧”后二度食气,假使没错……众人牙酸。“二十二岁的臻象宗师?”“青年宗师?”钦天监。目睹异象,蓝继才大为欣喜,挥手呼唤同僚执笔记录,点明年号、时日,泼墨挥毫,笔走龙蛇。情到浓处,慷慨朗诵。“今我朝有二十二岁之臻象,远迈前朝,岂不言文治武功,勋冠今昔?”“何之郅治;何之雄杰;何之隆盛;何之煊赫!”“祥瑞!福瑞!”“天佑我大顺哉,天佑我大顺哉!”“等会。”蓝继才停笔,回望众人,“你们说的,怎似在哪听过?”“唔。”同僚们面面相觑。半晌。“咱们前几年喊过一次?”一石惊起千层浪。满潭画舫,商船停滞不前,车马牛堵塞长街大道。二十二,及冠不过两年。年时俯仰过,功名宜速崇。年少时功成名就所见到的风光,又怎能同年老时相当?梁渠太年轻了。未来又该走到何等地步?吼!天际再响龙吟。行路武师停步驻足,见蓬勃气柱,尽皆动容。四关七道,狩虎道与臻象道,看似仅差一线,但这一线却融合有天地规则,困死无数武者。前者,只能说一方高手,单引得地方重视、安抚,后者,却可称呼一声宗师,行遍天下无虞,三百岁,霸占一地,称宗做祖!倘若不是做得太过分,莫说边疆,单单弱上一筹的州府,便是无人敢管的土霸王!二十二岁的小祖宗啊。何况,寻常宗师突破,根本到不了如此程度吧?咚!咚!咚!天际祥云飘扬,龙腾虎跃。心跳如雷!凡闻之者,无不觉自身气血为之牵引,为之扰动。倒不难受,无非心跳律动随之改变。“曾听闻武圣之心七日一搏,声若雷霆,仅凭声音便可震毙旁人,莫非便是如此雄声壮势?”“臻象至于夭龙,差太远,然此情此景,确实不凡!”“了不得,上回血柱,这回气柱,大顺,如日中天啊!”“兴风布雨,想来借有望月楼之威……”望月楼内,许多王公子弟一早得到家仆告知,停下修行,听闻楼层内心跳如雷,不自觉地捂住胸口。帝都为天下中心,常有宗师晋升,在场皆是见多识广之辈。可何时有这般气象?这般风云?此情此景,着实让人头冒虚汗。积水潭河畔外,国公府、梁宅、外邦之商,上至武圣,下至黎民……今时今日,无人不见,无人不闻!“好!好!好!”望月楼顶,圣皇拍栏,大喝三声。总管躬身大拜:“三灵有瑞,惟新皇代,为陛下贺!为陛下喜!”哗啦啦!楼内近侍跪倒一片,玉佩磕地,响作一声。“三灵有瑞,惟新皇代,为陛下贺!为陛下喜!”静室房门大开,磅礴气息流转不歇。往来者无不所见,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修行室,人头攒动。修行室皆做密闭处理,望月楼不塌,外头惊天动地,室内照旧风平浪静。然而获知大顺大乾两朝第一青年宗师就诞生在自己旁边,哪能静得下心修行?蒲团上,梁渠盘膝而坐,浑身莹莹泛光。其口鼻间两缕白流往复不止,细细观摩,竟是为两条灵动白龙!哗!青龙浮现,罡风流转。其背后忽有鼓动,膨胀出两个小“肉球”。“真罡蜕变?”场内皆见多识广之辈。真罡自狼烟境塑成之后,很难再变,而狩虎入臻象,服用长气时却有一个蜕变时机,只是功法、长气、天赋,三者缺一不可,唯有如此方能成功。梁渠的话……不足为奇。十八岁的狩虎已是不凡,事到如今,大家惊讶早已不多,更多的是一种见识上的新奇劲。真罡变化于瞬息之间。噗!清风扑面。两个肉球急速鼓胀,破出两缕流云纤翼!长翅膀的龙?众人瞪大眼,仔细观摩。双翼之龙飞速膨胀,眨眼之间从八丈,生长到四十余丈,五倍有余!未完!第一真罡白猿乍现,亦同青龙一般,自六丈余如充气鼓胀,径直冲到二十四五丈之巨!整个静室拢共十五平,一条一百三十余米长龙,一头八十米巨猿,两道真罡齐齐钻出窗外!外头百姓再哗。自然,望月楼之巨大,两头“巨兽”环抱不了,像挂件一样凭空悬着。“吸!”静室长风涌动。梁渠深吸一口长气,二兽阖然消散。两尊非凡真罡尽皆收放自如,全部容纳入体,罡风流转,好似披上一层无形坚硬铠甲。此即真罡炼体之上的真罡入体,大幅强化五脏六腑,宛若披上一层铁衣!臻象以下亦可容纳,然躯体孱弱,必会皮开肉绽,多做杀手锏用,唯有臻象方可收放自如!没有气血如柱,没有炙烤痛楚,肉体不断升华。思飘扬、仙风举。全像褪去肉体凡胎,如登仙境!内视己身。云海缥缈,仙岛沉浮。苍龙蜿蜒盘旋仙岛之上,悠悠长吟!此时的云海同最初的白云大不相同,统统变为了和【天露】一样的宝蓝色。与其说是云,乍一望,更像是蓝海。显而易见,长气的特殊皆由云海收纳。“卫麟吸收赤气,莫非其云海是一片火海?”念头一闪而没,未去多想,放开感知,梁渠又觉天地不同,念头一动,似乎数百米之外亦可知晓的一清二楚,空气中更有缕缕“灵气”。那是……日辉月华?梁渠眺望天空。丙火日适才结束,望月楼内日辉月华相当浓郁,只是以往需要打坐冥想方可感知,如今行走坐卧皆有所察。将修行室内的日辉月华摄取一空,体内、仙岛多出一块砖。真有一方天地仙境之韵味。当然,头等大事仍要属神通!龙岛苍龙一转。金光万丈!一股几乎同世界断层的“坚”涌上心头,“坚”之外,又是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霎时间,梁渠体会到自身力量暴涨了一倍有余!初入臻象,神通尚未成长完全。再者……沐浴下午橙阳。【太阳】发挥奇效,又是近乎一倍二三的实力提升!未融合长气前,只有二三成,融合长气后,其本身性质运用更为自如。梁渠记得娥英说过,子夜的太阴为一点五倍,眼下下午两三点,自己就有一点二三,莫非响午能突破一点五?融合为【天露】,天露里的【太阳】早已今非昔比。两者若是相叠,仅仅“力”之增幅,梁渠就几乎快赶上龙炳麟的神通《惊龙变》!金身金身,力仅仅是它的一部分!【天露】融合太多,能力也太多,虽然想一一尝试,但还不是一个好时候。睁开眼,两道神光进射。围拢门口的人群齐齐后退三步。随后,人群又从后往前一步,继而向两侧分开,让出道路。一位锦衣青年上前。梁渠记得此人,正是三十楼日辉月华长气的大修行者。趁适才晋升,他假作试探能力,开启金目,联合【神君印】扫上一眼。霎时间,一片蒙蒙极光闯入眼帘,七彩斑斓!嘶! 第八百五十七章 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 这饱和度!这艳丽的色彩!不同于龙娥英的颜色鲜明,面前青年全身色彩强烈到溢出!杏黄脸、蔚蓝衣、青绿发......芜杂的色彩北境极光一样迸发爆炸,齐齐挤入眼眶,扭曲环境光线。高手!夭龙武圣?应当不至于……大前年入京登顶,望月楼三十层,此青年同另一貌美女子盘坐双修,倘若二人境界相同,岂不言有两尊武圣镇守望?臻象圆满的天人宗师?梁渠想到自身仙岛龙庭。单一龙庭便如此强力,三座龙庭更不消说,几何倍数的成长,但也不至于浑身冒“极光”吧?借助了望月楼?环境特攻?“青年”眉毛一扬,梁渠即刻熄灭金瞳,轻轻俯身:“前辈!”“感觉如何?”“大有不同,如临仙境!”青年哂笑,他未有太多言语,步入房间侧开半步:“走吧,陛下在三十三楼等你,收拾收拾。”“好!”梁渠控干毛笔,合上桌面册页,塞入怀中,同“青年”步出修行室。望月楼外,龙虎异象徐徐消散,被“硬控”许久的车马船再度流动,百姓拿上谈资,往茶馆里一钻,同熟人胡吹神侃。荡开的乌云重新聚拢,小雨沙沙落下。仙人欲来,出随风,列之雨。高楼寂静。踏踏踏~鞋底踩踏木板,磕碰出密集的响声。二人出门,门口围观的王公子弟,立功的狩虎将士无不自觉后撤,贴靠到墙壁之上,仿佛两人周围有一个无形的透明的圈。待梁渠跨步,迈过门槛。他左手旁忽有人梗长脖子,于静谧中炸出一句话。“恭喜兴义伯!贺喜兴义伯!壮哉我大顺!”梁渠一愣。望向喊话之人。脸上皮肤粗糙,好像阳光下暴晒干瘪的黑麦,四十余岁,该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兵。完全不认识,但他仍礼貌点头。“恭喜兴义伯!贺喜兴义伯!壮哉我大顺!”一人话毕,又有第二人张口,其人神色紧张,匆匆忙忙间没想好说什么,完全照搬了一句。他也点头致意。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余下之人似得到启发,得到暗示,大声恭贺。“恭喜兴义伯......”“兴义伯威武无双!”“壮我大顺威!扬我大顺名!开我大顺先河!”甲乙丙三重修行室,二十四层、二十三层..几重修行楼。凡修行者,皆趴在栏杆之上,向上抬头仰望。从甲三修行室,走到二十五楼中央长梯,从楼层内侧,走到楼层边界,短短数十米,人潮罗列两侧,聚出道路,所有人低头恭贺。无数目光聚集,无数声音重叠。梁渠一一颔首左右。心脏微微加快跳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血管之中,流向四肢百骸,像是从冥冥高空失重坠落,小腹生凉,让他加深呼吸,脚步轻快。直至登至二十六层,身后恭贺之音渐稀渐疏,渐缥渐缈。心中酣畅,酷似隆冬腊月的一场热水澡。“呼~”“狩虎时没碰到?”青年问。“未曾遇此壮景。”梁渠摇头。狼烟入狩虎,积水潭上场面同样不小,甚至近距离围观的人更多些。但全没有今日壮观,今日澎湃!青年手指下方攒动人头。“大顺开国七十年,楼下王公贵族子弟,家中家宰不少皆为军中退伍老将、宿将,个个有狩虎之境。你入狩虎,仅占一个‘少'字,也就放我大顺,值得大书特书,视之为祥瑞,武道兴盛之象,若换蕞尔小邦,反惹国主忌惮不快。”“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便是此理,如今你入臻象,却再占一个‘强’字。强者,无论年少与否,皆得敬重,比‘少’字更甚,更真!你未入臻象,依旧为青年同辈,你入了臻象,便同他们的父母长辈、上官头领相当,故而心中之诚,心中之敬,远迈昔日狩虎。”“谢前辈解惑。梁渠作揖行礼。青年说完,不再言语,背负双手,静静领人登楼。上至三十层。“三十楼往上无人验牌,你自行上去吧。”青年撩开蔽膝,盘坐修行。无数目光聚集,无数声音重叠。梁渠一一颔首左右。心脏微微加快跳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蔓延血管之中,流向四肢百骸,像是从冥冥高空失重坠落,小腹生凉,让他加深呼吸,脚步轻快。直至登至二十六层,身后恭贺之音渐稀渐疏,渐缥渐缈。心中酣畅,酷似隆冬腊月的一场热水澡。“呼~”“狩虎时没碰到?”青年问。“未曾遇此壮景。”梁渠摇头。狼烟入狩虎,积水潭上场面同样不小,甚至近距离围观的人更多些。但全没有今日壮观,今日澎湃!青年手指下方攒动人头。“大顺开国七十年,楼下王公贵族子弟,家中家宰不少皆为军中退伍老将、宿将,个个有狩虎之境。你入狩虎,仅占一个‘少'字,也就放我大顺,值得大书特书,视之为祥瑞,武道兴盛之象,若换蕞尔小邦,反惹国主忌惮不快。”“地薄者大物不产,水浅者大鱼不游。”“便是此理,如今你入臻象,却再占一个‘强’字。强者,无论年少与否,皆得敬重,比‘少’字更甚,更真!你未入臻象,依旧为青年同辈,你入了臻象,便同他们的父母长辈、上官头领相当,故而心中之诚,心中之敬,远迈昔日狩虎。”“谢前辈解惑。梁渠作揖行礼。青年说完,不再言语,背负双手,静静领人登楼。上至三十层。“三十楼往上无人验牌,你自行上去吧。”青年撩开蔽膝,盘坐修行。梁渠瞥一眼青年旁边的蒲团,未曾见到上回同青年共坐双修的女子。“莫寻,上上个月吵架回了娘家,现在我和她轮流值守,两不相见。”“有什么稀奇?”似猜出梁渠思想,青年言语平淡,“世上没有不闹别扭的夫妻,纵使身居高位,无需为柴米油盐、洗衣做饭之类的琐事操心,等你有了孩子,有了亲戚,也避不开麻烦。”如此高手,怪接地气的。梁渠汗颜,快步登楼,远离这尴尬之地。行至顶楼。屏风罗列,鲜花团簇。尽头处,圣皇背对梁渠,凭栏眺望繁华帝都。“兴义伯,请!”内侍恭候于楼梯口,甩动拂尘,领梁渠来到平台之前。“陛下!幸不辱命!”梁渠单膝跪地。二十二周岁多两个月,毫无疑问,他做到了!打破了大顺纪录,拉爆了大乾纪录!“起来,如此画出来不好看。”“什么?”梁渠环顾。旋即见后头数位宫廷画师冲他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墨台,以及罗列出的大小不一的毛笔。他心中恍然,起身落后半步,陪立眺望。众多宫廷画师嘴里咬住狼毫,手上拿住大笔,泼墨作画,将君臣相宜之景拓印于画布之上。长风拂动衣角。“梁卿家先结龙人、再结鲛人、此后拉来海商,搏一海中妖王,处理水中要务,属实得心应手。”“为政之要,惟在得人;用非其才,必难致治。臣为陛下一手拔擢,臣之功,便是陛下之能。”“任小能于大事者,犹狸搏虎而刀伐木也;屈长才于短用者,犹骥捕鼠而斧翦毛也。梁卿家看看这个。”圣皇递出一份册页。梁渠展开硬封。小字密密麻麻,重点内容特意用大字,通览几页。正为简中义之事宜。前年至今,简天远尸骨无存,简中义早早安排去淮江上游,拔除大雪山留下的“钉子”。但其中有一词,牢牢吸引住梁渠目光。“小位果?” 第八百五十八章 旱魃 梁渠眸光闪动,一目十行。依据册页上所言。大雪山于淮江上游的蓝湖,及蓝湖附近布置下大量“暗桩”。简中义正于朝廷监督下,一个一个的“拔除”,“暗桩”越少,血祭威力愈弱,一年多的时间,预计“拔除”有“暗桩”近十分之—。目前获知。大雪山血祭蓝湖,主要目的有二。一来,污染淮江,动摇大顺根基,协助北庭南下。昔日哈鲁汗当朝比武,展现出的大黑天神正为大雪山护法神。大雪山早已渗透北庭,或者说,二者暗地里同气连枝!二来,血祭蓝湖,污染淮江,或可撷取得一枚小位果。位果。梁渠并非第一回听到这个词。“知不知道什么是位果?”梁渠晋升臻象,大喜之事,圣皇并未提及。反而开门见山的,从简中义谈论到大雪山。梁渠摇头:“一知半解,曾听徐将军讲过,四关七道,欲入熔炉道,便需掌握一枚位果。”总管挥动拂尘:“兴义伯,入熔炉的是大位果,大位果即大权柄,昔日江淮龙君手头捏有两枚,其中一枚为其天生水君位,目前水君位果,依钦天监观测,大半应显化作龙珠,定落于龙宫之中,为蛟龙撷取。”位果即权柄。龙君捏有两枚位果?梁渠默默消化信息,大受震撼。“龙君的第二枚…….”“暂且不知。”圣皇开口。梁渠思绪万千:“莫非位果同长气一般,为夭龙入熔炉的关键?”“是也不是。”总管内侍竖起两根手指,“位果分小、中、大三等,其诞生方式,拢共分作两种。一种为天生天养,天生天养,多半为小位果,仅凭小位果不得入熔炉;第二种为自体孕育,从种子萌发做大树,大树结位果,自体孕育,至少为中位果,虽也不入熔炉,却有机会。兴义伯日后若自体孕育位果,那孕育之种,便为今日食下之长气。”梁渠灵光一闪:“位果是天地长气的上位?”“兴义伯如此认为也无大错,天地长气可视为权柄碎片。”“总管,小位果不得入熔炉,又不可帮助成就天龙,缘何让大雪山趋之若鹜?”“因为此小位果名魃,所到之处,赤地万里,一旱三年!”“旱魃!?”“旱….…魃,然也。”圣皇颔首,“万物相生相克,毒蛇栖息之所,七步之内有解药。蓝湖纯净之地,反会孕育出大旱之物,此物需水泽与煞气共催,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大雪山行血祭,便是为加速魃果现世。”梁渠心神震撼。小位果不可入熔炉,不可成就夭龙武圣,却可以让夭龙武圣这种核弹头变成洲际导弹!南方污染淮江,大西北再来一个赤地万里..嘶!北庭和大雪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上来即是杀招?“陛下将此等要事告知于臣.....”“任小能于大事者,犹狸搏虎而刀伐木也;屈长才于短用者,犹骥捕鼠而斧翦毛也。”圣皇重复一遍适才所言,按住梁渠肩膀,“梁卿家有大才,有大能,当行大事,你既去上游,朕便给你加加担子!”总管悄悄退下。露台之上,水汽湿润,只余梁渠、圣皇二人,面朝帝都,烟雨蒙蒙。登楼前仅是小雨,片刻间,云越聚越厚,大雨滂沱。掌心的温热,隔开龙灵绡传递至梁渠肩膀。“请陛下吩咐!”“其一,有恩怨,人之常情,切勿耽误大事,简中义死,拔除暗桩之事,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只许更快,不许更慢!”“明白!”“其二,竭力阻止魃果现世!”“遵命!”“其三,倘若打草惊蛇,致使大雪山仓促血祭,又或者用了其它办法,致使魃果提前现世,先行尝试将之夺回!如若不能,毁之!”“夺回?”梁渠觉得此等危险物品能销毁,应该尽快消灭才对。“焚魃,天降甘霖。”圣皇侧身,“魃果为小位果,却有机会蜕变为中位果青女。”青女?“请陛下指点。”“为夭龙武圣炼化,焚杀之。”梁渠愕然。半晌。“陛下,谁服.....”大雪山和北庭的武圣?肉包子打狗,办不到啊。自己人?更不可能,谁乐意牺牲自我。哗啦啦。水汽溅落到栏杆之上。圣皇面色平静。“南疆伪龙!”天空乍现白光。一道枝形闪电在云层里闪灭。“夺得魃果,诱南疆山蛇神服之,水旱相冲,便可致使伪龙之法功亏一篑,趁其虚弱,焚杀之,既灭其威风,又得青女,一箭双雕,此事你若能办到,这枚中位果便是你的。”轰隆隆!雷声入耳。梁渠心头亦有天雷翻滚。不是整个计划之惊人…..自己怎么一下子要挑大梁了?先挡大雪山,再阻南疆计。加的担子是不是太大了?犹豫片刻。“臣虽入臻象,独臣一人?”圣皇瞥一眼梁渠,稍稍无语:“你是其中一人,知晓较多的一人。”梁渠松上一口气。像是过了青春期,个子猛地蹿了一截,突然要被拉去顶事,真不太适应。好在有事大家一起顶。“蓝湖之事,紫金缇骑繁多,蛛丝马迹可察,臻象亦不少,神通各异,你莫要让人抓住把柄,否则呈到朕面前来,该如何如何。”“陛下放心!”“好!”圣皇又拍拍梁渠肩膀。“劳臣不赏,不可劝功;死士不赏,不可励勇。二十二入臻象,扬我大顺国威。梁卿要何封赏?”“臣一路走来,全凭陛下拔擢,不敢奢求更多,若有封赏,亦全凭陛下作主!”“既如此,龙血马先行领去御马监,升作一品,梁卿适才突破,尚需巩固,二十五层甲三号房多留二月,其余之赏,官职之位,待朕思虑好,再行下诏!”“遵命!”圣皇望向总管。总管快步来到画师身后,交谈少许,取下一副布帛。布帛之上。晴天朗日。二人相立,俯瞰京城。圣皇大而梁渠小,栩栩如生。虽和实际天气不太一样,但画个阴雨天,显然也不合适。圣皇取来印章,往画布末尾一盖。“此画一并赠予梁卿!” 第八百五十九章 我回来了! “万谢陛下!”梁渠平举双手,躬身下拜。总管挥动拂尘,晾干画作墨迹,卷之入鎏金画筒,交予梁渠之际。“梁卿家..….”圣皇话音再起,“天下士在作之而已。”话罢,鞋面消失。梁渠微微错愕,未及人抬头,手中一沉,画筒到手。咔嚓!天空闪雷再响。起居注官未有片刻迟疑,另起一页,执笔记录。“顺七十一年闰八月一日,丙火日消,天降大雨,兴义伯晋升臻象,年二十有二,壮...上嘉之,因以赐画兴义伯,谓天下士在作之而已’。哗啦啦。大雨滂沱。高阁之上,云板悠扬。帝都的繁华和雄伟笼罩入水雾朦胧,积水潭面镜子一样反光,亭台楼宇相勾连,静静地沉默,交错的街道上车马化作黑点挪动,藏着听不见的喧嚣,百余艘画舫挂有彩灯,水面上拖曳出粼粼波纹。啪嗒。栏杆上的水珠溅落到手背上,两千余米的望月楼顶除开内侍和宫女,仅余梁渠一人独立露台,无人催促其离开。“呼~”抬起手中金属画筒。梁渠幽幽吐出一口长气。晋升臻象,人没先爽快几日,倒先于腿上绑了铅块,加了好一个沉重担子。但人嘛。要想吃饭,先得干活。“来日方长。”握紧画筒。小位果、旱魃、血祭、伪龙,绝非数年之功,乃十数年,数十年之计。大雪山、北庭、南疆三者关系错综复杂尤其南北两方,说他们真有什么联手结盟计划吗?不一定。兴许真正的大计划都没一个。然跟量子纠缠似的,一方有动静,另一方绝不会忍住不动。正好冒出来个机会,不抓多可惜?只要有风,平稳的江面就会起浪,小浪会渐渐汇聚作大浪,大浪会源源不断地扑到岸上,拍山裂石,蚕食土地。真能借旱魃位果,先平雪山北庭祸患,再定南疆,彻底溃散这波大浪,大顺至少会迎来甲子年乃至百年的平稳期。“该走了!”望月楼风景固然美丽,却非久留之地。风拂鬓角。梁渠望向窗外,心血澎湃来潮,没有走寻常路,径直翻身,鱼跃出露台栏杆。长风呼啸,水雾聚作身下苍龙。苍龙挥动双翼,卷开灰云,奋力上游!骨碌碌~车轮滚动,石板夹缝挤出水沫。纵横交错的大街小道上,身披蓑衣的高头大马撞开水汽,满身烟雾缭绕,雨水顺着蓑衣折出的秸秆淅沥淌下。车夫明明没有任何指令,大马忽地铁蹄擦滑青砖,停在原地,堵住了十字路口。左右路口有车赶来。雨天路滑,旁人极有可能刹不住车,赶路马车焦急地挥舞长鞭,未待长鞭落下,余光捕捉到什么,手中力道卸散三分。轰隆隆!耳边轰然暴响。闪电撕裂天际。云层之中,电光之间,巨大的黑影狂龙般夭矫,甩动长尾,冲向高空!嗤!车头拽动。骏马嘶鸣喷气,踏动前蹄,本能的畏惧。“龙王?”零星冒雨的马车尽皆停下,行人掀开斗笠,抬起雨伞。静谧的建筑之间,血管一样的街道也被凝滞住了。“妈的,这么会搞?”画舫之上,贵族子弟、富商提溜裤子开窗淋雨,第一时间猜到何人如此张狂。帝都之上,哪有人敢这么玩?分明是大不敬!只有一个人,适才突破的兴义伯!只有今日。只有此刻。动静。闹的越大越好!轰隆隆!满头黑发张扬蛇舞,腰间玉佩碰撞环鸣。无数电光环绕闪烁,雷雨云层不过数百米到四五千米之间,望月楼高两千余米,本处于中间,苍龙再上升一段,直好似一头撞入浩浩雷池!枝形闪电闪烁面前。然而梁渠没有半分害怕,手臂一伸,雷电为金属画筒牵引,环绕而上,噼啪作响,电光一溜烟地流窜到龙尾之上。龙尾甩动,枝形闪电坠落在水面上,像是蓝白的巨树从黑色的荒原生进了云层。砰!白烟炸出。画舫上大嘘大骂。嘘完骂完,又是深深的羡慕。妈的。好想这样啊!积水潭畔,梁宅后院,河狸、江獭两家立足岩石,耸直身子,躲于梧桐树下,露出门牙和尖牙。许氏拉住杨东雄,龙女、龙人无不仰面。皇宫内。总管轻笑。圣皇背负双手,轻轻摇头。“哈哈哈!”梁渠大笑。苍龙双翼再振。登高!登高!上云霄!一切都甩在身后!哗!光亮穿透黑云,再度浮现眼前。浓云好似大海沸腾,隐没在黑暗中的云海仿佛熊熊燃烧般亮了起来。苍龙双翼划破水雾,冲破雷池,阳光照射在梁渠微微放大的瞳孔中。阳光平铺万里。太阳金光璀璨。身后是漆黑的、翻滚的乌云,色泽沉重如铅块,电闪雷呜。身前是光芒的、明亮的太阳,云层镀上灿然金辉,晴空万里!他上升到了五千米之上,突破了雨云层!前后简直像两个世界!帝都里的百姓目力有限,看不到大龙,却仍撑开眼皮,竭力捕捉。梁渠燃起金目,同云上金日辉映。他重重吐出浊气,继而重心前移,脚步猛力一踏。上升到五千余米的苍龙直转急下,双翼如气球鼓胀,飞速膨胀到上百米,再度冲入雷雨。轰隆隆的巨响自云层中传出,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天空。云裂开了!消失的苍龙二度浮现。它振动翅膀,好像一把锋利的剃刀,刮开灰云,扇灭闪电,劈开雨幕层层!两片乌云之间金色的裂缝越来越宽,阳光直射而下,如有大神通者,分开漆黑涌动的大海!苍龙自望月楼之上,一路斜下,驱云散雨,横跨整座积水潭,直冲岸畔家宅。世界飞速清晰,暗灰变作五彩。天穹上雷鸣渐弱,人世间喧嚣渐大。仅仅数个呼吸。苍龙从天而降,劈开暗沉云海。落到人间!轰!苍龙溃散。衣摆下落,环佩停响。阳光铺洒大地。大风刮动梧桐叶片,落下纷纷雨水,龙璃、龙瑶护住头发跳开。“师父,师娘!我回来了!” 第八百六十章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梧桐树下,树叶上的雨水滴答落下。许氏挽住杨东雄手臂,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梁渠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目光移落至龙瑶、龙璃。“可不是我们!”龙瑶、龙璃杯弓蛇影,第一时间反驳掀锅,“屋子里打扫干净了,院子外头迷了风沙可怨不得我们!”梁渠失笑。哗啦啦。乌龙歪吐舌头,抖动毛发,甩去浑身水渍。然而无数水珠出到半空静浮,却不往潭中去,而是倒卷回乌龙身上,适才刺猬一样炸开的皮毛重塌顺滑。“呜~”乌龙呜咽一声,趴到地面。爪子压住鼻子,目光上移,漆黑的大眼珠子望向梁渠。众人哈哈大笑。许氏亦乐的止了眼泪,手帕叠好,拭了拭通红的眼眶。杨东雄拍拍许氏后背,望向自己的九弟子。苍龙腾飞而下,掀翻了盖顶乌云,积水潭上波光荡漾.夕阳宛若在水面上洒了十万片碎金,晃得人睁不开眼。院落后,河畔旁。青年笑容满面,唇红齿白,朝气蓬勃得像早上辰时的太阳。江风吹拂。六年?药浴、站桩、打拳、背门规,测命格、讨官、选马、挑小狗….…昔日十两银子便欢喜雀跃的黑肤少年,如今放眼全大顺,全天下最年轻的臻象宗师。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如掠影浮光,梦幻泡影。莫说许氏,连杨东雄也.….吸了吸气。“宗师了?”“宗师了!”“好!”杨东雄道上一句,顿了顿,补充似的,“好好好…..”“师父!”梁渠打断了杨东雄的自语。他撩开蔽膝,噗通一声跪裂石阶,溅出泥浆。梧桐树叶婆娑,青年嘭嘭嘭磕上三个响头,又重重地道上一句。“师父!”龙娥英、龙炳麟等人默默退至角落。杨东雄和许氏一左一右把住梁渠手臂,梁渠却不愿起。他挣脱开来,挪动膝盖,微微朝右,再度磕首杨东雄。“虚怀若谷,逊志时敏;尊师重道,入孝出悌;不得同门相残,忤逆不孝;不得为非作歹,恃强凌弱。弟子生年六月,慈母见背,年十五失怙,门衰祚薄,既无叔伯依仗,又无兄弟依靠,茕茕对孤景,怛咤糜肝肺。彼时有泼皮勒索,豪商暗害,独行踽踽已堪悲,况是天荆地棘欲何归,幸得邻叔接济,拜入师父门下,刹那天宽地广。今时弟子有师兄七人、师姐一人,不好擅作突出,使之尴尬为难。”话到一半,梁渠再挪膝盖,微微朝左,叩首许氏,“师娘,弟子斗胆!今后不愿再唤您一声二字师娘,唯愿去掉前字,单以后字敬爱!万望获允!“你先起来!”许氏用力拉拽,梁渠偏如生根柳树,落地磐石,纹丝不动。“弟子获允便起。”“你先起来,我便答应。”“您先允!”杨东雄面色红润,抚须而笑。许氏见江面上游船往来,无数目光汇聚,有些脸红,赶忙应下。青年这才被拽动。“及冠的人了,那么多人望着你,不害臊?”许氏探手抓走梁渠身上的树枝、树叶,整理衣衫,配饰,撩开鬓角沾上泥浆的发丝,似有满腹牢骚。“他们不敢臊我。”许氏顿了顿,抬头望着面前青年,紧紧拉住梁渠的手。“快进屋快进屋!前天你说要出关,你师父便给你包好了一整层的天舶楼!就九月八日,黄道吉日,你不是有个朋友叫陆贾么?他给咱们打了五折!还有你在河泊所的同僚,项方素他爹,说牛羊肉全包。’“包天舶楼做什么?”“摆酒啊!”“帝都摆酒,那平阳府….”“再摆!帝都、平阳府、黄州,大师是你老师,大同府的悬空寺…..咱们全摆!”咚~咚~咚~悠扬的钟声回荡,惊起飞鸟。舫船拉拽出层层波纹。楼船之上,目睹梁渠一行人进屋,从苍龙出现伊始便关注的贵族子弟方收回目光,艳羡之余,啧啧称奇。梁渠背对众人,离太远,听不清中间说了什么,但他跪地磕头,人人亲眼所见。“兴义伯兴义伯,封的名号倒一点没错。”“指不定做出来给咱们,给圣皇看的,刚从望月楼出来就整这么一出….”“幸进之臣是吧?”“我可没说啊,惹到了事别来寻我。”“嘿!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大丈夫当如是也,会立功,又有天赋,南直隶当真风水宝地。要不改天寻个功夫,咱们去江淮大泽玩玩?”苍龙出,积云现。此举比梁渠突破时的龙虎异象更为轰动,消息如潮水,快速漫向四面八方。小邦之使臣,大呼天朝气象。大顺百姓,与有荣焉。“前两年来帝都,那些道士吹得什么楼观台道子三年入道,未入狩虎先开玄光,有兴义伯厉害?再之前,什么洞天派首席,一剑穿云,有兴义伯厉害?”“那些个北庭蛮子,南疆圣子,全吹出来的,统统不如我大顺!”个中轰动不知凡几。梁渠于家中吃上一顿晚饭,先安排赤山去接受蜕变,又让獭獭开驾驶御赐宝船,将自己的师兄师姐和弟子温石韵接到帝都来吃酒。至于越王。武圣牵连太大。其南直隶范围内跑跑就算了,不可能一口气来到帝都。老和尚亦是如此。梁渠正好要去上游,届时黄州、大同府皆是顺路。离九月六号差有一个多月,按宝船速度,一来一回足矣。林林总总的事情安排完。月光如水。梁渠拉住龙娥英的手。“陛下多给了我一段时日的修行室巩固,正好丙火日,日辉月华充足,不好错过,等我出关,咱们登记造册!“嗯!”“走了!”龙娥英立足庭院,脸上晕出绯红,静静注视梁渠消失长街尽头,转身回屋。梁府外是宽阔平整的大道,横贯南北。月光洒在行人鞋底磨光的青石路面上,别有一番风景。时间不算太晚,梁渠要赶在宫禁之前进入望月楼。从望月楼出来乘龙御天,属于情难自禁,回去万万不能一条龙径直飞入,那是大大失礼,隔天早上准有一堆的弹劾奏折。沿河畔散步而行。彩灯繁华。画舫喧嚣。“喜报!喜报!兴义伯二十二入臻象,开大顺武道先河,壮哉我大顺,普天同庆,奉陛下诏,大脯天下二日!闻讯日生效!”浩荡声威自街道上传来,伴随疾烈的马蹄声,压下画舫喧嚣。梁渠目视缇骑离去,回想起昔日破开四关,酒楼中同师兄庆贺,亦是如此听闻威宁侯的大名。彼时五日,今时两日。大笑不止。 第八百六十一章 沉淀,御剑 “喜报!喜报…….”帝都灯火通明,积水潭畔如不夜城。八匹骏马同时奔驰中央长街,以皇宫为中心,昭告天下。他们每到一地州府,州府内便又会安排数倍人马接力,天女散花般地向外传递,速度极快。“不知獭獭开和喜报,哪个先到平阳府?”目睹缇骑消失天际,梁渠熄灭金目,阖上门窗,按捺住思绪,结跏趺坐。适才晋升,需要沉淀。半晌。盘坐下的梁渠倏然起身,启开窗户,迎面乘凉风,大口呼吸。他转身坐到案前。先从画筒中抽出画作欣赏,挂到墙壁之上,又执笔研墨,龙飞凤舞地改好几种字体,抄写些不知名的诗词歌赋,再画些不规整的江河舆图,计算宝船和缇骑双方的速度。冰台吹拂冷风,心头偏像一团火油大燃,火焰熊熊,怎么都浇不灭。直至半夜。夜深人静。滴答。水珠滴落。铜壶中箭矢微微上浮。修行室里乱糟糟,雪白纸张涂满浓墨,揉作小团,堆积如山。纸山之中,梁渠闭目入定。毕竟修行许多年。纵情挥洒一番,环境乱了,心却是静了。云海翻涌。日辉月华变作点点精光,漂浮空中。强大的精神力化为无形触手,一一将其捕捉,投入体内炼化,蕴养龙庭仙岛,效率比之狩虎时期高出数倍不止,甚至修炼之余,足以一心二用,思索位果与长气的关联。按常理。一位宗师仅能食气一次,否则相冲特性,足以令人"自溃”,血肉崩解,难以挽回,他亦不例外,四季、枯木、天水、如意、太阳、玄黄能九合一,主要借助四季本身相融特性以及时虫外力。想到时虫。去年夏天放走,一年时光,不知见没见到老元?会不会迷路?“规则碎片有冲突,完整的没有?亦或者熔炉凌驾规则之上?九合一,是消解了‘自溃’的隐患,成就全新权柄,还是暂时压制,成位果时凸显弊端?若是压制,青女位果真挺重要...梁渠从怀中掏出册页,写写画画。上面全是突破臻象时的一些心得体会,以及境界升高后,对搭脉成龙、构筑龙庭仙岛的进一步理解,他期待有一天这本心得愈发充盈,稍加整理,成为一条真正的路。趁突破不久,许多奇妙想法和理解深刻,先梳理一阵。密密麻麻写有一堆。记无可记的梁渠合上册页,撩开衣襟,从腰间取出一支“铁笔”。“铁笔”小臂长短,纤细沉手,长杆为象牙白,前后两段为乌金色,整体看起来像是一支造型精美的“转笔”,唯独“笔头”寒光流动。没错!伏波!炼化【天露】长气,不仅是【太阳】的白天增幅,晚上增速,【天水朝露】的荡涤、【如意】的大小,轻重自如特性皆有加强。因为长气同自身“本”融为一体,宗师对其使用更为得心应手,同时作用于自身乃至与自身休戚相关的事物时,更会有事半功倍之效。经由老和尚“自性”灌注,原本单纯使用【如意】,不说大小,单长度,伏波仅仅能缩小不到三分之一。如今尚未到绣花针的地步,却可以缩小到同毛笔相当!十几倍的差距!像一个特制的工艺品。但最重要的。梁渠松开手。锋芒闪动。掌中伏波静静悬浮半空!念头一动。乌光闪动,伏波自行调整方向,游鱼、蝴蝶一样空中翩翩起舞!玄兵特性!以气御兵!据说有绝品功法,数十年如一日的温养自身灵兵,可以做到类似御剑术一样的效果,百米、一里、乃至十里之外取人首级,但梁渠显然没有修行,这就是玄兵的自带特性!先前没有气海,御不动。如今晋升臻象,梁渠回家握住伏波,灌注自身气海蕴养的刹那,他便无师自通的领悟了此项本领。撩开衣襟。再取出缩小后的渊木弓。他像是三岁孩童玩耍木弓和木箭,在小小的修行室内“试射”。咻咻咻!二十五层,一千余米的高楼上,一抹金光间或闪动。乌金纵光飞出窗外,百米后又自动飞回。几乎“铁笔”飞出窗外的瞬间,望月楼内上下数层楼主皆有所感,但看了看二十五层的方位,又都没有去管。梁渠玩的不亦乐乎。宗师好啊!世界大不相同!一路“玩”到后半夜,他终于对自己的气海特性全面熟悉。除开【枯木逢春】没怎么变,依旧为甲子年一次,使用一次整个“气海”陷入几乎无属性状态,【时序】都涨了几分,虽没从五倍增长到六倍,却到了五点五乃至五点八的程度,削减同理!全盘上涨,梁渠大为满意。唯一担忧。“不知露种还有没有...沟通泽鼎。完全干涸的鼎底,六颗种子半露半没。【水泽精华:两千五百六十二】【造化之种:三】【露种:三】【天露】是树,【露种】是种。树让他吃了,融入化作“气海”,会不会再结果子,没法确定。去年七月,【造化】变为【天露】,此前积累的造化之种不变,三颗,此后九月,梁渠拿到第一颗【露种】。十一月闭关,历经秋冬春,目前为夏。秋冬时,【天露】长气消磨不多,消耗六千精华,又有两颗,春天结束,此时【天露】少,而气海多,便不再有动静。“等等到夏天结束看看…..”窗外天光渐亮。林林总总的特性全搞明白,梳理一遍全大顺独一无二的“气海”,梁渠精神聚焦某处,云海自动散开一个小圆,露出一枚暗金灵种。灵种上下沉浮,浑圆天然,不断冒腾金雾,如水流淌,好似自云海中生长出来。《阴阳灵种功》!去年洞开玄光,梁渠问陆贾讨要的双修之法,亦为三十层“极光强者”修行法门。有现成灵种,直接帮他免去数年苦修,专心蕴养即可。去年灵种初种为淡黄色,不消数日,汲取养分变作深金,一年多下来成暗金,再突破臻象,又一次开启跳跃式成长!继续沉淀!……八月下旬。朝廷大朝会。梁渠提前接到通知,穿戴整齐,迎接封赏。 第八百六十二章 再封再赏 天未亮。紫光朦胧。大河狸一家贴躺在冰台上,四仰八叉的睡觉。梁渠打个哈欠,挠挠鬓角,穿个单衫坐于床边。吱嘎。房门推开,龙瑶将叠好的衣物连同靴子放到床头,又端来毛巾和水盆,龙璃脱了鞋子膝行到后头,给梁渠束发戴冠。等梁渠穿上长靴,系好腰带起身,两人又打开抽屉,往腰带上添加挂饰,腰牌和香囊。一整套繁复精致的官服装饰,于龙璃、龙瑶手中行云流水地佩好。非特殊要务,望月楼每天上午辰时八点到晚上戌时九点方才准入准出,其余时间一概宫禁,待在修行室里,他根本赶不上凌晨五点要排队的大朝会,故而昨晚梁渠便回家睡了一觉。认真沉淀半个月多,难得放松一回,体内气海都活泼了几分。咻~冷雾停吹。龙瑶关掉冰台,抱住被子出门。龙璃支开窗户通风。汹涌热气扑面涌来。大河狸砸吧砸吧大门牙,挠挠肚子,一脚把小河狸踢开,翻了个身。“大早上就这么热?”梁渠稍作呼吸。口鼻干闷。两次大朝会,一次年节前大雪纷飞,一次三伏天酷暑难耐,全不是什么舒坦日子。刚抱怨完。冰霜从外到里蔓延,森森寒气覆盖地板。大河狸打个哆嗦,伸出爪子抓了抓,拽住小河狸重拖到怀里。“凉快了么?”“凉快!”梁渠咧嘴,拉住一袭长裙的龙娥英坐到自己床边,感受夏日冰凉。“第一次上朝,紧不紧张?”“有点。”“放心,你跟在我娘后面就行,她怎么做,你也怎么做。”“嗯。”此番上朝,受到召见的不单单是梁渠一人,杨东雄、许氏、龙娥英三人皆在召见之列,场面比上次升狩虎的还要大!二人呢喃几句,脚尖踢脚尖。“九少爷!夫人喊你出门了!”门外南娣呼唤。“来了!”午门。皇城绵延耸立,旌旗猎猎。城楼两侧虎铠甲士肃穆庄严,文武百官参差候列。未入宫前,无人纠察行为举止,或聚出一个三五热度小团,谈论政事。“梁大人,待会宫门大开,您一人独走正门,无人陪同,此事乃大事,切莫记错!”“记住了。”李公公三令五申,见梁渠爽快应下,挥动拂尘轻笑。“这回兴义伯怎不惊疑了?”“咳。”梁渠掩嘴咳嗽,知晓此言是为上回之事调侃,“小心无大错嘛。”安排完梁渠,李公公再来到杨东雄面前:“杨大人、许夫人和龙夫人,您三位待会请走东侧门,便排在秦大人身后,顺序切莫记错..….”“大人放心。”种种规矩和礼仪吩咐完。内侍离去。龙娥英捏住袖口,她个子高挑,样貌出众,立到队伍里,藏也藏不住。许氏拍了拍龙娥英的手背,以示安慰。广场前人群渐齐。天光浮紫。阴影斜长。咚~钟鼓大作。宫门徐开。嘈杂议论消失,独剩墙头旌旗猎猎鼓动。队列左右,领头的宰相、王公须发轻飘,却不似往常迈步。将军先入,次近侍官员,次公侯驸马伯,次五府六部次在京杂职官员。平日自属他们先走。他们挪了步子,后面的队伍方才能跟着动。今日不同。微微扭头,目及中央。青年独立。“呼~”梁渠幽幽吐气,一人成列。午门正门。除圣皇、大婚圣后,非状元、榜眼、探花,二十八宿不可走。一个人可夺两次状元否?目视正中。步迈四方。发梢微扬,衣袂轻摆,环佩晃而不碰,不响不鸣。从晨日阳光走入门下阴影,从酷暑炎热走进春风和煦,从河畔小乡走到巍峨帝都。明暗交错的阴影渐锐渐利,彻底吞没独行人影。啪!长鞭炸响。左右队列收回目光,抬起鞋面,鱼贯而入。……八月二十一日。琉璃瓦片上层叠的青光反射像是海波。大朝会。一十二条冕旒静静垂落。内侍宣读,百官将全国各地事宜罗列而上。许久。天辰殿内肃然无声。龙娥英的心脏快速跳动。“梁卿家何在?”御史注目,御前笔翰提腕。“陛下!”梁渠横跨一步,走出队列。“上前来。”梁渠趋步来到玉墀之下,俯首听命。立柱朱红,文武绵延。地面光滑如镜,长窗的木格栅中透进一根根光柱,灰尘在光柱中飞舞。他又一次注视自己的倒影,头发又一次根根不落,只是多了一顶玉冠。真年轻。所有人再一次生出印象。“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然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兹有梁渠,自入朝以来,勤勉尽职,屡建奇功,方年十八又五月,晋升狩虎;时二十二又二月,晋升臻象,足彰我大顺威名,赫我大顺声势!朕以为,禄当其功,则有劳者劝,无劳者慕。”话罢。鸿胪寺官员迈出一步,环视一圈。“杨东雄、许氏、龙氏上前!”杨东雄快步而上,于梁渠左侧半个身位后单膝下跪。许氏于右侧一个身位下跪,龙娥英再于许氏右侧半个身位下跪。人皆到齐。鸿胪寺官员高声传唱。“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论功报赏,不及有劳,朝野失望,人怀二志。特授尔兴义二等伯之位,降等世袭,至兴义男,世袭罔替,授七转轻车都尉,擢从四品淮水郎将,赐一品飞天龙血马,赏玄黄牌一枚,良田五十顷,披挂一套,景观三件......许平阳府内一十四县免赋三年,三十年内不允加赋.....制曰:奋扬威武,固资宣力之臣;敷锡宠光,用表推恩之典。尔杨东雄乃淮水郎将梁渠之师,躬修克毖,庭训时勤,门祚开祥,早授豹韬之业.....兹以覃恩,赠尔为中宪大夫,锡之诰命..制曰:戎事宣劳,每兴怀于将母;王廷沛泽,爱锡类于荣亲。尔许氏乃淮水郎将梁渠之义母,克修壶则,聿著母仪......兹以覃恩,赠尔为郡君....诏曰:兹闻江淮龙人大长老之孙龙娥英坤仪毓秀,月室垂精,同淮水郎将梁渠两情相悦,然心虽相许,事未曾谐。为成佳人之美…..择良辰完婚。钦此!” 第八百六十三章 血珊瑚 “二等伯、七转勋。”“了不得。”“裴大人,缘何晋升臻象会是二等伯?””貌轻则招辱,开我朝先河之大事,官可以不升,爵和勋却必定要往上拔一拔,梁渠此前为三等伯,升上一级,不正为二等伯?”“裴大人玩笑,你明知我问的并非此事…..”早朝散会。官员如开闸放水,自汉白玉的阶梯上成股流下,落到广场上,三三两两的汇聚成水洼,谈论一二。今日本无甚大事、要事,有亦提前数日处理,拿出了章程,唯一的大事便是封赏梁渠。好些人觉得给的偏“高”。不是官。梁渠坏奇:“瀑布和喷泉是怎么做到的?把地让出来,建造宅院?”半晌。大大的一脚,小小的一步!讨论一七,打个哈欠,各回各衙。内侍心领神会。“一等珍宝外没血珊瑚?”“您客气。”梁渠按住册页,册页压住内侍手背。七转勋也大了些,倒是马马虎虎。后前两世,郭萍从未见过此等稀世之宝,光从模样下便丑陋非常。内侍执笔记录,确认有误,正要离开,忽然发现纸页没一角凸出,本以为是大心折角,岂料伸手下去,竟是一张小面额银票!内侍执笔记录。那钱花的值!复杂翻了翻,七八等外有没类似和红珊瑚一样的宝物。【水泽精华+78】是多!郭萍有没看,捏住中间部分递给内侍:“就那两个。”红珊瑚、珍珠同属没机宝石,小概率和珍珠一样,拥没水泽精华。干涸见底的蓝潮慢速下涨,重新淹有造化之种与露种。'他啊他,内阁商讨出来的赏赐,小学士们有意见,咱们也别去瞎操心。”“娥英。”梁渠回头,伸手把册页递给龙娥英,”剩上两个他来挑,看看没有没厌恶的。”【水泽精华+217841】天辰偏殿。手指夹住中间一段纸页。更没淮水郎将之职,校尉、郎将、将军,几乎半只脚退低层!小家全没份,七等伯郭萍凭一己之力,给杨东雄和许氏全挣到了诰命!远的是说。貌似没个不能用的!等等。是过是问归是问,疑问的种子始终存在。先下班。“那两个坏是坏?爽了!“咳。”“陛上赐兴义伯景观八件,分一等、七等、八等珍品各一件,是知小人可没何需求?“李小人。”短须官员立于阶梯之下,俯视重言,“少思少虑,少作多言啊。”内侍答:“便是一些奇石奇物奇景,一至八等各没是同,小人可于对应的列表外各自挑选一件。多顷。“兴义伯不现!定挑一株下坏的宝珊瑚!”梁渠小开眼界。梁渠不然。赤山从七品到一品退化非同大可,衣服制作尚要一段时间。“有事,他挑。”美满!“尚书小人!”“明白明白。”“他有看呢。”许氏同娥英一样,亦是正七品的郡君!旁的狩虎升到臻象,纵有天资,年龄上怎么该有个四五十岁,不缺资历。佛教外,除开砗磲,珊瑚也是一宝之一。对比一等八尺标准,最长的一支分叉足足没八尺一寸,接近七尺!下回“莫名其妙”封其为八等伯,如今因此再涨一级,是得是升作七等伯,思虑到我七十七岁的年纪,难是成日前再立小功,直接跨到一等伯?宫男弯腰抬走泥板,又没一宫男上蹲,用沾水毛巾擦脚穿靴。故而众人今日预期是三个四品。二十二升臻象,超过大乾,给个爵位很异常。【水泽精华+106】中宪小夫,正七品。【水泽精华:七十七万】同梁渠相亲近的魏国公一脉,魏国公八子徐文烛去往北庭摸爬滚打,险死还生,立上汗马功劳,如今也是过是个一等伯。“碧眼螺花。”奈何底上人是知缘由,各自派系的领头人却知道一七赏赐全是各个部门和内阁商讨出来的,我们有异议,底上人又有没接到暗示,自是会去傻傻的当堂去做出头鸟,质疑赏赐是合理。【水泽精华+96】大七十七万。梁渠原本对景观之类是太感兴趣,是能吃是能用的,然而高头打开册页翻了翻,目光一凝。宫男环绕,拉出条尺,躬身环住腰身,为梁渠丈量身材、臂展,又没人取来青泥板,为郭萍亲脱鞋袜,踩印上脚模。人生啊!送走内侍,梁渠迫是及待下手去摸。“来一份血珊瑚!”“到底少小的功劳,让兴义女跨到兴义伯?小人们还全有异议?”“山石瀑布。龙娥英静静地翻动册页。“难免坏奇,莫非同夭龙没关?”莫管里头人如何讨论,宫外头人一派气愤。内侍端来托盘,托盘内呈置一份册页。内侍躬身:“小人,请尽慢将珊瑚放入水中,此里,盒子外是海盐石,只要于水中放置,便同海水有异,拳头小的一块,足以用下八年。’勋不比官和爵,名头大于实质。众人生出坏奇。是比蚌珠差!再翻了翻七等八等,各类景观七花四门,没瀑布、没喷泉、没奇石、没宝树...“红珊瑚之事,劳烦少少下心。”出宫是到半天。问题就出在那。盆栽外泥土湿润如泥沼,一株通体血红,如树枝鹿角蔓延分叉的小红珊瑚生长其中,半石半玉,半死半活,光泽诱人。“是,俗话千年珊瑚万年红,虽有没这么夸张,但确实珍贵,七十年仅长一寸,一百七十年才长一斤,色泽艳丽如血,方唤作血珊瑚,皆长八尺以下,纵使一等珍品外亦是罕见的宝物。”我纵横小泽、海洋,去过龟族族地,退过海渊宫,各类珍珠摸是多,珊瑚类的宝物还是头一回见。关键在于爵。“少谢!”郭萍霎时心动。杨东雄和许氏得封,比梁渠自己低升都畅慢。内侍先行派人送来血珊瑚。奢靡!淮水郎将,从四品,以其臻象境界绝对绰绰有余,甚至偏低,梁渠从河伯入官身,也不是纯靠晋升快,彰显国威获得的官职,确有功劳傍身。然考虑到平阳府河泊所的定位,从四品便为最高级别,再高便要调离平阳,否则谁听谁的?后前对比其我奇珍、奇物。没家没钱没娇妻。梁渠赤脚坐在凳子下,拿起册页:“头一回听说没景观赏赐,还不能选的么?”居然能那么玩?境界归境界,年龄不能忽视。内侍摇头:“非也,瀑布、喷泉乃天工匠人配合珍奇材料特制,置放到水源处,自呈景观,小人若是选定,便派人后往宅邸安置,帝都平阳皆可。”梁渠撑开十根脚趾,直想伸个小小的懒腰。 第八百六十四章 差一个人头 “呼~”白龙环流,吞云吐雾。望月楼二十五楼,梁渠结跏趺坐,自在呼吸,捕捉日辉月华。许久。【水王猿融合度上涨,得天地钟灵,河流眷顾+0.1334】【河流眷顾度:14.4713】泽鼎光华闪动。【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50%%)】【水泽精华:十六万】“一桩大机缘,一桩中机缘,是够。”如今已是四月末,早过年中八月,坏在我去年离开时以防万一,同陈兆安做了安排,如若我今年一月半后仍未回去,义兴镇乡民便去府城内的水神庙复杂祭拜即可,随小流,大灶留到冬天开。【天赋进阶:赶水→赶江】【赶江:于大江大河之中,水王猿能力将有大幅增长,于特殊节点处,或可以点带面引发江河改道,致发水灾。】泽灵融合度每达到一个阶段,皆会领悟全新天赋,又或者让天赋升级。“功到用时方恨多,什么时候来个鬼母教宗师宰一宰?”梁渠精神一振:“后辈,他知道的,大子元阳未失,如今晋升宗师,磅礴非常。”青年有没回答,反问:“他这龙男入宗师几年?”是算淮江、黄沙河那等超级江河,及超级江河的主要支流,单单流经数州数府的“大江大河”,梁渠认为自己完全没资格和能力充当一方水神,保佑百姓风调雨顺。一个宗师人头。消耗六万精华,融合度再涨千分之三,凑满了千分之一百五!【赶水】变为【赶江】,其中少了许多条件,例如需”奔腾”的大江大河,也少了“轻微”引发江河改道的程度词。毫无疑问。许氏喊我回家。是少。“慢八年?”离八缕长气,仅差七十个小功!獭獭开拎着水壶推门而入。灶房。“听小长老说,到小宗师有碍。”“得嘞!大子孝顺,是舍得惹娘生气!”此次进阶天赋正是曾经的【赶水】!青年面色简单:“他七人完婚之前,你兴许要晋升且没盈余。”我想到自己的一头蜕变中的水兽。“或许如此?”当时我选了【疾足】....坏在八天后小朝会,圣皇刚奖赏给我一枚玄黄牌,算下老和尚留上的,我手头如今没一缕赤气,两枚玄黄牌。姻缘小事,认为门当户对,便要互换“庚贴”,即双方年龄、生辰四字,其它地方丁博是知,但黄州一带,需将“庚贴”压于灶君神像后净茶杯底,以测神意。丁博嘿笑,坐到地下:“月实近乎小药,月实之下的日轮真成,必比小药更弱,是知没何奇效?”内视己身。难点只在于【涡窍】到【涡宫】。细微碎裂响起。“天生纯性,远是够。”丁博放上手中茶杯:“知道了,天白之后回去。”精神链接内,消息自明。吱嘎。内视向暗金灵种,下面寥寥数条裂纹,是像短时间内能破裂蜕变的样子。“你修了悬空寺的《降龙伏虎金刚功》,修行此功法,纯阳之气比旁人足!更吞服没顶级的先天纯阳丹!”半晌。云海翻涌,散出圆圈。极光弱者,八十楼“青年”微微前仰。一枚像铜球的暗金灵种下上沉浮。丁博塞贴入怀,慢步出门。灵种孕育灵果,分芒种、星果、月实、日轮七等。“有错,后辈,功法下似乎并未言明此等状况?是是是意味着来到了.....”丁博半蒙半猜。“可惜今年河神祭赶是下趟了。”许氏挪开茶碗,探手取上两张小红束帖,是住抱怨:“人生小事,他怎么半分是下心?”迟延发芽?“他说他的灵种开裂了?”良久。“娘娘给过两颗凤丹,你也没一场是亚于凤丹的蜕变,前来还拿到过一株适合自己的小药,品质是错。丁博注视眷顾度。“金刚明王成就武圣时,将一部分天龙‘自性’给了你,蕴养了第一神通种子,龙虎金身修行圆满,如今亦为你之神通!”梁渠回忆功法下所言,似乎有没介绍过那种情况。什么意思?只是..…将裂未裂。……“那法子没点厉害啊。”梁渠思索上楼。又是一道碎裂之声,一条泛没微光的裂缝自暗金灵种表面浮现,树枝般蔓生。有没承认!龙血马——赤山!坏在选了一个,是代表另里两个消失,只是一种侧重赤山如今去蜕变,自己再补足一些,应该能再冒出来。龙娥英的第七神通种为《惊龙变》,配合第一神通,抛开基数的增小,实力便又没一个小幅蜕变。得益于三日前的血珊瑚。“少谢后辈!”咔嚓!昔日赤山退化,泽鼎内冒出八道精光,【踏浪】,【疾足】,【纯阳】。抹一抹杯璧,又环顾室内,均未发现异样,直到第七声碎裂响起。丁博走出望月楼,直视天边晴阳。“那是是没娘在吗?”梁渠躺在长椅下嬉笑,“旁的有父有母之人方才要忙后忙前,你寻到了娘,还要忙后忙前,这是是白寻了?”见底的水泽精华再度充盈。真要是行,也是是有没办法加速。咔嚓!届时用【涡宫】收容,便可共同部分水兽天赋!梁渠曾靠此招,一夜之间让黑水河急弯处河床下降良多。“坏啊,他寻的是娘?还是老妈子?行了行了,拿下慢走。”许氏递出柬帖,“自己去钦天监寻蓝先生帮他算下一算,看见他来气!”暗铜灵种对应的便是月实,也是修行记录下没的记录,暗铜开裂….“听闻龙人受益于血脉,也桎梏于血脉,你的潜力….”圣皇亲自指了婚,如果要动起来。丁博一愣,拿起桌案下茶杯。“假使他的灵种能蜕变的话。”青年补充条件,“灵种到底为功法,是比吞服奇珍异宝,效率更低..…陛上给他们七人指婚,却并未决定日期,以宗师寿数,为此晚些时日蕴养,私以为小没所值,只是你从未炼出过日轮,具体需少久亦是知晓。”后后前前马虎查看,约莫裂了八七条,且到达此数前,裂缝是再增加和扩张,又维持住了一个平衡。“!”丁博惊讶,“后辈此话当真?”“珊瑚比珍珠有价值啊,三尺血珊瑚可比人头大的蚌珠多“蒸蒸日下!”青年问:“他怎么养的?”……如八日内家中有碗盏敲碎、饭菜馊气、家人吵嘴、猫狗是安等“正常”,则可请算命者“排四字”,看年庚是否相配、生肖没有相尅。梁渠睁开双目。青年一顿:“一桩小机缘,是太够。”“大子是太一样,你之武骨天生契合此功法,旁人修为金身,你修为龙虎金身,旁人辟邪,你诛邪,如今已是武圣的悬空寺金刚明王,昔日硬要收你为徒,彼时大子武骨尚未蜕变。”“中间可没何机缘?”当然,那是一个后置,同何日完婚并是关联。青年沉默多许。 第八百六十五章 钦天监 “呦,三十有六,你二十二,大你十四?”龙娥英听后面色一尬。“不行么?”梁渠问道。“行啊,好事!你小子会挑……”蓝继才翻动庚贴,如连珠炮般滔滔不绝,“莫说我这种研究命数的,便是不研究的平头百姓都晓得,六年大冲、三年小冲,差四差七吉祥配。大你十四,差两个七,吉祥加倍!女大一,黄金飞;女大两,黄金长。你这又大出七个两,黄金七个长,你小子要住黄金屋,发大财啊,善哉善哉!”钦天监高干亲自为他排生辰八字,话语不停。龙娥英稍懂一些,听得十分认真。九枝兽灯托举着烛火,熊熊燃烧。梁渠靠上椅背,环顾四周。钦天监之名常常听闻,耳熟能详,一个神神叨叨、不干“实事”的大部门,平日存在感不强,定定历法,吹吹牛逼,然而一旦有大事,祭天祀地、开拔征战,绝对绕不开。平阳府河泊所亦经常受到来自钦天监的“指令”,几次清缴鬼母教支脉,皆是在其“指导”下完成。但来钦天监还是头一回,真是大开眼界。从外头瞧不出什么端倪,规规矩矩的木式高楼,可一进到里头,地面居然是纯铜的!地面、立柱、构架、横跨头顶的横梁、拱门,如黄金般璀璨,精巧又复杂。仅仅一层地面,方圆数十丈,不知该有多重、多沉,如何能立得住、立得稳。而在三人脚下,嵌套有三十三层的同心铜环缓缓旋转。有的铜环转得快,有的铜环转得慢,看似毫无规律,又有一种符合天地律动的美。每个铜环上蚀刻有精美深邃的花纹,一个间隔一个,花纹里流淌着水银一样的液体,像血液,又像润滑油。光视野所及,便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庞大工程。一体化的铜环,背后需要多大的熔炉锻造?铜环上的字符,又需要多少精通卦算、星象的高手来蚀刻?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最奇妙的是,钦天监没有屋顶!明明外头有屋顶,更是大白天,偏偏从里头往上望,居然是一片清晰开阔的黑夜!星光如海潮一样泻入,实在是一个明朗的夜。四野经天仪……梁渠仰头凝视,一道流光划过,头顶有铜环转动,高台上的蓝袍吏员挥笔记录。“搞定!”“年为根,月为苗,日为花,时为果,梁渠你的年柱……”蓝继才摇头晃脑,絮絮叨叨说了好一阵,见梁渠光点头不说话,灵光一闪,“是不是听不懂?”梁渠挠挠后脑,哈哈一笑。江淮大泽里有老蛤蟆,有什么动静,问一下就行,导致他从来没往卜算上面加过点,撑死用埋池塘里的玄龟壳算一算。不过老蛤蟆也不是万能。比如算八字这种,它便一知半解,说不定还没龙娥英了解得多。“行了。”蓝继才大乐,也不多废话,递出他写好批注的庚贴,“你们两个年、日、四柱相合,命宫,三元宫位相配,全无冲,属天定正缘,十对里面也就能出个一两对,算了这一卦,日后吃席我不随礼啊,对了,要给你们算良辰吉日么?”梁渠想了想。“劳烦蓝先生算个登记造册的良辰吉日吧?”“小事。”蓝继才没有动笔,伸出右手掐指一算,“最近的日子……九月一十六,再往后,二十七,全是好日子!”“有劳蓝先生。”梁渠和龙娥英躬身一礼。“说了小事,算个八字,易如反掌尔,再者正好你来,省得我派人跑腿。”蓝继才起身,“有份东西,圣皇此前嘱咐,一并予你。”“我先下楼。”龙娥英主动回避。“等我。”梁渠立足铜环中央,静静等候。蓝继才去而复返,放下三份册页。梁渠展开一看,头一份是张巨大舆图,有整体,有局部,地形上不算陌生。“蓝湖?”“对,又是大雪山那档子事。”蓝继才拍拍册页,“一年多,简中义拔除了不少‘暗桩’,钦天监按他干的范围和活动,尝试推演了一些其余‘暗桩’,且制定出几种破除办法,不知成与不成,你且去替我们验证验证。总之,事情偷偷地去办,偷偷地汇报,倘若法子不对、不成,适得其反,弄巧成拙,你也千万记得给我们擦擦屁股。”“……行。”破除“暗桩”,并非简单的搞破坏,乱砸一通。如此庞大而持续十数年、数十年的宏伟计划,没有一处崩溃,便全盘皆输的道理,只有越拆,污染越弱,越布置,污染越强的状况。破坏是小事,更要紧的是不让大雪山发现,进而持续破坏。简中义凭借自身的特殊,不仅可以极为快速地搜寻“暗桩”,拆解“暗桩”,甚至能利用同根同源之法,布置下“伪装”,迷惑大雪山,这才是关键。梁渠本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的。他有天关地轴等特殊法门,理论上以灾气为基础的“暗桩”,应该也可以瞧出一二端倪。“对了小子,提醒你一下。拔了大雪山的‘暗桩’,同根同源的东西,对简中义恐有好处,你天资高,战力强不假,但别老觉得自己晋升了就牛的不行。”梁渠眸光一闪。“蓝先生……”“陛下让我给你准备的,我又不傻。”“受教。”神通五花八门,万一简中义也有个【水行千里】,确实棘手。“我听说九月初,你师父在天舶楼摆宴是吧?”“帝都无有太多亲朋,本就打算宴请蓝先生,只是尚未制帖,送帖。”“妥!”余下两份册页全塞给梁渠,蓝继才挥挥袖子送客。积水潭畔,白莲朵朵。梁渠和龙娥英踏水而行。龙娥英手拿两份庚贴翻来覆去,难掩欣喜,转而又有忧愁:“咱们造册登记,需不需顾及行次?你的师兄师姐们……”“无妨的,长幼顺序,我娘都没说什么,何况陛下指的婚。”梁渠的师兄大半都单着,像徐子帅,三十多了。此世武者成婚,尤其是有背景、有天赋的武者,大多成婚较晚,和寻常百姓十六七早早成婚截然不同,除非自知天资有限。道理很简单。不同境界,能娶到的妻子“水平”不一样,何况武者寿长,晚娶育儿也有好处。否则奔马时成婚,到了狩虎,妻子六七十,人老珠黄,昔日家里有当官的,说不定也已经致仕,话语权衰退微弱,再为自己的孩子谋前途已有心无力。婚姻类型大多有三:合作、情感、交易。绝大多数时候,合作婚姻是为大头。寻常百姓是“搭伙过日子”,王公贵族是“强强联手”。基于情感决定的少之又少,且因交易式婚姻的客观存在,结婚有国法、有家法乃至世俗约束条款,好结难离,以防止有人二次“交易”牟利,个中成本极高,自然要择优而娶,择优而嫁。梁渠不一样,他于二十二岁便兑现到了臻象,且两情相悦,两族相合。龙娥英亦为臻象。平常人“待价而沽”之事,两人压根不用考虑。“等九月八吃席先!” 第八百六十六章 中邪 江淮泽野义兴镇,舟楫往来,水鸟穿梭。急烈的马蹄声带动落叶,让渔栏的年轻小伙挺直了腰板,抬头望去。“喜报!喜报……”青石街上,乌黑骏马疾驰而过,缇骑挥舞着马鞭,大声报着喜讯。不消片刻,长街尽头,陈兆安带领乡民团团围住。缇骑也不恼,知晓乡民要询问何事,勒马停下。“陈乡老!”“张大人!”陈兆安被人群簇拥着,快步上前,问出了乡民最为关心的事,“您口中的兴义伯,可是我义兴镇的梁大人?”缇骑拉了拉马鞭,故意取笑:“早闻义兴镇陈乡老是个明事理的,莫非不知王公贵族封号不可相重!”“封号自不相同,担心取音相似,年纪上来了,多有耳背。”“哈哈哈,放一万个心吧,正是咱们平阳府的梁大人!杨宗师的高足!梁大人开我大顺先河,圣皇大喜,故大脯天下二日!”乡民欣喜对视。有性子急的当场梗长脖子喊了出来。“免赋没有?”“有!”缇骑大笑不断,骏马原地转上一圈,“此次不止平阳府附郭县,除开澜州,整个平阳府一十四县,包括鲛人江川,凡人头税,俱免三年!”“好!”“梁爷威武!”“梁爷仁义!”三年三年又三年!再度免赋的狂喜涌上心头,狩虎三年免赋刚完,今年初夏交了一次粮,没想到又迎三年!全天下有比义兴镇更好的地界?“梁爷升官了没有?”缇骑摇摇头:“这我不大清楚,以梁爷本事,想必是升了的,倒听说杨宗师和杨夫人封了诰命,当廷册封的,事后连仙去的生父生母也有封赏,光宗耀祖!”话音未落。砰!直挺挺的砸地声响起。众人闻声回头,但见一个妇人拼命拽着自家吐白沫的汉子,意图从地上拉起。“哎呀,当家的!咋地了,你快醒醒!快醒醒!”定睛一望。“梁广田?”“他……中暑了?”翌日。“大夫,大夫,他咋样了?”梁广田蜷缩在床板上,捂住胸口,牙关咬紧,斯哈斯哈地大喘气。大热天,竟像大冬天似的发抖,床板咔哒咔哒直作响。昨日缇骑报喜,义兴镇所有人都欢天喜地,唯独梁广田听闻梁渠死去的父母得了封赏,噗通一声僵倒在地上,不着凉,不生病,当晚便发起高烧,镇上人全说中了邪。“急火攻心,发了癔症,退了烧就好了。”医师放下手腕,“我开一味方子,你去长春医馆抓上一副,每日熬煮两次,一次加水三碗,熬至一碗……”妇人支支吾吾。“无钱?”医师抬眼,“这方子不贵,六七钱而已,不到一人一次人头税,近三年无税,风调雨顺,家里总攒了些银两吧?”“那倒不是。”妇人摇摇头,搓动搓动袖口,试探着问,“大夫,这病,他能自己推过去不?盖床被子捂捂汗?”帝都天舶楼,大红灯笼高高挂,长街上,大红狮子摇头摆尾,锣鼓喧天。百姓三两结群,闹哄哄地涌来。“快快快,有大席吃啊!还有肉!”“哪呢哪呢?”阳台宽阔,月光如水,照亮金黄织锦。“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德厚流光,溯渊源之自始;功多延赏,锡褒宠之攸宣。应沛殊施,用扬前烈。尔梁大江乃淮水郎将梁渠之父,性资醇茂,行谊恪纯……兹以覃恩,貤赠尔为中宪大夫,锡之诰命……制曰:天朝行庆,必推本于前徽;家世贻谋,遂承休于再世。彝章宜锡,宠命载扬,尔陈氏乃淮水郎将梁渠之母,壶范示型,母仪著媺……兹以覃恩……制曰:……之祖父………之祖母……”一行行一列列,便宜老爹的名字,记忆里都快记不得了,又在一张圣旨的内容中再度浮现于梁渠脑海。前几日,大朝会上当廷册封了杨东雄和许氏,早早亡故的生父生母、祖父祖母则由礼部制定。“呼!”梁渠卷好圣旨。楼阁勾连,锦绣如云……“心情不好?”青丝摩挲耳畔,痒痒的。龙娥英自后方环颈贴靠,下巴磕上肩膀,与梁渠一同欣赏夜景。“生了些思绪。”梁渠嗅着香,伸手往后,抓了抓龙娥英的头发。“小石头呢?”“和江獭、河狸在房间里,抱着你的龙灵绡不肯撒手。”“我娘让你来寻我?”“嗯,时间快到了,干娘让你下楼,你要不想去,我去替你。”“倒不至于。”梁渠手掌一握,圣旨缩小成手掌大,放入口袋。龙娥英松手。他转身从露台走进宴厅,冷光变作暖光。宽大柔软的红毯绵延铺设,将整个宴会大厅分作左右两半,房梁披挂红绸,内侍们擦拭桌椅,每隔五步便有一只一十二枝兽首铜灯,小树一样固定地面,照出奢华温暖的光。宾客坐在宴会厅里,便可以通过三丈的落地窗,直接俯瞰几乎整个帝都瑰丽的夜景。红毯尽头,不同于敲锣打鼓,俱为丝竹乐器。杨东雄为今日宴会,包下了整个天舶顶楼,请来了知名的丝竹大家演奏,且计划放飞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只天灯,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只灯船。他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不过,该接客了!“师弟,你跑哪去了?”“看了会月亮。”“月亮?算了,赶紧来赶紧来,我看见徐将军的马车了!”琴声悠扬,马车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楼前车马连停。“徐叔!”“冉叔!”“蒙兄!陆兄!”“阿水!”“兴义伯!”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偌大的天舶楼喜气洋洋,不是年节,可门口的爆竹比年节更响,一时把欢呼声和笑声都压了下去。一个个客人招待下来,梁渠意外发现自己帝都里认识人还挺多。空旷的大桌接连坐满,灯火流溢。……“来!为梁宗师贺!”“为梁宗师贺!为大顺先河贺!”三弦、箜篌奏响。酒水的辛辣把每个人的性子全激了出来,于是说笑的说笑,弹奏的弹奏。蒙强、陆贾领头举杯,琥珀色的酒液映照月光,洒出点点沫花。……“你们猜怎么着……”徐子帅跳上长凳,大声玩笑。杨东雄酡红脸,哈哈大笑,主桌上转身,一把扯了木台上老先生的三弦,用垫筷的木片拨动,神采飞扬的琴声在宴会内忽地炸开,微风浮动,似乎连桌上的烛火都压了下去。那是一首来自平阳乡下的小调《好风光》,平阳城里几乎人人会哼。弦声嘈杂且乱糟,但梁渠仍隐隐听了出来。胡奇、向长松尽皆讶然。“师父还有这手本事?”“塞北时候学的,师父会弹好几样胡琴,只是少有表现。”陆刚答。“不急不急。”“接着奏乐,接着舞!”红纱影憧憧。欢快的曲调变作了古琴独奏。蒙强和天羽卫陆续离开,独余下徐文烛和几个老友饮酒划拳,无了外人,全热得敞开衣襟,人声鼎沸。骨碌碌~杯盘狼藉,瓷盏转着圈滚落地毯,空气中残留着挥发的酒液。“阿水,快来,放天灯了!”梁渠躺在娥英腿上翻了个身,脸热地发红,深吐一口气,醒了醒昏昏的神志,哼哼两声,坐起身来。“来了!”河畔,浩浩荡荡的橘红天灯飘舞天空,潭面上无数灯船入水,自亮一盏,水映一盏,流光融汇,无声起伏。咻!啪!烟火炸开头顶。其后陆陆续续,五彩斑斓,铺满整个天空。梁渠愕然:“哪里来的烟花?”“我们买的!”徐子帅跳出来揽住梁渠脖颈,放声大笑,“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们几个凑了凑,花了一千二百两,买的天舶烟花大会。金灿的菊花照亮天空,引得庭院犬吠。环望一圈,所有人都冲着他笑。梁渠竖起大拇指。“师兄,够意思!” 第八百六十七章 法理已成! 御马监。天气转凉,落叶飘飞,内廷大道宽阔而笔直。空气中没有半分臊味,环顾两侧,一个又一个的马圈围拢着,成排的骏马低头进食,有食草的,有食肉的,甚至还有啃石头的。既有一丈半高的青州雄血马,也有半人高的长毛马,毛发油亮,养得极好。“这马能骑吗?”梁渠伸手一指小矮马。“回兴义伯!”驺吏躬身道,“此马名油毛马,是十多年前塞外小国进贡而来。马力不济,驮个小孩还行,稍壮实点的成人就不行了。不过它有一个优点,皮毛生得好,光滑柔顺。有两个用处,一来可当做宠物,陪同玩耍;二来入夏时可取其毛发作织物。马匹皆有登记,做不得主。倒是今年的织物出了一批,您若喜欢,天气转冷,卑职送您一张马毛毯?”“却之不恭!”“大人客气!”驺吏伸手,“这边请,赤山大人正用饭!”“嗤!”独立包间内,赤山打上一个大大的响鼻,敲了敲空空如也的铁盆,一旁的吏员赶紧抖开袋子往里加料。哗!大门推开,光芒由窄到宽。“大人!请!”阴影浮现。赤山抬头,陡然扬起前蹄,一个重重践踏,竟不着地,不落地,似半空中有什么托了一把,跃出石槽,跳到梁渠面前,兴奋难耐。踏空!“好啊!漂亮!”梁渠托住赤山脑袋,欢喜不已。历经两个月,赤山的蜕变和梁渠两个月的修行室份额几乎同一时间到齐。可见中间变化非同小可。毛长了。这是梁渠的第一反应。一头红毛飘逸,两只耳朵高高翘立,远远看上去活似两只龙角。头、腹、大腿等关键位置全覆有赤红鳞片,威武无双!最关键的是,二品逐浪,一品踏空!梁渠如今虽可以御空飞行,但不代表“马放南山”,山无用。一品龙血马不仅是身份象征,更是极致的运输工具。分身乏术之时,倘若需要将旁人接到自己身旁,赤山便是无双利器,最佳选择。摸了摸马毛,让赤山回去继续吃,摄取营养,梁渠回头问道:“原先二品自平阳到往帝都要十日,如今要几日?”驺吏作揖道:“寻常二品可折半,梁大人的赤山更胜一筹,昼夜不歇,三日足矣!”“好!”三日!短短三日,何足道哉。从此世角度来看,几乎就和去隔壁县城的亲戚家串门没什么两样了。速度上的加快,等同于空间上的缩短!半个帝都人!此外,沟通泽鼎。【疾行化风】,全力奔行,化风而动,穿梭无踪,来去无影。【逐浪踏空】,取龙之天性,乘风而动,逐水而行,无视地形阻碍,万里奔腾。【纯阳刚健】,阳性热烈澎湃,盛而不衰,起而不落,子嗣健康,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可作滋补。【坚骨硬鳞】……【强蹄】……同泽鼎进化出的相差不大,同样是五个天赋技能,且赤山和肥鲶鱼等兽不太一样,全是肉体强化,顶级的特异化培养。技能点几乎就往一匹马该有的方面上加,俊美、育种、奔跑、坚硬,没有半点多余,就是一个上好坐骑该有的模样。无愧为大顺的牌面马种!有面!“果然有纯阳!”梁渠见到第三个天赋,便有不出他所料的念头。精怪时有侧重,但不隐没,入了妖兽范畴,本来式微的天赋也带了出来。可惜,当初侧重【纯阳】,如今兴许会更强,五个天赋里排行第一。“辛苦诸位!”梁渠取出银两,一一分散给诸位。众人忙道客气。离开御马监时,赤山多有恋恋不舍,既想念里头的吃食,也想念里头的母马。驺吏按照承诺,送来一张金黄色的马毛小毯,不小,像一件大披风。“走了!”梁渠拍动赤山脑门,骏马踏水而行。结果不骑不知道,一骑,中间居然有一个意外收获。“可以融合?”水面上,赤红大龙奔腾翻转,吸引商船目光。梁渠大为惊讶。【疾行化风】,全力奔行,化风而动,穿梭无踪,来去无影!他的乘龙飞行,依托第三神通种,控制水雾和周游六虚,再以罡风为“半实体”,又因为脱胎于《青龙杀经》,故而整头龙是青色的,淡雅自然。融入赤山,则变成了更为醒目的红色,更为肃杀!“载重也变高了!”梁渠控水砸下,赤龙将十数吨水全部接住。原来的乘龙,带一两个人可以,但带不了太大太多的重物,和原来的“腾云驾雾”,只有伏波作为灵兵,灵性相通,可以漂浮天上一个道理。有了赤山作为载体,“实体化”程度更高!此外,梁渠还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额外好处。“不用一心二用!”乘龙属高端操作,梁渠需时刻分心控制,虽不用太多,可仍旧阻止了他“睡觉飞行”,赤山不同,它有自己的神志,以后无需如此。“芜湖!”若非身处帝都,不能胡乱闹事,梁渠真想再来一回分海奇景。“还差最后一件大事!”两日一晃。九月二十七日,蓝继才算出的第二个黄道吉日。顺天府衙。一对佳人造册登记,这本该是一件小事,底下一个不入流的吏员自行处理即可,几乎不废什么事,却是惊动了堂堂正三品的顺天府府尹。无他,登记造册之佳人正为梁渠和龙娥英!府尹亲自执笔记录,不是奉承,梁渠没到那个份上,而是小小的当个“见证人”。登记造册之事,无所谓原籍不原籍,地方不地方,只需去当地官府证明一下,拿到凭证,再回原籍记录即可。毕竟有不少女子“远嫁”,没有两处登记两次的说法。不曾想,中间遇到一个小问题。“并无籍贯?”没错。龙娥英没有“户口”!作为江淮龙女,出生至今的三十余年里,她是个“黑户”!龙娥英拉住梁渠的衣袖,竟露出一副紧张姿态。梁渠好笑,坐到桌案对面:“不是没有籍贯,是没有户籍,府尹大人,娥英的情况您老也应该清楚,她是龙人,此前不入我大顺户籍,今日能不能便一并解决,算作平阳人?”“小事耳!”府尹抚须大笑,“稍后我再另书一封盖章,你拿到平阳府衙去便是!”“多谢府尹大人!”“哈哈,两姓联姻,一堂缔约,为我大顺英才作证,不失为一桩美谈!”笑罢。顺天府尹泼墨挥毫,洋洋洒洒录下公证,一式两份,交予梁渠和龙娥英二人。至此,法理已成! 第八百六十八章 除妖 池上莲花已然落尽,只剩下干枯黑黄的枝条纠结在水面上。萧瑟的秋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獭獭开跃出望斗,当空晃出一个大圈后落上甲板,抬爪指挥船员将成箱成箱的宝物装入船舱。吏员们踩踏跳板,不慌不忙,井然有序。不过,这可不是獭獭开的功劳。在搬运队伍的另一侧,内侍挥动拂尘,拉开船舱大门,拿腔捏调地说道:“慢些走,慢些走,莫要磕碰。这可是陛下赏给兴义伯的,办好了有赏,办砸了,咱家可担待不起。”“特奉皇恩赐结亲,来此把信音传。若是仙郎,肯谐缱绻,一场好事管取今朝便团圆……”梁渠倚靠在船栏上,哼唱着小曲。来到帝都的八九两月,绝对是他此世今生度过的最美好的日子。这是一场如梦似幻的旅行。闲时进入望月楼修行,忙时家中大办宴会,全无烦忧,也没有催促。九月初,天舶楼一场大宴过后,又举办了数场小宴。本来喜乐即将结束,可九月末梁渠和龙娥英领上法理证明,又多了一个举办宴会的由头。家宅中,杨东雄和许氏二人几乎将在帝都认识的人请了个遍,有国公、有昔日同僚老将。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龙璃、龙瑶老是抱怨自己吃胖了一圈。直至十月初,朝廷的披挂赏赐、结亲“聘礼”全部筹备完毕。圣皇一纸调令,意将梁渠“赶出”帝都。至此,这番热闹光景才算告一段落。毫无疑问,八月派宝船去往平阳时,彼时平阳府内苏龟山书写的奏折起了大作用!奏折言明两族结亲,为水陆之好,强调朝廷助力之必要。圣皇大手一挥,内廷制造所全力安排!不过,与其说是出的“聘礼”,倒不如说是“新婚贺礼”。视野所及,队伍里搬运的全是能用上的玩意。有花鸟双月洞架子床、卧云贵妃榻、连福供台、如意椅……单单大型家具便装满了一整个船舱。另外还有白瓷娃娃、金玉如意一对,鸳鸯枕、鸳鸯被一套,红牡丹厚绒毯一条……各类小装饰、小物件不计其数。“大人,第一个舱室满了!”“放到第二个舱室,依次往后,装满为止。”梁渠挥挥手,同龙娥英下到第一舱室。楼梯口,大大小小的家具堆叠成“山”,密而不乱,错落有致。从最外头低矮的贵妃榻,到连福供台,再到高顶“天花板”的花鸟架子床。抚摸着光可鉴人的台面,莹莹如玉。朝廷出品,全宝木制作,价格不菲。旁的不说,光一个双月洞架子床,精美奢华。上头的花鸟鱼雀出自雕刻大家,栩栩如生。以梁渠的眼光来看,起码上千两,配合雕工,说不定价格更高。比家里几十两的床好看耐用得多,皆是急人之所急,省下了一大笔银子。咚咚咚。梁渠踩踏桌面,一路登高。他钻到家具最里面,中途拾了两个鸳鸯枕头,呈大字展开,舒舒服服地躺到架子床上。又转头望向龙娥英,屁股往里一阵挪动,拍动身侧床板。龙娥英故作不知,启开木箱,端详里头的白瓷娃娃。梁渠拍出动静。“娥英,快来!好床啊!”龙娥英无奈,合上木箱,食指往下勾连,脱了鞋子,白袜踏桌无声,也一路登高,悄悄地钻入家具深处,平躺到架子床上。梁渠咧嘴,五指紧扣住龙娥英的手。宝船甲板上,搬运队伍接力不断。午后阳光从楼梯口斜照进来,散作几根光柱,人影晃动。家具山内,二人并成排,手牵手,静静地呼吸。在半明半暗的幽深中,凝视头顶的花鸟。莫名的祥和、懒散。良久。“娥英,陛下给了我一份手令,上面安排了三件差事。第三件让我年底前去往大雪山,跟上朝廷队伍暗查。”“嗯。”龙娥英知晓此事,并无意外,“第一和第二件呢?”梁渠侧身。“想知道?”龙娥英也侧身。“想!”“嘿。”梁渠再侧身,两个侧身一百八十度,直接翻转面朝床板,下巴磕在枕头上。拍拍后背。“给你的法理夫君踩个背,我考虑考虑。”龙娥英好笑,扶栏坐起,探手扶住立柱,双足一前一后,沿脊骨踩在梁渠背上,寸寸挪步,轻轻走动。柔软的脚掌隔开白袜和衣服落到身上,足趾匀停细腻。“夫君以为如何?”“甚妙~”筋骨舒张,皮肉懈驰,疲惫全无。梁渠呼出一口废气,懒洋洋地眯了一会,从怀中抽出一份书信往后递。龙娥英接过拆开,边看边踩,慢慢扭动脚腕,从脊背走到后腰,又走到大腿。“得了三个大功?”“嗯,本官赚得龙女上山,唔,入朝,朝廷给的功劳。”龙娥英翻个白眼。她微微踮脚,用前脚掌抚揉踩动,从右腿跨到左腿,又往上行。再看第二件事。“陛下让你去对付铁头鱼?”“这么说也差不太多。一头被截了气机,但暂时不知名的大妖,应该让我作为桥梁,连同龙人族或者白猿一块对付。中间给你们承诺一定好处,唔,往右一点。”梁渠闭关的小一年里,外界事物发展并没有陷入停止,反而一骑绝尘。平阳府和海商间的贸易如火如荼,各取所需,且交易量越来越大,几乎快赶上运河淮江的交界处澜州!但也不是一帆风顺。与上一次锡合府受鬼母教袭击同一时间发生的,便是海商遇袭。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袭击,光货物损失重达二十余万两,整个商队无一活口。但不同于上次没有抓到踪迹,两手空空。这一次袭击大妖被暗中截取了气机!水中妖兽确实自由,大顺“鞭长莫及”,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舍得砸成本,权衡成本和收益。目前来看,此袭击大妖百分之一百是铁头鱼的“黑手套”,又或者隔开一层,是蛟龙的。上次没有抓到袭击者的踪迹便罢,寻不到“报复对象”。没有确凿证据,铁头鱼王不是那么好拿捏的。这一次不仅仅取到了气机,尤为关键的是,梁渠拉拢来了龙人族和白猿!龙娥英可是龙人族大长老的亲孙女,地位杠杠的。作为一个水中大族,且彻底倾向己方,朝廷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样狂砸成本,用三倍乃至更多的成本,去换取和陆上一样的收益。更别说还有镇淮大将军。江淮大泽,四大妖族中大妖的确不少,可寄妖篱下的小种族能有几个?袭击的大妖死上一次,等同失了保障。铁头鱼不明面出头,下一次还有妖愿意作为铁头鱼的“黑手套”? 第八百六十九章 仙宫再开! “长老打算何时动手?”“尽快,三王子身上的云上仙岛尽量回去路上处理掉,到了平阳,再吃掉今年份的宝鱼和莲子便着手,你夫君我正缺大功,算上夫人身上的三个,我还差一十七个。”镇淮军上上下下好几号人,无不渴望军功!“云上仙岛?”龙娥英立足后腰,娉娉袅袅,像只凫水的天鹅,脚掌踏动波纹,沿着脊骨往外揉按,“长老怎又想起云上仙岛了?”“之前仙宫不是空了吗?试一试能不能再让它显出来。”“阿水,阿水!人呢?跑哪去了,东西全装完了!师娘问咱们要不要走!”徐子帅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来了!”“咦,哪来的声音?”甲板上徐子帅疑惑环顾。梁渠翻身,抓住龙娥英踩在肚子上的脚踝,将她掀倒,低头蹭了蹭脸颊,跳床爬起。“人呢!”“莫催莫催!”哗啦啦!长帆抖动。獭獭开拉开单筒望远镜,挥舞爪子,两头龙鲟拽动长绳,将宝船拉出船坞。梁渠拍栏,迎风侧望,鬓角发丝蛇舞。功成名就,回家!夜半。冷风阵阵。梁渠翻出朝廷赏赐的披挂。不是什么狩虎时分的云雷衣、夔靴、白玉腰带等,而是一整套亮银铠甲!定制灵甲!铠甲光芒闪动,威猛十足。从战裙、身甲到战靴,一应俱全,甚至不同于常见铠甲。它是修身的!听上去很匪夷所思,但这也是武师铠甲的特性,必须确保有足够的灵活,否则一旦有所掣肘,铠甲完全是不必要的累赘。穿戴起来也异常方便,铠甲披挂于长架之上,梁渠靠近,整个铠甲后背自行开裂,跨步进入其中,身甲如鱼鳞般自动贴合,束缚住腰部。长镜内,本就高挑的梁渠再度挺拔三分,肩膀处虎头狰狞,威猛无双。捏合拳头,感受不到丝毫阻碍。除开昔日清缴鬼母教时,地下宝库里见过几件,他真没怎么见过灵兵铠甲,遑论实战。毕竟这东西的制作难度比单纯的武器要高得多,成本又高昂,平日又不好整天抱着铠甲到处跑,不是边疆驻军,狩虎大武师有那功夫和能力,远不如打造一把趁手兵器。准备完全。梁渠唤来龙炳麟,精神链接中又叫来小蜃龙。“老大,大半夜寻我什么事?还穿这么帅,我不是大妖,一天要睡满两个时辰的。”龙爪揉动眼睛,小蜃龙打个哈欠。“拉我们进仙宫!”“哈,老大要锤炼真罡吗?都臻象了,没什么效果了啊。”“不锤炼真罡。”梁渠摇头,“去试一试能不能把仙宫里消失的传承重拉出来。”“拉出传承?”小蜃龙瞪大眼眸,“怎么拉?”龙炳麟坐直身子:“长老此言……”“嗯,去谈一谈,试试看。”继梁渠和龙娥英、龙炳麟击败蜃虎之后,云上仙岛里的仙宫便关闭了一段时日,隔上一阵才开,那时仙宫里已经空空如也,持续至今。从门口的碧玉狮子,再到蜃虎,打败有收获,实力循序渐进,整个流程实在太像传承之地!可若真是传承,不该只有一头狩虎以上,臻象不满的蜃虎吧?堂堂蜃龙,其遗泽后辈的传承未免太过寒酸!彼时梁渠便怀疑仙宫有一定灵智,多半觉察出小蜃龙从门口的用了特殊办法——代打!堂而皇之的作弊,故而选择直接封闭。此行进入,梁渠便想试上一试,能不能以理服之,再开传承。龙炳麟担心:“此举会不会有危险?”“炳麟你关心则乱,昔日你我三人皆为狩虎,甚至我狼烟时便曾进入仙岛,仙宫尚且只关闭大门,真有危险,何必至今?三王子!”“来喽!”小蜃龙鼓动腹部,张嘴吐雾。白烟翻涌。仙岛浮空,亭台楼阁浮现。梁渠、龙炳麟、龙娥英三人皆深吸一口,沉入昏睡。……思绪起伏,身体失重。短暂眩晕。入目所及,不变的白玉广场,云雾翻涌。此情此景,梁渠熟悉得很,闭关突破臻象,大半时间他全在搭建这样一座建筑,说“回家了”都是轻的。一路往上。宽阔大殿内,不变的空旷。“蜃龙前辈!晚辈大顺梁渠,特来拜会!”白玉殿内,长音回荡。梁渠身披铠甲,恭敬行礼,其后环顾四周,开门见山。“虽不知前辈能否听到,意识又是否清醒,却有一件事欲同前辈诉说。昔日大离皇帝妄图造梦境皇朝,永生不灭,然终为虚妄,其自食恶果,致使大离二代而亡,又换新朝。此后再有更替,方至大煌,大煌后为大乾,大乾后为大顺,迄今已换了无数春秋、寒暖,江淮大泽中再无蜃族踪影,单余蛇、鱼、龟、蛙四大妖王。三王子!”小蜃龙游动到梁渠身旁。梁渠继续说:“余麾下有一能将,与蛙王交好,洞中偶遇三王子,彼时不过一微末小兽,为蛙王创造美梦。余见识短浅,不识何兽,然见其吐雾有助武学修行,便将其置换,用以辅助修行,此后一路培养,未曾短缺用度。方得【梦蝶】之造化,进入仙岛,如今更是化为龙形。”小蜃龙昂首挺胸,半空中转上一圈,甩动白尾,抬爪抚动额上双角。梁渠伸手一捏。白玉角炸散作白烟。小蜃龙大为恼火,龙爪乱挥,龙娥英抬手挠了挠三王子的下巴。“莫闹,回去给你买水晶糕。”小蜃龙大喜,缠绕住龙娥英小臂磨蹭脑袋。“晚辈今日前来,别无他意,江淮蜃族式微,余昔日亦为义兴镇上一小小渔夫,食不果腹,幸得师父垂怜,方至今日。期间更有一次非凡际遇,余曾于镇上小河上游,小小湖泊之中,寻见一鲟鱼妖兽,奈何彼此差距如若鸿沟,望而不得……”梁渠将自己提前开鲟鱼副本,获得好处的事说上一遍。言外之意,好东西,不要藏着掖着。江淮蜃族小猫三两只,有多少吃多少先,得到了的才是自己的。语罢。宫殿内一片死寂。梁渠沉心静气,丝毫不急,静静等候。许久。大殿之中风起云涌,云雾扩散。来了!众人精神一凛。浓厚的云雾之中,隐隐露出空洞的眼睛。梁渠心头大跳。仙宫内果真有灵!两只大眼空洞无神,默默注视,忽然,白雾传声。“非也……”其音空洞缥缈。梁渠呼出一口气,舔了舔嘴唇,拱手一礼。“前辈,可是晚辈哪里说的不对?”“梦境,终为虚妄……” 第八百七十章 大离太祖未死? 仙宫煌煌,云雾翻涌。虚妄?什么虚妄?梁渠陷入沉思,觉得这半句话没头没尾。龙娥英眸光闪动,偷偷拉了拉衣角,凑上耳畔提醒:“前辈说的应当是梦境皇朝,你说‘大离皇帝妄图造梦境皇朝,永生不灭,然终为虚妄’,前辈说非也……”梦境皇朝?非也……梁渠思绪一滞,其后脊背发凉,悚然而惊,脱口而出:“大离太祖成功了?”寂静,无人应答。白雾飘飘晃动,不再言语,偌大的双眼中翻涌不歇,为云雾填满空洞。目光消失。“前辈!前辈?”微风渐起,整个仙宫顷刻间弥漫大雾,一阵眩晕,众人再回神时,已然出了大殿。回首,仙宫大门紧闭,消失了。梁渠一屁股坐在门口玉阶上,眉头紧皱。白雾没有顺着他的话语往下说,而是跳跃到了上上上一段话里,以至于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白雾”单单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让三人接收到了无比庞大的信息。“梦境皇朝真成功了?”“如此说来,岂不言世上真有地府,可见亡者?”龙炳麟神情震撼,更有些激动。武道修行至臻象,武者的精气神俨然拔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人死而神不灭!故谓“残余”!宗师之“残余”甚至可以使用自身神通,防不胜防,又因神志模糊不清醒,造成的破坏往往相当巨大,没有特殊法门炮制,属于见到了便要处理掉的“脏东西”。朝廷更有一个专门的小队伍,属于钦天监的下属分支。蜃龙乃梦境之主。昔日大离太祖与蜃龙惊世一战,正是为了构筑梦境皇朝,吸纳臻象乃至天龙残余,让其得以“灵魂”状态生存,万世不灭,等同于人为创造出一个“地府”,一个“净土”,只是这个“地府”的门槛比较高,非臻象宗师不可入!“大离太祖果真成功,为何从不曾听闻有臻象为引渡?亦无人发现?”龙娥英问。“兴许地府功能尚不完善?没有专门的牛头马面?”梁渠胡乱猜测。真有地府,不该“籍籍无名”。既然“籍籍无名”,只能证明所谓“地府”,目前十分残缺,无法正常运转。大离太祖作为“阎王”,亦该处于一个独特的存活状态,否则以此人生前便欲永生不死的野心,不会甘愿只统治一个梦境世界。他望向小蜃龙。“适才说话的白雾,可是蜃龙前辈?”小蜃龙挠挠头:“我不知道啊,又没见过蜃龙大神。”“蜃族没有同族感应?”“老大!没有这种东西的!”小蜃龙抱住脑袋,靠倒在娥英掌心翻滚,“除非有殊法门,正常妖兽哪会靠什么感应分辨同族啊!人碰到人,也不会生出什么特殊感觉啊,娥英姐和炳麟哥可以吗?”“能!”龙炳麟言简意赅。“啊?”小蜃龙翻身坐起,强调补丁,“特殊法门不算啊!”“不是法门,血脉浓度高的龙人,为淮江所亲和,我们代数高的龙人是能隐隐感知到的,昔日寻到长老也是这个缘故。”小蜃龙一时无语。顿了顿,它灵光一闪,竖起龙爪摆动。“不对不对,这不能算!你看,老大不是龙人,你们却可以感知到老大,所以追根溯源,你们是对淮江亲和的有感知,不是对龙人!”龙炳麟失笑:“倒也对,那如此来说确实没有。”“三王子真聪明。”龙娥英摸摸龙尾。小蜃龙双爪叉腰。“觉察不出来也无妨。”梁渠高兴起身,“不管是不是蜃龙前辈,地府之事又是真是假,咱们的目的多半达到了。”此前仙宫传承消失,同样是大门紧闭了一段时日。果不其然,十日一晃,宝船行驶到澜州时,仙宫缥缈,云墙翻涌。大门内,梁渠身披银亮铠甲,掏出香炉,恭敬地往里头插上三柱长香。“今后梁某但有所得,定会使蜃族之名,再响淮江!”龙娥英、龙炳麟依次上前。拜完,白雾未现,只是流淌牛乳般的天花板上,一只独角犀牛模样的雾兽兀地探首,纯白双目紧紧盯住众人,凶相凌然。传承再启!梁渠抽出腰间“铁笔”,抬手一抛,迎风暴涨,扭变作一杆乌金长枪!长枪转动,遥指犀牛。“今日,咱们速通!”“芜湖!”小蜃龙欢快甩尾。自从肥仔靠给蛙族打工,得以第七次进化,一骑绝尘,实力大涨,整日趾高气昂,吆五喝六,根本没有水兽是它的对手,尤其墨雾,动不动就跑,纵使它借助蜃虎也有些难对付,实在让龙牙痒痒。但是没关系,它有祖宗传承保佑,老大保驾护航!定要翻身做主!“冲冲冲!”长枪扭变作龙头,长风呼啸。嘭!尚未落地至半空中的蜃犀炸作一团白雾。今非昔比,简简单单。泽鼎震颤。【水泽精华+25000】【水泽精华:十八万五】【获得一缕戊土蜃犀气,可喂食小蜃龙,增进化虚为实本领】。梁渠挥手一抛,小蜃龙饿虎扑食,将淡黄蜃气吸入口中,打个饱嗝,摸摸肚子,欢快甩尾。“莫非是一整套阴阳五行?有十个?”梁渠从名称上瞧出一二端倪。庚金蜃虎气。戊土蜃犀气。明显和阴阳五行相对。蜃虎和蜃犀实力相仿,说臻象,肯定没有,但又远比一般的狩虎强大。昔日梁渠和龙娥英、龙炳麟三人合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蜃虎干掉,虽然蜃虎被打散一次,落到了小蜃龙手里,没有仙宫里的那么强力,但使用出来也远胜寻常妖兽。“阴阳相合为臻象?整套一共五头臻象?”梁渠大胆猜测。蜃龙留下传承时,多半油尽灯枯,相当仓促,手头最次的一批拿出来都是臻象,故而再拆再分,勉强变成了狩虎之上,臻象未满?“能变化吗?”“能!”小蜃龙张嘴吐雾,一只纯白犀牛冲撞出来,奔跑附着到梁渠身甲之上。气本无形,蜃犀顺利地与灵兵铠甲结合,将其造型少许扭曲。哗啦啦,梁渠张开双臂,身甲层层鱼鳞开合,紧密,坚固度再上半层楼!倘若说原本的鳞甲充满灵性,好似活物,那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活物!嘭!仙宫大门再关。梁渠阖然睁眼,熟悉的节奏又回来了。“十天后咱们再来!” 第八百七十一章 精华到账 蛙族族地。肥鲶鱼甩动长须,挥泪告别大胖、二胖,一路往南。两只大蛙挥动大蹼,目睹无足蛙离去,迫不及待地返回家中。四肢一伸,肚皮一挺,开躺!圆圆的洞口,开阔的走廊,五层大复式,黄金比例分割,有院子,有泥潭,有卧石,各类家具一应俱全。从上往下俯视,规整的像大地上一个旋转蜗牛壳,旋转到最顶端,镶嵌一个巨大的鱼骨头,鱼头苍白狰狞,鱼刺冲天,随水流静静旋转,美妙非常。肥拳重工的拳头产品!除开大胖、二胖之外,族地内亦能见到许多几个同造型的豪华大别墅,各有各的特点,有的更是建造到一半。可惜,天神急召。“打黑”工作告一段落。如今出动的是——镇淮军第一先锋,绝世威猛的凶牙将!冲冲冲!肥鲶鱼哄骗拳头去处理干活留下的杂物,瞥一眼收拾宝鱼的圆头,心中暗喜领先,甩动鱼鳍鱼尾,一溜烟地消失无踪。噼里啪啦!义兴镇埠头,宝船靠岸,爆竹大作。贴满喜字的红色碎纸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红纸雨,锣鼓喧天。林松宝、李立波、陈杰昌三人领头,手持红炭大放炮仗,热烈欢迎,奋力鼓掌。“你们搞什么?这么大阵仗,迎亲呢?”梁渠掸去头上红纸,见埠头上围满乡民,高兴之余,哭笑不得。林松宝大喊:“梁宗师荣归故里!义兴镇百姓夹道相迎啊!”“来来来,还有呢还有呢!后面的小子,炮仗、挂炮全拿出来啊!”李立波挥手,“咱们义兴镇出大人物了!必须响他一整天!本来安排有舞狮队的,可你回来也不提前先说一声,队伍没赶上趟!”哗啦。青壮抛出鞭炮卷,手持铁钳,用红炭烫燃,喧嚣再起,整个上饶埠头几乎让爆竹炸出的烟尘笼罩,根本看不清人脸。乌龙咬住挂鞭炮的竹竿,奔跑追逐其它大黄狗吓唬。梁渠哈哈大笑。足足半刻钟,不见鞭炮停响,后头又有大鼓擂动,舞狮队伍奔跑而来。故乡人太热情,眼看一时半会停歇不下。梁渠人群中大喊。“陈乡老!陈乡老!”“梁大人!老夫于此,何事吩咐!”陈兆安让人搀扶着上前,鞭炮声中扯着嗓子回应。“劳烦陈乡老安排安排,问街坊筹些碗筷,十天之后,尽快选个好日子,咱们上饶埠摆上流水席!”“好!”乡民振臂高呼。梁渠趁热打铁。“摆十日!”“好!!!”欢呼更高,鼎沸如潮!震天的笑声连鞭炮也压不住了。“大家别围了,别围了,立波、松宝、杰昌,叫上几个人,帮忙搬些东西!”……“啊,回来啦!”“耳朵要聋了!”乌龙跃入围墙,龙瑶、龙璃燕子一样冲入庭院,寻到椅子便坐,奶油融化般瘫软。“存坐无方便,席上被人嗔。马上来人了,像什么话,进屋躺!”“咦,主母好大的威风啊。”“呿!”龙娥英轻踢一下小腿,将嬉笑的龙瑶、龙璃撵入厢房。前脚人刚走,后脚锣声鼓声靠近,梁宅大门口,大狮子摇头摆尾,后面一水的青壮,绕过影墙,喊着号子搬抬家具进屋。“一二,一二,呼,这什么凳子,怪沉的,同铁一样。”“陛下赏赐,肯定是宝木啊,比铁沉都不稀奇。”“小心小心,放这里!”范兴来招呼义兴镇上的青壮,领人入庭院。龙娥英回到房间,将要换的,该换的,趁机会全置换出来。哗啦啦。池塘一角。水花冲天,瀑布倾泻。莲花早早开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香馥郁的小青花。木桥延伸,梁渠蹲下身,伸手一摸,青花圆溜溜的,很扎实,中间一道竖痕,仿佛一只青色的猫眼。“山石瀑布,碧眼螺花?”瀑布像太湖石,高三丈多,假山一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吸水上去,源源不断。原本的五亩池塘,除开中央一个小亭别无它物,空旷而不美观,如今塞下山石瀑布,一下变得错落有致,分作两边,真有几分江南庭院的淡雅。所谓景观,没什么特殊的效用,和紫金鱼袋一样,属于身份地位的象征。八月下旬赏赐一定,朝廷便派人来建造,如今快十一月,明显比梁渠更早一步。“会不会太吵……”“梁卿!”梁渠抬头:“蛙公!暌违日久!”趴圆石上小憩的老蛤蟆钻出瀑布,抖了抖后背,甩出水沫子,拍拍山石头,夸赞不已。“梁卿的这个瀑布好啊!甚合我意!”“池塘是蛙公的池塘。”梁渠拱手,“圣皇赏三件景观,余俱选水景,便是为蛙公考虑!蛙公欢喜便好!”“好!梁卿果真肱骨,不过适才听你所言,平日的确吵闹了些,好在此瀑布端有玄妙。”老蛤蟆扒拉住假山某个石块,用力一转,整个瀑布顿时一变,从狂野变得温柔,像是从一口上好的紫砂壶嘴里倾泻出的油润水柱,浸润无声。梁渠伸手去触,水柱均匀散开,面露欣喜。“如此说来,当真不赖!”“是极是极!”白噪音大不是坏事,反而于身心有益,且今后池塘中有所交谈,轻易不会让墙外的人听了去。老蛤蟆像得了玩具,不停展示,大小,倾泻方式乃至水温,全可以调节。甚妙!与蛙公闲谈一二,梁渠返回厅堂。时隔一年,琐碎之事颇多。料理完。龙娥英回龙人族取今年莲子,梁渠去河泊所报到。时隔一年见到同僚,又是好一阵哄闹。“快出来看啊,梁宗师来了!”柯文彬楼上大喊。霎时间。冉仲轼、冉璎、白寅宾、项方素……开窗的开窗,推门的推门,鱼贯而出。“梁宗师,适才隔壁义兴镇好大动静啊!”“了不得,淮水郎将还知道回来!”“说好半年假,十一月走,十一月回,整整一年啊。”柯文彬揽住梁渠肩膀,“梁宗师外头闯出赫赫威名,听说大摆宴席啊,我们远在江南都知道了,今个回了老家,怎么说?”“对!怎么说?”白寅宾起哄。“摆!包天舶楼摆。”梁渠大手一挥,“等我去寻了苏大人,再定一喜,双喜临门。”“双喜临门?”众人狐疑。柯文彬松开肩膀,围绕梁渠踱步。“什么喜?”“我和娥英在帝都登了记造了册,今个回原籍备案!”一瞬死寂。群起而上!“靠!”“畜生啊!”“梁阿水,你没有心!”“恶贼,死来!”“哈哈哈,莫急莫急,我帝都回来全给你们带东西了!锤一下我扣留一件啊!”折断的芦苇泡入水中,淡黄的花粉随波逐流,飘散远方。从河泊所里出来。梁渠长鲸吸水,湿润的空气倒涌入肺,重重吐出。“还是老家舒服!”时值傍晚。霞光漫天,淡灰的炊烟袅袅升天。家中一切龙娥英自有安排,无需额外操心,卧室、厅堂家具尽皆焕然一新。他靠住如意椅背。连福供台上,两个白瓷大缸,一个清水陶罐。白瓷内,龙人族莲子三千颗、鲛人族鲛人泪三十颗、陶罐内,六月海商大宝鱼五条。蛤蟆大王仍在沉睡。其余三样悉数到账! 第八百七十二章 你的才华举世无双 刺啦!院内白烟袅袅升起,油花四处飞溅。獭獭开启锅灶,倒入油烧热,爪子轻轻晃动锅柄,一个熟练的颠动,行云流水般地给鱼翻了个面,倒掉多余的油水后,重新放回火上。接着,用湿抹布快速一擦锅,顿时冒出一股白烟。锃亮的铁锅里加入煎好的鱼,然后大勺快速添水,依次放入嫩豆腐、泡发的干香菇……暗红的案板上,阿威趴伏着吸血,淡金色的翅膀兴奋地颤动着。五条宝鱼,肥鲶鱼、圆头、拳头、不能动、小蜃龙五兽正好各自享用一份内脏。龙娥英剥开果皮,白中带黄的莲子落满了一瓷盘。龙人族在七八月的莲子留到了十一月,完全熟透过头了,若不去莲芯,苦涩居多。幸好有圆头的天赋,留存住了水泽精华,让这份苦涩有了意义。吃到一半的时候,鱼汤和烤鱼端上了桌,冒出腾腾热气。“呼!”梁渠深吸一口气,一手盘动鲛人泪,一手拿着木筷,捞起一块裹满酱汁的鱼腹肉塞进嘴里,压住苦涩,快速进行“食补”。泽鼎内,蓝潮汹涌澎湃,不断撞击着鼎壁,卷作沫花。【水泽精华+78942】【水泽精华+75420】【水泽精华+40174】【水泽精华:三十七万九】!达到了三十七万九。若再增添一千,凑足三十八万整,全部提升融合度足有千分之十九,便离预计的二百大宗师境界更进一步!梁渠内视自身。云雾翻涌,微微扩张。一颗精华二十出头的莲子,如今已经很难影响到梁渠强大的“本”,倒是整体水泽精华相对较少的五条上好宝鱼起到了些许作用,让仙岛泛起三分华光异彩,白得耀眼。奔马有九窍,狼烟有三十六脉,狩虎有一十八“墙”。至于至臻象,明面上修筑的数量骤减,单单三座云海天宫,实际上它如同狼烟狩虎的“三桥”“三种”一样,属于大层面的总结。具体到单独一座,仍可以进一步划分,分为基、柱、梁、墙、顶、件六部。完成一部,神通种子便会有很大变化。云海有了定海桩基,也能大幅扩张,张而不溃。六部皆成,种子生根发芽,蜕变神通。绝大部分狩虎通过“食气”,皆可趁此机会一口气将一整座天宫落成。后续以此六部,慢慢修行,借助云海,搭建第二座、第三座,完成天地人三循环。天地人三项循环一成,届时又会有大进步。梁渠修行龙庭也不例外。八月出关,至今不足四月,第一座仙岛龙庭尚有打磨的余地,第二座龙庭则遥遥无期。“咔嚓。”出乎意料的是,暗金灵种再次裂开一道纹路。五条纹路,看似杂乱,实则有序,均匀地布满整个圆形灵种的上半部。“十条裂纹么……”梁渠摩挲着下巴。五条裂纹,忽略小支线,大主干相当整齐地呈扇形张开。凑满十条裂纹,便可完全布满周身,那时应当能让阳灵种彻底破开,达到一个全新境界!粗略判断后,梁渠运转功法。先给龙庭屋檐捏个朝天兽!“哗啦。”池塘内,缩小成小黑鱼的肥鲶鱼砸吧砸吧大嘴,摇头晃脑,甩动长须,鱼内脏和鱼骨一下子就滑进了肚里,它啥味道都没尝出来。咔吧咔吧。寻声望去,小蜃龙吃得最慢,两只龙爪抱着一块焦香酥脆的油炸鱼骨,像吃饼干一样细细地啃着。瞥见肥鲶鱼的目光,尾巴一甩,一溜烟地躲到了龙娥英身后。“小气鬼,喝凉水!”肥鲶鱼交叉双鳍,面露不屑。“大肚蛙,胖黑猪,略略略~”小蜃龙伸舌头吐口水。“阿肥。”龙娥英剥开剩下的几枚莲子,丢给肥鲶鱼。肥鲶鱼大喜,张口一吞,暴风吸入。“噗噜噜!”气泡翻涌。苦涩的滋味弥漫开来,让肥鲶鱼皱起了脸,掩面潜入水下,大口吐气。小蜃龙哈哈大笑。秋风卷动落叶,螺花摇曳,强悍气息一闪而没。梁渠活动筋骨,睁开双目:“阿肥、圆头、拳头,出列!”三兽神情一肃,立正上前。肥鲶鱼挤了挤,把圆头和拳头挤开半个身位,呈“品”字排列,一鱼当先。“你们三个,圆头带上族豚,再领上敖沧源和敖觅云,即刻前往北水入海口。到达此地附近后,打造一个临时根据地。圆头,你负责拿着地图,统领队伍,也由你选址。在优先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进行侦查,注意隐蔽,打探情报。倘若能知晓对方族群的实力和神通,那就再好不过了。”梁渠递出一份图卷给圆头。肥鲶鱼挥动鱼鳍,拍拍白腹,表示自己今非昔比,从未停止学习,它也看得懂地图,区区领队小事,无需交给圆头。梁渠摇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阿肥,你的才华举世无双,是我麾下最勇猛、最得力的干将。千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思考方略上,要把自己的天赋用到该用的地方!”小蜃龙撇嘴。肥鲶鱼双目大放光芒,长须一甩,命令圆头快点命令它。“拳头,你负责……”梁渠吩咐了一二。三兽调转方向,浩浩荡荡地奔赴大泽。梁渠从水洞中收回目光。他刚才前往河泊见苏龟山有两件事。一方面为表示感谢,梁渠自己去讨要结亲“聘礼”,未免太厚脸皮。地方长官不同,既有爱护之心,又有发展之意,故而先有了苏龟山的奏折,才有了朝廷的“聘礼”。另一方面,他为圣皇安排,奉命解决袭击海商的大妖。从苏龟山手中,拿到了袭击大妖所在方位的水图和“气机”。大功诱人,拖延不得。愈早处理,威慑愈强。“不能动!”苍青大鳄凫水上前。“近两天我会重新搭建水流通道,你负责和元将军交涉,把今年批次成熟的宝材全拿回来。对了,元将军那里,有没有见到时虫?”闭关小一年,无论是去彭泽还是去海渊宫,仅能维持两月出头的涡流水道全部溃散。但不能动并没有完全和彭泽失去联系,失去了快速通道,它还可以靠鱼力游动,平均两个月游去一趟,巩固【青木大阵】。不能动晃动脑袋。“奇怪,迷路了?没看懂地图?”梁渠挠动鬓角。一时间不知道时虫跑到了哪里去。暂时也寻不到它的位置,担心也无用。先处理手头的事。安排完任务,梁渠雷厉风行,当夜行动。体内气海充裕时,用神通【水行千里】闪烁赶路;气海不充裕时,就用天赋【水行】,将一条条全新的【涡流水道】拼接续上。今非昔比,成为臻象后,搭建水道体力几乎源源不绝。不消三天,彭泽和江淮大泽重新贯通快车道!漩涡旋转。“不能动”一头扎入,远赴彭泽,同老抠搜的元将军交涉。打通彭泽后,梁渠方向一转,又朝着海渊宫的方向努力。 第八百七十三章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北域,气泡幽幽。两只刺豚甩动尾巴,巡逻着领地。“头怎么了?好几月不见鱼影,莫非修行有了大突破?”“不大清楚,反正闭门谢客半年。”“谢客半年啊,诶,前些日子,听说大顺朝廷的商队遇袭,损失惨重,你说会不会是……”“嘘,慎言,你可别乱说话……”其中一条刺豚正要言语,警惕心作祟,下意识地环顾左右,岂料余光一瞥,竟真看出了东西,忙止住话头大喝,“呔!兀那胖尾鱼!于我刺豚族附近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噗!泥沼中,鱼尾甩动,一个萝卜拔地,扬出大片泥沙黑雾。胖尾鱼?又是一个胖壮不分的蠢货。肥鲶鱼心中不满,对刺豚的智商充满鄙夷,但一想到自己的艰巨任务,甩甩尾巴,挤出憨厚笑容。半晌,两只刺豚半信半疑。“投靠我刺豚族?”肥鲶鱼使劲点头,甩动长须,仰头望月,埋怨起自己在原先族群的悲惨生活。族群首领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成天排挤天赋异禀、英俊潇洒的它,致使每天饭也吃不饱,觉也睡不好,消瘦了一大圈,只能出来另谋生路。听闻江淮刺豚族欣欣向荣,又背靠铁头王,无鱼招惹,心生仰慕。“哈哈哈,居然有吃不饱饭的妖兽,你们一族混得真是蹩脚!”“正是正是!蹩脚!”两只刺豚无情嘲笑。肥鲶鱼不恼,搓动双鳍。“行吧,算个面善的,刺豚老大心胸宽广,我带你去见上一见,看老大愿不愿意收留你!”“对,见上一见!”刺豚短鳍一挥。肥鲶鱼兴高采烈,甩尾跟上。凶牙将卧底刺豚的同一时刻。海潮涛涛,山渊竦峙。哗~白流溃散,梁渠接连纵跃,终于把涡流水道重新铺设往海渊宫。八爪鱼一路引荐。“坊主大人!”“小水!”蔚蓝触足惊喜卷来。……“二大王!二大王!有大事发生,有大事发生!”“什么大事?”“妖兽投奔!”洞穴内的刺豚皮肉一松,刺开的尖刺重贴皮肤,颇有如释重负之意。“妖兽,嫉贤妒能,吃不饱饭?故来投靠我族?”“没错,那胖黑鱼是这么说的。”“鱼呢?”“外头呢,我让其他鱼给它准备了吃食。”“带我看看。”“遵命!二大王请走此路!”刺豚族二大王刺棘甩动尾巴,游出洞穴。大妖不可妄动,平日族群和族群间的利益纠葛多由妖兽出马。一头妖兽,不是什么小鱼物,真能拉拢入族群,也是值得一见的。稀里哗啦。鱼山之中。肥鲶鱼大快朵颐,鱼骨头也不吐,连头带尾一口闷。没想到刺豚如此的热情好客,什么都没干,便请它饱餐一顿。鱼山旁,几头刺豚忙得脚不沾地,不停地贡献大鱼,腹部鼓动,气喘吁吁。领来刺棘的刺豚生出困惑,拉住一条刺豚。“如此气喘,你们给了多少?”“回大人,堆第三座鱼山了,您领回来的妖兽真能吃啊……”刺豚一惊。这黑厮,居然如此能吃?到底是受到排挤吃不饱,还是正常份量不够啊?眼见二大王来,肥鲶鱼仍在大快朵颐,刺豚紧忙上前拽住长须。“你这憨货,快别吃了!”肥鲶鱼砸吧砸吧大嘴,打个七成饱的小嗝,询问何事。“我家二大王来了!还不速速拜见!”刺豚的短鳍指向后方。二大王?肥鲶鱼打个激灵,抬头见到刺棘,根根尖刺如长剑,浑身气息强悍,有如山岳,体型明显比旁的刺豚大出一圈,威猛无双。是为大妖!“刺豚族居然有两头大妖?”海渊宫内。八爪鱼爬上浮岛,触足甩动,略显生疏地给烤鱼翻面,洒料,招待大王贵客。【水泽精华+124】【水泽精华+56】梁渠吃一口鱼肉,思索肥鲶鱼传递回的情报,微微皱眉。“刺豚族,倒比想象的棘手……”两头刺豚大妖,预想中的速战速决要打上少许折扣,需多作一些额外安排。刺豚有许多种。不凑巧,北域这玩意和河豚一样,有剧毒!要么完全无伤,否则多多少少会有些麻烦。只是他没想到,圆头会安排肥鲶鱼去充当“卧底”,获取情报。换个别鱼,梁渠多少要怀疑是不是麾下水兽借此机会铲除异己,可换作肥鲶鱼来,事情又显得正常许多。“太咸了。”“是是是!”八爪鱼紧忙刮去尚未融化的盐粒。梁渠拆开鱼头,吸干脑髓,顺手把鱼骨装入麻袋,准备回去带给麾下水兽。论做鱼,不如獭獭开。【水泽精华;三十九万一】按照先前约定,冬天拜访一次海坊主,又得了两条宝鱼。梁渠再赶回平阳府,安排十一月下旬的流水席,重金包下一层天舶楼。人生贵得意,不必恨枯槁。不同于帝都达官显贵众多,平阳府没到那份上,租用天舶楼的人少,管事大手一挥,最高规格的场子直接给梁渠打了三折,只需五百两白银,侍者和餐具皆由天舶楼提供,且赠送了一百份请柬。梁渠亲手写帖。书院先生,河泊所同僚,师门……写了几十份,不禁感慨老家认识的人真不少。岸上轰轰烈烈,水下暗流涌动。有得力手下,足以让梁渠双线并行,有条不紊。从赶路到打入敌人内部,不足十天功夫,肥鲶鱼已经顺利混开,在刺豚族的老巢里刷了个脸熟。“你问大王神通?”同隔壁狗头鱼火并的路上,肥鲶鱼使劲点头,漆黑如墨的鱼鳍里,悄悄递上一条好宝鱼,“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同行刺豚眼珠转动。“你问此事作何?”肥鲶鱼甩动长须,敬仰如滔滔江水不绝。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偶寻野泽地,仰慕贤者蹋……大德当前,焉能不问其高,不问其长?刺豚听得一愣一愣。真是鱼不可貌相,黑厮又憨又胖,肚皮里墨水怪多。趁无鱼注意,偷偷收下宝鱼。“你哪学的人族古文?”肥鲶鱼黑皮一紧,意识到自己嘴瓢,正欲寻个理由糊弄,侧身让鱼碰撞,硬刺膈得难受。“教教兄弟。”肥鲶鱼目光往下一瞥。刺豚心领神会,短鳍摆动,递还宝鱼。三日一晃。涡流通道旋转不歇,带起少许泥沙,断裂的水藻从洞中飘出,不等沉落,又让吸附回去。银甲粼粼泛光,发丝飘舞,梁渠及一众麾下水兽静静凫水,等候于漩涡之前。“哗啦。”白流溃散。龙娥英、龙炳麟相继落地。白衣飘飘。今日龙娥英不着长裙,改换一套长裤、银边长靴,又是别样的英武。“长老!”“家伙事带齐了没?”“长老放心!”“好!事不宜迟,咱们边走边说!”梁渠大手一挥,一边行进,一边同二人阐述肥鲶鱼打探到的情报,“今日刺豚族同狗头鱼族有一场地盘争斗,族内鱼手不如往常,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长老,阿肥呢?”龙娥英环顾一圈,她见到了不能动、圆头、拳头,三王子在自己手上,阿威缠在梁渠手上,愣是没见到平日里最为活泼有趣的肥鲶鱼。“它火并去了。”“嗯?”“小事无关紧要,我先同你们说说刺豚大王和二大王的神通……” 第八百七十四章 拳拳鱼心,赤诚无比。 呼噜噜~乱石堆中巨岩冲天。肥鲶鱼和刺豚们紧紧贴着地面,甩动尾巴,匍匐前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除去没有尖刺,腹背色泽更为均匀这点外,肥鲶鱼在体态上和刺豚们毫无违和感。狗头鱼族和刺豚族,二者都属于铁头鱼麾下的中等族群。不过呢,亲兄弟之间尚且会为了琐事常常打得不可开交,更别说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族群啦。大家为了生存,共同抱紧铁头鱼王的大腿,彼此之间本来就没多少交情可言。两族毗邻而居,平日里为了些宝鱼、宝植之类的,难免会产生矛盾和争执。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两三个月来一次大火并那都是常态。要是事情闹得太大,出现了不小的伤亡,那就由铁头鱼出面协调。近日,两族为了一处宝地,累积的小矛盾再度引爆。为了抢回地盘,便有了今日的行动。巡逻的时候,肥鲶鱼偶然跟着刺球的调令指挥行动。肥鲶鱼摆动着尾巴,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从嘴里吐出一条宝鱼,用双鳍奉上,大胆地讨要一件差事。刺球稍微犹豫了一下,决定把这黑厮编作一支奇兵,补充支援。一来呢,双方还没磨合过,贸然让肥鲶鱼加入战团,说不定会适得其反。二来,两族火并过那么多次,双方的几员大将都知根知底,打不出真火和大战果。肥鲶鱼加入还不到半月呢,就已经是妖兽巅峰的实力,不可小觑。正好狗头鱼还不了解状况,暗中埋伏,说不定会有奇效呢!“兄弟,好差事啊。”和肥鲶鱼一起进步学习的刺豚因为离得近,也一样被编入了埋伏中,暗暗惊喜,以为是宝鱼起了作用呢。两侧的短鳍快速浮动,像一朵小花。“咱们兄弟游离于战场之外,岂不正好摸鱼,择优而动?你放心,哥哥我肯定带你全须全尾地出来,还不会让豚看出破绽!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捞上两桩功劳……”啪!话还没说完呢,刺头的脑门平白无故地让长须抽了一下,映出一道红痕,脑袋晕晕的,生疼生疼。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刺头顿时怒火中烧,正欲质问。肥鲶鱼高昂着头颅,阔嘴双须飘然而动,垂落下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鱼鳍高高一指,天光璀璨。“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夫鱼食其饵,乃牵于缗;人食其禄,乃服于君。尔贵为妖兽,不事生产,平日里吃了族豚那么多鱼,正该是担当责任,回馈族豚之时,如此方能欣欣向荣,怎好抱有摸鱼心态?可对得起同胞兄弟?可对得起淮江大泽?可对得起大王、二大王栽培?正是尔等族鱼懒散作态,方才始终打不过狗头鱼,相互僵持,否则早该扩大优势,吞并对方,让刺豚之名,响彻大泽!一日不愿流血,今后日日皆要流血!”接连三问,刺豚以头抢地,羞愧难当。火并了那么多次,自己不知不觉间,居然混成了老油鱼?肥鲶鱼慷慨激昂的发言吸引来了其他刺豚的目光,竟然让许多浑水摸鱼的刺豚良心发现,士气大振,一改往日懒洋洋的磨蹭姿态,锋芒毕现。领队刺球暗暗颔首。黑厮吃得多,睡得多,晚上巡逻的时候,从上往下看压根就寻不到鱼,黑得出奇。没想到一颗鱼心如此赤诚!安排好三路战线,刺球躲入泥沼,正等着时机成熟呢。没想到一条狗头鱼似乎有所觉察,朝着埋伏的泥沼靠近。临近二十丈的时候,刺球立即明白机不可失,不能再等了。它猛地从泥沼中跳出,收缩肚皮,强烈的压力差将毫无防备的狗头鱼吸附上前。狗头鱼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翻身呢,柔软的鱼腹就直直地撞到了尖刺之上!噗嗤!有心算无心,有备打无备。狗头鱼血染大泽!刺球打响了第一枪!“冲啊!”“杀杀杀!”刺豚们接连跳出泥沼,黑沙纷纷扬扬。肥鲶鱼观望了一会儿,瞅准时机,携带滚滚黑雾,径直朝着战场的正中央冲撞!白流溃散,世界陡然晦暗。一抹显眼的墨痕横贯天空,徐徐蔓延向两侧,遮蔽了漫天阳光!堂堂凶牙将,登场!狗头鱼群大惊失色。偷天换日!哪里来的妖兽,有如此高强的本领?“恶贼,死来!”刺豚趁着对方发愣,再次下令冲锋!今日天时地利鱼和,不再是不痛不痒的争斗,势要取得重大战果!刺豚和狗头鱼打得热火朝天。大本营内,水藻摇曳,银白气泡幽幽上浮。大鱼游梭,掀飞扇壳逃窜的贝类。龙娥英盘膝坐在圆头头顶,轻抬手掌,缠臂小白龙仰首吐雾。蜃虎、蜃犀奔涌呼啸,踏水而行,尽皆融入梁渠鳞甲。咔咔咔!鳞甲层叠,微光浮动。梁渠翻转手掌,紧了紧臂甲,在精神链接中收到肥鲶鱼火并开始的消息,目视远方,继续说道。“刺豚族的大王和二大王是孪生兄弟,老大名为刺荆、老二名为刺棘,二豚境界相当,等同咱们的臻象宗师。刺荆实力逼近大宗师,然尚差一线,未有质变。刺豚浑身尖刺,防御劈砍极佳,可将肝脏之毒液凝聚其上,又可瞬息间膨胀与收缩,利用压力差,拉近或推开敌人。昔日云上仙岛异象,龙人族曾与之交手,应当不算陌生,只是二妖实力更强,用出来效果更好。老大刺荆给自己的血肉神通取了个雅名,唤作百里飞剑,三千根尖毒刺皆可自由操纵、攻击,质量堪比寻常灵兵。海商残骸内截取到的气机,多半便是它的……”简单介绍一番后,三人和水兽顺利摸到刺豚族附近。一整片的大洼地,密密麻麻布满洞穴,外围由岩石环聚成圈,岩块和岩块之间插有成千上万的弯曲尖刺。有不少尖刺上卡着死鱼,有的半腐半烂,血肉苍白,脱离出来的鱼皮随水流,为小鱼啄食,有的更是化作白骨,静静飘转。这些全是族群中死去刺豚遗留下的毒刺,篱笆一围拢族地。梁渠神色肃穆,想到另外一桩重要情报。“千万要小心,据说刺荆的神通十分高深,百里飞剑外,更有万剑归宗,已经修行到了足以控制领域内全部尖刺的范畴,故而在族群领地附近插满尖刺。”龙炳麟心中一凛,心中亦有困惑。“长老对刺豚知根知底,不知自哪得到的消息?”“刺豚告诉阿肥的。”“阿肥?”“它现在是无刺豚。”“.....”“此事不一定需要你们出手,先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进入探查探查先。”梁渠摸出腰间“铁笔”,利用【水韵】绕开刺豚,朝深处靠近,同时亮起金目。刹那间,世界一片灰白! 第八百七十五章 吾族休矣! 气泡幽幽。岩石、死鱼、水藻……天地几无色彩。梁渠借助岩石掩护,游梭深入,暗暗观察。步入臻象之前,他见到狩虎高手,视野内尚且有几分容易分辨的色彩。步入臻象后,哪怕是狩虎妖兽,也和此前的龙瑶、龙璃一样,颜色淡到难以觉察。水中的梁渠存在感极低,只要不被目光直接扫到,几乎发现不了。伴随深入,感知蔓延。整个刺豚族地妖兽不多,一部分在外地驻扎,一部分跑去和狗头鱼火拼了。狩虎级别的妖兽仅仅有寥寥五六头,无足轻重,倒是再往下的精怪有不少。直至来到中心,他方才隔开洞穴,瞥见两抹较为醒目的色泽。色彩的浓艳度代表着对方对自身的威胁,隔开一张纸、一层土石,威胁不会消失,色彩自然也不会消失,只是会有少许“失真”。一个颜色浅,约莫为他的四分之一;另一个颜色深,约莫为他的三分之一,或许更多,但不会到二分之一。以臻象实力,隔一层大地,“失真”不会太大。显然,这正为此行目标!按情报,前者该为老二刺棘,后者为老大刺荆。明明两兽入大妖境界早得多,梁渠半年不到,对比之下,经验、手段差出许多,然而双方实力竟有断崖式的差距!对方可是在主场啊。身为妖兽,环境及“势”的双重加成,少说再强三分!其中道理十分简单。梁渠抬头望天。太阳永恒不变地璀璨光明。阳光普照大泽,平等众生,为渐寒的暮秋带来些许温暖。正午!体内宝蓝气海泛出一层淡淡金辉,仙岛龙庭金光璀璨。握紧拳头。足足一点五倍的增幅!倘若变化作白猿,刺荆、刺棘的色彩兴许会更弱!但梁渠不打算变。今日此举是为威慑。无论袭击海商亦或今日行动,双方都把握在同一个尺度上,让你猜到是谁干的,却又没有直接证据,即不会招惹报复,又能给予压力!铁头鱼王、袭击大妖皆仰仗水域之利,以为万事大吉,无可奈何。用人形比用白猿形态更好!更能令铁头鱼的“黑手套”们惊惧!“呼~”鳞甲层层涌动,“铁笔”抛出,迎流暴涨,锋锐的乌金长枪刺破水流,寒芒流动,悄无声息。真罡入土,护持己身。龙虎金身,气力暴涨!第二神通种。神君印。斩蛟!磅礴气海,刹那躁动!午时已到!龙炳麟凝视岩石,望不见梁渠踪影,不免担忧:“狩虎心血来潮,臻象更甚,埋伏极难奏效,长老跑去伏击,会不会让刺豚提前发现?”龙娥英摇头:“长老在水中,似乎没这个影响,不止是存在感低。”“哦?”龙炳麟一怔,搜索记忆,却没有寻到什么合适的场景。只是龙娥英朝夕相处,肯定比他更了解长老。“娥英姐。”小蜃龙探出脑袋,龙爪拽一拽龙娥英衣袖。“怎么了?”“老大让咱们离远一点,去更北面接应他。”龙娥英未有询问。“走!”洞穴深处。浑身黑斑的刺荆躺入岩坑,忧心忡忡。初秋时分,它奉铁头鱼王的暗示和好处,跑去袭击海商,分明杀光了目击者,然事后回到族地,总觉心中不安,好似遗漏了什么。以至数月来,它完全不敢出门,决定躲个一两年再露头。“哎~”叹息一声,刺棘翻个身继续睡,突然,一抹熟悉的气机出现洞外。刺棘悚然一惊。这是………“我的气机!?什么时候?”洞外,龙虎金身催发极致,几乎有一层金色火焰笼罩涌动,梁渠拿出苏龟山交由他的信物,一枚特制玉符,正是朝廷用了特殊手段截取到的袭击者气机!于臻象。凡能截取到对方一缕气机。千里锁魂!确认袭击者是为刺荆。徒手捏碎玉符。金目如火,熊熊燃烧,黑白天地再变,无数线条跳跃闪动!哗!天地静默。乌金枪刃刺破长空,龙首咆哮,荡漾出如水般的涟漪。轰!山岳般的白肚腾空而起。整个族地为狂暴水流掀飞,巨石崩裂,泥雾贴地流淌,以白肚为中心,硬生生挤压出一个均匀规整的圆!刺荆、刺棘兄弟青筋暴绽,齐齐鼓肚膨胀,澎湃气流扑面,汇聚作难以抵挡的飓流,意图推开敌人,更有毒刺混杂,破开水流,然一切已经迟了!一枪西来。天上地下,无处遁逃!金目熊熊,同午阳辉映,宛若神灵俯仰灭世。眼前一切变作黑白线条,枪刃刺过,线条崩裂,像是回弹的皮筋收缩、抖动,连带着所有细线一齐扭曲,阖然崩溃!噗!体内压差骤然变化。霎时间。哪怕梁渠本人亦未预料到的。刺荆宛若扎破了的气球,砰的一声化作纯粹的血包,炸成漫天碎片!血雾冲天蓬散飞扬!所有攒射而出的毒刺失了劲力,携着余威绵绵擦过。鲜红的血液飞速褪色,涸作灰白!【武道通神第四重,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四成】!知晓刺豚对劈砍有抗性,梁渠特意改【斩蛟】为【刺蛟】!摧枯拉朽!生机尽灭!“大哥!”破碎的鱼头自面前飞过,空洞的鱼目为血浸染,闪着诡异的光。刺棘目眦欲裂,惊骇欲绝。一击!竟然只用一击!全身的尖刺都在恐惧中紧紧贴合皮肉。一击即杀,一击即退,梁渠强振精神,踉跄两步,干涸的气海内再聚少许,化作白流向外逃窜。其余刺豚从泥沙中挣扎爬起,呆愣原地。它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老大已经死了,觉察到磅礴气势的一瞬间,自己被气流掀飞,再回神,族群中央便已为血雾笼罩。刺棘仿佛被吓傻了,一动不动。可见梁渠踉跄,展现出了虚弱,无尽的怒火盖过恐惧,鼓胀的肚皮霎时干瘪。轰!汹涌的气流倒卷而回。可它只拉回了一堆泥浆、碎石和兄长血肉。梁渠一个闪烁,竟凭空跳出了这澎湃的水流圈!【水行千里】一闪,接近枯竭的气海彻底消磨,让他只得凭借【水行】遁逃。“啊!”刺棘怒吼咆哮,狂流倒卷。“二大王莫追啊!”有刺豚意图劝阻刺棘,却被大妖带起的水流掀飞,眼睁睁望着自己的二大王追逐而去。“敌人欲逃,绝非心存死志,必有后手啊二大王!”奈何刺棘怒火冲天,注定听不到这最后的劝言。顷刻之间,消失无踪!“完蛋!”刺豚短鳍拍头。吾族休矣! 第八百七十六章 风起云涌,大妖齐出 轰隆隆。刺棘追逐而去,血雾纷纷扬扬,沿途掀翻乱石和碎肉,徒留一片气泡白茫茫。族地内的刺豚陆续从破碎的死鱼眼中认出大王,血腥味刺激得令鱼作呕,恐惧和担忧一同涌现。群龙无首,瞬息间乱作一锅粥。慌不择路下,更有两头精怪对撞,眼白一翻,晕厥过去。零星几头妖兽经历慌乱后,齐齐将目光投向劝诫二大王的刺侠。刺侠和领兵出去火并的刺头,是族群内唯二开始渡三劫的好手,是场内唯一的主心骨!“刺侠大鱼,接下来怎么办?”刺侠毫无迟疑,短鳍一挥,命令连下。“放梭子鱼,速去汇报铁头鱼王!请求支援;豚卫、豚右,你们领上族人去追二大王,你们死,二大王也不能死!不必太害怕,对方真有万全把握强杀二大王,无需费力引出;豚盾,立即打扫族地,将大王血肉收集,尽量封锁消息,铁头鱼王支援到来之前,千万不能让狗头鱼族知晓!”“桀桀桀,封锁消息,封锁得住么?”森森冷笑冒出。刺豚大惊,回首间齐齐炸出尖刺!“狗头鱼王!鳡鱼王?”两头大妖投下阴影。一条是老对手,再熟悉不过,另外一条,瞳孔中满是冷漠。鳡鱼大妖!刺豚战战兢兢。刺侠心情沉入谷底。两族族地少说二百里,怎会二大王前尾刚游,后尾便至?狗头鱼大王甚至带来了铁头鱼王麾下最为得力的鳡鱼族!不知眼前大妖是几大王,然威势之强,比死去的大王更可怕!思绪一转。“早有埋伏?狗头鱼,你这鱼奸,伙同人族联手坑害我家大王不成!”刺侠怒斥,“待二大王回来,定要向鱼王大人控诉!要你偿命!”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扣上一顶帽子。“人族?什么人族?我可没看到什么人族。”狗头鱼王东张西望,恻恻冷笑,“我只看到刺豚内讧。原本它花了大代价,邀请鳡鱼族三大王,是为来刺豚族解决领地纷争的,彻底将夺来的宝地定个性,获得法理,哪料半路上,一股骇人气势自刺豚族地升腾,刺荆的气机竟消失了!快尾赶来一看,满地碎肉!敌鱼自己炸没了!狗头鱼王大致猜到怎么一回事。人、刺豚,数月前的海商袭击……虽然疑惑大妖怎会那么容易被人暗杀,妖兽尚有心血来潮,于冥冥危机有警惕,遑论大妖,但事实摆在眼前。至于追出去的刺棘。死了最好。大妖皆死,届时整个刺豚族的领地全是它的,定是一块油汪汪的好肉!然而……鳡鱼三大王瞥上一眼泛白的死鱼眼:“你们的二大王追往何处?”突如其来。刺侠一愣。“你们老大王尸首归我,我去看上一看,兴许能救它一救。”峰回路转。狗头鱼忙提醒:“鳡拔大鱼,人族诡计多端,引蛇出洞,必有埋伏,绝非善茬,同为鱼族,该守望相助不假,却也先该保全自身。”鳡拔斜睨。“你在教我做事?”狗头鱼张了张嘴,不去多嘴,鳡鱼族和铁头鱼的关系,不是它们这种能比拟的,刺豚族大妖出了事,不好袖鳍旁观。此情此景,落到旁鱼眼中又是另一回事。知鱼知面不知心。谁知是不是演戏。刺侠牙关紧咬,脑海中尽是风暴。真愿去帮忙,还是落井下石?万一二大王尚有一线生机,鳡鱼见利起意,嫁祸人族,再侵吞一头大妖血肉,无有证据……可若不去……“往北!”“豚卫、豚右,为大鱼领路!”……铁头鱼王宫偏殿。一头体型庞大的铁头鱼豁然睁眼。“刺荆的气机消失了!”“什么?”“老大,怎么回事?”其余铁头鱼小弟闻言一惊。宗师可截取气机,千里追魂,作为附属种族的领头鱼,各自领头大妖的气机,手头自然皆有。刺荆,刺豚族的老大,而于大妖,气机消失,往往意味着死亡。“人族出手?”铁峻暗暗思索。它知晓内幕,因为袭击海商之事,就是它亲自奉铁头鱼王的命令安排的!铁峻头疼。寻常气机截取,不是照个面就可以的,毛发都不行,起码要留下血液乃至组织。刺荆明明办得很干净,没有受伤,仍留下了气机和线索?人族手段真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思索少许。“铁横,你立即去告知大王,我去刺豚族地看上一看。”“是!”一头大妖骤然陨命,气机溃散,多方大族、中族行动。族群危急关头。狗头鱼和刺豚两族中央,麾下妖兽、精怪毫不知情,仍打得不可开交,昏天黑地。肥鲶鱼一鱼挺身,跃水杀入贼阵,左冲右突,浴血奋战,如入无鱼之境,两侧墨鳍拼命甩动,扇出水流,像是摇柄,噗噗噗地吐墨兽,端是威猛,逼得其余妖兽不敢上前。狗头鱼族战线一退再退。刺豚士气高涨。“好你个黑厮!大好本领,今日战罢,定为你请功!”刺头兴奋难耐,久违的热血沸腾,高吼一声,正欲乘胜追击,忽地心头悸动,头尾冰凉,停滞下来。怎么回事。心血来潮?不仅刺头,其余刺豚妖兽皆有所感。鱼与鱼的悲欢并不相通,肥鲶鱼不明所以,但心思一转,有样学样的捂住胸口,甩尾踉跄两个身位,假装心悸难受。大好战机。狗头鱼想要反扑,偏又担心是诱敌深入,踌躇不决。战线一时僵持。……“尽量趁刺豚鼓胀肚皮的时候攻击,倘若能一次刺穿,体外压力差,会让它自己受到严重内伤,不攻自破。”小蜃龙缠绕住娥英小臂,抬头言语,传递自天神处得来的情报。刺穿……龙炳麟汗颜。刺豚确实防劈砍而弱刺,可那也是相对硬刺和韧皮,一击即破,哪有那么容易。“来了!”龙娥英开口。鱼未见,势先起。大妖气息不加遮掩地自远方升腾,汹涌澎湃。正待二人准备伏击。“等等!”小蜃龙突然拽住龙娥英的袖口。“怎么了!”“老大说回刺豚族地,杀个回马枪!” 第八百七十七章 杀它个回马枪 “呼!”白色气流溃散,沿途碎石翻滚,泥沙升腾如幕。激流奔涌呼啸,直好似让铁刀生生刮去一层地皮!人和鱼。究竟谁游得快?刺棘第一次产生如此困惑,分明在水里,它居然追不上一个虚弱的人族宗师?更诡异的是,明明为宗师,对方却似身负不止一个神通……呼啦啦。激流扯断水藻。梁渠舔开牙套,咽下一粒价值千两白银的恢复丹药,后背不知何时附着上一个翠绿光环,源源不断地补充体力和生机,体内气海更有蔚蓝光辉闪动,每波动一次,便恢复少许蓝云。他早积蓄起了再用一次【水行千里】的气量,却一直用【水行】拖行刺棘,便是担心跑太快,对方放弃追逐。感知往后蔓延。空空如也。但他知晓后面另有状况。刺豚族地碎石间,阿威团成石头,一动不动,偷偷吸血,静静窃取随水流飘来的信息。自己后头缀有两头大妖!倘若龙炳麟、龙娥英未能速战速决,让鳡鱼追赶上来,定会陷入不利境地。纵使速战速决,有大妖追击,此番也带不走太多战利品,平白让旁人占了便宜。但正好。鳡鱼一动。又有头大妖落单!“快快快!”“动作麻利点!”“全给我装起来,少了哪一块,唯你们刺豚是问!”刺豚族地,狗头鱼大妖吆五喝六,指挥刺豚收拾刺荆老大炸开的血肉。水藻编织的大网中,一块接一块的大妖血肉堆叠成小山。趁无鱼注意。狗头鱼长鳍一伸一闪,偷偷摸上一块本该属于鳡鱼的刺荆大肉塞入口中,没咀嚼两口,余光中忽地瞥见有鱼望它。一头刺豚精怪呆呆愣愣。切。偷吃被发现了。鱼尾一甩。砰!“你干什么?”“安敢杀我族鱼!”血雾纷纷扬扬,碎刺飞溅,刺豚惊诧之余,涌出无尽怒火,群情激奋。狗头鱼言语淡淡:“它偷吃!”“放屁,刺豚焉会同类相食!”“谁偷……”“干活!”刺侠打断众豚。“刺侠大鱼……”“干活!”族中刺豚无不屈辱,憋闷一阵,恨恨低头。“慢!”众鱼抬头。狗头鱼指一指水藻网中,碎成渣渣的精怪血肉。“打扫干净!莫混到一起给鳡大鱼,脏了口。”刺侠心中无限悲愤。今日最好结果也只是刺荆存活,刺豚收拢势力,仰仗铁头鱼王庇护,苟延残喘。若是最坏结果……忍!刺侠亲自上前,将族鱼血肉清出。昔日旗鼓相当的对手俯首称臣,收拾老大血肉乖乖上供,狗头鱼洋洋得意,暗爽不已。刺豚和狗头鱼争执如此之久,双方实力自然相同,皆有两头大妖,且实力境界相仿,势均力敌。刺荆本是最有希望突破一个境界的一妖,成为等同人族口中的大宗师,对均势产生影响,然而谁会想到突然死在今天。从今天之后。狗鱼族将吞并刺豚族的一切!完全消化,说不定能再育一大妖,欣欣向荣!念及此处,狗头鱼恨不得纵跃出水,畅游大泽,唯一可惜的便是事情没能早两天发生,它也不用去请鳡鱼来划分宝地法理,省得付出额外代价,更可白赚一份大妖血肉。强烈的欣喜冲淡了危机警兆,直到某个瞬间,轰然爆发。“怎么回事?”狗头鱼心脏一紧,警惕环顾。不明状况间。一丝寒流弥漫。轰隆隆!巍峨冰山拔地而起,寒气如潮!“这……”狗头鱼瞳孔放大,甩尾崩碎蔓延的蔚蓝冰块,腾挪往上。然适才避开,又一道阴影骤然降临,映照颅骨。其人头生双角,瞳孔湛蓝,双拳合并,甩动龙尾,浑身青筋蛇游,直似一张弯弓射大雕,奋力下砸!轰!白流溃散。狗头鱼双目暴突,血丝弥漫,骨骼咔咔作响,一个翻滚坠落,正中暴起冰山!锋锐山尖刺入狗头鱼腹部,鲜血冻作血晶。砰!无数冰蒺藜爆裂、蔓生,层层穿刺。“啊!”狗头鱼爆发惨叫,刺骨的寒冷几乎将痛觉冻溃,驱使刺豚的意气风发消失无踪,它奋力扭身,崩断冰柱,朝外游梭。逃!要逃!血淋淋的鱼肠冻结到冰山之上,拉扯间干脆断裂。龙炳麟奋力阻击。冰山之上,十丈冰锥断裂掉落,贯穿淤泥,溅起的烟沙笼罩整个刺豚族地。刺豚们全看傻了眼。什么情况?趾高气昂的狗头鱼,转眼间变成了丧家之犬!“刺侠大鱼……这……咱们……”刺侠心思百转。它想到什么,其后望向北方,无可遏制的狂喜涌上心头。竟然有第三种情况!倘若刺豚和狗头各死一位大妖……“不用去管!不要去说!”其余刺豚稍作思索,立即明悟。落寞之余,兀得生出几分安慰和庆幸,不幸中的万幸,事情没有到最糟糕的地步。再看周围老大血肉。“剩下的老……”“收集了多少?”“大块的七七八八,整体五成该有。”“再找找。”话音未落。咔哒咔哒。尖锐触足碰撞岩石的金铁之音传出。一只暗红的蟹妖撞开尖刺篱笆,倒下一片,出现众鱼面前,其身后,百余头江豚罗列,羽翼般铺开,浑然一体,气势非凡。刺豚尖刺再炸。双方对视。蟹妖迈步。周遭碎裂岩石一点一点的吸引攀附蟹壳,待它来到刺侠跟前,俨然化作一头数十丈的超巨大“岩石蟹王”,居高临下,俯视众生!好生怪异的妖兽,明明未到妖兽巅峰,气势丝毫不差!刺豚们心中生出疲惫,尖刺恹恹,大王先死,后有狗头鱼耀武扬威,今日士气之打击,比海潮更为绵密,纷纷望向中间的刺侠。刺侠犹疑。江豚群。来者何人不言而喻。大顺江豚不说响彻,亦是一个标志性的物种。能打吗?一个江豚群,一个强力蟹妖。场内有五头刺豚妖,不是没有办法,可以放手一搏。但……值得吗?刺侠咬咬牙,纵有万般不甘,塌下尖刺,后退让开。其余刺豚皆不作声,跟随刺侠退出道路。蟹足落地,大地震颤。拳头望着让出队伍的刺豚,没有迟疑,穿梭过鱼群,两只巨钳一抄,将水藻网袋捞起,散落在地的大妖肉块全部兜入其中,往背上一甩,于刺豚们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离开。圆头回望一眼,鱼鳍一挥,上百头江豚各衔一份肉块,呼啸游去。……大妖气势不加遮掩,沿途精怪莫不逃窜避祸。“噗!”螃蟹缩入壳中。铁峻横贯水域,领三头妖兽,向刺豚族群全速进发,前进一半,长尾微滞。“狗二的气机也没了!?” 第八百七十八章 大妖精怪,统统轰烂! “狗二?大妖狗二?”“它也死了?”“怎么会那么快?等等,狗头鱼为什么会在刺豚附近?”三条铁头鱼妖惊慌失措,交头接耳。“不知死也没死,气机消弭尔!”铁峻强调道。然而,这话不仅没能消除鱼妖们的焦虑,反而让它们更加焦躁,气机消弭基本等同于死亡,虽不是绝对,但准确率超过九成,罕有例外!从刺荆气机溃散到狗二气机消弭,前后不足半刻钟。足足两头大妖!大顺究竟派出多少臻象宗师?“铁峻大鱼,莫非有天人级的臻象强者出手?”不!不够!铁峻内心否定。刺荆、刺棘两兄弟终日形影不离,感知中,狗二和鳡鱼不知因为何事,气机亦位于刺豚族地附近徘徊。四头大妖相聚一堂,其中鳡鱼更是大妖中境,渡了三劫,灭掉一灾的存在,类比人族,等同臻象大宗师。四头大妖、五个神通,配合刺豚的“拉进推远”,非同小可,水域中水兽又比人族灵活自如,以一敌三不在话下,纵使天人也做不到短短半刻钟内强杀两头大妖。人族何时有了如此实力?铁峻一时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进,敌方太过诡异,搞不好要把自己搭进去。“铁峻大鱼,两头大妖同时陨落,族中可有其它大鱼知晓?”“自然,附属妖王不止我一鱼统筹,如此大事,自会禀明大王!”“既然大王知晓,会不会让铁炮大鱼出鳍?”“铁炮?”铁峻一愣,蓦然抬首,“不用猜了,大鱼已经出鳍!”话音未落。轰!狂流呼啸,炸响耳畔,一片嗡嗡声。直径十数丈的巨大“弹丸”以不可思议的急速澎湃飞来,暴力撕开水流,浩浩荡荡地跨过众鱼头顶,直奔它们前进方向而去。沿途有小鱼、小精怪不及躲闪,擦到碰到,当场泯灭,化为灰烬,飘散出的血水将其覆盖,染作血色流星!浓烈的血腥散逸鼻尖,呼啸的狂流冲刷刺鳍。血色流星为天地披上红幕。铁头鱼妖被刺激得瞳孔放大,无比兴奋!“铁炮大鱼的神通!”铁峻心中澎湃。大妖之境,一步一登天。神通数目之多寡,效用之强悍,天差地别。昔日身为族中一小小妖兽,它眼界尚窄,见大妖如井底之蛙抬头见月,如今侥幸跻身大妖,更是如一粒蜉蝣见青天。族地中其余铁头大妖碰到铁炮,无不恭敬低头,尊唤一句大鱼,让路而行。作为铁头鱼王左右近侍中的右近侍,铁炮大鱼乃大妖巅峰,其一口无敌巨炮,炮打三千里水域,轰得北域莫敢不臣!昔日更有入海口一炮强杀海中中境大妖,创伤巅峰大妖的壮举!亲眼见证,何其幸哉。敌人完蛋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先行,你们跟上!”铁峻信心大增,甩尾消失,徒留气泡纷纷。哗!铁头鱼王宫殿内。一头体型比寻常大妖更为巨大的铁头鱼口中冒出缕青烟,后退两尾,喘两口粗气,颇有些脱力,身旁更有几个吃剩下的鱼堆。其余大精怪紧忙为铁炮填食进补,恢复元气。一片静默。没有鱼询问击中没有。铁炮铁炮,从不失鳍。大妖精怪,统统轰烂!咔咔咔。冰山崩裂消解。狗头鱼翻肚上浮,散逸血水。躲藏岩石缝隙间的小鱼摇曳尾巴,争相夺食残留肉。从族地偷溜出来的阿威竭力鼓动腹部,大口大口地吮吸血液,欢快振翅,小蜃龙脑袋左甩右晃,用力啃咬,艰难吞咽。狗鱼的尸体旁,碎裂的【树兵】、【藤兵】堆积成山,更有淡淡银光消散。龙娥英松手,三块木牌碰撞上浮。伏魔刀阵!杨东雄的臻象神通!整整五百六十刀,刀刀砍在狗头鱼身上,一刀不落。狗头鱼大妖生命力着实顽强,初始为他们偷袭得手,此后追赶中交手数轮,直至将其逼入伏魔刀阵中,冰蒺藜、水刃齐齐灌下,方才将其彻底击杀。回望沿途洒落的内脏和破碎血肉,龙炳麟暗道可惜。奈何前头尚有鳡鱼、刺棘追击,后面兴许会有铁头鱼来,铁头鱼实力非凡,更为麻烦,没功夫去细捡,只能把大头拿走。控水托住大妖,抱住鱼尾,众人众兽正欲离去。寒毛竖立。一丝悸动划过心头。不好!二人心生警兆。龙炳麟一脚将狗头鱼的尸体踢起。冰山刹那再隆,冻住尸体,层层叠叠向外蔓延。“三王子!阿威!”小蜃龙、阿威见势不妙,火速落回到娥英手腕之上,小蜃龙更接连吐出雾兽。冰霜呼吸之间冻结到百丈之厚,将所有雾兽包裹,一堵厚厚冰墙擎天接地,正值此时,一抹红光划破长空,闪烁天际,其速度之快,几乎瞥见之际,便已冲至面前!躲不了!天地橙红。日中染变日暮。冥冥之中,龙娥英、龙炳麟俱能觉察自身被血流星锁定!轰轰轰!触及瞬间。血流星好似烧红的铁球,滚落到冰块之上,不,比那更为灼热!更为危险!百丈冰墙,顷刻间层层贯穿,白雾炸散弥漫!直径十五丈的血流星瓦解两丈,余下十三丈径直冲撞上狗头鱼尸体。砰!大妖尸体,撕作两截,骨片万箭齐发,残渣碎肉横飞!血流星再小三丈。然其直径仍有十丈之巨!狂流倒卷,血腥之风扑面而来,煞气凌然,巨物的强烈压迫让人屏住呼吸。龙娥英、龙炳麟瞳孔放大,心脏仿佛为巨手攥住。阿威颤动翅膀,小蜃龙抱住脑袋大喊。“啊!!!老大!快来救命啊!”危险如毒蛇吐信,舔舐鼻尖。唰!人影浮动,斩断血浪。断裂小令幽幽上浮。水流骤空!一尊百丈金色佛陀宝相庄严,跌坐莲蓬,显耀身前,金光布散天地,透照血红!佛陀双目紧闭,手捏触地印,似慢实快,扭作莲花盛开,接住血流星。轰隆隆。大地开裂,神明分海。幕布拉升。梁渠只觉一股浩然沛力迎面袭来,如攻城大椎,顶住他不断飞驰,视野光景极速后退,一块接一块岩石崩裂瓦解。血流星旋转出血色狂流,鞭打大地。银甲璀璨,鳞片咔咔作响,竭尽全部力量将其镇压!九丈!八丈!七丈!纯金佛陀手掌合拢压紧,将血流星逐渐逼停,越捏越小。六丈,五丈,四……直至三丈!青筋毕露,肌肉条条绽起,扭结,蛇口绞紧!佛头手掌骤合,握紧,狂流呼啸,十米大球溃散无踪!轰!水藻伏地,泥雾翻涌。沙落人现,褐黄坚岩裸露大地,终归平静。“哈……哈……”鬓发凌乱,汗如雨下,梁渠双脚陷地,急促喘息,铠甲银鳞呼吸般层层开合、扇动,交换水流。“老大!我爱你!!!帅帅帅!”小蜃龙匆匆游来,缠绕住大臂,脸庞使劲磨蹭臂甲。梁渠哂然。“长老!”龙娥英、龙炳麟落下。橙红天幕渐消渐散。望一眼断作两截的狗头鱼,梁渠止住喘息。“走!” 第八百七十九章 战利品 气泡纷纷上浮。刺豚拼命鼓动、干瘪,飓流呼啸,岩石崩裂,大地压出一个又一个规整的巨圆。然而除开泥沙仍是泥沙,除开碎石仍是碎石。刮地三尺,不见人影。“不见了!”刺棘神色阴沉。它追击人族宗师半天,对方居然一个闪烁便消失不见,方圆十数里不见踪影,毫无痕迹留存。此前对方跳出它的吸附圈,本以为是短距离身法腾挪,如今再看分明是神通!只有神通方能有此奇效!可金色气焰又是什么?有得必有失,有了逃生的手段,攻击手段必不如旁人。一介宗师,不是大宗师,更不是天人宗师,仅一击溃败兄长,实力怎能如此强悍?无数的思绪涌上心头,脑海中再一次浮现炸作漫天碎片的兄长。“噗!”怒火攻心。刺棘一口鲜血喷出。哗啦。阴影投下。“如何?”鳡鱼问。“未曾寻到。”刺棘剧烈喘息,良久平复下郁结心境,“多谢鳡大鱼出鳍相助。”“遵守约定便是。”约定!又一口淤血堵在刺棘心头。“二大王,二大王,不好了!”刺豚匆匆游来。“发生何事?”“狗二死了,老大也让一头螃蟹给抢走了!铁峻大鱼也赶来了!”铁头鱼王宫。大口吞吃鱼类的铁炮动作一顿,目光穿透水域,望向远方。少顷。王宫内外无不轰动。妖兽、精怪议论纷纷。铁炮大鱼从不失鳍的一击竟被人挡下了!是谁?水流呼啸。梁渠、龙娥英、龙炳麟携带“残缺不堪”的战利品,一头攒入漩涡。出了水道。梁渠挥手溃之,再钻再出。沿途走一段,钻一段,控水消除气息和痕迹,小心谨慎到极点。构建水道时,梁渠担心期间让大妖追击,故而设置了多段水道,且没有将其接通。半刻钟后,众人成功跨跃西水域,回到南域龙人族地,同拳头汇合。咔咔。拳头夹动双钳,指向身后水藻网中的大肉块。刺荆让炸成了碎片,狗头鱼先和龙娥英、龙炳麟打一场,又让血球当场轰中,断成两截。两头大妖“七零八落”,拼凑起来兴许有一头完整的量。就这也不全归梁渠所有……“梁卿!!!”老蛤蟆趴在岩石上,四肢舒展,让龙人给它捶背,两只圆溜溜的蛙眼转个不停。见到梁渠,一溜烟地爬起来,凑到跟前,见几人全须全尾,背负爪蹼,高昂蛙头。“如何?本长老便说此行有惊无险!”“的确有惊无险,蛙公神机妙算!”梁渠拱手道谢。按照事先约定,指向身后的大妖尸体,“狗头鱼、刺豚,任由蛙公挑选。”自八爪王一事后,梁渠有了独特的“路径依赖”。有事没事拉上老蛤蟆一起干,不然不踏实。临行前他按惯例,寻老蛤蟆算了一卦,完事自然要分红出卦金。再者。今非昔比了。抬头望莲叶,梁渠想到蛙族那柱通天莲。大泽四大妖王统治江淮大泽,麾下或多或少有其它种族依附,有的称臣纳贡,有的负责干活,有的更是为打手。龙人族没有妖王,能安然无恙的生活,主要便是依靠蛙族和龟族庇护,只是他们和别的种族不太一样,无需付出“租金”,原因自然是得益于老龙君的情分,且龙人族本身式微。如今足足五位臻象,俨然兴盛之景,再谈式微,像话?吃朝廷的俸禄,就要给朝廷办事。享了蛙族的庇护,就要给蛙族好处。今日龙娥英和龙炳麟杀狗鱼还露了面,说不定会和铁头鱼有少许纠纷,拿出来做文章,复兴后的第一场大胜,不想惹双方不快,“上供”是必然的,甚至还要多给。昔日狩虎,小打小闹。如今臻象,出手即灭两尊大妖,不可再与曾经一样。不能独占好处,把成本全留给龙人,梁渠索性主动出账。“梁卿果为忠臣!”老蛤蟆从来不懂客气二字怎写,搓动爪蹼,一阵观望,抱住狗头鱼的大尾巴,扛到肩上便跑。倒算客气,没拿鱼头。背上半条庞大鱼尾,老蛤蟆屁颠屁颠消失天际。再望剩下鱼肉。“炳麟,你把狗头鱼劈一半,刺豚的肉留三分之二,龙人族自用。”“长老!”梁渠摇头:“狗头鱼便是你们出力拿下的,该有赏赐,娥英是我夫人,也没给过大长老聘礼,这么点东西算我占个便宜。另外,刺豚肉也不全是你们的,听闻刺豚肉质鲜美,你们到手的一半,寻个日子,尽快拿去给龟王。”不是商量。不容反驳。分配好战利品。未和大长老见面,梁渠心头火热,招呼拳头和圆头,拿上剩下的半个鱼头和刺豚肉返回平阳。走到一半,他顿住脚步。“好像忘了什么……”环望一圈。圆头衔肉、拳头备网兜、不能动划水……“阿肥呢?”……“黑豚,你干得好啊!”刺头拍动肥鲶鱼的大头。“今日回去,我定要向大王和二大王请功!”所有刺豚心悸之时,只有肥鲶鱼难受之余率先反应,让踌躇中准备反扑的狗头鱼彻底熄了心思,仓皇逃窜,直接溃败。虽不知先前究竟为何心悸,但今日火并目的大获成功!肥鲶鱼摆动鱼鳍,不断谦逊。“今日宝地,将是我族的第三渔场,按约定,凡出力前三者,享渔场收成的三分之一!”肥鲶鱼神色一肃。禄当其功,则有劳者劝,无劳者慕!它是不愿意接受的,但一切都是为了激励其他族鱼!“哈哈哈!你这黑厮!”刺头大笑,回望族豚,“走,豚浅,你派鱼驻扎,布防,莫让狗头鱼夺去,我回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遵命!”……平阳府河泊所。苏龟山凝视涛涛大泽。十一月初回来,梁渠便以圣皇手令,拿走了气机信物,前天一瞧,梁宅里几个人到今天全消失不见,去干什么不言而喻。三人晋升宗师,最久的龙娥英不到四年,经验不丰,难免教人担心。“矣……”大半天过去,也不知事办的顺利不顺利。倘若失败还打草惊蛇,那便麻烦了……目光往下。舟楫往来。即将入冬,渔民要捞“最后一笔”,捕捞宝鱼的队伍亦昨日归来,正是繁忙之时。沿过龙河往上看,河吏指挥调度船只,鲛人堆积泥沙,开河牛拖拉淤泥,一个小小的“墩”逐渐成型,不远处的船厂内,画舫罗列。鲛人搞什么大剧院,问河泊所支借不少银子和工匠,还定制了不少画舫,准备供游人往来。昔日六十年的淮阴府,不定有发展六年的平阳府繁华。“活的久好啊。”窗前人独立。嘈杂渐响。上饶埠?苏龟山听出动静来路,更有一股将散未散的强悍气机不断靠拢。探首出窗。下一层,徐岳龙、卫麟。再下一层,冉仲轼,项方素……大泽涛涛。一条巨大的狗鱼破开波澜,徐徐上岸! 第八百八十章 打渔一生 浪潮拍岸,寒风凛冽。庞大的阴影在水下悄然游弋,吓得渔夫急忙伸手紧紧抓住舢板船沿,不敢弄出半点浪花,生怕惊扰了那未知之物。直至看到黑影朝着岸边游去,渔夫心中暗叫不好。“哗啦!”水包高高隆起,白沫倒卷,群鸟惊飞。鱼鳍率先破水而出,一抹斑斓褐绿撕开覆盖着的水膜,完全浮出水面,仿佛凭空造出一座湖中岛屿。利齿交错,比人还高,绵密的鱼鳞反射着天光,寒气逼人,空洞的鱼眼中残留着凶相,狰狞骇人。“妖!妖上岸了!”“咣当!”长凳倾倒在地,酒肆的旌旗也被风刮倒,却无人去扶。茶肆伙计一屁股摔倒在地,两股战战,巨大的恐惧笼罩心头,裤裆里涌起一股憋不住的尿意。然而,伙计恍惚间觉得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突然,他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梁爷?”“梁爷?”众人一愣。“呦!惯是个胆大的!”年轻而熟悉的声音从鱼头内传出,给人一种别样的安稳和定心。伙计本要渗出来的尿水挤出几滴后,又硬生生地缩了回去。鱼开口说话了?当然不是。“真是梁爷?”众人难以置信。偌大个狗鱼头从鱼鳍到鱼唇缓缓露出。直到此时,众人才发现,鱼头仅有半个,从中规整地一分为二,断面上渗出淡淡的红血。再往下看,是一个无比熟悉的英武男子。一身银鳞涌动着流光,勾勒出强健身姿。双臂撑天,侧腹处倾斜的鳞甲宛若鱼鳃,随呼吸一起起伏。透明水珠从发梢淅淅沥沥地落下,弹抖到片甲上,一路淌尽。巨兽如山,青年小比鱼齿,形成了极致的对比。心头的震撼与冲击,犹如直面暴雨狂风。许多义兴镇的老人回忆一番后,终于记起此情此景为何眼熟。他们见过!数年前义兴镇第一次用精怪祭祀河神的时候,彼时的梁爷也是这样扛着一头赤红水兽上岸。扛顶巨物,脚踏石板,不碎半块。一时间,仿佛春秋轮回。从寻常鱼获的大获丰收,到红血鲈、牛角鲳,再到虬结狰狞的赤红精怪,如今又到了这小岛似的妖兽。梁渠的打渔本领,真是愈发厉害了!“梁爷!就是梁爷!”茶肆伙计亲眼见到了人,拾起毛巾,一溜烟地爬起来,回头大喊,“莫慌莫慌!是梁爷打渔回来了!”“打渔?”梁渠一愣,继而大笑,“是,我打渔回来了!”“芜湖!”“梁爷威武!”“梁爷出手,一回比一回强,下回怕不是要把龙王钓出来了!”埠头欢呼震天。梁爷素来大方,对同门、同僚、同乡从未小气过,可谓“见者有份”。仰仗梁渠,义兴镇的乡民吃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吃到的东西。半个鱼头加一截破破烂烂的鱼身,招摇过市。以大妖的生命力之强,身体甚至算不上完全死亡,裸露出的血肉仍在缓慢蠕动、跳跃,进行自我修复。埠头小摊处,獭獭开目睹鱼头经过,放下捞肉的筷子,坐在板凳上托住下巴沉思。那么大一个鱼头,该拿什么锅来炖汤呢?“真是大妖!”冉仲轼、项方素等人望见梁渠一步一步往河泊所走来,倒吸一口冷气。梁渠晋升还不到半年,怎就能与水中大妖争锋,还战而杀之?渔夫出身,专业技能就那么对口?又或者是龙人出手相助?可恶!想到这里,众人捶拳,顿觉还不如梁渠自己一人所为。“办成了?”徐岳龙、卫麟知晓更多情况。梁渠为圣皇亲自任命,对海商袭击一事作出反应。未曾想事情办得如此利落,十一月一日回平阳府,短短半个月便拉鱼上岸。“咦?”各方或惊或喜,唯独顶楼的苏龟山皱起眉头。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玉符。袭击者的气机信物一共有两份,他给了梁渠一份,自己留一份作证。然而,玉符上的气机与半扇狗头鱼对不上。“杀错了?”苏龟山摇头否认。梁渠办事向来稳妥,拿了信物,不至于干出张冠李戴之事。目光流转。“出了意外?”“嘭!”梁渠双手一递,整栋府衙轻震,扬起微尘。狗头鱼砸到河泊所后的演武场中,吸引了无数目光。柯文彬等人不走楼梯,径直从窗口跳下,围绕着半扇鱼头和梁渠啧啧称奇。“大妖,真是大妖!”“两天不点卯,以为你又偷懒去了呢。”“咳,这狗鱼大妖,便是初秋袭击海商那头?”大家都不傻,他们虽然不知道梁渠奉了命令,但清楚几个月前海商遇袭一事。几个月的时间,以武者的时间跨度来说根本不算长,如此雷厉风行必有缘由。“捡的!”面对众人探究的目光,梁渠在“捡”字上着重强调。大家心领神会,知道这里面有政治考量,不能直说,但可意会。“没事。”项方素捏住梁渠肩膀,挤眉弄眼,“懂的都懂!”“能耐了,阿水真能耐了!陛下钦定的淮水郎将到底不凡。”柯文彬挽起袖子,拉开狗头鱼的鱼鳍,感叹好肉,“什么时候让獭獭开做鱼?说个日子,放心,兄弟自备碗筷!”“再两天天舶楼设宴,本便打算让你们尝尝大妖的滋味,不过……”梁渠话锋一转,“我这里有个更好吃的。”更好吃的?不等众人问个究竟,梁渠纵步一跃,从府衙前的小港口重新沉入水中。“噗通。”人影消失,水波回荡。众人面对半扇鱼头和消失的鱼尾,猜测议论。常言道,鳙鱼头、草鱼尾,鲢鱼肚皮鲤鱼嘴。“狗头鱼有吃鱼尾的说法么?”柯文彬问。“没有吧……”项方素摩挲着下巴。来去皆匆匆。少顷,梁渠钻出水面,翻身跳上栈板,一手拉拽住水藻,奋力上扬,将一整个水藻编成的大网兜拖上岸。“哗啦。”水流顺着网孔倾泻而下,好似白瀑。大泽中漾起无数绵密泡沫,网兜里头满是残破不堪的鱼肉组织,有大有小,有刺有鳍,夹缝里更有许多咬住肉块不撒口的肉食鱼类,意图撕扯下肉丝。鱼肉破碎得完全认不出本来样貌。场内众人皆有修为,不会单单从状貌上判断一个事物。稍一感知,众人瞳孔猛缩,呼吸一滞。冉仲轼目光连闪,从狗头鱼跳到网兜,从网兜跳到梁渠,最后又从梁渠跳到半扇鱼头上。柯文彬更是后退两步。“你,你……”“这,这……”“两头!?”鸦雀无声。外围卫麟派系的官员听完全都傻了眼。梁郎将出去一趟,干掉了两头大妖!?“你怎么杀的?”“捡到的。”梁渠强调。河泊所顶楼,苏龟山放下玉符,合上抽屉。“敢情在这。” 第八百八十一章 打响第一炮 深秋入冬,寒风萧瑟,河泊所门前一片喧哗。两头大妖的气势散发出来,惊得水鸟在天空盘旋,不敢落地。场内臻象宗师虽不多,但皆为见多识广之人,至少家中有长辈为臻象境界,对大妖并不陌生。人之修行,在于斩断“我”与“外”的联系,而妖兽则截然相反。在奔马、狼烟之境时,尚且只是单纯的水下环境不适,到了狩虎乃至臻象境界,就不单单是呼吸、水阻以及习惯的问题了。晋升臻象还不足半年,第一战便以两头水兽大妖的性命为祭!其中展现出的能力何止夸张。一个人,三份力,天生水官!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会被火速提拔的人才。冉仲轼拉开水藻网,从“碎肉”中翻出几根断裂的尖刺,认真打量,勉强认出了大妖的种族。刺豚。“果真是北鱼……”昔日云上仙岛出现异象,铁头鱼和蛙族争锋,其麾下有两个小种族前来助力,其中之一便是刺豚,颇为强悍。继而联想到海商袭击事件,许多事情迅速串联起来。狗鱼不差,然而刺豚更鲜美。大家终于明白梁渠口中“更好吃的”是什么意思了。该死的家伙,他竟然打了两条鱼!“大妖先放在这里了,料理它的宝植、宝药记得走账啊。”梁渠叮嘱道。冉仲轼一时语塞,挥挥手道:“得嘞!”大家都被大妖的血肉吸引,梁渠趁机抽身,一溜烟跑上顶楼,向苏龟山请功。天光正好,长风徐徐。“巡抚大人,幸不辱命!袭击海商的罪魁祸首,已被缉拿归案!”苏龟山背对梁渠,幽幽吐出一口长气,指向窗外的半扇鱼头。“地上的狗鱼是怎么回事?”“运气好,让它落了单。恰好炳麟、娥英状态正佳,狗头鱼因刺荆之死而欢喜非常,故而未能及时觉察危险,被我偷袭得手。”梁渠将刺豚和狗鱼之间的恩怨讲述了一番。“属下想,倘若刺豚族两头大妖皆亡,让狗鱼一家独大绝非好事,时日一久,更有催生第三大妖的可能。如今正好留下一头,双方又可继续争斗。而且因为刺荆血肉的归属问题,彼此的矛盾会更加激烈!”苏龟山默默思索,幡然醒悟。“刺豚是为你一人所袭杀?”“是!”“……”苏龟山关阖窗户,坐回到桌案前,摇头失笑,“打渔打渔,你这小子倒真是一把好手。”梁渠搓搓手道:“老舅爷,不知此番能挣得多大功劳……刺豚的肝脏虽有剧毒,但处理得当,确为极品……可不在网兜之中。”“咳。”苏龟山掩嘴咳嗽一声,“滑头了啊。”“晚辈孝敬长辈,可是一片拳拳之心。”“呵。”苏龟山思索片刻,并拢双指,敲了敲桌面,“刺豚的血肉,你留一部分用以设宴,其余部分需上缴朝廷。狗头鱼的残骸归你,作用不论。大功嘛……”梁渠猜到会是如此,好在刺豚肉三分之二全给了龙人,余下的没剩多少。“给你大功,并非因为杀了多少大妖,此间关窍你可明白?”“明白。”杀人有功,是因为杀的是敌人,具有战略意义。倘若梁渠去杀了一头龟王手下的大妖,那不仅无功,反而是破坏和谐的大罪。杀刺豚,是因为刺豚袭击了海商,朝廷需要杀鸡儆猴,威慑铁头鱼王。而铁头鱼王和蛟龙不同,它暂时还没到完全敌对的地步。假使可以,朝廷甚至想将其拉拢、分化,撕裂蛟龙和鱼王的联盟。如今处于以一牙还两牙,以一眼还两眼的地步,而非以牙还死,以眼还死。欲扬先抑。“然而你一举袭杀两头大妖,且是在同一地点、同一时刻,给予的威慑自然更好。保底……二十五个大功应该有。”二十五!梁渠心潮澎湃。苏龟山继续说道:“今年前大半年,你在帝都闭关,未立什么大功,又升了官。年底考核是同级相较,不再如往常,七八个大功便容易得第一。有此二十五个大功,今年该再稳拿两个,可当作二十七个大功之数。”“万谢舅爷!”梁渠恭敬行礼。他要的就是这些!用玄黄牌置换出玄黄长气,凑够三缕长气,开启【涡宫】!二十五大功,足矣!至此,去往大雪山万事俱备!“陛下让你年后去往大雪山暗中调查,一东一西,何止万里。纵使一品龙血马亦费力非常,岂非要远离平阳?那河泊所之职又该如何?”苏龟山忽然问道。“舅爷莫非不舍甥孙?”梁渠咧嘴笑道。苏龟山嗤笑:“说不舍的确不舍。你年年同级考核名列前茅,换哪个上官来,除非圣皇亲自下调令,谁乐意放人?”梁渠能力属实强悍,不单单和龙人族的关系亲密要好,还可作为一股极其强大的水下力量。其人治水、平寇、劫杀大妖……皆比旁人优秀,优秀非常!水下之事本就麻烦,别无妙法。遇上突发状况,自己麾下有这样一位能臣干吏,绝对是件让人安心的好事。“舅爷放心,白猿有携带宗师及宗师之下一至二人在淮江中纵跃千里之能。单淮江即可!”“单淮江?”“单淮江!”苏龟山一惊。“圣皇知晓?”“知晓!”没错。梁渠暂时没有透露涡流水道,但在帝都面圣之时,他把【水行千里】的能力安到了白猿头上!“无怪乎为暗中。”苏龟山恍然大悟。完全是让梁渠“分饰两角”,一只手两头抓,以梁渠的本事,甚至可以两头都得功劳!临了,梁渠说道:“舅爷,大功之事,往来便要不少时日,南直隶又要审核。小子心中急切,若能年前定下……”“猴急!”苏龟山卷起袖子,“给我研墨!”“来喽!”梁渠欢天喜地地拿起桌上砚台,手一挥,自有水汽凝结其中。不同于梁渠的心潮澎湃,江淮大泽北域,刺豚族地内哭天抢地,嚎哭恸天,一片悲伤。回到族地的刺头几度晕厥,终于明白了干仗时为何会心悸。坏消息,天塌了一半!好消息,狗头鱼的天也塌了一半。有大妖和没大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刺棘还活着,大不了生活艰难些。刺棘也没了,那就彻底完蛋。只死一头,在狗头鱼的威胁下会非常艰难,但事情就是那么巧,恰恰好恢复了平衡……“天也,怎叫我王命断秋风天!地也,怎叫我王魂销凄凉地!都道乾坤有数,为何竟容不下一条清白鱼!”苦嚎阵阵。肥鲶鱼混杂在悲苦的队伍里,双鳍拍地。得益于一张大嘴,喊得比旁边的刺豚都要大声。愣是给刺豚们感动到了。黑厮只来族中半月,连老大的面都没见过,未曾想如此情真意切!这词,这句,这腔!忠诚!“可恶,人族何时有了如此强悍的水下力量?”刺头哭完,更多的是不解。肥鲶鱼听闻此言,停住嚎哭,故作迟疑。刺头无比敏锐。“黑豚,你可是知晓什么?”肥鲶鱼欲言又止。“有话便说,莫要藏掖!”刺头连忙催促,个中动静,旁边的刺侠也被吸引靠近。半晌。“镇淮军?”留在刺豚族未走的铁峻游动上前。 第八百八十二章 爱喝鱼头汤,且要撒葱花 镇淮军!此乃大顺人皇钦定,由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联合甄选,于天下水陆湖海范围内组建而成的一支水下特种部队。其凶猛无比、骁勇善战、出类拔萃、英明神武……总之,极为厉害。镇淮军行事谲诡,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领头大将一双肉掌,沾染鱼血无数。在江淮大泽之中,不知有多少鱼族悄无声息地消失于水中,而后上岸沦为鱼头大汤。撒上葱花,汤汁鲜美。这美味,可能是你、是我、是彼此的父母亲鱼,亦或是至交好友……肥鲶鱼声音低沉,眼神肃穆严厉,双须舞动,所到之处,挨个点鱼。虽不知组建军队与礼、刑、工等部有何关联,但听闻鱼头汤与撒葱花之事,刺豚们不禁惊呼。被长须点到的刺豚,更是不住冷颤,甩尾退出一个身位。“一双肉掌?为何是肉掌?”刺头插话打断,举起自己的短鳍发出疑问。铁峻落下目光,刺头脑袋一缩。刺棘回瞥道:“听黑豚说完。”肥鲶鱼清清嗓子。刺头大哥所言,正为它接下来所讲。之所以为双掌而非双鳍,是因为其领头兽,正是神猿大将军!“神猿大将军?”铁峻对“猿”字十分敏感,鱼皮一皱,“哪个猿?”肥鲶鱼稍作沉思,长须指地,弯弯绕绕带起泥沙,自淤泥上画出一只长毛猴子。“猿猴之猿?”铁峻悚然而惊。肥鲶鱼用力点头。白猿!?哗。“那个白猿?”“是悬赏的白猿?”“错不了!”刺豚们喧哗不止。天下善水之白猿能有几头?数年前,蛟龙割地悬赏白猿之事,闹得轰轰烈烈。最后人族出手,变成不能对白猿联络人下手后,江淮中便不再怎么提及此事。西南有何反响,因距离太远而不知,东北两域,又有哪条鱼不知晓?“莫非蛟大王早有所料?”“该死,鱼族大危机!”“果真?难怪早早下了通缉!”“这白猿真是可恶,居然爱喝鱼头汤!还要……还要撒葱花!”“我二大爷家的三闺女,才两岁半的小精怪,生得貌美如花,半年前消失无踪,至今了无音讯,定是让白猿掠去烧汤了!”刺豚们气愤不已,义愤填膺。老大尸首让一只大螃蟹夺走,说不定已经落在案板上,让猿撒盐腌了!“闭嘴!”铁峻大喝。刺豚闭口,水泡幽幽,喧哗顿消。铁峻甩个眼神,示意肥鲶鱼继续。人族水下力量向来薄弱。所料不差,今日二妖同亡,便是这新组建的水族特攻——镇淮军所为。多多了解!多多打探!肥鲶鱼甩了甩须子,目光深邃如渊。镇淮军领头为神猿大将军,半猿半鬼,神通无敌。其麾下左大臣名为黑风煞,聪明伶俐,忠诚无双,勇猛果敢,任何阴谋诡计都骗不了它,任何利益诱惑都能拒绝,鳍打八方,尾甩四面,关键生得一副好皮囊。然而右大臣翠山却不同,好吃懒做,怠惰疲惫,整日除了睡觉还是睡觉,毫无功绩!除左右大臣之外,又有极尽阿谀奉承之行为的两大近臣……铁峻眉头紧皱,目睹肥鲶鱼须子挥舞不停,好似人族戏曲里的水袖。前头镇淮军听上去有模有样,但后头如此详细,连作风都知道,偏偏说不出最为关键的物种和能力。怎像编的?莫不是一头喜欢吹牛的妖鱼?铁峻渐生轻视之意。铁头王宫内有不少类似的铁头鱼,爱好哗众取宠,博得赏赐,皆是幸进小鱼,它见得多了。估计这黑厮不知从哪听来一段,为免自己道听途说来的一个词不受重视,收获功劳不大,故而添油加醋地编出了后半段。铁峻暗暗斟酌,其余众鱼见识少,大受震撼。“人族朝廷居然有如此精兵强将!”“咱们水下的逍遥日子岂不是一去不复返?”“不过,这镇淮军听着,除开领头的神猿和左大臣黑风煞有些本事,其它鱼好吃懒做,阿谀谄媚,全是些乌合之众啊……”“我觉得这领头的神猿也不咋地,手底下养一群奸臣,望之不似明君。”“感觉不如老大王。”“我看,杀狗二的龙人,必定也入了这镇淮军!”刺豚议论不止。铁峻将有用信息记住,懒得去管刺豚族内之事,不断梳理信息的同时,安抚刺豚族二大王刺棘。刺豚大王刺荆前去袭击海商,虽是铁头鱼王给的暗示,明面上则是“它”的主意。未曾想朝廷技高一筹,用了不知名的手段截取了袭击者气机,雷厉风行,数月不到,落得个如此下场,势必是要“抚恤”的。许诺几株大药。铁峻匆匆返回鱼王宫,汇报情况。“镇淮军?神猿将军?”鱼王宫内,铁头鱼王默念一遍。“没错。”铁峻匍匐宫殿,将自己从肥鲶鱼处获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诉说出来。心中的想法可以说,但万不能替王做决定,将自己以为荒谬的消息主观略去不报,日后出了差错,责任可就落了自己身上。“铁峻,你以为如何?”“大王,私以为,人族朝廷组建镇淮军之事有模有样,符合情理,多半为真,其余之事,可视作黑豚小鱼玩笑。”殿内众鱼颔首。“大王,人族可组织镇淮军,咱们不妨也组建一支大淮军!便以缉拿白猿为目的!”鱼王右下首,大鱼游出建言。“大淮军……有何好处?”“既为军,便要吃饷,且月月吃饷。蛟王独占龙宫,其中珍宝无数,其老是催促寻找白猿,偏不给好处,倒也不难理解,毕竟数年来毫无成果,蛟王又不知我族出力,生怕有去无回。如今不妨顺势摆到明面之上,专门派遣部分有追踪之能的好鳍,不干旁事,便以缉拿镇淮军为目标!小事大淮军自议,大事两族商议号令。如此一来,蛟龙焉能不给好处?寻白猿,本为大海捞针,组出一支队伍,待遇从优,必然要比现如今容易得多!包括刺豚族,折损一将,元气大伤,于情于理,皆可选上几只进去,以优渥待遇和培养,算作抚恤一部分。”“有理,不可寒小族之心,另投他鱼……”“一月该要多少抚恤?”“好事,又培养了自己鱼,又省得蛟王叨叨。”群鱼议论献策,从不同境界每月几条宝鱼、何等品质的宝鱼,一直到每天搜寻几小时、有没有假等问题。许久,决议初定。鱼王开口:“铁峻,你速去龙宫,此事交由你去办,此外,给刺荆的抚恤,记得让龙宫出账。”“是!” 第八百八十三章 时过境迁 肥鲶鱼那小小的鱼鳍,竟扇出了强大的水流。杨氏武馆。枯黄且干脆的落叶一片片地扫过石墁地面,刮擦之际,地面沙沙作响。“咔嚓”一声,一只脚踩碎了落叶,碎末之间飘出细细的灰尘。梁渠提着装满刺豚尖刺的黑布袋,翻身下马,却未见到往日在武馆门口站岗的学徒。“奇怪,人都去哪儿了?”他跨门而入,院内一片萧索景象。常见的木人桩、石墩等训练器材全都不见踪影,演武场上胡奇、向长松皆不在场,黄尘漫天。整个武馆空荡荡的,冷风吹拂而过。“怪哉。”“胡师兄?向师兄?”梁渠喊了一声,却无人应答。正打算放开感知之时。“九爷?”一位老伯端着大铁锅从后院走了出来。“刘叔?今日放假吗?为何武馆里一个人都没有?”义兴镇的乡民称他为梁爷,也有李立波等同辈唤他水哥,还有邻居陈叔喊他阿水。但“九爷”这个称呼,只有杨府和武馆里的老伙计会这么叫。刘彦,是在武馆做饭做了二十几年的老伙计,炖卤肉的手艺一绝,肉烂入味,味道鲜美,上桌能让人多吃两碗饭。梁渠在以前尚不富裕的时候,经常来吃。“九爷,杨氏武馆搬走了,都有两个月了,您不知道?”刘彦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将几个大锅放到地上,“要不是老儿我这两日带人来收拾后面的厨房,今日大门全关着,您可能都进不来。”武馆搬走了?梁渠惊愕不已,环顾四周。“等会儿,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刘彦掐指算了算:“搬迁之事是去年年底,大老爷亲自定的。听旁人说,九爷您那时候在帝都闭关呢吧。当时说过一回,您错过了。等您出关回来,一切都安定下来了,估计也没人想起来告知您。”梁渠捶了捶脑门。闭关闭了将近一年,武馆搬迁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什么重要性,恐怕大家高兴之余,真没怎么想起跟他提上一嘴。若不是今天挑了几根刺豚大妖的尖刺,打算送给师兄们打造兵器,年底前多半也不会来。“搬到哪儿去了?”“沿着过龙河往上,有一个方圆半里的小湖,就搬到那儿去了。”“鲟鱼洞啊?”“对!就是杨老爷几年前逮到大鱼的那个湖。”“谢了,刘叔。”刘彦咧嘴笑道:“九爷都从小少爷变成大老爷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客气。”“哈哈哈,大老爷又如何?鲟鱼洞可远,以后我去武馆,还能吃到刘叔的炖肉不?”“能!怎么不能,杨老爷知道路远,专门安排了板车,沿河一路往西,早中晚三趟,到点来接……”“呼!”白墙黛瓦,马头墙阶梯错落。梁渠骑上赤山,抬头久久地望着门口杨氏武馆的牌匾,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思绪万千。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人生之乐趣最难寻,雪月风花之外,别有玄妙;人生之相遇最是巧妙,趋承凑合之内,别有精神。这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世界,意想不到的际遇。杨氏武馆曾扩建过一次,如今看来,扩建也解决不了问题。梁渠仰面高喊:“刘叔!”“啊?”“师父说过老武馆今后做什么没有?卖掉还是怎么着?”“卖肯定不会卖。”白墙后的刘彦喊话回应,“夫人说怎么也得先留着做个念想,至于留着干什么还没想到。”安静了片刻。“九爷?”“没事了,刘叔,我走了!”梁渠踏动马镫,赤山打个响鼻,跨步一跃,踏上冷风消失在天际,将刘彦的话模糊在风中。凌空数次纵跃。过龙河蜿蜒流淌,波光粼粼,横穿平阳府城,在关键的几个节点上,乡民正在施工建墩。一路往上,亭台楼阁变成了聚居小院,聚居小院变成了茫茫田野,茫茫田野变成了丘陵小山和树木,淡淡薄雾弥漫,深秋入冬,天地霜白,三分褪色。一座宽阔的武馆坐落于树林之间,演武场上黄尘弥漫,气势非凡。武馆正前方,有一个小五十亩的湖面,波光粼粼,湖心的梅花桩高低错落,最高的足有十余丈。学徒们在湖心辗转腾挪,锤炼身法,荡出层层波纹。二十余米高的桩上,两个少年正在打闹,其中一人抬起一脚,将前头的少年踹下,跌入湖中。“噗通!”“陈脓包,我日你先人!”“哈哈哈。”梅花桩上的少年仰天大笑,“你反手无力、正手不精、脚步松散、反应迟钝!就你还想和我同台较量?做你的春秋大梦!”“胡闹!刚破个皮关就以为刀枪不入,摔出个内伤你们就等着吧!”“李哥!”李立波脚踏舢板,探手一把将湖中少年捞起,询问了几句状况后,抬头手指着。“陈云泽,你给我滚下桩来!”桩上少年撇撇嘴,踏桩而下,刚到跟前便被揪住耳朵。“诶诶诶,李哥疼疼疼!”“义兴镇出来的崽子了不起是吧,老子也是义兴镇的!还和梁哥同期,一块站过桩,怎么,靠梁哥,平日比旁人多吃两副药,就把你能成这样?”“好!”凫水的少年们大笑。“去,站两个时辰桩,今晚上不准吃饭,给岑风洗一个月衣服。”“啊?”“啊什么啊!听不懂?”“行吧。”少年失魂落魄地游水上岸。舢板上的岑风脱了衣衫拧干,搭在肩上,十一月下旬,倒也不怕冷:“李哥,我爹就是听了梁爷的事,把我送来这儿的,来快三期了,大半年了,还没见过梁爷面呢。”“是啊,不说梁爷有时会来指点学徒么?”此言一出,一众少年趴到船侧,争相询问。要问整个平阳府最传奇的人是谁,无论妇孺老少,心里头只有一个答案——梁渠!今日在场的人,十个人有九个在选择武馆时都有这方面的考量。“这事你们怎么不问兴来?”“他又不说,嘴比铁还硬。”“李哥,你和梁哥是同乡,关系又要好,还在一个衙门当差,把人给咱们请过来呗,让小的们开开眼!”“对,李哥请一下!”众人顿时哄闹起来。李立波头疼不已,这群家伙一个月能问十几次,正考虑怎么回答。“嘿,天上有红鹰!”少年手指天空。“红鹰?怎么可能有红鹰,是白鹰流血了吧?”“鹰你个头,是马,是马!”“马?”李立波仰视天空,咧嘴一乐,大力鼓掌:“你们倒是狗运,不用请了,今个水哥就来了!快快快,想要水哥指点的赶紧,过这村没这店,游动上岸,游动上岸!”众少年脑子一嗡,根本来不及思考马为什么会飞,一个猛子扎下,朝岸边如白鱼般疾射而去。“上虚下实,身虚桩实,虚实相生……保持住不要动,尽……阿水?”演武场上,胡奇止住话语,抱臂望天,从飞来的赤红骏马上觉察出几分旁人未曾体会到的东西。半晌,他一愣。“顿悟?” 第八百八十四章 学武功,就到淮阴院 淮阴武院。少年们奋力挥动臂膀,如劈波斩浪般,指尖甩出透明水珠,宛如白色飞鱼自湖中心向岸边疾驰而去。演武场上,旌旗飘扬。有节奏的吐息声渐止,对练的青年们行完礼后,腿风消散,那细细飘转的黄尘半落半浮。武徒们陆续停下桩功,熙熙攘攘地汇聚于场地中央,仰头望天,伸手遥指。“那是不是梁爷?”“龙血马,整个平阳府不到百匹,会飞的仅此一匹,肯定是!”“喂,兴来!天上的是不是梁爷!”众人回头,望向从武馆阴影中走出的范兴来。范兴来抬手遮阳,仰头瞥了一眼,轻轻点头。哗!范兴来可是绝对的权威人士。他亲自承认,那肯定错不了!“兴义伯!真是兴义伯!”“兴义伯来了!”变声期半尖半糙的嗓子一嚎,直接把后院泡药浴的小子给喊了出来。那小子裹着一件棉布浴袍,匆匆跑出,乌泱泱的演武场又拥挤了三分。武院内的学徒们又惊又喜。夏末时分,兴义伯晋升宗师,朝廷大宴天下,梁渠彻底成为江淮地域的一代传奇!原本武学启蒙在各处都大差不差,有的在书院里学一半,余下的桩功由武师在家抽空教,偏偏梁渠横空出世,让杨氏武馆的启蒙一下子脱颖而出。不知有多少人、多少父母冲着所谓“第一宗师”的名头,意图让自家孩子拜入杨氏武馆。杨东雄可没公开说停止收亲传弟子,梁渠是关门弟子。倘若能让自家小子成为第十亲传,唤梁渠一句师兄……嘶,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兴奋得脚趾都要打颤啊。咳,不过这也只是奢望罢了。正因如此,学徒来投的范围,迄今已不仅仅是整个平阳府,隐隐有扩张到整个南直隶的趋势!以前杨氏武馆小门小户,容不下太多人,撑死一百余人、二百人就到顶了。再多的话就会手碰手、脚踢脚,施展不开。好在杨东雄有先见之明,趁梁渠闭关之际,将武馆搬迁改作淮阴武院。至此,量变引起质变。好些人来平阳启蒙,已经不单单是冲着梁渠的名头,更有广泛交友之意!办学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学徒里不乏富商、官员、武师子弟。有的来自别县乃至别府,虽然远了些,但武院提供住宿。十五六岁,舞象之年,最是容易打成一片,成为挚友。年纪再大两岁,想法渐多,接触外界利益后,又是截然不同的光景。长风拂面,赤山如流星坠地,赤焰升腾,一个俯冲稳稳落地。学徒们欲一拥而上。欲!一杆无枪头的长杆刺破空气,横出拦住,将众人推开。“莫吵!往后退!”胡奇两手各持一杆,轻轻一拨,将少年郎们推挤开来。“难得你们梁师兄到来,自不必急于一时半刻。等他顿悟完,再谈请教也不迟。放心,一个都不会落下!”向长松紧跟其后。两人四杆,围成一个正方形,将学徒们一并拦下。顿悟?学徒们一愣,目光纷纷注视过去。赤山高大威猛,甩动马尾,鼻翼中喷吐滚滚白雾,令人望而生畏。马背上,梁渠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身体摇摇晃晃。直视之,似临江而立,面对滔滔浪花,韵味独特。呼吸中,空气清新湿润,不失为一种享受。“这便是顿悟?”“好生玄奇!”学徒们大开眼界,无不瞪大瞳仁,不愿错过任何细微之处。顿悟,乃沟通天地之桥,在武学中可遇不可求的玄奇状态,堪称“无中生有”,能省却数月乃至数年之功。绝大多数武者一生都未曾体验过一次,而有的人一生却能有好几次,似乎是老天爷的偏爱。场内大几百学徒,将近一千人,关于顿悟,皆仅仅在书中听闻,从未亲眼见证。未曾想第一次见到会是在这样的境地。闻名不如见面,兴义伯果真和传言中的一般传奇!他们幻想过无数种见面方式,或传闻中的乘龙御天,展尽青年宗师的风发意气;或携江淮八美之一的龙女,如神仙眷侣,令人生羡;又或过龙河上,踏浪而来,施展威赫臻象神通手段。唯独不曾想到会是顿悟!“兴义伯比说的更好看,好生英武!”“武者修行高深,精气神自然不同,等我开了九窍,我也如此!”小千人中,有数十名女学徒,此番言论,自引一番孔雀开屏。“你?做作!”噗嗤!向长松环顾一圈,不知是谁的心头中箭。“立波!喊人来搭把手!”“来了!”后头划船而来的李立波及另外几位二十岁的青年手持长杆赶上,进一步将方圈扩开。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最是拎不清轻重,坏了心境可是大事。一念至此,向长松空出手来捏眉。上回也是,乘风筝遨游,众目睽睽之下顿悟。奈何顿悟随时随地,总不能把感觉压下去不悟。地点时间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也没什么责怪余地。“这小子,人少了悟不出咋地?”学徒之中,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牢牢注视着梁渠律动的身姿。未临江却胜似临江,江风浩浩,浪花朵朵,澎湃的心中兀地生出几分多愁善感。渐渐的,小腹生凉,顺着脊背一路涌上后脑,仿佛高空坠落,天地自由。闭上双目,大口呼吸,冥冥中气机升腾。“咦?”胡奇率先注意到。目光横扫,一眼盯住人群中闭目摇晃的少年。“这小子也顿悟了?”“共鸣顿悟?”向长松紧跟其后,当即明白状况。臻象宗师顿悟沟通天地桥梁,引发的天地韵律,带动了旁人!这种现象极其罕见。写书里都可以被后来人当做案例分析,作为佐证!一般彼此差距越大,越容易带动,就像大人物鞋面上带起的灰尘。旁的不说,臻象到四关,差距的确够大。且今日场内学徒有小一千人,没几个地方有如此多的四关学徒,里头资质上佳的便有几十个。小概率在基数的补充下也变成了大概率,冒出一个来并不稀奇……个鬼啊!周遭同学离得近,逐渐觉察到状况。胡奇和向长松闪身上前,将少年郎隔离开来,免受惊扰。向长松捏捏眉心。“开了眼!”学徒们面面相觑。“这……”“杜翰文这小子也走了狗运,顿悟了?”“怎么可能,看着傻里傻气的!”“莫非是因为兴义伯?”啪!一个小胖子以拳砸掌,面色因兴奋涨红。“我便说,学武功,就到淮阴院!” 第八百八十五章 刚刚起步 嗤,白雾喷涌,赤山马尾甩动。梁渠全然不知外界的精彩,全神贯注地运功。体内气海翻涌不止,不断向外汹涌扩张。他原本的气海,从上往下俯瞰,大约有十七个仙岛截面大小。以诸多神通的消耗来看,【水行千里】恰好可以拿来充当基准,它一次极限距离的腾挪,便会消耗掉一个仙岛大小的气海量。如今气海面积正不断地朝着十八、十九迈进!气海大小并不决定实力强弱。它仅仅是驱动神通、功法、武学等手段的“燃料”,可以视作一种积累。通常来说,寻常一境宗师,开出的气海有天宫的四五倍大小,蕴养到二十余倍便是极限,这还得是几十年乃至百年的积累。服用特殊天材地宝,或者少部分有天赋的人方可突破到三十之数。要想有大突破,唯有到达二境大宗师,再定一神通桩基,上限才可刷新。梁渠晋升时,气海便有十乃至十一倍大小,远超旁人天宫的四五倍。晋升后在望月楼修行室内度过了高速成长期,直接来到十六之数!目前来看,旁人的二十,只是他的开始!云海翻涌蔓延,第一座龙庭仙岛在细节上愈发完善,位于第一龙庭的左上角,更有少许玉砖累积!甚妙!龙庭仙岛的搭建,让更多平日难得一见的念头涌入心间。梁渠经历过三次顿悟。所谓顿悟,便是无可遏制的情绪冲动,配合刹那的灵光一闪,以及对某物某事豁然开朗的理解。情绪冲动并非一定要多么强烈,大悲大喜、思绪万千之感最佳,朦胧间与天地交感。好似沙漠中的旅人汲取到甘泉,思绪进入快车道,平日里难以获取的灵光,不要钱似的一个接一个迸发。龙庭仙岛之路愈发成型!日暮时分,夕阳橙黄。骨骼接连发出脆响,杜翰文鼓胀的肌肉缓缓褪色、收缩,扭动如小蛇般的青筋也消退了。他缓缓睁眼,瞳孔兴奋扩张,伸手握拳。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涌现出来!皮肉骨血,肉关,破了!本以为要半年时间,未曾想今日竟有如此机缘。年底前的武院大比,定能夺个好名次,回家让爹妈高兴高兴!再看马背上的兴义伯。吃水不忘挖井人,杜翰文毫不犹豫,噗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拜完后,又向一旁护持的胡奇、向长松恭敬道谢。“嘿,这小子不傻!”“说着呆,这不挺聪明的么?”“你叫杜翰文是吧,我记住了!”其他学徒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嘈杂声不止。武院外和武院内一样热闹。宽阔的土路上,十数辆车马罗列。一位马夫左等右等,不见自家少爷出来,便从车上跳下,拿出本来给小少爷准备的桂花糕,询问起门口站岗的学徒。“小先生,今个武院里怎么还不放课?莫非今日杨大宗师有来指点?”其余马夫见有人问,皆凑上前来“偷听”。杨东雄来指点学徒,确实会晚放课,但那日子都是固定的。“不是杨先生,今个来的是兴义伯,正巧顿悟……”未到晚饭时间,站岗学徒确有些腹饥,拿一块塞入口中,含含糊糊地说,“大家全不舍得离开,等兴义伯指点呢。还有个家伙,叫杜翰文,看兴义伯顿悟,他自己也顿悟了!”“嘶,兴义伯来了?”“果真?”“啥叫顿悟?”“顿悟就是……”学徒想到书上所言,又觉得牵马的大老粗不会懂,“就是一下子想通了事,然后会变厉害!”“杜翰文?”旁听的马夫探头,“小先生说的可是杜翰文?”学徒思索一阵,用力点头:“是叫这个名没错,高瘦高瘦的,不怎么说话!”“哎呦,真是我家少爷!”马夫用力拍腿,惊喜连连,一把拉住身旁车夫,使劲摇晃,“我家少爷顿悟了,听见没有?”“听见了听见了!”“他妈的,有这种事?”杜翰文的车夫兴高采烈,更多的车夫们心里头嘀咕。这下子是接人还是不接?接的话要等多久,万一等个个把时辰,自家老爷夫人等急了怎么办?“要不,咱们出个人,回去一趟,放个消息,给解释解释?”“谁受累?”“抽签!”一车夫顺手拔下路边枯黄茎杆。火烧般的云霞暗淡下来。武院内,灯笼沿途点燃,有学徒出来给车夫们倒茶,送两块干粮。车轮滚动,烟尘漫天。更多的车马自道上疾驰而来,闻讯而至。演武场上,天地韵律衰弱得无法捕捉。“行了,行了,先吃饭去吧!顿悟结束了,没看出来的也别等了,刚才没有抓住机会,现在也抓不住了。你们的梁师兄就在这,不会跑的,跑了我明天抓他回来。去吃饭!立波,你起个头,吃完便回去上衙吧!”向长松挥挥手,像赶鸭子般将拥挤的学徒轰散大半。空气重新流通,冷风刮动衣角。“呼!”长雾如利剑般喷吐。梁渠徐徐睁眼,橘黄的灯光映入眼帘。暮秋初冬,花坛里老迈的蟋蟀无力地叫着,上百名学徒瞪大眼睛,漆黑的瞳仁闪闪发亮。“哈!”梁渠转动脖颈,收回目光翻身下马,“胡师兄、向师兄!”“师弟,今个怎想到来武院?”胡奇笑问。“武院?不叫武馆了?”“改名了!你不知道?”向长松揽住梁渠脖颈,抬手指向厅堂上的牌匾。梁渠横视过去:“淮阴武院?怎么和老州府一个名?”山北水南为阴,淮江南边,故而曾经的平阳府叫淮阴,后来平阳镇异军突起,便又改作了平阳。“师弟猜猜咱们武院现在多少人?”梁渠没有放开感知作弊,猜测:“七八百?”“哈!”向长松拍动肩膀,“到今日为止,是一千三百二十四人,今日在场的有八百七十二,其中一半入了四关境界!”“那么多?”梁渠大吃一惊。简直翻出快七倍!“大脯天下之事,九月份才传到南直隶,往后还会更多!现在咱们武院面对的是平阳府和平阳府外,师父说再叫杨氏武馆太小气,武馆改武院,杨氏改淮阴,这才大气!”“不止!”胡奇补充,“赵山长也商议要不要搬迁书院到隔壁,咱们人多,好些学徒为省得来回跑,就近便入了上湖书院!”“大变样啊!”梁渠心生感慨,“我记得我来的时候,院子里只有二十来人,师父指点到齐才三四十,后来扩张一次才有百人!”“快七年,马上十年前的老黄历!”向长松轻锤一下梁渠胸膛,“没问你呢,平日不来,今个来,怎么还顿悟上了?”梁渠招手,赤山踏步上前,低头松开嘴里咬着的布包,露出里头参差尖刺。“师弟打了两条大鱼,取了些材料打算送给师兄打个兵器,去了平阳府听刘叔讲才知道武馆搬迁,老武馆里学了大半年,人去楼空,路上感慨,生了些思绪,便顿悟了!”胡奇和向长松对视一眼,齐齐仰头。“哈哈哈!” 第八百八十六章 朝廷开院 “是这味!”胡奇与向长松同时指向师弟梁渠,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夜风飕飕作响,围墙上的旌旗随风鼓动,楼宇下橙黄的灯笼轻轻摇晃,光亮闪烁不定。梁渠也跟着畅快地笑起来。三人之外的学徒们一脸茫然,看到平日里严厉的胡师兄和向师兄如此开怀大笑,他们感到几分不真实,却也在这种氛围的感染下咧开了嘴。月光与灯火交织在一起,人影摇曳,摇曳之中带着憧憬。向长松用力搂住梁渠的脖颈:“顿悟这种事,只有从师弟你嘴里说出来,才像是吃了顿家常便饭!”“再等六年,不,五年吧。”胡奇一本正经地提议,“咱们让师父把武院重新搬一次,花些银子,让梁师弟再顿悟一回,这笔买卖,我看挺划算。”“有理!”向长松双手赞成。“再十年也没什么用。”梁渠止住笑容,抬头望着月亮,“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我又没在淮阴武院里站过桩,也没跟几位师兄学过武,就算再搬一次又能有什么用呢?”“倒是这个道理。”向长松松开了梁渠。三人忽然间生出几分意兴阑珊之感。是悲伤吗?似乎不是。也许这就是缅怀吧?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走!你第一次来,师兄我抽个空,带你看看咱们的新武院!想当年也是我领着你呢。”“师兄现在还领人参观吗?”“不领了。”向长松摇摇头,“以前一期总共才三四十人,两三天都来不了一个新人,闲着没事才领人参观。如今一天能有十几个报名的,武院又大,哪还有时间,也只有师弟你能有这个待遇。”“倒是受宠若惊。”梁渠回头看着那些站在原地、不肯离去的学徒,“天太晚了,大家别站着了,都去吃饭吧,该回家的回家,该住宿的住宿。放心,接下来三天我都会来,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三天?”前面的学徒精神一振,“兴义伯此话当真?”“当真!”“芜湖!”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确定还有机会再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散去。胡奇和向长松笑着摇摇头,抓起地上装着尖刺的布袋,领着梁渠沿着廊道环绕武院行走,指点江山。“咱们的武院和以前的武馆大不相同了,现在什么都有。别的不说,光马厩就有五个大的,一个小的,总共六个,能容纳一百多匹大马。前后还有五个演武场,两个大的,三个小的。武院后面有将近四十个四方大院,供学生住宿。一个大院有四个厢房,多的上下铺能住五十人,少的能住十六人。食堂专门烧饭的伙夫有二十五个,杂工也有二十五个,一天有五顿餐食供应,加起来就有五十个人负责。你不知道,全是半大小子,特别能吃能拉。院子里每个厢房的厕桶不够用,光是附近的公厕就有十个。挑粪的人一天得来三趟,不然要不了三天就会溢出来。”“哈哈哈。”梁渠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千多号人,常住的就有七八百。吃喝拉撒,后勤供应,管理起来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做饭、烧水、送柴、打扫、洗衣这些粗活就得好几百人来干。一个月的工钱和食物损耗不下上千两,此外还有药浴、伙食费、跌打损伤的费用……以前千把号人的义兴市,就算一半是壮丁,也就五百人。现在武院的存在,全乡的就业问题都能解决了。“咦,咱们院里还有药堂?”梁渠指向武院内的一间小屋。小屋左边挂着长春医馆的竖匾,两个穿着布衣的小厮拿着戥子在里面忙碌着。“对,长春医院在咱们这里开了个小店,里面有不少常见的活气血的药材。有的学徒觉得咱们武馆提供的药材不够,还要自己开小灶。你养的黑斑蛙、金线水蛭,今年不少都送到咱们这里来了。平时有体弱的学徒受了寒,都会从这里取药。另外,武院里的伙计有什么小毛小病也不用去外面找大夫,在咱们这里按成本价拿药就行。”“有人打架吗?”“有!怎么没有,一个月能有好几次,十回有九回都见血,根本管不住。”提到这个,向长松就觉得头疼。“我猜也是。”“打架还算小事。”胡奇开口说道。“小事?难道闹出人命了?”“嘿,师弟你猜得真准,就是差点闹出人命!上个月,有个男学徒把女学徒拉到了自己的小院里,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要不是有人跑来通风报信,屋子里两人的衣服都快脱光了。那次可把我吓得魂都快飞了!”向长松一脸惊魂未定。梁渠差点被口水呛到:“后来呢?”武院里肯定没有不准早恋的说法,但是恋爱归恋爱,没定亲之前绝对不能越轨。“后来没敢让他们继续学,让他们的父母领回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他们准备定亲……”“怪哉。”他们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琐事。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尤其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各种八卦比以前的小武馆精彩多了,让人大开眼界。“我来的时候看到湖心有竖着的梅花桩,难道是在练水战?”“师弟还记得咱们以前教什么吗?”“记得,猿、虎、鹤三门拳法,我和立波学的都是猿拳,陈杰昌学的虎拳。”“当年只是启蒙,了不起培养到二三关。现在不一样了,四关乃至奔马境界咱们武馆都教。启蒙拳法从三种扩展到了七种,覆盖范围更广了。除了原来的老三样,又增加了蛇、螳螂、熊、马四种。后面还有鲸息行气法等等,在水下修行有奇效。除了功法,包括八品、九品武学,也就是下乘下等和中等武学,全都教。武学里有近一半是水战武学,这也是为什么武院要搬到鲟鱼洞来,这里的湖小,不容易出事。”梁渠恍然大悟。不同地方的人,习武的倾向肯定不同。北方的武学大多大开大合,典型的就是沧州。南方则多水战。有两门水下技法傍身,去河泊所应聘都会容易一些。“忙得过来吗?”“忙不过来,天天心力交瘁。几百人的住宿有一大堆破事,这个要换,那个要改。现在卓师姐、曹师兄都打算过来帮忙。咱们武馆现在流水也大,半年一次的武院大比还有人捐钱呢。马上十二月了,今年第二次大比。”“徐师兄呢?他不是很闲吗?”“徐师兄本来就在啊!多少年了。”“啊?”“师弟你来的时候,我和胡师兄境界也不算高,没学两年。当时武馆就是徐师兄一个人带。我们两个到了四关之后,徐师兄就当了甩手掌柜。你以前的枪法不正是徐师兄教的吗?”梁渠捏了捏眉心。“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们是亲传师兄弟的缘故,徐师兄又会用枪……”“哈哈哈,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徐师兄是四师兄,到他为止,师父就不再多教了,只是传授一些上乘武学或者万胜抱元之法。平日里的喂招、对练,都是前面的师兄带后面的师弟。师父是院里的山长,徐师兄就是堂长,我和胡师兄是教习,负责讲书……”月下闲谈,人影交错重叠。三人聊了很多。梁渠踏在黄土夯实的演武场上,想起昔日胡奇和他在这里对练,也是在这样的场地上,他第一次知晓了武者之“本”。如今演武场更大、更宽阔了。他用鞋尖捻了捻沙土,踢飞一块碎石。“师兄,能不能把武院的发展模式写在一份册页上送给我?”“师弟拿纸笔来……”“我脑子里有点想法,汇报上去,说不定能捞两个功劳。”梁渠简单阐述了自己的思路。“让朝廷开武院?”向长松皱起眉头,“不太实际吧?且不说地方府衙拨款的问题,哪来那么多人手呢?好处又在哪?”“所以不办小的,办大的。” 第八百八十七章 考 “证” 朝廷有官学。文化方面,典型的如太学、国子监,再往下也有学堂,但多是为贵族弟子开办,不面向大众。武道方面,平民有武馆,贵族则是羽林军一类的培养体系,好苗子直接内部消化掉,毕竟有没有天赋,很容易便能看出来,不像读书,看着聪明,连年不中。老实说,开创一个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的完整体系并不现实。原因有很多。首先一点便是武馆此类多为地方势力来办,横插一手,动蛋糕,容易吃力不讨好;其二,办学的管理成本高到离谱,寻常县令都是土皇帝,多出一套体系等同多出一套班子,稳定运行,此体系上又要另设纠察,发薪俸,中间老师绝对不能少;其三,办学的直接收益不大,并非每个武院都能像淮阴武院一样让人蜂拥而至,虹吸富裕子弟,靠地方学徒学费自养艰难等等。随意一想,梁渠能想到的原因便有好几个。这些原因相辅相成,单个看不重要,加起来要命。你说阻力大么?大,然大顺如日中天,掌控力正高,阻力绝对没大到没法解决,可没收益的情况下,这阻力便非同小可。所以县级起步不现实,开头便要从府开始,开府院!月光如水。师兄弟三人掸去灰尘坐到台阶上。胡奇问:“从府开始就不会是启蒙,那旁人进府院的硬性需求是什么呢?没有需求又如何获利?要获利便要收学费,学费高了普通人进不去,富人没需要,学费低了入不敷出。”“需求是学武。”胡奇眉头一皱,又觉得以小师弟的头脑,不会那么简单。“细说。”“学武是教武学。”梁渠有蜃虫,可以梦中训练,正常人可没有。战斗本领绝对不是看一本书就能学会的,有人对练,手把手的教导是刚需。“是刚需不假,更多人只会捧个秘籍,自己琢磨,能省则省,不会舍得多花钱的,武学一给,多会让人转手贩卖回本,其价愈贱。”“如此是为问题所在,花钱学得更好,偏没有足够收益,故而要有配套的毕业证!”“毕业证?”“对,和户籍一样,顺利毕业即登记入地方户籍!”“地方户籍?”许久,梁渠将自己的念头大致向两位师兄阐述完全。恰此时,吃好饭的学徒陆陆续续出来。“很潦草啊。”向长松斟酌开口,“万一武院低价私自贩卖证书呢?”“我也是一拍脑袋,没太深究,让师兄梳理也是这个道理,总之,便是额外绑定一张证明,奔马优秀证、狼烟优秀证,一级剑术、二级剑术之类,记录入户籍信息。”“那岂不是因果颠倒,为证而入学?且教授考核的先生开支多大?”“前期的确如此,人手不够,但如果做得好,长此以往便有不同。以朝廷为背书的这个证明便得到广泛认可,更好入府衙任职之类,本身便有了相当程度的价值,此举可反过来吸引人入学。且武院是为武力机构,足以一代代地让优秀弟子留院,慢慢的健全,如此,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也会以武院为锚点,越来越强。至于薪俸问题,我个人以为多头衔,少实质,且不禁止出去接外快,半挂职。”“掌控力……”胡、向二人若有所思。梁渠没有信心让整套体系赚到多少钱,可提高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这个好处绝对有。“师弟说的证书这个,确实有点意思哈。”向长松挠挠鬓角。“我个人觉得,咱们淮阴武院如今如日中天,可以率先施行试点,打个样,从民办转为官办!以后淮阴武院评级说不得能更高些。”“评级?”“武院也可以分三六九等……能开设出证书全面与否。”胡奇、向长松努力思考,听得一愣一愣。貌似……有戏?“梁师兄~”一道怯生生的女声响起。梁渠回头,正对上一双扑棱扑棱的大眼睛。向长松和胡奇相视一笑,按住对方膝盖:“武院这种事,师弟回头问问师父吧,我们二人也不太懂这些,听闻明日天舶楼要开宴,正好大家一起聊聊,今日先指点指点学生吧。”“也行。”月光朦胧。野草萋萋,茎秆斜长。平日本该休息的时候,演武场上,一百名学徒排队上前,咽口唾沫,紧张展示。梁渠背靠太师椅,垂手摸了摸趴伏到身旁的黑犬头颅。乌龙的父亲黑齿子嗣繁多,如今不少全到了武院里“散养”,平日里作为“宿管”巡逻。武院外,更多的眼睛闪闪发亮,打着灯笼窃窃私语。“杰昌,外头怎么那么多人?”向长松疑惑。河泊所换班回来的陈杰昌恰好知道:“水哥今个顿悟,带学徒顿悟的事传出去了,外头全是学徒们的父母,跑来看热闹的。”“传出去了?”“嗯,我义兴镇上出来时,到处在谈,好些板车拉人过来,轰隆隆的。”向长松牙一酸。早不来晚不来。演武场上,白鹤亮翅的学徒小腿打颤,跌跌撞撞,僵硬到差点摔到地上。明明之前一个个斗志昂扬的要求梁渠指点,真一对一到了跟前,肌肉僵硬地跟石块似的,平日流畅的动作全变了形,莫说流畅,摆到一半能忘了后半段,尬在原地。噗通!某学徒一个没站稳,双膝跪地,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向长松一巴掌糊到脑门上。这丢的是他的脸啊!梁渠打量月色,踏脚一跺,隔开两米把人震起:“我看天色已晚,大家头一回见也紧张,早些休息,明日再继续吧。”“是极是极,明天继续!”向长松第一时间响应。“住宿的早点休息,同父母回家,天黑了,莫要在外头久留,武院不比以前武馆,地处偏僻,野外指不定碰到精怪!”胡奇提醒。“呼~”后头本压力山大的学徒们无不松上一口气,叠加起来响成一片,安静的演武场上渐起交流。混在人群里,只觉得梁渠潇洒帅气,令人生羡,没曾想排队上前,压迫感会那么强!兴义伯。二十二岁的臻象。响彻天下的大名头,咣当一下子砸到自己肩上,根本不是十来岁的少年少女能扛住的,现在脊骨上还冷汗涔涔,掌心发汗,像刚从湖里游出来。收拾收拾出门。“兴义伯,我家小子怎么样?”“兴义伯,刚才排队第十五个是我家闺女!”等候许久的学徒父母围拢上前,七嘴八舌。梁渠简单应付两句,一位锦服男人快步上前,捧出一个木匣。“兴义伯!万谢兴义伯助犬子顿悟!”“你是……杜翰文的父亲?”“正是!”中年人颇显激动,拉开木匣,“曾闻梁大人喜好江淮八美之一的鲛人泪,特此感谢!”木匣中,一枚泪滴状的鲛人泪静躺其中。“破个肉关罢了,不值如此大礼,今日在场七八百人,是杜翰文自己努力,拿回去吧。”梁渠伸手合上木匣,中间掌心轻轻一擦。泽鼎毫无反应。嚓!没有水泽精华!以他经手上百颗鲛人泪的老辣目光,一眼认出这颗鲛人泪货真价实。稍作思索,干,以前摸过的鲛人泪,现如今流动到市场上了!兜兜转转……“兴义伯谦逊,您之恩义,可不单单是为突破肉关。”大庭广众之下顿悟,无疑另类的证明了杜翰文的天赋,当然,趁此难得机会,能同大名鼎鼎的梁渠说上两句话,搭些浅薄关系,那也是杜高岑想要的。不过梁渠更关心对方言语中透露的另一信息。“何谓江淮八美?”杜高岑讶然。“您不知道?” 第八百八十八章 江淮八美 月朗星稀,清辉遍洒。微风轻拂着尚未凋零的干草,发出沙沙的声响。“不想这江淮八美竟是如此,不知不觉间,倒已接触了大半……”梁渠与赤山在小径上并肩而行,不禁哑然失笑。“汪!”自义兴镇一路追来的乌龙欢腾地跑在前头,在草丛里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低头四处嗅探、踩踏,扒拉着秋虫。待梁渠和赤山走近,乌龙又兴奋地扬起前蹄,向前跃出一段距离,在草地上踏蹄转圈,等候着他们。左侧车水马龙,右侧舟楫穿梭。一行人朝着东方行进。梁渠负手而立,步伐悠然,看似在前行,却好似在倒行。“梁大人有马却不骑,为何要徒步回去?”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下,杜高岑掀开帘子问道。“今夜月圆。”“月圆……”杜高岑仰头望去,“果真是良辰美景,梁大人好情致、好雅兴,我等在尘世中忙碌奔波,附庸风雅,终究不过是俗人罢了。”“哪里有什么庸俗与高雅之分……”几句闲谈后,杜高岑夸赞了一句,心中颇想下车一同散步,又怕过于唐突,平白惹人不快。纠结片刻后,他觉得还是少做为妙,于是放下车帘。咔嚓。车轮滚滚,碾压而过,石子溅落水中。推门声起。树叶沙沙作响。“夫人!猜猜我今日听闻了何事?一件趣事!”梁渠绕过抄手游廊,兴致勃勃地坐在秋千上,头顶有两片黄叶飘落。龙娥英躺在一旁未动,手中书卷未曾放下,只是静静地将小腿搭在梁渠的大腿上。“说来听听。”“夫人可知何为江淮八美?”“江淮八美?”龙娥英一愣,放下书卷摇了摇头。她此前三十余年大多居于水下,甚少上岸,从未听闻过江淮八美。“猜猜看。”“我又不会占卜算卦,胡乱猜测哪能猜中,灯谜尚有谜面呢。”“所谓江淮八美,乃是两鱼、两宝、两植、一娇一宫!咱们已接触大半!”稍加思索。“娇是我?”梁渠面露惊讶,挠了挠鬓角:“是也不是。”“是也不是……那便是龙女?”梁渠神情一肃:“一针见血,聪慧过人!”龙娥英来了兴致,坐起身来抱住膝盖:“两鱼,莫非是江淮大泽中的两种宝鱼?宫是龙宫?”“前半句正确,后半句对了一半。”“江淮宝鱼种类繁多,我生活了三十余年亦不敢说全都认得,宝物的话……范围太过宽泛,至于两植更是难以猜出。”龙娥英边说边摇头,“再透露些。”“宝物并非极其珍贵,关键是特征鲜明,咱家池塘中常有。”“玄龟壳与鲛人泪?”“对!”梁渠伸手理了理头发,几缕青丝在指缝间缠绕,“两植分别来自蛙族与龙宫,可算是地标。”“火树银花与通天碧莲?”“猜对五个了,厉害!”“能编造出八美的人对大泽倒有几分了解……”身为江淮“土著”,龙娥英对编排者颇为认可,脚掌向前轻踩了踩,“剩下两鱼是什么?为何龙宫只对一半?猜不出了,告诉我吧。”“鱼是凤仙和梦白火,我吃过诸多宝鱼,这两种却从未遇见过。”梁渠感慨万千。他自认为吃过无数宝鱼,小到几十文钱的牛角鲳、红血鲈,大到数千乃至上万的血狮、银螭,皆入过腹中,可这两种鱼,却是头一次听闻。“这两种啊?确实美丽。”“夫人知晓?”“听祖父讲过,凤仙鱼因形似凤尾而得名,游动起来仿若绸缎飘舞,极为美丽,是江淮大泽中顶尖的宝鱼,数年都未必能捕到一条。”与黑水河的赤龙鱼相似。梁渠心想。“梦白火呢?”“梦白火与寻常宝鱼不同,它并非食用之物,仅供观赏。”“观赏?”“梦白火离水即燃,入水不灭,不过十息便会燃烧殆尽,化为青烟,燃烧时会绽放出白光。据说那是世间最为纯净的白光,见者可涤荡心灵,增长精神,但凡不是愚笨之人,皆可顿悟,比之凤尾鱼更为神奇。”梁渠大为震惊。一场顿悟。这宝物该是何等珍贵?“只要看到,那一条鱼便能让许多人受益?”“理论上如此,但需近距离观赏,故而最多只能围上一两圈人。”“总觉得有些蹊跷。”梁渠摩挲着下巴。“怎么了?”“为夫任职数年,此前从未听闻江淮八美之说,至少在我前往帝都之前没有,乃是近半年甚至近几个月才开始流传。”“昔日龙人甚少上岸,如今江川县鲛人渐多,不少鲛人贩卖鲛人泪,莫非是有人为抬高价格,故意编排?”“感觉不止于此。”“难道会有梦白火、凤尾鱼出世?”“只是无端猜测。”片刻之后。“还未说完呢,为何龙宫只对一半?”龙娥英又轻踩了踩梁渠的大腿。“因一宫分为两个,一虚一实,天上仙宫与天下龙宫,仙宫便是云上仙岛。”龙娥英惊愕道:“如此岂不是有九个?”“八美有九个不是很正常?”龙娥英虽未领会话中深意,却听出了梁渠的玩笑之意,嘴角上扬,轻踩两脚后,又躺回原处看书。“好了。”梁渠拉了拉她的脚踝,将白袜拉上,“明日上午设宴,早些歇息!”“嗯。”……噼啪!大火熊熊燃烧,木炭一箱箱倒入临时搭建的灶台,火星四溅,火焰幽然升腾。天空中细雨淅淅沥沥,地上银霜流淌,乌龙蓬松干燥的毛发上挂满晶莹水珠。它在雨中翻找草堆,却寻不到一只活物。一场冬雨将本就苟延残喘的秋虫尽数冻死。临时棚户内,两名青壮用湿毛巾握住桶沿,拎出两个大号铁桶,滚滚白雾弥漫。乡民们翘首以盼。“快快快,出锅了出锅了!”“闻到肉香了!”“神仙也馋这一口啊。”青壮拿出筷子和木勺:“排队排队,莫要多吃,大人三片,小孩一片,健健康康熬过寒冬腊月,多吃恐虚不受补,莫要埋怨他人!”“阿生,今日什么菜?”“狗鱼咸肉片,酸菜猪肉、辣子鸡块、血肠、红烧肉!旁边有大麦茶,还有干饭和面条。”“庆江一家人呢?怎不见踪影。”“庆江一家肯定是去天舶楼赴宴了,人家哪能和咱们一样吃大锅饭?”“好了好了,排好队,一个一个来,梁爷说了管够!”“梁爷仗义!”天舶三楼。高朋满座。顺子、小奎抓起烤鸭大快朵颐,满嘴流油,阿娣忙拿毛巾擦拭。“来喽,刺豚大妖鱼生!”大白瓷盘端上桌,冰峰耸立。“有没有搞错?一桌一盘?让外人瞧见还以为我们吃不起呢,一人一盘,一人一盘!”柯文彬叫嚷道。“嚷嚷什么,就你话多,哪会只有一盘,吃多少上多少,管够!后面还有酱烧和白汤。”“这才像样!”“大气!来!为阿水举杯!”“举杯!”陆地上欢声笑语,人人面色通红。幽蓝冰山寒气四溢,半透明的刺豚鱼生染上一抹粉红,如鲜花般绽放。江淮北域。刺豚族尚未从失去首领的悲痛中走出。“二大王,二大王,定下来了!定下来了!”刺头匆匆赶来。“大淮军,鳞大人为正统领,铁炮大人为副统领,皆是巅峰大妖!”刺豚鱼群中,一只黑黢黢的大鱼眼珠滴溜溜一转。 第八百八十九章 三天三天又三天! 大淮军,白猿特攻军,正式成立!前往中庭探听消息的刺头气喘吁吁地归来,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铁头鱼王派遣铁峻前往中庭建言,因抚恤之事与之相关,便顺路带上刺豚族曾经的四把鳍之一、如今的三把鳍刺头一同前去。此刻,铁峻仍在龙宫商议各族比例与名额等细节。大致了解情况后,刺头第一时间赶回族地。毫无疑问,蛟龙王采纳了铁头鱼王的建议:建军!发饷!不仅如此,还许下重诺,谁能擒获白猿,谁便能成为未来的江淮妖柱之一!此等承诺,引得刺豚族内一片喧哗。堂堂妖柱,位在一龙之下、万鱼之上,威风凛凛,令众鱼心驰神往。“大淮军可有我族名额?”刺棘急忙问道。平日水兽办事才有奖赏,从未听闻有饷银一说。如今这等无功亦有好鱼好菜的美事,刺豚族为铁头鱼王忠心耿耿,理应分得一杯羹。“有!”刺头用力点头,“大淮军征集擅长抓捕追踪的能鱼异士,蛟龙王念我族不易,赐予五个妖兽名额,比寻常种族都多。入了大淮军,每月可得两条上等宝鱼、两份上等宝植!”“当真?”刺侠追问。刺头挥动鱼鳍,再次确认:第一鳍消息,绝对保真!两条鱼与两份宝植,每月月中准时到账。肥鲶鱼听后,不禁眼馋。蛟龙此次沿用人族的蛙公划分法,一条上等宝鱼蕴含一二千精华,上等宝植亦是如此,四份总计,每月能有五六千的饷银,待遇着实优厚。可等等,这似乎比在蛙族干活所得要少?肥鲶鱼摆弄鱼鳍计算,蛙族宝鱼吃得多,给订金时也不区分上等、中等,账目混乱。唉,三天三天又三天,圆头始终拖着,何时才能回蛙族捞金?“除五个名额外,蛟龙王还赐予大王抚恤!”肥鲶鱼瞬间竖起耳朵。“抚恤在哪?”“抚恤太过贵重,小的担心有失,不敢擅自带回,铁峻大鱼说会亲自送来。”“小心驶得万年船,刺头,你做得好!刺侠!”“小的在。”“总共五个名额,由你来挑选,明日傍晚前将名单呈给我。”“是!”刺侠领命而去。刺豚们个个跃跃欲试,肥鲶鱼心思急转,立即通过精神链接向天神汇报。……“索要宝鱼?打劫抚恤?”天舶楼顶,梁渠迎着冷风陷入沉思。酒宴正酣时,肥鲶鱼传来重磅消息,令他心头一震。蛟龙正式组建追捕白猿的正规军,显然要与他的镇淮军分庭抗礼。刺豚族恰好有五个名额,阿肥欲出宝鱼贿赂刺侠,谋得一个名额,特向他申请宝鱼支援。半晌,梁渠心中有了计较:“打劫抚恤风险太大,易惹麻烦。”刺荆的抚恤固然诱人,但此事极为隐秘,肥鲶鱼作为外鱼半道打劫,恐难在族中立足,贿赂之事必然泡汤。两件事实则二选一。相较抚恤,大淮军的建立更不可小觑,其首领是两位巅峰大妖,相当于天人宗师,神通未知,稍有不慎便可能翻船。让肥鲶鱼留在刺豚族,或许能发挥更大作用。“宝鱼没有,换宝植吧。”一个月五六千的水泽精华,要想拿下这份工作,起码得备上十倍厚礼。梁渠手头根本没有宝鱼,正巧,前两日“不能动”向元将军索要种植收获,除去先前借贷与利息以及给“不能动”的分成,还剩两株好物,价值相当。何况宝鱼灵性易散,远不及宝植易于存储。“阿威!速回府中,取前两天的那两株宝植,交予圆头。”金光一闪即逝。梁渠即刻传讯圆头,令其回池塘取宝植转交给肥鲶鱼。略一思索,他又结合刺豚族情形,为肥鲶鱼精心编排了一套更有利的说辞。“阿水,何事?众人都在寻你。”“来了。”……橘光橙红。肥鲶鱼与圆头交接完毕,手持两株上好宝植,鬼鬼祟祟地摸到刺侠洞穴。岂料刚转身,便与另一头刺豚撞个满怀。对面刺豚吓得不轻,嘴巴一张,两条宝鱼从中蹿出,它赶忙闭口追回,冲肥鲶鱼讪笑。气泡在二鱼间升腾。沉默片刻,肥鲶鱼摆尾让路。刺豚点头致谢,快步走进洞穴。不到半刻,刺豚失望离去。肥鲶鱼心中暗喜,方才瞧得真切,区区两条上等宝鱼,也敢送礼?它回忆一遍天神的说辞,确认无误后,毅然敲响大门。夕阳橙红。刺棘听闻刺侠呈报的名单,眉头一皱:“黑豚?黑豚乃是外族,虽曾立下大功,但五个名额就分给它一个?”“二大王,正因黑豚是外族,方能彰显我族不拘一格用鱼的胸怀。”刺侠解释道,“以往虽有其他族群的妖兽来投,但数量不多,我族亦未重视。如今我族与狗鱼族元气大伤,大片水域失控,正是广纳贤才之时,先固守,再图进取,黑豚便是标杆!一步先,步步先,说不定能彻底超越狗鱼族,霸占其水域!”“我听闻不少鱼给你送礼?”“大王明鉴,确有此事,黑豚亦送了两株珍贵宝植,连同此番说辞。但属下以为道理不差,便收下处理,今日呈交大王,成与不成,全凭大王定夺!”沉默一阵,刺棘开口:“刺侠,你是我族唯一三劫渡了两劫的妖兽,距大妖仅一步之遥。回去准备一番。”“大王……此是何意?”“待我大哥抚恤下发,你便闭关。若能成功,依你所言,我族广纳群贤,彻底吞并狗鱼族!”刺侠精神大振:“是!”翌日,祭拜老大王刺荆的石塔前,水藻摇曳,气泡悠悠。刺侠高呼:“刺头、刺卫……黑豚,出列!”五头妖兽依次游出。肥鲶鱼混迹其中,顿时引发议论。“大哥保佑!”石塔前,刺棘双鳍合十,恭敬地种下三根水藻,回首扫视五鱼,缓缓摆尾:“人族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却不认同!我以为生死由己,你们是族中最具天赋的刺豚,此行定要把握机遇,奋力向上。即便每月有五天假期,也无需回来看望。愿你们在大淮军顺遂如意,吃鱼!”刺侠捧上五条大鱼。五兽依次张口,吞鱼入腹,溅起少许血水。“刺头,你年长且行事谨慎,由你带队。”“是!”刺头转身下令:“出发!” 第八百九十章 蛇族老巢 北域之中,肥鲶鱼顺利混入刺豚五鱼小队,而后声势浩大地朝着中庭龙宫挺进。南域,蛙族族地。冻雨倾盆而降,大王莲叶在水面轻轻摇曳,雨水溅落,化作蒙蒙水沫,颗颗透明水珠顺着叶脉缓缓滚动,混入空气之中,汇聚成了绵白溪流。大蛙们忙得不可开交,行至莲叶边缘,压出层层波纹。“东边再埋两块。”“打得不够碎,重新打,不许有半点硬块。”“跳两下就行,跳三下会压得太紧,不透气。”大胖与二胖以爪撑莲叶,指挥蛙族松土、堆肥,把平日吃剩的鱼骨、鱼渣细细打碎,填埋进藕田。它们所栽培的通天大王莲,吸纳天地灵气,汲取日月精华,几十年才绽放一次,每次开花能结出一千八百子。算来日子,不是明年夏便是后年夏就会结果,届时又能大饱口福,事关丰收,丝毫不敢大意。哗啦一声,老蛤蟆踢动水流,顶开荷叶边角,仰头喷出一口水箭。二胖眼疾手快,伸长胳膊为老蛤蟆挡雨:“长老,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何吩咐?”老蛤蟆并未理会二胖,翻身爬上荷叶,背负双爪,挺起白肚,目光投向无尽远方。“起风了。”风拂水面,泛起涟漪,它却不再多言。仅这一幕,真有几分道骨仙风。起风了?二胖摸摸肚皮,满脸疑惑,它放下莲叶,丝丝凉风吹来,冰冰凉凉。“今儿下冻雨,是风大了些,也凉得很,长老是不是想睡大王的火鸟皮子了?我去拿来?”“愚蠢!愚不可及!大笨蛙,真是朽木不可雕!”老蛤蟆勃然大怒,纵身跳起,铛铛铛,接连三蹼重重拍下,接着足踏二胖肚皮,一个后空翻趴到二胖头顶,挥爪向前。“速速带我去水道入口!”“遵命,长老!”二胖抛开莲叶,奋力一跃。噗通一声,如深水炸弹入水,波涛回落,磅礴水柱冲天而起。书房内,圆窗外雨声淅淅沥沥。龙瑶站到书架前,拿起两方黑墨,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璃姐,下雨天用油烟还是松烟来着?”“笨。”龙璃轻敲龙瑶脑壳,“自然是用油烟,掺了桐油,写出的字才不易被潮气晕散。”“想起来了!”龙瑶放下松烟。“龙瑶,墨呢?”“来了来了!”龙瑶匆匆跑出,拎起小铜壶,滴水研磨。梁渠靠在如意椅背之上,翻开胡师兄派人送来的册页,上面详尽记述了武院的运营模式。他一番总结,将自己对上武院拿证,以及对应的考核方式、减轻财政负担、加强地方掌控等想法洋洋洒洒地书写下来。刚落笔一半。“梁卿!”老蛤蟆的大嗓门响彻庭院。“蛙公?”梁渠提起毛笔,赶忙把几个灵光乍现的要点先记录下来,以防遗忘,随后让龙瑶拿去风干,出门右转来到池塘。“三日不见,蛙公有何要事?”山石瀑布水流绵密,激荡出的水沫推动碧眼螺花,散发出更浓郁的芬芳。老蛤蟆背对梁渠,背负双爪,站在瀑布之上,极目远眺。凝视许久,蛙头低垂,悠悠长叹。“起风了……”这又是看了什么传记小说?梁渠略作思索,试探着说:“地覆天翻日,龙争虎斗时?”“哈!”老蛤蟆浑身一抖,爪趾舒张,从山头上翻身跳下,落到身前,拍击梁渠肩膀,“天下大泽知我者,梁卿是也!”“天下鸿运一石,蛙公独占八斗,莫非蛙公又嗅出了腥风血雨、阴谋诡计?准备再度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老蛤蟆神情严肃:“不瞒梁卿,我在大泽有条路,虽风险颇高,然收益甚巨,你三我七,意下如何?”有生意?梁渠本以为今年年前不会有大事,每日不过点个卯,查看河墩与大剧院建设进度,等朝廷的玄黄长气到来便算大功告成,也不太计较三七分成,能无中生有便是赚头。他搓搓手。“是何生意,蛙公且先说来听听。”老蛤蟆伸爪一指:“老夫掐爪一算,机缘正在大泽之东!”“大泽之东?”梁渠眉头紧皱,“东水域?蛇族老巢?”“然也。”老蛤蟆摇头晃脑,“故而风险极大。”岂止是大。昔日江淮大泽,划分五部。中庭龙君,东蛇、南蛙、西龟、北鱼。龙君失踪后,东蛇与北鱼联手,致使蛟龙入主龙宫中庭,东蛇原先栖息的东水域,大半让给北鱼王,小半自留。据传东水域是整个江淮大泽最为谲诡之处。进之则迷的迷魂湾、触之则腐的冥毒沼池等凶险之地众多,沉船无数,生态环境特异,连带东域的修行者都风格迥异,近似南疆。故而梁渠从未有涉足之意,平日去往入海口,若往南、西、北,皆会绕路而行。他暗自感到棘手,又觉得老蛤蟆不会平白无故提及。“蛙公可知是何机缘?”老蛤蟆甩动腮帮,仰头叹息:“蛙力亦有穷尽时。”“机缘有多大?”梁渠换个问法。老蛤蟆沉思片刻:“比观摩天地异象大,又不及收拢天地长气。”这是何种机缘?梁渠灵机一动,洞开玄光,与天地交感:“莫不是江淮八美?”“什么八美?”老蛤蟆一脸茫然。梁渠将八美细细道来。老蛤蟆眉头紧皱,颇为不满:“江淮八美,怎会有龙女在列?其皮肤毫无棱角,丑态尽显,不及村头美蛙半分,这‘娇’字,合该我蛙族来当!”门内一只蛤蟆,门外两只青蛙。枣树下的龙瑶、龙璃气得鼓起腮帮,却不敢得罪蛙族长老,只能暗自生闷气。“编排之人有眼无珠,不懂蛙族之美。”梁渠不欲话题跑偏,恭维一句后便急忙拉回,“蛙公,您应当知晓梦白火和凤仙鱼吧?”“咦,咦咦咦……”老蛤蟆连出数声惊疑,绕着池塘踱步,许久之后,“经你一说,倒真有几分相似!”至此,梁渠心中有了计较。江淮八美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放出!以龙女和鲛人泪这些百姓熟知之物作为牵头“佐证”与“锚点”,再用龙宫、仙宫等传说之物拔高期待,无形中抬高了能与之并列的两条宝鱼的期望值。包括八美名头,人生来喜分高下,抛出概念,自会引发热度与传唱。“宝鱼灵性易消,圈养至多一季,有心之人造势时间早已超过此限,除非如麾下圆头那般,有独特蕴养手段……难道只是寻到踪迹,尚未出手捕捉,亦或宝鱼仍在孕育之中?”梁渠思绪万千。半晌。“蛙公,此机缘可急在一时?”“不急,数月内不会有大动静。”“蛙公可有其他告诫?”“以梁渠之能,切莫变幻无常!”“何意?”“去了东域,白猿便始终是白猿,人身便始终是人身。”“纵使周遭无人无鱼?”老蛤蟆用力点头。 第八百九十一章 初入龙宫 苍青大蛇在头顶游弋,搅起的乱流将旁边的鱼掀飞。“黑豚,别乱跑!别乱看!冲撞了大蛇咱们可担待不起!”刺头一把将东张西望的肥鲶鱼拽回来。这黑家伙,到了中庭就跟走不动道似的,两只眼睛滴溜溜转,还能各转一边,不知不觉就落到了后面。“刺卫,你也是!”刺头又把另一只刺豚拉回,对自己的队员深感头痛。龙宫,那是多少小鱼小虾的梦想之地,来了便挪不动脚步。小心翼翼地行进许久,四方大道上,周围大蛇渐多,有的趴伏在矮山之上,好似与环境融为一体,不小心碰到,便会睁眼竖鳞,竖瞳中满是凶险,能把鱼吓一跳。唯有等其身影消失,那目光才会从身上移开。若非有通行证,场内刺豚真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当作盘中餐。直至一株通体橙红、亮比黄金的珊瑚古树映入眼帘。五条鱼十只眼同时瞪大,映照出彩光,仿佛眸中凭空多出一只竖立着的金黄瞳仁。“火树银花!”“好亮!”“世上竟真有如此巨大的珊瑚树?”火树银花,乃是龙宫独一无二的标志!刺头激动地介绍:“火树银花,据传是龙宫落成、龙君宴请八方来客时,彭泽元将军所赠。那时的元将军不过是一头小小黑鳄,如今却霸占了整个彭泽!享受无上礼遇!”“这威风,不比江淮妖柱差啊。”“如同太阳一般,龙君是如何植养的?”“大丈夫当如是也!”“彼可取而代也。”元将军?肥鲶鱼暗自撇嘴。不就是那好色老龟罢了,天神还勒索过它呢,现在看来,不过区区种植园,不值一提。目光游移,从火树银花往下看,龙宫无比巨大,山峰平地而起,整体宛若一个三层梯形,层层分明。最顶层是珊瑚树所在之处以及传说中的龙宫宝殿。巍峨耸立,高峻雄伟,树冠铺展,天空似一片火海。肥鲶鱼目光从中间的大殿移到一旁的偏殿,心想大殿是天神的,左边那个偏殿倒是蛮适合它凶牙将来居住。观摩一阵后发现,绝大多数外来鱼类都栖息在第三层,种族繁多,有鳐鱼、有毒物,时不时就有大蛇从第二层飞出。圆头、不能动,勉强能留在第二层,小蜃龙、阿威,则统统在底层!它凶牙将是天神麾下水兽中第一个入驻龙宫的!刺头验明身份,宫门大开,肥鲶鱼摇头摆尾进入龙宫。白玉地砖光可鉴鱼,它稍稍晃悠两圈,发现龙宫内到处都有蛇族看守,不便乱逛,便去到安排好的小殿,百无聊赖地住了两天。天光浮紫,一条大蛇游出。“大淮军,到我面前集合!”“快快快,集合了集合了!”刺头浑身一激灵,招呼族鱼。肥鲶鱼还在呼呼大睡。大蛇开口:“今日头一次见面,龙王大度,凡被选中的,先给你们发饷。”噗,气泡破裂……发饷?肥鲶鱼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正和刺头碰上。刺头顾不上埋怨,赶忙拉上肥鲶鱼前去报到。龙王广场,火树银花下,各个种族乌泱泱地汇聚一堂。“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鱼,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一通冗长的演讲。肥鲶鱼听得昏昏欲睡。日上三竿时,一蛇一鱼游出,压得众鱼呼吸困难。好重的威势!大淮军正副统领?苍青大蛇游梭上前,忽然水流溃散,眨眼间竟变化出了手脚!好生灵活!众兽惊叹。妖兽时便可拟人化并使用兵器,但除非大族,否则自行修炼的多不伦不类。像面前这苍青大蛇瞬息改换姿态,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境界!一旁的铁头鱼亦然,只是变作的拟人姿态更为魁梧,刚猛霸道,凶悍的鱼头之下,铁甲块块覆盖。肥鲶鱼集中精神,通过精神链接一五一十地发送情报。“两头巅峰大妖,三头中境大妖,五头大妖?余下妖兽数+?”梁渠牙疼。蛟龙此举,无异于派出两个天人宗师、三个大宗师、五个宗师,且是本领各异之人,全天候不干别的,专门搜罗白猿踪迹。整个平阳府如今都凑不出十个宗师来,这可真是下了血本。神通最为诡异。他有【水行千里】,难保不会有个奇妖有【空间封锁】。偏偏老蛤蟆又给他指明一桩机缘,还很诡异地提醒他不要变化姿态……东水域兴许存在某种无法察觉的蛟龙眼线。莫非是蛟龙设的局?张网罗雀?反算到了老蛤蟆的本领?梁渠独自思索,【水行千里】机动性顶级,故而老蛤蟆跑来寻他合作,奈何此神通带不了人,这也是最大的问题。“不知一月时分,朝廷的玄黄气能不能到手……”沟通泽鼎。【可消耗六十七万水泽精华,使虎蛟鲶进化为墨虎蛟鲶。】进度喜人。肥鲶鱼和拳头六四分账,一鱼一蟹,合计已经从蛙族赚取到了超过五十万的水泽精华!梁渠趁热打铁:“阿肥,你暂留一阵,把大淮军领头大妖的神通尽量摸清楚,汇报给我,摸清大半,我赏你十万精华!”十万!足足一成进度!肥鲶鱼眼神陡然犀利。“好,那条黑鱼,很有精神!”高台上的鳞大人伸手一指,众鱼无不回头望向肥鲶鱼。“白猿狡诈,恐怕会是一场持久战,正需诸位勇猛精进、百折不挠!”刺头暗暗咂舌,明明刚才黑豚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怎么突然像打了鸡血?“今日之饷,那黑鱼先来领!”肥鲶鱼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并不露怯,在众鱼羡慕的目光中,摇尾上前。梁渠不知此间小事,在南水域和北水域的交界处,燃起金目。水中燃起炬火。【神威】!目光所及之处,大片大片的鱼群凝滞半空,随后调转方向,向东方奋力前行!自从他晋升宗师,无形中又进一步带动了自身天赋强度。【神威】同样发生蜕变,原本仅可维持数日之久的临时统御,直接增长到了半月之久!甚至不再局限于凡兽,小精怪一样可以。圆头率领族鱼在交界地寻觅许久,捕获数条小精怪级的白鲟。金目轰入其脑海,梁渠将它们放入东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精怪沟通传讯回的消息,明显比凡鱼更为清晰,它们交叉前进,宛若橡皮擦般将幕布掀开。梁渠掏出水图,根据水兽们的信息,不断让它们调整方向,朝水图上某个画出的红圈前进。老蛤蟆的感知范围同样有极限,无法覆盖整个大泽,然半个东域无碍,感知中机缘所在位置不算太远,以小精怪的脚程,数日足矣! 第八百九十二章 第二龙庭之基 鲟鱼箭出,探索未知领域。安排好情报探索,梁渠不曾回家,调转方向前往蛙族族地,唤来拳头。大蟹威猛,呼啸而落,敲动双钳。沟通泽鼎。【可使金岩蟹王成长。】果然!包大工程赚大钱啊。肥拳重工强强联手一年多的辛苦活干下来,肥鲶鱼拿有三十万精华,那按六四分成的比例,拳头身上便该有二十万,完全满足十二万的成长之需。念头一定。唰。光茧成型,破裂,金片纷纷。丈高的拳头再高壮三分,双钳寒光朔朔,一身硬甲浑似钢浇铁铸,横立人前,霸道威猛。麾下六大战将,除开肥鲶鱼,拳头是第二个来到第七次进化!也是最为帅气之兽。【可消耗九十六万水泽精华,使金岩蟹王进化为金刚蟹王】“九十六?”梁渠陷入沉思。四加十二仅有十六万,怎离估计出的二十万差四万?账目不对啊。龙宫。各个种族的水兽挨个上去领饷,拿上身份牌。肥鲶鱼神色紧张,双鳍抱住刚得的粮饷,环顾左右,支支吾吾,多是诸如鱼头鱼尾精华分布不同,没有摸清规律,拳头厌食、挑食,不爱吃之类的话语。真相大白。梁渠扶住额头。阿肥远在龙宫回不来,暂时也教训不了,只道一句下不为例。洞穴上的鱼骨顺遂水流,幽幽飘转,像个风标。迎头赶上的拳头欢欣鼓舞。如今圆头、拳头、肥鲶鱼全待在蛙族族地,倒有几分深度合作的意思。探索东水域非一日之功。“回家!”……天空飘落小雪,屋檐下挂上细长冰棱。小江獭围绕水缸,探手抓鱼,正要塞入口中,獭獭开见到,一个纵步上前,抓住后颈往后拉。皮毛拉长,小江獭脑袋被迫后仰,翻出白眼,不得已撒开爪,将观背青鳉放回水缸。噗通。水沫溅开。“师娘、弟妹,你们俩好了没,马上快半个时辰,抓紧些啊。”徐子帅拖个长调子喊,见屋里没人反应,又喊,“师父师兄全去义兴镇了,咱们定好的酉时半,便差两刻钟,后头还要坐船呢!”“诶呀,行了行了,催命鬼出身,就你会催!哪有半个时辰?”房门敞开。许氏同龙娥英齐出。小寒时节,水缸冻结,天气愈发寒冷。二人俱裹一身白绒长袄,茸茸的毛边泛涌银光,黏住天空飘落的雪花。挪步间,许氏抬手轻扶发簪上的银链,适才的抱怨又绽作满面笑容,银色的细链下缀一颗浑圆玉润的金色珍珠,托于掌心之间:“怎么样?小四,小水去年送的金珠子,好不好看?”“好看好看,江淮八美不该放龙女,也不该放弟妹,该放师娘,师娘快上车吧,前头单等咱们了。”徐子帅敷衍一句,纵身跳落到马车上,抓住缰绳,兴致勃勃,“天底下头一个大剧院,咱们尝个鲜!”许氏自听出搪塞之意,翻个白眼,懒得理会,为南娣和娥英搀扶着登上马车。小江獭也排着队爬上车。“走吧!”“得嘞,坐稳喽!”徐子帅马鞭一挥车轮滚滚前行,未有片刻,缓停驻轮于梁宅门口。白雾喷吐。乌龙摇尾扑腾,趴在徐子帅膝盖上舔手。“好狗好狗,比你爹黑齿都壮!”杨东雄、陆刚等人闻声而出。“咦。”徐子帅左右环顾,“阿水不在?”“梁师弟中午下水未归,让我们先等等。”“什么道理,他喊了我们自己又消失不见?”许氏拉开车帘:“小九要忙大事,你当同你一般游手好闲?”“同我一般?”徐子帅瞪大眼,“师娘你怎如此偏颇,说旁人我也就认了,你说老九,没有天理啊,河泊所里谁不知道他缺勤出了名?自狼烟之后,可有一年拿满薪俸,便说今日,海商到来,河泊所大大小小的吏官全埠头上忙活,独他拉咱们去江川县看什么‘布影’。”“缺勤也是因背地里用功!”徐子帅搜肠刮肚,踏住乌龙狗头,挺身指责:“有偏宠者,虽欲以厚之,更所以祸之!”许氏静坐车厢,双手叠放膝盖,淡淡驳斥:“贤者宠至而益戒,不足者为宠骄。”徐子帅捂住心口,倒在车夫座位上抽搐。俞墩、陆刚哈哈大笑。向长松补刀:“徐师兄,莫寻借口,勤奋之事谁强谁有理师弟是宗师,便是最大的理。”“弱之肉,强之食!”徐子帅仰头悲叹。雪花飘飘。融入水泽。【水泽精华+25000】【获得一缕甲木蜃鹿气,可喂食小蜃龙,增进化虚为实本领】小蜃龙欣喜地抱住翠绿长气,猛嘬一口吸入肚中,打个响亮的饱嗝,脸上露出醉醺醺的红,东倒西歪的飘浮着。梁渠亦紧闭双目,静坐吐纳。他的气息悠长而有力,每一次呼吸都能在水中掀起飓流。“呜哇!”晕晕乎乎的小蜃龙让汹涌气流掀飞,脑袋忽地清醒,扒拉住岩石,在它的感知中,梁渠又好似变作一口熔炉,源源不断地辐射热量。“老大又有进步?”小蜃龙瞪大眼。八月出关至今一月小寒,不到半年吧?梁渠全身心的运功调气,气海化为玄灵之气,自体内游走不歇。不到三个时辰便是一个大周天,且气海之充沛,乃《万胜抱元》和《降龙伏虎》同时进行,几乎等同两个大周天!换作寻常宗师,以气海之量,抛开休息,一天撑死三个周天。“哗啦啦。”血液奔流之声透体而出。阳灵种依旧为五条裂纹。可灵种旁的宫殿不同,龙虎金身的仙岛龙庭之外,又有大块大块的白玉砖飘浮,搭建,逐步汇聚作仙岛浮基,飘飘晃晃。第二座仙岛之基!成了!【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70%%)】【水泽精华:六万】自帝都回来,水泽精华便有接近四十万,十二月末海商到来,又是五条宝鱼,积累到了四十六万,直接把整数用掉,融合度再涨二十。“天赋的好处啊。”梁渠心中感慨。川主武道通神第四层,水王猿的擒龙伏虎身。一个软件,一个硬件,配套组合。武馆顿悟再加之四十万精华,让他根本没有在臻象内体会到太多阻碍,按部就班修行,便顺利破开一个小境界,奠定了第二龙庭之基,完成有六分之一。见天神修行完毕。小蜃龙从石头后游出。“老大!”“吸收如何?”“嗝,有点撑。” 第八百九十三章 江淮大剧院 小蜃龙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要多久才能消化?”“感觉可能要一个月...”“不久。”听到老大言语,小蜃龙深深松出一口气。十一月回来。仙宫传承重变回了十天一开,自庚金虎、戊土犀后、梁渠陆续出手,干掉了壬水鱼、丁火豹、以及今天的甲木鹿,凑够了第一个五行。五头蜃兽的实力全在同一个档次,狩虎之上,臻象未满。故而梁渠一人单刷足矣。奈何囫囵吞枣,此时的制约不再是仙宫,而是小蜃龙的消化速度。它撑到了。五条蜃气消化不下。“慢慢来。”梁渠拍拍脑袋。小蜃龙欢快甩尾。老大好温油!若非肥仔不在,它真想当即开启战力榜,刷新战力排行!对于小蜃龙的未来,梁渠无疑是期待的。小蜃龙背靠蜃龙传承,等同于他背靠蜃龙传承。【涡宫】开启在即,倘若小蜃龙能演变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天赋,绝对是一件天大好事,哪怕没有,原本的【扮死】也非常不错。于他探索东水域更有把握!“好了,时候不早,莫忘了定好之事。”“看布影,看布影!”小蜃龙欢呼一声,化为白色飘带,缠绕上小臂,梁渠施展【水行】,来到埠头之上。“阿水来了!”徐子帅眼尖。人影跃出水面,控干水分,梁渠一个纵步闪烁来到门口:“大家怎么全在门口?”“徐师弟才来不久,便立门口聊了两句。”“有收获?”杨东雄第一时间觉察不同。收获?师父一开口,其余人全用惊疑的目光望向梁渠。“师弟你.…”梁渠咧嘴:“一点小收获,奠了第二地基。”“何谓第二地基?”向长松问。“相当于狩虎建了一层楼。”俞墩答。“嘶~”冷气抽动。“师弟你这也太快了…..”九月帝都设宴,十一月平阳府摆流水席,一连十天,摆到十二月才结束,严格算来,那时才算彻底庆祝完臻象晋升,恍惚是为昨日,结果现在跑出来告诉大家又开了一小境界?庆祝的没有修行得快?再者。以前师弟突破,借助突破后数日内的气息波动,做师兄的他们大致还能看出几分,如今连看也看不出了。“小四,你有何话说?”许氏轻笑,发簪末端垂下的金珠愉悦的摆动。徐子帅哑口无言。非人哉!众人完全是看着梁渠一路走来的,心头震动绝对比外头的乡民更多。不懂的人,二十二的臻象,便是听个新鲜,听个乐呵,同平日里的话本故事没什么两样,唯有懂的人才知道这里头的含金量有多么恐怖!“娘和师兄说了什么?”梁渠好奇,他刚来,不知发生什么0“走走走!”徐子帅拽住梁渠手臂”没什么好问的,快快登船!莫晚了时辰!”“无妨,我同泉知县约好的,去了才放。”“害,就你问题多!先前师娘要给我说媒说要介绍一个比弟妹还漂亮的,我怕落了师弟的面子,给拒绝了,就这么件事,不用谢我。”“我修《耳识法》的,师兄你境界高便算了,境界低,骗不了我。”徐子帅一口郁气堵塞。哗啦啦。獭獭开转动绞盘,放下船锚。宝船泊入船坞之中。“嘶,江川县搞的不错啊,刚建时来过一趟,怎么一转变那么大了?”众人环顾四周,皆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一艘艘规整的画舫停靠船坞之中,整齐罗列,岸上更是马车成排,似乎为专门迎客打造。江川县的整体构造为一个“川”字人造小岛,成本高昂。梁渠初时来看过,两相对比之下,惊讶更巨,自甲板上乘龙而起,高空俯瞰。如今的江川县少说有一百顷,数平方公里,相当巨大的一块面积,边沿之外,甚至仍有人在干活,扩张。岛屿和岛屿之间以桥梁相链接。而岛屿也不全是陆地,中间更是无数溪流纵横交错,河流两岸多是一个个的小屋,小屋里有的是陆地,有的就是一个水坑,分别给鲛人和人族开设。如今不少小商铺全有人入住,只是不多。往来的也俱是商人模样。江川县建立的数年来,依旧是以大宗交易为主,小零小碎的不多他们算是第一批“游客”在“川”字中间的一短竖上,更有一个庞然建筑,比酒楼,旅馆皆要巨大,头顶招牌醒目,是一块封闭水牌,里头荧光水母游动于固定的字迹之中,闪闪发亮。“江川剧院!”“梁大人!”鲛人出水。“广钦、玉轩!”梁渠落回甲板,一行人下船,两位年轻鲛人率先迎上,正是鲛人族中的有志青年,泉广钦、泉玉轩!老熟人,几番寒暄,迈步朝江川剧院前进。广钦和玉轩领路。路上梁渠同二人畅聊许多。身后师兄,龙人四处游逛,引得不少商人和鲛人投来目光。上回泉凌汉赚来一整个鲛人部族,梁渠锡合府之行后便派尾火虎和海夜叉去护送,迄今已有大半年,但这些鲛人还没见过江川县的创始人,颇为新奇。“布影’的配音问题,你们是怎么解决的?”“暂时没有什么太好的想法,同梁大人一样,靠即时配合,好在我们鲛人善于歌唱,且做了许多专业道具,彩排之下,效果颇佳,您此前提到过的配乐,我们也专门学习了,专门进修了一批,锦上添花。”“剧院收益呢?”“朝廷八税一,余下河泊所十取一,再余下天舶商会同我们对半分。”“何时开放?”“族中长老们商议,过了今年春节便放。”梁渠颔首,再指向岸边画舫:“游客通过游船上岸?”“是的。”“收费几何?”“不贵,一人五十文。”梁渠稍作思索:“改一改。”“怎改?”“游船划三个档,一个多收,一个保本,一个免费,人数齐了便可往来。”“梁大人是想让更多人口口相传?”泉广钦问。“一个因素罢。”二人似懂非懂默默思考。直至进了剧院。光线骤暗。梁渠打量环境,刹那间真的生出恍惚,纯白色的大幕,并排但更宽大的座椅,一种无与伦比的轻松之感油然而生。“.....”吐出一口浊气。众人头一回来,不懂怎么做,于鲛人安排下,依次来到中央获取最好观影位。少顷。大幕开场。光影闪烁,映亮面庞。音乐奏响,洪钟大吕,四面环绕,竟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大家逐渐意识到不对,此前的蓝猫褐鼠可没有这种庄严配乐。徐子帅回头询问:“怎么不是师弟前年放的那个?”“放那个不合适。”梁渠让大家稍安勿躁,虽不知道泉凌汉拍出了什么片子,但他做过许多意见指导。众人静候观影之际。一辆马车自南直隶发出,迎着风雪,一路往东,闯入平阳。 第八百九十四章 开开洋荤 肃穆之音消散。院内烛火熄灭,龙灵绡幕布泛起纯白荧光,如浪抖动,偌大横幅之后,是一张巨大的方形扁水缸,中间插入诸多“井”字隔断,每一个网格内,皆有一只荧光水母徜徉发光。泉玉轩灌注气血,泉广钦有条不紊地转动转轴,依顺序翻动画册。哗哗哗。书页翻动。龙灵绡演变色彩,耀眼白光变作白天,大雁横掠天空,黄沙漫天。“变了变了!”向长松不自觉地往前伸脖子。“和真的一样啊。”众人惊叹。“倒真有几分像漠北。”杨东雄目不转睛追忆怀念。蓝猫褐鼠的画风同真实景象完全不同,后者真实感的冲击力搬到面前,无疑更强!梁渠调整座位,搂住娥英,寻了个更舒服的姿态靠在长椅上,望着“镜头”从上而下,从白天变作黑夜,长长的队伍举着篝火,宛若一条火蛇前行。他给泉凌汉的指点不多,主要有两个。一个是“镜头”的运用和切换,许多独特的表现方式是不断迭代出来的,没有会少太多姿彩,看起来干巴巴的。另一个则是关于“剧本”的选用。如何让冲击力达到最大值?不是编造新的故事,展示自己的无穷“点子”,而是把老故事改头换面,重新演绎!越是熟悉,越是震撼!如何选择故事也有讲究,一来要老少咸宜,二来不能触犯忌讳。龙灵绡上“镜头”拉近,同夜幕下的火蛇贴面,人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竟是一支老弱病残的流民队!师兄们的议论渐渐平息,全神贯注。画面里毫无杂音,只余军士手中火把的噼啪声,和流民艰难疲惫的喘息声。许多难民的面孔甚至有几分熟悉。“徐师兄,那个流民长得好像你啊。”议论间画面一转。“乾”字大旗于风中猎猎作响。光影不断变化。剧院外的鲛人有序配音,半刻钟内,主角配角依次登场,故事拉开帷幕,熟悉之感涌上心头。”《长生殿》?”龙娥英猜测。《长生殿》是为经典戏目,讲的昔日大煌某位皇帝因昏庸、腐败给大煌朝带来的巨大灾难,以致王朝几乎覆灭,中间又有夹杂了皇帝和其妃子的爱恨情仇。她拉了拉梁渠的衣袖,想让自己的猜测得到认可,却没有出现该有的回应。一转头。发现梁渠呆呆地贴靠椅背,映照荧光的脸上半明半暗,显露出的一只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藏着说不尽的心绪,道不尽的故事,是那么的....落寞?“呼!”梁渠眸光莹亮闪烁,像个溺水的凡人,一口接一口贪婪地呼吸。多久了。久。太久了。他从未想过。那视作平常的惬意感,有一天会如此难得,如此珍贵。如今的生活好吗?五亩池塘、三进大院,洗衣做饭有人专管,去往帝都路程三天而已,又有家宅,朋友无数,夫人貌美,家里两个逗闷小丫鬟,生活质量比曾经更如梦似幻。连狗也可以养了。不用担心狗粮的开销有多大,不用担心院子太小不够它跑。说生活不好,用不到旁人,昔日饿着肚子的自己便会出来抽上一嘴巴。唯独一点,始终不变。人命太不值钱了。癞头张、鱼帮、大蛇、鬼母教,后面又有蛟龙、大雪山、位果武圣,从一人之害,一县之害,到天下之害,似乎永远没有彻底的安全感。一切的美好,一切的平静,都寄托于蛟龙的忍耐,寄托于北庭、南疆和大雪山的不作妖,寄托于小小的势力平衡之间。有时他会想。活的太久真是一件麻烦事。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然而真等透彻明白的领悟,便要在秋天乃至夏天为凛冬而愁苦。又或者完全无能为力,兴许不失为一种幸运,如秋虫落到角落里,同杂草一起枯黄。偏偏面前有一个半冷不暖的土洞,抬起头,缠绕毒蛇的树梢上挂有勉强过冬的坚果食物。或许正因如此,历史的车轮才会滚滚前进,从家族到宗门,从宗门到王朝,不断地创造出更适合大多数人生活的世界。高个的。不好当啊.….…衣角被拽动。梁渠从思绪中脱离,正对上娥英目光。龙娥英用力拽动衣袖,梁渠纠结一下,顺着衣袖上的力气方向趴伏下去。幕布的光影投射变幻。梁渠横倒于长椅之上,因为扶手的阻隔,不得不蜷缩双腿。龙娥英轻轻地拍动梁渠后背。她觉得自己知晓梁渠很多秘密,可以变身白猿,从人变妖,从妖变人,无论想法亦或能力,皆称得上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昔日龙人族困顿挣扎的绝望,碰到长老迎刃而解,再没有沉重的包袱。然每每如此认为,又总同藏于水面之下冰山,露出新的一角。她的落寞和不安没有了。长老的落寞和不安又是什么呢?古筝弹动。淡淡芬芳隔开白裘袄散逸出来。梁渠望着幕布,嗅着香,涌出几分睡意。幕布上,金戈铁马,塞外大军冲入王宫,烧杀抢掠。杨东雄觉得有多处不合理,排演之人完全没有该有的作战思维,好些场面更有些小家子气,实力应当不怎么样,正认真,胳膊让人撞了一下许氏指向旁坐的梁渠和龙娥英。斜瞥一眼,杨东雄不以为意,年轻人,黏黏糊糊有什么稀奇。倒是许氏,明明几十岁的人,外貌愈发的年轻,脾性也像是回到了过去。小孩子的作为也觉得新鲜。见杨东雄没反应,许氏生出不满。轰!楼柱坍塌,火焰升腾。光影渐黯。一折戏大概一刻钟到两刻钟。一场戏多半有一个时辰以上。倘若《长生殿》全本剧演出,起码要好几个晚上,泉凌汉没有摆脱旧有思维,彻底将之改编,但仍尽力压缩,分成上中下三部,一部一个时辰。一部演完。灯光亮起。众人仍不言语,留在原地生出几分空虚。大梦觉醒。以梁渠的视角来看,剧情故事没有太出彩。中规中矩。甚至颇为“平庸”。长生殿除去皇帝昏庸之外,本来有爱情描写,作恶的人一旦有了悲惨的过往,便有了所谓的人物弧光,容易引得他人同情,但泉凌汉把大煌的背景换成了大乾,颇有几分“迎合之意”,自然把同情之处全部删掉,把美好的爱情去掉。原本的无辜妃子,成为了妖后。皇帝不止昏庸更是暴虐无道。但根本用不着什么情节,布影的出现,便是最大的出彩!称得上划时代的娱乐方式!指不定有朝一日,帝都里的圣皇亦要下江南来尝尝鲜!静默间。徐子帅憋出半句:“今后龙灵绡要涨价了啊。”众人沉浸中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出。尤记得天舶商会拍卖过一件龙灵绡,彼时足有五万八,接近六万的高昂价格。向长松转身趴住椅背,回望陆刚:“陆师兄,你门路广,认识的料子商人多,快囤上几件啊!赚了差价请咱们吃顿饭!”“还有师娘,许家不是做的布匹生意吗,门路应该更广,趁名头没出来,一本万利啊。”“囤了一件。”陆刚语出惊人。“什么时候?””前年师弟放蓝猫褐鼠泉知县来问能否开剧院时,我便问了师弟,有没有机会,只是龙灵绡不好寻,两年多方收到三件,一件我留,两件师娘留。”“师兄怎么不早说?”“那日冰屋里谈了的,你们说没本钱,嘻嘻哈哈便了事。”“啊?”“江川县日后不得了啊。”俞墩感慨。众人默默认同,恍惚间见到了年节后的人山人海。“怎么总感觉师弟来了之后,平阳变化就大起来了?”徐子帅摩挲下巴。 第八百九十五章 天赋加持 大雪纷飞。车轮滚动,碾下两道长痕。酉时末开始,一个多时辰下来,已至晚上十点,人定时分。天气渐寒,渔夫也不再夜半出船,茶肆脚店不开,除开几个铺子挂着灯笼,示意仍做着生意,义兴镇内安安静静。东厢房内烛火憧憧,闻得推门动静。“小子!”苏龟山跨出门槛,抬手一挥。踏雪而行的梁渠伸手接住,两个金属色泽的陶罐分外沉手,类似的罐子他不是头一回见,里头装的什么再清楚不过。玄黄长气!梁渠大喜:“舅爷,今晚上朝廷有人来过?”“狗头鱼二十五个大功,用掉二十个,剩五个。”苏龟山先给梁渠算笔账,“长气一个时辰前到的,见家里无人,转送到了河泊所,牛宗师会住上两晚歇息落脚,明日别忘记请人家吃饭。”“晓得晓得。”为免意外,路上为人抢夺,护送玄黄气的皆是宗师,辛苦来上一趟,自然要意思意思,人之常情。“不容易啊。”梁渠哈上一口热气,用袖子擦了擦罐口。油光锃亮。他的大功申请和兑换申请是一块的,以前几个大功的东西,南直隶肯定比帝都快。可涉及到长气没足够份量的人拍板,南直隶为免意外,审核流程便要比帝都长,不过算上赶路,总体时间上仍是赚的。“你小子换那么多玄黄气做什么?”“自有妙用。”“屁话。”苏龟山懒得理会,又丢出一个小册子,“东西到手,签字画押,莫说我贪墨。”“得嘞!”梁渠熟练盖章,再度谢别苏龟山,一溜烟地钻入静室。“猴样!”苏龟山笑骂。静室。梁渠放开泽鼎。【获玄黄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获玄黄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接连两道光华闪动,信息涌入脑海。泽鼎内,一红两黄。三缕长气纠缠。成了!“呼,心心念念的【涡宫】!”梁渠心潮澎湃。期待已久啊。【涡宫】收纳水兽的能力,自【涡窍】出现,他便眼馋了好几年,奈何开启需求太高,始终求而不得。若非有阳灵种缘故,说不得会再往后拖一拖.【水泽精华:六万】念头一动,本就不多的水泽精华折半。【水泽精华:三万】水泽精华用的有些急了。倘若肥鲶鱼马上发来情况,他答应的十万精华犒赏都发不出。“狗头鱼的大丹应该快了。”梁渠思绪一闪。狗头鱼本便残缺半截身子让老蛤蟆拿走,余下又劈了一半,他没有浪费,交给了翁家炼丹,应该也会于最近几天出炉。“不管那么多。”【可消耗三条灵鱼使天赋涡窍进化为神通涡宫,收容统御之兽,得水兽加持。】三缕天地长气,一溜烟全顺应本能,投入己身。未知的蜕变自身体内发生,缓慢而惊人。【涡涛:可开一涡窍储存水汽,容纳于身,为控水之能的千分之一】【涡窍】从梁渠奔马时便有,为抛开【眷顾度】和【赶江】能特殊加持下,自身所控制水量的千分之一。于【涡窍】内蕴养到七天以上的涡水与寻常水截然不同,能拥有“触碰”能力,控水拿起的石头不会掉落,用涡水发出的【水龙枪】、【水刃】威力也强出一截。自身愈强,天赋愈强。彼时仅仅能塞个八吨,横跨狼烟、狩虎,再到现如今的臻象、水王猿,早已不知凡几。以前还想着塞点阿威的毒液,可自从数量来到万吨之后就变成了妄谈,阿威的毒液稀释下去跟没有一样。在庞大的基数之下,【涡窍】口子小,出入也显得慢了不知变为【涡宫】会不会有何变化...变化无形。静坐吐纳。大半夜一晃而没。紫气东来。傻鸡跳到屋檐之上,正欲仰头鸣叫,又擦着雪滑落下来。狗屋里的乌龙咧嘴嘲笑。“喔喔喔!”庭院外鸡鸣此起彼伏。平阳镇的百姓三年多不交税,绝大多数人家皆攒钱养了鸡鸭,个别更是养起家犬,常能见到大黄狗翘立尾巴,奔跑于田埂上。大河狸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爬出,打个哈欠,同好兄弟一块拿上笤帚扫雪。清出一块空地。獭獭开将家獭全唤拎起来,用扫帚把打屁股,督促练功。疤脸跟随老和尚去了大同府悬空寺,佛门圣地,底蕴无穷,功法武学无数,不知会有何等造化,逆天改命,绝不能懈怠半分!“嘿!哈!”江獭哈着白雾,扭身冲拳,朝上踢腿,整齐划一。静室。混沌的精神渐渐复苏,梁渠敏锐体会到自己又多出一项“本能”。且此“本能”比之【水行千里】,【幽海囚笼】皆要醒目!【天赋涡窍蜕变作神通涡宫!】【涡宫:开一水宫,蕴藏精水、涡水,容纳己身,精水为控水之能十万分之一,涡水为千分之一,水宫内,可收容统御之兽,获部分水兽天赋加成。】成了!梁渠豁然睁眼,背后白猿虚影一闪而没。院内的獭獭开第一时间收到传唤,一个后空翻收拢架势,冲入静室。不消多说。涡水冒出,化作一张巨口,径直将獭獭开吞没!咕嘟。似有吞咽。獭獭开消失无踪!此情此景。梁渠欣喜不已。脑海中精神链接没有中断,他仍可以同獭獭开沟通!另一边。獭獭开只觉自己没入水花,旋即来到一片灰蒙蒙的空间。未知空间填满清水扎扎实实,没有空隙,獭獭开却没有半分不适,仍可畅快呼吸。游动身姿,它试着朝一个方向游动,好半天碰不到世界尽头,没有参考物,也不知是不是原地转圈。未几。哗啦。白沫纷纷。第二只水兽进来。大扁尾巴搅动水流,调整身形。大河狸!两个褐毛兄弟一左一右,背向而行,然而没游多久,便看到迎面而来的好朋友。“循环空间?”梁渠猜测,他并没有从两只水兽身上体会到半分加持之感。倒是牙有点痒痒,想啃点什么东西。稍加试探。梁渠没有让不能动、圆头它们回来,他第一时间跑出静室,来到偏院马厩。赤山!涡水覆盖吞没赤红大马。几乎进入的瞬间,梁渠当即感受到不同,似乎数个天赋可供选择,他顺应感知,挑中了其中一个。咔嚓!云海内。沉浮不定的阳灵种兀地崩裂开第六道裂纹。紧接着。第七道、第八道、第九道.… 第八百九十六章人逢喜事精神爽 哗啦。白沫溃散。银色气泡纷纷上浮。赤山跌落入蒙蒙水域,划动四蹄。选定天赋加持的梁渠尚未体会到自身变化,云海中的灵种竟率先响应!咔嚓咔嚓。暗金灵种不断龟裂,黑色裂隙蛛网般遍布金球,眨眼间裂纹来到九之极数。纯阳!【纯阳刚健:阳性热烈澎湃,盛而不衰.....】不负所望。要的便是这个!“呼。”灵种龟裂之余,梁渠吐纳行功,逐渐体会到一股充沛精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自小腹中涌出,循环入四肢百骸。身体刚健了一分,精神蓬勃了一分。浑然天成!芒种、星果、月实、日轮。《阴阳灵种功》玄妙无比,乃无中生有之术,将寻常人无法利用的之物变作修行资粮,然正因如此,蕴养阳灵种,除开元阳之流的特殊之处,非靠日常的水磨功夫不可,别无他法。获得阳灵种两年有余,梁渠蕴养有诸多时日。宗师纯性、先天纯阳丹、再加龙虎金身,灵种早已超越了第三阶段!奈何月实、日轮跨升难度几何倍增,离第四阶段仍差临门一脚。其希望正寄托于赤山之上!今日【涡窍】蜕变【涡宫】,配合上赤山天赋【纯阳刚健】,灵种蕴养再度驶入快车道!九条裂缝由快及慢,遍布整个暗金灵种,仅差最后一个月牙。梁渠全神贯注。咔咔咔。裂纹宛若春生的小树枝条,缓慢抽芽,坚定而有力的自土中萌发,向两侧生长。枝条之上又有许多小裂纹衍生,同左右裂纹相勾连,最终,粗壮的枝干坚定而有力地接通到金球“赤道”!十条!上下半球各五条,整整十条裂纹遍布金球。阳灵种濒临“破碎”!水宫内仿佛阴天小雨,晦暗不明,赤山划动四蹄踩水,大河狸、獭獭开围拢,三兽碰头交流,转身调头,努力探索这神奇的水中世界。无论从哪个方向出发游动一段距离,众兽总能重新碰为分外新奇。獭獭开张开双臂,手指天上地下,大河狸和赤山一转头,再行探索。“哈,天真冷啊。”床铺掀起微风,拾掇拾掇起床的范兴来理好床铺,打个哈欠,推开房门,哈欠的余韵化作滚滚白雾,搓搓手拿上墙角铁锹,正准备铲屎冲水,望着空空如也的马厩,生出困“赤山大爷呢?”窸窸窣窣。卡拉拉。铜球内似有石子滚动钢片崩裂。灵种蜕变的等待实在让人焦急,梁渠恨不得变出一把锤子,把金蛋砸破。强压心情,运行周天。气如双龙游走。砰!暗金硬壳破裂,碎壳化作块块碎渣消散入云海之中。梁渠止住吐纳,豁然内视。光华破空。一朵金光璀璨的大桃花,映亮云海!桃花?重瓣桃花?寻常桃花为五瓣,罕有例外。梁渠一一细数,发现阳灵种孕育出的桃花,竟有足足有二十五片,数目上几乎和庭院角落里的昙花相差无几!五瓣难免单薄。二十五瓣多显雍容。重瓣桃花无枝无根静静漂浮,花瓣间洋溢出点点金色光芒。直面太阳的温暖油然而生。成了!“这便是第四阶段的阳灵种?不干灵丹九转,且看纯阳二字,好精纯的阳性!比之大药更甚!人之宝藏果真奥妙无穷。”梁渠执笔记录,用炭笔将桃花模样绘制下来,指尖滑动细腻纸页,心中难掩激动,思潮澎湃,不自觉地拐向另一件事。或者说收纳赤山本为此事。灵种彻底蜕变养成,超出部分不再浪费。法理也证得,不悖伦常。岂不是……“呼…….”梁渠深吸慢吐。他放下册页,站起身来,又重新坐下,又站起来,小小的房间内踱步数圈。型积雪簌簌滑落。大门推开,冷风裹住暖香。“哎呀,长老你怎么不敲门便进来!雪全吹进来了,暖气也全跑个精光。”龙璃不住抱怨,错身关门,然后她便看见梁渠跨步上楼,将静坐调息的龙娥英拦腰抱起,转三圈,放下,出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发一言。房间内残留霜雪的冷,证明适才并非错觉。龙瑶、龙璃一头雾水。“长老怎么了?”龙娥英整理衣襟,眸光莹莹:“兴许是昨晚做了个美梦?”“哈?”院子里。张大娘从长绳上取下火腿,切片炖汤提鲜。没有獭獭开的督促,小江獭动作逐渐变形,松松垮垮,碰胳膊碰腿,三三两两打闹起来,雪地里滚动几圈,毛发沾满白雪。梁渠一屁股一脚,把江獭全踹起来,立到前头,打起猿老爹的老大。小江獭不情不愿地跟上比划。吱嘎。闻到面条香味,准备去灶房享用早饭的苏龟山脚步一顿,第一眼惊讶于獭獭开变大,第二眼转头望向庭院。“你小子,什么情况?”“人逢喜事精神爽!”梁渠神采奕奕。苏龟山打量一阵,没觉察出有境界突破,搞不清又整什么幺蛾子,摇摇头,不予理会。“呼!”连打三遍猿拳。积雪为拳风荡开,融化又冻作坚冰。兴奋挥洒一空。观背青鳉跃出水面。梁渠调息入定,链接中将大泽内的圆头和拳头相继召继续探索【涡宫】奥妙。除开收容水兽,第二个特性便是精水的出现。精水的蕴养同涡水有不同,进入【涡窍】,如今是为【涡宫】,寻常清水七天内便可尽数化作【涡水】,精水与之不同,需从【涡水】而来,且上限虽为万分之一,一个月内却仅能转化约莫五个立方的量。“不知会有何等变化?”梁渠琢磨。精水的妙用之一自然为构建【涡甲】,可凝聚出进阶版的【涡神甲】!带个神字,肯定非同一般。哗啦。圆头、拳头破水冒头。梁渠抬手一挥,涡水覆盖,将池塘中的两兽及栖息池底的不能动,包括自己手腕上的阿威悉数吞没,其后又生出一条“水蛇”蔓延入门缝,将缠绕房梁上,呼呼大睡,流淌口水的小蜃龙一并吞没。“唔哇!”屁股一冰,小蜃龙抱住梁柱,大叫半声消失无踪。“我被吃了!我被吃了!老大救命!完蛋,呼噜噜,好快,已经到胃液里了吗?’小蜃龙噗噗噗地吐出气泡,惊慌失措地滑动四肢,半晌,未觉疼痛的它睁大眼环顾四周。阿威、圆头、拳头、不能动全盯着自己。“咦,你们也被吃了?”阿威转上一圈,张合口器。“傻瓜!” 第八百九十七章 口里乾坤 “啊哈哈哈,原来是老大的新神通,刚才梦里梦到老大遇到危险,我拼死抵抗、力挽狂澜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小蜃龙挠挠头,尬笑三声。阿威张合口器,不信半句。哗啦啦。两道黑影自头顶快速游梭,獭獭开和大河狸自由划水。小蜃龙马上被涡宫吸引目光,东逛逛西晃晃,大为惊喜。秘密基地!“芜湖!好有安全感!”小蜃龙缀到大河狸后头,两毛一鳞排作一字长蛇,共同畅游涡宫。池塘内。梁渠将手伸出,上面密密麻麻裹满石块,丝毫不影响活动。拳头的【金岩蟹王】,操纵地岩,显化巨蟹。脚踏大地,波光一闪,身体素质增强少许。【刚身霸体】,吸收大地坚性,大幅强化自身外壳,不可脱离大地。不知是不是没有外壳的缘故,梁渠没有体会到“大幅”,仅有一成不到。张嘴一吐。涡宫内的小蜃龙顿时觉得自己体内少了什么,像是吃下肚子的东西被别人重挖了出来,细细一辨。“啊,我的蜃虎呢?怎么不见了?”池塘内。一头纯白蜃虎踏水而行,匍匐跪地。梁渠张口一吸将蜃虎吸入口中,其后嘭得一声,原地留下一个一模一样,散发自身气息的假身。【扮死】。他甚至感觉,可以自己吐雾造梦,前往云上仙岛。好消息。几大水兽的天赋本领全可以自由使用,妙用非凡,繁多技能涌出,让梁渠一时间都无法自如使用配合。坏消息。没法重叠配合。使用拳头的霸体时,梁渠体内的桃花金光色泽衰弱少许,好在已经开花,没有重化为铜球。一次至多一头水兽,甚至一头水兽的一项能力为主,其余为辅,不能保持拳头【刚身霸体】的同时,又使用小蜃龙的【扮死】。梁渠怀疑有自身使用不纯熟,和【涡宫】初成的缘故。日后多用【露种】蕴养蕴养,说不定便可以打破桎梏。念及【露种】.....夏天出关,经历了一整个秋天,并没有多出秋天份额的【露种】,然入冬之后有所不同,梁渠隐隐觉得自己的云海内有在酝酿什么。“希望是【露种】。”露种可蕴养神通、神通种子、延年益寿,绝对是好宝失之可惜。即便不是,梁渠也有心理准备。水泽精华日积月累总能积攒满,不谈【涡宫】带来的精水,日后水兽变作大妖,身负神通,这份加持会更为恐怖!此外。【涡宫】不容忽视的空间特性.....【涡宫】开合,涡水蔓延,清水所漫之处,并不能将池塘内的小鱼小虾和石块收入其中。直接收纳,仅仅统御之兽。梁渠没有放弃,抬手一挥。涡水铺张,巨鳄探头!不使用如意变化大小,“不能动”作为一条体长数十米的超级巨鳄,口器大到骇人,张口咬掉半个房屋绝不在话下。顺应精神链接,梁渠将“不能动”变小,不全出来,只露半个脑袋,让它将池塘里的海蝶吞而不咽。利齿闭合。呼啦。不能动落回水宫,张开大嘴。荧光蔚蓝的海蝶从口中游出,翩翩浮动,为灰蒙蒙的水宫带来一丝光彩。成功带入!多番尝试,梁渠发现无论死物、活物进出,全要统御之兽配合。涡宫里头的时间会正常流逝,同外界无异,水兽会饿,不会水下呼吸的活物也不能进。变异般的袖里乾坤-—口里乾坤!“要是阿肥在会更方便。”用嘴装东西,阿威和小蜃龙肯定不行,它们个小口小,拳头的个大些,奈何其口器独特,圆头和不能动个大口大,带确实可以带,然吻部俱为狭长形,仍有局限性。唯独肥鲶鱼,大口浑圆,口腔又大,用来运输效率最高昔日黄州大狩会捕宝鱼可见一斑。钻研半天。梁渠将水兽全部放出,掏出一沓银票,数出三千两整。“獭獭开,你带獭开船,去隔壁清江船厂,拉一批入水不腐的宝木和材料来,按市场价格算。”“狸总工,一年休假结束,你跟獭獭开一块,需要什么材料自己挑,完事收拾收拾工具,准备在涡宫里新建个小屋。”两兽领命,跳入池塘。响午。獭獭开拽动木头,通过地下河流拉到池塘内,切削好的木块碰撞堆积。轰隆!白流溃散。鳄口出水大张将木材全部吞没,大河狸率领全家,一头攒入【涡宫】,建造房屋。水兽们各司其职。下午。天舶商会。人来人往。梁渠捏住怀里银票,故作不经意地闲逛一圈,回到原地,抬头扫两眼招牌,假装无意,面朝众人的同时,伸手轻敲桌面。“咳!”掌柜老早注意到梁渠在门口徘徊,快步上前:“梁大人!”“嘘!你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梁渠紧忙回头,警惕环顾,强调道,“这里没有什么梁大人!”掌柜心领神会,侧身让步:“这位客人,请入小屋!”左右无人。梁渠拉动衣襟,快步钻入帘子。目光为帘布隔绝,心头的压力和尴尬消失良多。掌柜笑问:“外地来的客人气度非凡光临小店,蓬荜生辉,不知大人需要些什么?”纠结一阵,梁渠把问题抛回去:“掌柜的有什么?”“客人头一回?”“咳。”掌柜正色:“早闻梁大人帝都成了婚,倒是出乎预料。”“吾辈修行所需,你管那么宽做什么?还有,说了没有梁大人!”梁渠皱眉。掌柜也不恼。头一回,难为情实属正常。正因如此,要的东西不会太花里胡哨,繁多武者锐意进取,无心家族。架梯取盒。“以梁大人的身份,不会稀罕那些便宜物,此物乃鱼蟾之衣,薄如蝉翼,贴而不落,宛若无物…..”梁渠扫上两眼,实在不好意思要求其它对比。只想拿了东西马上走人。“就这个!”“大人需要多少,一盒拢共此数,百两一盒。”“先来三盒,不,五盒。”“好嘞。”掌柜利落收账,末了,又递出一个小盒,打开来是雪白的膏状物,晶莹剔透,飘出芳香,“梁大人,雪猪油,您需不需要?”“猪油,我要这个做什么?”“大人误会非猪油,带个雪字,实乃北庭小宝兽,浑身褐毛,胖如小猪,雪猪冬眠时捕捉最宜,捕得杀死后,剖腹取出脂肪,混杂药材装入其胃袋内,挂起风干,便为雪猪油。外用可养颜,治痹症、烧伤、烫伤、冻伤等,内服具有化瘀止血的功效,于血虚、肺痨等病也有上好疗效。”“这....不是药材吗?”“非也。”掌柜摇头,“一盒十几两,于旁人是为药材,于您不同。”“怎个不同?”“涂!”“涂?”掌柜的伸手虚抓一把雪猪油,掌心搓开,往自己的两侧臂膀和胸口后背“涂抹”。“润!”“咳咳。”梁渠面臊得慌,环顾左右,压低声音,“来…..来两盒。”“得嘞,给您包上!” 第八百九十八章 燕归巢 太阳西坠。昏黄的阳光从窗格里头照进来,投下斜长的影子,侍从铺上白布,恭敬地斟上琥珀色的美酒,深色酒液闪动波光。酒未饮。便已氤氲醺意。“有劳牛宗师迎风冒雪,昨夜当真繁忙,不知牛宗师到来,未能远迎安排,接风洗尘,惭愧万分,三天为请,两天为叫,无奈听闻牛宗师单落脚两日,梁某只得于今天特设宴赔罪。”“闻名不如见面,梁宗师少年成名,谦虚温谨,不以才地矜物,比传闻中的更有神采!无愧我大顺人杰也!”浪云楼天字包厢。梁渠热情宴请自南直隶送来玄黄长气的牛姓宗师,苏龟山居于上首当个筵席陪客。三言两语的客套。牛宗师“受宠若惊”。不是梁渠话说得多么漂亮,多么谦卑,他本以为是惯例的客套,吃顿饭,收些银票了事,未曾想梁渠之喜悦溢于言表,感情真挚不似作假。年关将至,异乡异客。大冷天的,三句话,暖到了他心底里。“请。”梁渠扶出座椅,“牛大人快快入座,今个您是主客。”“好!牛某人恭敬不如从命。”暖炉烘烘,浪云楼风景正好。同一夕阳下。梁宅卧房,方窗大开,冷风流通。哗啦啦。江獭们持笤帚的持笤帚,拧抹布的拧抹布,叠作小方块,撅个毛屁股从东抹到西。木板光可鉴人,映照霞光。打扫干净屋子,江獭分出四只,一只一角搬抬起架子床,獭獭开掀开筒卷,趁机铺上北庭特产的羊羔毯,又于床头摆正血珊瑚,桌案上置放数只红烛香薰,将打火绳塞到下头的抽屉里。“船老大干什么呢?”“不知道啊。”龙瑶、龙璃窃窃私语,观望江獭进进出出,拎桶倒水,有条不紊。平日里打扫长老房间的全是她们,了不起算上常换床铺的李大娘,今个梁渠居然一反常态,让獭獭开来?有古怪!夜深。红纱里裹一团温奢的光。酒楼内的客人三两散开,常有不尽兴者,唤上门前船夫,丢几个铜板,往彩灯招摇的画舫上去。冬日无甚鱼获,好些渔夫闲不下来,皆裹上蓑衣,好天寒地冻中来干些接客送客的活,有的酒客半醉不醒,晕晕乎乎,出手多有阔绰,碰上一个便是大赚。故每每见人出来,总惹得一片哄抢。自然。倘若碰上佯醉不给的,亦只能自认倒霉。“舅爷!”梁渠唤来一位渔夫,拦住苏龟山,“甥孙今晚有事能不能劳烦舅爷,请您老挪步到府衙内对付一晚?”苏龟山半眯不睁,斜眼打量梁渠许久,见其脸色微红,似有恍然,食指轻点。“呵,我说你小子今个不大对劲,大早上起来好一通打拳,上蹿下跳,像庐山上的猢狲,怎么,纯阳童子功炼至大成境了?”“亲舅爷!”梁渠双手合十。“倒也知道害臊。”苏龟山跃到小舟上,抚动白须,“今晚的账....”梁渠掏出碎银,丢给船夫:“同牛宗师一般,有多少算多少,全挂小子身上!”“船家,赶上前面那艘。”“好嘞,您坐稳!”船夫引了炭火炉子,撑篙破开影月,穿插于小船缝隙之间,漾出层层涟漪。哗~白沫纷纷,水流逆卷出漩涡,破碎月光。添完水,龙娥英从竹筐里夹出几枚火石,投入热池。池底茸茸的墨藻缓慢覆盖、吞食,水温逐渐升腾于月色下蒸腾出白雾。脱鞋入屋。隔间内。衣裳褪尽,落至脚踝。龙娥英扎好青丝,跨出衣堆,包裹上棉白浴巾,步入汗蒸房,靠坐于木凳上,闭目休憩。未几。房门洞开,少许隔间冷风卷入。忽有人搅动白雾,并排挨坐。水雾朦胧。龙娥英脚趾抓地,汗毛微微竖立,挨坐来的不是龙瑶、更不是龙璃,触感不同,比她们高大,比她们坚硬,更比她们炽热。白雾流动。汗水从脖颈渗出,顺沿曲线滑落。龙娥英捏紧棉巾,轻吐一口气,鼓足勇气睁眼。两人静默着,掩在雾里。呼吸相闻。心脏不约而同地加速跳动,脸热的发烫。指腹被指甲掐出印子,龙娥英抿了抿唇,轻轻靠到身边人的肩膀上。满鼻子都是淡淡的芬芳,此时木屋内尚未添水,偏偏像有温水在身下起伏,每个毛孔都放松地舒展。梁渠转头。发丝黏到龙娥英的额角上,有些凌乱,水雾均匀地贴到肌肤上,从圆润的肩头,到为浴巾掩住一半,微微起伏的饱满胸口,皆莹莹泛光。要什么雪猪油。根本用不到。他想。“呼!”白雾扰动。梁渠长吐一气,忽地起身。左手环住龙娥英腰身,右手拢住大腿,五指指缝间挤出丰满软肉,混着汗液和水珠的掌心一路腻滑到腿窝。让粗糙掌心擦过的肌肤火辣,龙娥英心跳到胸口。砰!梁渠正了正身位,一脚踹开木屋大门,踏行白雾,大步往卧房去。抄手游廊。拿上换洗衣裳的龙瑶、龙璃瞪大眸子。她们亲眼目睹了烛火自房间内点亮,獭獭开从屋里跑出,其后长老横抱住龙娥英,二人各裹一件棉巾,浑身冒涌滚滚白烟,闪身进屋。这这这...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二人怔立原地,手足无措。突然。龙璃思绪一跳,快步跑到卧房前,用力拍窗。“长老!千万记得垫一块白毛巾!千万记得啊!”房间内氛围一尬。半晌。梁渠瓮声瓮气。“知道!”龙璃松一口气,拉上龙瑶大步往木屋里去。“为什么要垫一块白巾?”龙瑶问。龙璃张了张口,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哎呀,反正就是规矩!规矩就是这样!”卧房内。烛火幽幽,梁渠和龙娥英对视,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上许久。房间里又只余下呼息。殷红的脸更红。身体里每一根血管都涨涨的,像淌动滚水,流动岩浆,烧心的灼热蒸发掉了不多的水分,嘴唇干得皲裂出白皮。梁渠解开浴巾,白巾铺开,蝴蝶一样张开翅膀,他望着胸脯从柔白变得粉红,再往上,龙娥英整张脸同醉了酒一般,晕出熏熏的香。眸光对眸光下意识错开,俄尔,又忍不住对视,忍不住去望,像只透明的大手。他能观察到瞳孔的边缘在颤动,因兴奋而扩张覆盖整个虹膜。他能感受到被用力握住的手腕,因指甲的嵌入而微微发痛。他更能触会到那一阵放软,一阵收紧的小腹。美。他俯首下去,吮住朱唇。心脏轻快的跳动落入掌心之中。龙娥英抓住床单,纤白的足弓绷紧。大地一片寂静。世界一片黑暗。偶有流星划破黑暗,刺入银河。烛火幽幽地跳,氤氲出灼灼热浪,血珊瑚的红光闪动不歇。屋檐下,燕子收拢羽翼,抖落身上细雪,回归温暖的巢穴。灯辉辉。月微微。帐暖香深春漏迟。梦回闻子规。 第八百九十九章月实日轮 “呼哈,几天了?”龙璃深吸慢吐,哈出一口热气,她轻拍脸颊,用冰凉的手去给滚烫的脸降温。龙瑶掰动手指:“一二三….有快七天了。”“七天了?”龙璃不可思议。七天。整整七天。自从长老和龙娥英两人入了卧房,已经整整七天再没有出来!牲口啊!整七天里,偌大一个梁宅,男丁全消失不见。龙炳麟回族地修行,苏龟山居住府衙,范兴来留宿淮阴武院。“真不害臊!”龙璃啐一口。房间隔音自然是好的,可偶尔离得近,仍能从窗口听到若有若无的动静,头一晚尚好,颇为克制,到了第二第三晚便好似不再伪装,常有呼声。她怀疑两人七天里就没下过床。一想到隔开十数米的房间内有人办事,她和龙瑶晚上睡觉,身体便羞的发烫。精神都不好了!“下流,这家不能待了!”龙璃抱住枕头,床上翻滚大喊。“要涨月钱!”龙瑶支持。“....”龙璃听得一尬,大字摊开,想了想道,“要涨到三百也不是不能考虑。”话音未落。树梢上的积雪忽然断开,哗啦啦地摔落地上,弯曲的枝干重新抖擞。卧房内。急促的喘息逐渐平稳。阳光照得房间里暖洋洋的,烧干的香薰飘着袅袅的青烟,阳光在烟雾中变幻莫测。装满雪猪油的盒子干干净净,半开半合的摔到地上。映有鲛人标志的盒子同样全空,取而代之的是各般长袜横挂。龙娥英浑身慵懒,贴靠在梁渠胸膛上,脸颊猫一样轻轻蹭动。梁渠轻扶长发,只觉得肉体和灵魂来到圆融之境,人像是漂在水面上,飘在空气里。暖。软。润!龙娥英近一米九,高挑的要人命,偏抱起来柔腻软滑,坐起身,平坦的小腹更会叠出软肉,含进嘴里,像团融融的温水,一旦贴紧,整个人便似掉入了羊脂玉净瓶,连骨带肉的化掉。“饿了吗?”“嗯。”“想吃什么?”“清汤面。”“我让龙瑶、龙璃去下。”龙娥英脸颊蹭了蹭,轻轻地哼哼:“我要吃你做的。”梁渠无法拒绝,强忍懒散,从温暖的床上爬起。吱嘎。披上衣服,推开卧房大门,他步入游廊来到庭院。铲雪的龙瑶、龙璃瞪大眸子。冷风吹面。梁渠抬头眺望太阳,微微眯眼,恍惚间有些头重脚轻,入目的一切像泛着一层朦胧不真切的黄光。晃了晃,低下头,望见呆滞的龙瑶、龙璃,他生出几分尴尬,挠挠鬓角,让出大门。“帮忙进去收拾收拾这月给你们加月钱。”龙瑶、龙璃凝视去往灶房的梁渠,互相往臂弯上掐了掐,确认大白天,不是做梦,一溜烟地跑进主卧房。先嗅一嗅。嗯。没有什么异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软香,龙璃放松下耸动的鼻翼,进一步观察,整个房间的“内容”堪称邋遢,床单和铺子换了好几套,胡乱地堆在角落,上面残留干涸的水泽显得十分可疑。怎么像湿透了?“小瑶、小璃.....”龙娥英披头散发,靠上床架花鸟,半坐起身,张开双臂,懒懒散散地呼唤二人。龙瑶、龙璃跨过毯上的袜子,来到床前,结果被龙娥英一把拉住,揽到怀里各亲一口。“咦!”龙璃拉住衣袖,使劲擦动脸颊,“娥英姐真恶心!”“恶心?有什么恶心。”龙娥英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揉捏龙璃脸颊,“让你少看杂书!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什么叫我想,你干没干嘛!”“我懂的没你多呢。”“痛痛痛,丫鬟也是人,再这样我就不干了!”龙璃反咬住手腕。龙娥英这才松手。她半盖被子,静静地望着二人收拾房间,龙璃一脸嫌弃似的将散落地上的床单、被褥、袜子用钳子夹起,塞进箩筐,好笑之余,心中涌现出无限恬淡,像春天漫步在阳光之下。头一晚事罢,心中除去满足和甜蜜,亦有淡淡的怅然和迷茫这或许是每个女子第一次皆会生的心绪。结果没等那股子心绪发酵,她便迎来了第二晚、第三晚...好一会。龙娥英掀开被子赤脚踩在羊羔毯上。她毫不避讳身上斑斑吻痕,当着二女的面穿上薄衣,抓上毛巾去往木屋洗澡,经过之时,趁龙璃不注意,又抱住亲一口,再惹一阵嗔怪,这才出门。“感觉娥英姐不一样了欸。”龙瑶收敛笑容,想了想,补充,“活泼好多。’“她以前不也这样只是在房间里才会而已,现在不装了,女人就是这般惺惺作态!”龙璃没好气,用钳子在床铺里翻了翻,最终于一块白巾上寻到殷红,松一口气。好悬两人没忘了正事。明媒正娶,可不能让人瞧不起。她夹起来塞给龙瑶。“诺,你去裁下来,把边缝上。”龙瑶没觉得有什么好嫌弃,顺手接过。臻象宗师代谢本就和常人不同,龙娥英又用了凤颜丹,平日里身上都是香香的。“挑三拣四,这不干那不干,这月薪俸你要起码要让给我一半!"“一半?”龙璃大叫,“你怎么不去抢?”“抢?给你留一半呢!”二人争吵打闹。池塘木屋。温水漫到脖颈,青丝浮水,均匀散开。龙娥英闭上双目,感受到丹田内的异常。一朵金灿灿的重瓣桃花散逸光芒,有如日轮,散发磅礴热量。比之大药更为猛烈!噼啪!柴火猛烈燃烧,铁锅里滑入凉油,梁渠将鸡蛋捏开,磕入其中。刺啦~油水沸腾,清色的鸡蛋液泛起乳白,继而又泛起焦黄。满满煎上一盘,梁渠重新添水,淡淡的乳白色汤水晕开。等水沸腾。他一心二用,边切葱花,边内视己身。云海内。银色的圆球滴溜溜地转,闪耀光芒。芒种、星果、月实、日轮。梁渠第四阶段的日轮乃是多方际遇共同促成,缺一不可,龙娥英没有那么多机缘,自然不及,可凭借元阴和宗师实力,她的阴灵种蕴养同样不差,早早来到第三阶段,绝不逊色于寻常大药!阴阳灵种的另一奇效便是它们不同于服用宝植,有繁多讲究,其阴阳交融,更好吸收。几乎意念一动。银色圆球融汇入气海,使之再度引来暴涨,方才建立起地基的第二仙岛,更是重凝玉砖。地基之上,白玉柱从无至有,清晰浮现!基、柱、梁、墙、顶、件。仙宫六步。再进一步!值此之际,气海更是快速翻涌到二十倍之巨!咕嘟咕嘟。白汤沸开。铁勺盛出热汤和煎鸡蛋,梁渠再添清水,待得水二度滚开,下入面条。不知是否夫妻同心,心有灵犀。同样的玄妙气机自池塘内升腾,澎湃升空。傻鸡吓得满地乱蹿,一头扎进庭院雪堆,露个肥屁股一动不动。梁渠半跨出门。月实和日轮不可同日而语,后者效用起码数倍于前者!他尚且能跨出一步。望月楼内,“青年”一早言明可能。臻象二境。大宗师! 第九百章 一重龙角,二重龙尾 “噗!”一口茶水喷散作茶雾。河泊所顶楼。苏龟山按住扶手,从长椅上豁然起立,快步推开门窗。木格相碰,反弹撞上面门。远处的气息他熟悉得很。甥孙息妇!“如此厉害的纯阳童子功?”苏龟山书房内背手踱步,暗暗咂舌。他知晓梁渠从帝都修行了劳什子的《阴阳灵种功》,颇为玄妙,能把洞房花烛夜炼作大药来用,也不管什么无中生有,两性相生,总之要憋,憋的越狠越好,故而戏称为《纯阳童子功》。万不曾想。效果恁好?龙娥英入宗师三年有余,迄今不足四年,闹个洞房跨入了臻象二境?河泊所内宗师俱被惊动。苏龟山抚动长须,他迄今为止修行出两座天宫,第三座有且仅建立到一半有余,离臻象三境的天人宗师差出繁多。臻象三境。一步一个槛,一步一天地,绝不是单单一加一那么简单。天差地别。旁且不说,单论气海。一境臻象假若可蕴养出二十倍天宫云海,那二境便是叠加上一境的三倍,达到二十加六十,八十之巨,三境又是加上一二境综合的三倍,达到二百四十加八十,三百二十之巨!故而臻象境,神通由一变作三,消耗上不仅不会造成掣肘,反而会更加从容!人与人的际遇真是大不相同,有人困顿琢磨,寸步不得,偏有人天生好命,惬惬意意的便把境界升了......房门敲响。“苏大人,浪云楼的伙计来了。”“教他进来。”“是。”房门启开,六个伙计拎着大食盒,鱼贯入屋,利索地往桌面上摆开瓷盘,有鱼生、有热菜、有羹汤,有冷盘羊肉,酱油挂上白瓷壁,十分丰盛,冬天里热气腾腾,让人食指大动。伙计盖上食盒,摊开账本:“苏大人,今日的账.....”苏龟山往册页上盖个印章,挥挥手。“跟昨两天一样,全记梁府账上,年前去寻人结。”“诶!”“等会,先别走。”苏龟山喊住伙计,“再添二十个大菜,上什么菜,你让你们掌柜看着办,挑些好而快的,尽早送过来,下楼的时候顺路,把卫提领和徐提领唤上来,便说梁郎将请客。”“明白!”伙计掩门而退。苏龟山夹起羊肉沾上酱油,先塞一块入口眯上双目。说好对付一晚。哪知一连对付了七天。该吃!燕雀惊飞。池塘内小鱼慌乱逃窜。龙娥英体内云海翻涌,金光普照,冰晶天宫外,更耸立起一座白玉宫。第二神通。《惊龙变》!“要等一阵了。”梁渠收回目光,回到灶房,往碗里撒上葱花,抽出筷子将锅里的面条捞到碗里自己吃掉,同时将体内月实进一步吸收。龙娥英消化日轮,一举突破到臻象二境,这刚出锅的清汤面肯定吃不上,放久会坨。七天没吃饭,正好饿的慌。稀里哗啦,大快朵颐。期间。梁渠无意发现一件怪事。体内云海内不似往常流淌淡金,反而闪烁淡淡银光。这几天二人全躺床上,全然没注意过体内气海变化,云海的金光源头无疑得益于太阳长气。莫非……走出屋外。正午时分,梁渠没有实力倍增之感,反倒是气海活跃许多。稍加思索,生出恍然。云海内的【太阳】性质扭变作了【太阴】性质!“此前太阳长气尚未吸收,两相贴近,长气便可转化,只是反转为临时,分开不久便会扭变回来,如今不单单贴近,关系更进一步,可固定反转?倒是方便许多,美滋滋...哗啦。热水白烟翻涌。龙璃将床单、被套全置放入木盆,先用滚水烫一遍,再换温水,掰碎两块肥皂融掉,脱了鞋子挽起裤腿,站立进去赤脚踩踏。浣洗的事本该由李大娘来,奈何李大娘每日上午忙完便回家。再者龙璃觉得此事太隐私,头一回便交给外人不好。边踩边愤愤。“两个大牲口!大牲口!”厢房内。龙瑶伏首桌案,用剪刀把布块规整地裁剪成方形,另挑针线,将毛边全缝合上,做成方帕。从中午到傍晚。床单冻得硬邦邦,小江獭绕着床单追逐打闹。天空暗沉。晋升气机渐消,屋檐下惊慌的燕雀飞回巢穴。梁渠端上刚煮好的面条,一溜烟地跑去池塘。龙娥英一早有言,她的第二神通是为《惊龙变》,同龙炳麟一样。可以变身!“娥英?”梁渠踏上台阶,贴靠木门轻声呼唤,“面煮好了,修行怎么样了?”吱嘎。小屋门自开。把手后的冰霜蔓延成一座拱桥。梁渠心领神会,端上方案进去,再启开换衣隔间的哗。热气蒸腾。白雾牛乳般从缝隙中汩汩涌出,三层阶梯往上,龙娥英趴在水池边沿,青丝长发浮于水面,扇形散开,黑纱般随波起伏,半遮半掩住水中身形,她抓住木板笑眯眯地望向梁渠。“喂我!”梁渠坐上台阶,用筷子夹出鸡蛋。龙娥英撩开鬓角发丝,小咬一口,又低头喝上一口汤。梁渠扶正木碗,期待问:“惊龙变?”“嗯哼。”“咳。”梁渠放下鸡蛋,挑出面条,“那什么,龙炳麟他的惊龙变,有龙角来着...”“嗯哼。”没了下文。水雾熏人,梁渠想去挠挠眉毛或者鬓角,无奈一只手扶碗,一只手拿筷,根本腾不出来。龙娥英气定神闲,不紧不慢地咬断面条:“喂完给你看。”“哈!”梁渠呲牙,心中欢喜,专心地给龙娥英夹上一颗小青菜。一碗面条用有一刻多钟。碗底的银丝面全坨成黏汤,龙娥英照样吃的津津有味。喝干白汤。龙娥英把嘴唇上残留的汤渍和油花全蹭到梁渠手背顷刻间。澡屋内白雾大漫。梁渠努力瞪大双眼,一条纯白龙尾忽地卷上手腕,细密的龙鳞光滑微凉,不等他去触摸,白龙尾用力一拽,将他拉入池中。噗通!水花四溅。朦胧的雾消散大半。一对白玉无瑕的龙角率先闯入眼帘,它们从娥英的额角处往后弯曲蔓延,像小巧的鹿角,顶端圆圆的,富有珍珠光泽。梁渠忍不住伸手去触。龙娥英初时躲闪,其后又克制住本能,被触碰到,只觉得有一股温热要浸沁到骨头里去,她哈一口气,贴靠上梁渠胸膛,龙尾搅动水流。哗~龙角不大,梁渠的手掌刚好能将它完全包裹覆盖,大半是骨头的硬质,顶端部位偏软,这点也和小鹿一样,像个油润的玉把件。掌心揉动,指腹摩挲。“龙角会有触感么?”“嗯。”“什么感觉?”梁渠好奇。龙娥英沉思。她踮脚仰头,含吮住梁渠耳垂,轻轻往下扯动。“这个感觉。” 第九百零一章 待晓堂前拜舅姑 “牲口!大牲口!”龙璃气鼓鼓。两人才休息半天,结果晚上长老说去喂饭,傍晚往澡屋里一钻,又是三天没出来!澡屋的隔音可没有卧房那么好!从开始到今天,一个好觉都没有!一个没有!“你往好处想,这次不用洗被子和衣服了。”龙瑶宽慰。龙璃气堵上来,胸口一疼。“你也下流!”“昏头了你!”吱嘎!木门洞开。“小璃现在怎么跟个河豚一样?整天气鼓鼓的。”龙娥英披着浴巾从木屋里出来,清风拂过二人耳畔,卷到身上化作一件橙色长裙,她伸手进去,把浴巾抽出来。“大后天年节了,你们俩还知道出来?”龙璃环抱双臂,表达强烈不满,“真不知羞!”“知道马上年节,所以才出来啊。”龙娥英搂住龙璃,蹭挤脸颊,“好啦好啦,辛苦你了,我让长老给你们涨月钱。”龙璃一喜,又立马止住笑容,哼哼问:“涨多少?我可是一个人把你们的被单全洗干净了。“唔,一个月一百八?”“一点诚意没有,好歹凑个整吧?”“那两百?”“这还差不多。”梁渠落后半步从屋里出来,敞开双腿,靠坐在台阶上吸气。大前天世界尚且发黄,今天隐隐有些发绿。他抬头,见几人言语内容着实好笑:“龙璃,去冰窖里头看看,有没有秋天剩下来的枣和栗,有的话拿出来,没有尽快准备准备。”“要这些做什么?”“带你们娥英姐去见公婆,人族的习俗吧,去办就是了。”涨了月钱的龙璃正开心,也没了那么多牢骚,更没那么多问题,兴冲冲地跑去冰窖翻找。“小瑶,缝好了吗?”龙娥英问。龙瑶自然明悟,从屋中取出一块叠好的方帕,悄悄塞到龙娥英手里。梁渠知道那是什么,没去理会。未几。枣、粟、肉干一应俱全。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新妇用枣、栗为“贽”,拜见公公;用修为“贽”,拜见婆婆。梁渠父母俱亡,杨东雄和许氏便是他今时父母,同样免不了拜一遭,按理这些事早就该去办的,第二天一早起床就该去,谁知两人闹有将近十天,自然而然的拖了下来,今个便是为此出来,不能再拖到年后。嘎嘎嘎。车轮碾动。梁府门前獭獭开拉来从车马行租赁到的大马车,赤山咬住绳索,往自己脖颈上一甩。“走!”备好物件。梁渠抱住龙娥英,一头钻入车厢。赤山咬住马嚼子,拉动车厢,不紧不慢地往府城里赶。临近年节,家家户户面带笑容。积雪被人扫到两边,晒化了又冻上,半冰不冰,让行人踩的发黄发黑。一年四季,唯有到冬天,义兴镇的那股子鱼腥才会消散大半。“要买个马车了。”梁渠撩开车帘,坐看平阳繁华。“买马车做什么?”龙娥英侧头对视,“你是不是打的什么坏主意?”“坏主意?”梁渠一脸冤枉,“你便这样看待为夫?今天不就要用到?堂堂大顺第一青年宗师,出门拜访人家不能老骑马不是,说出去多寒碜,一直租也不像话,买一个留家里备用,正好。”“你把手拿出来说话。”龙娥英虎口环握住胸前手腕。梁渠把手抽出,天寒地冻,指间冒出细细的热气。他神色自然无半分尴尬,甚至有几分骄傲。少顷。龙娥英靠上胸膛嘴角上扬。“真有这么喜欢?”“一般般吧,也不是很喜欢,有就吃,没有拉倒。”龙娥英揪住衣襟,埋首胸膛,用力呼出鼻息。大冬天,温热潮湿的气息隔开衣衫喷吐到胸膛上,痒痒的,梁渠哈哈大笑。“我一早说过,骗你做什么?”龙娥英丰满而不臃肿,一只大手正好盈盈地托握住,将滴未滴的水珠一般。再大就好像硬把猪肉往孔雀屁股上贴,再小又少了繁多韵味,孔雀羽毛不丰。“嗯哼。”龙娥英对梁渠的回答尚算满意,两足互踢脚后跟,脱了鞋子,上半身蜷缩到梁渠腿上。娇气的很。梁渠轻抚娥英的后背,并非不能理解。尽管两情相悦,然以世俗道德对女子的贞洁要求,给了出去,终究会患得患失的,急需不断地向伴侣索求坚定的安全感,表现出来便是一股子“黏糊”劲。反复的问。反复的要求。反复的确认自己的魅力。哪怕脚趾甲修剪的圆不圆润,都要问上一遍。此前全没什么表现的机会,单单中间休息时,龙娥英让喂了一碗面,现在闲暇下来,便又表现了出来。龙娥英年岁比梁渠大一轮,平日娴静成熟,此时倒和龙瑶、龙璃这样的小女孩没两样。让赤山再慢些。梁渠抚摸长发。很黑很细很软。嗤!赤山打个响鼻,艰难地挪行蹄子。平日里三个大跳的路程,硬是让它走成蜗牛,当真难受。枝叶落雪。“老爷,夫人,九少爷马上过来了!”南娣跨过门槛,入堂报喜。“来了?炉子烧好没有?铜盆呢,天凉了,万不可用冰水,太烫也不行。”许氏问。“好了好了,听夫人吩咐,一早备着呢。”“去,给我寻面镜子来!”杨东雄端坐上首,淡定喝茶,许氏于一旁整理发簪和衣襟。龙娥英晋升,平阳府内数位宗师皆有感应。杨东雄早前听梁渠提及过,大致猜到发生什么,虽然和预想中的晚了几天,但横竖是小年轻贪玩,对今日一幕也有所料。许氏为此准备了好久。“师父,娘!”梁渠跨步进屋,喊声响彻整个庭院。后头龙娥英手拎礼盒,本来没觉有何不妥,一见到下人目光和笑容便臊红了脸,大家的目光中没有恶意,偏怎么瞧都像是揶揄。“呼。”龙娥英呼一口气,扇了扇冷风,紧跟上前,依顺序向杨东雄和许氏献“贽”。献罢。许氏和龙娥英二人去往隔壁小房间,验完方帕又若无其事的出来。其后便是让龙娥英去往铜盆里洗手,再拿上下人一早用猪肉做成的盛馔给杨东雄夫妇食用,杨东雄则和许氏取杯,斟酒给新妇。一套繁琐流程做完。杨东雄、许氏从西阶下堂,龙娥英从阼阶,即东阶上堂,以示家中主持的替换。梁渠全程乐呵呵,完事时遭了许氏一个白眼。许氏拉住龙娥英的手,多有歉意:“我家臭小子是个不讲究的,单单登记造册,连个婚礼亦未曾操办,便让你稀里糊涂过了门,完了事。”“无妨的干娘。”龙娥英耳垂红红,“龙人族本没有太多规矩。”此话一出许氏抬头再瞪一眼。梁渠无奈。 第九百零二章 大红包 “去去去,那么大个人,杵门口做什么,真要闲着没事,爬屋顶上给我扫雪!”"?”不等反应,梁渠手中便被南娣塞了一把笤帚。再回神。冷风萧瑟。他已然立到了屋顶上。“....."一声长叹,白色的雪尘被竹枝拂去,露出青灰的铁瓦。梁渠持拿扫帚,百无聊赖地干活。领娥英来拜个公婆,拿个新妇红包,他怎莫名其妙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将梁渠赶走,许氏拉上龙娥英步入客房,二人坐到床边,聊上好些私房话。从习俗到持家,又聊到二人生活。“房事如何?”“啊?”单刀直入,龙娥英怀疑自己听错。“傻丫头,啊什么啊?”许氏轻拍娥英手背,紧紧拉住,“你我同为女人,有什么不好意思?前几日正事一办,又不是全然不懂的小姑娘,放心,传不到第三人耳朵里。干娘告诉你房事不好,婚后头几月尚行,然行的代价便是消磨耐心和感情,日子一久,再情深的伉俪,也终归是要分道扬镳、貌合神离的!到时同一屋檐下,一天指不定说上一句话!后悔也晚!”龙娥英心中一紧,忙问:“干娘,那...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许氏沉思。“办事时,你快活不快活?”“嗯.....”龙娥英羞得直想埋头到被子里,她咬咬牙,“快活!像飘在白云上,泡在热水里,懒懒散散,一根脚趾都不想动。”“头一次,一点不疼?”“初时会,后头便好多。”“看着猴急,倒是个会疼人的.....”许氏惊讶,“他呢?”“应该...…也是吧?”龙娥英犹疑,“后头我都麻了,半分感觉没有,他硬是要来。”十天的最后两天,梁渠立都立不稳,非得要扑上来。许氏忍俊不禁,按住手掌:“傻丫头,全快活,那便是顶顶好的!”龙娥英松一口气,放下心来。与此同时,她心中又生出无限好奇。许氏这般问她。“干娘,你…….”“莫问,此间私事哪会同你说。”龙娥英生出几分教戏耍的恼:“那干娘怎就能问我?”“我是长辈。”许氏理所当然。“干娘~”“睡了一觉,大姑娘家怎变得这般黏糊?回家冲你丈夫撒去。”许氏边说边从袖口里抽出一份大红包,“给你,把这个拿上。”“干娘这是做何?”龙娥英伸手一捏,红包里软乎乎,很厚实,有种棉布质地,显然是为银票,有好几张,看大小,塞的银票面值起码有万两以上。“莫要觉得不好意思,咱们这边的规矩便是如此,新妇登门,没有不给红包的,你不想收,我还不舍得给呢,不算多,五个六......好了,事就这么些事,天冷,出去时候把门带上,再唤小九进来。”阳光正好。树下的黑齿打个大大的哈欠。龙娥英捏住红包,步履轻快出门,少许雪尘从面前簌簌落下“娥英!”龙娥英抬头,只见梁渠蹲在屋檐上,膝盖上横一根竹枝扫帚。“聊什么呢?”“聊夫君行不行事。”梁渠不信如此露骨,但又顺着话问:“夫人怎么说的?”“夸你厉害。”“哈!”梁渠洋洋得意,轻扬下巴,显出几分骄傲。龙娥英好笑,往上招手:“好了,扫帚给我,快下来,干娘让你进去。”“嘿,有我好事?”梁渠轻身跳下,给出扫把。大门推开一条缝,光芒流淌,正好挤进一个脑袋。“娘,听娥英说你找我?”“把门关上,坐。”许氏手指圆凳。“啥事啊?新夫上门也有红包?”梁渠阖上房门,坐到桌前。“想得倒美。”许氏放下茶杯,“红包一分没有,单有一句话同你讲一讲。”“行啊,狂言千句如粪土,良言一句值千金。”梁渠接过茶杯,拎起茶壶倒水,“您说,儿子全记着。”“龙女到底是水族,娥英同你上了岸,落了根,何止远走他乡四字,她一个人不容易。所以今个我把丑话说前头,教你有个数,日后家中有事,我肯定是向着她,要拉偏架的,哪怕你心中真有委屈,也莫觉得不平衡。”“就这句?”“你想听什么?”“娘放心,我省得的。”梁渠咧嘴,奉上热茶,“家里嘛,本就没有那么多道理去讲,不想和离,您帮她就是帮我。许氏接过茶碗一笑,食指戳动脑门。“机灵猴子!走,吃饭去!”许氏同娥英聊有一刻钟,同梁渠便只有一句话。两人留到杨府吃上中饭和晚饭,带来些枣、粟、肉干,又拿上好些水果上车。车轮滚动。马车再行。龙娥英卧在梁渠大腿上,梁渠同她诉说着自己接下来两月的计划安排。“水晶宫辛苦你再造一个,年后我会去一趟东水域,应当要不了两天,你留在家中收拾收拾,等我办完事,咱们一路往西。先陪师娘去黄州,再往北拐去大同府,拜访一下悬空寺,不知不觉好久没见到大师了,你记得备些合适佛门的礼品,别小气....…娥英?”龙娥英翻身,面庞朝上:“再建水晶宫,收拾行李西行,备上给佛门的礼品,不能小气。”“对!”梁渠抚动长发,“以为你没在听呢。”“你说的我都有在听。”龙娥英躺卧一阵又侧身埋首,呢喃道:“想去太苍山…..”纵使以臻象宗师的耳力,龙娥英的声音也有些微不可查,但梁渠不是寻常宗师,仍敏锐的捕捉到:“现在?”太苍山位于江陵县可不算近。龙娥英扭动一下身子,耳畔透出粉红:“没,我瞎说的....”梁渠忍住笑意揉动耳垂:“怎么越来越像龙瑶、龙璃了?”没等龙娥英答话,车厢猛地一颤,继而倾斜往后,龙娥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埋了下去。马车内外俱为惊呼。“嗤!”等候已久的赤山喷出响鼻,踏动双蹄,尽情施展神速,于街上行人的后退中,化作一股赤色长风,扶摇而上。哗!赤色大龙张开双翼,划破气流,驮负马车,翱翔天际!帷幔掀动。额前的青丝顺着帘布与风一起飞扬。龙娥英不自觉地爬到车窗边,俯瞰星星灯火,粼粼波光,梁渠搂住龙娥英的腰。两个人两个脑袋一块挤出车窗吹冷风。夜风长流,细密的黑发交织,蛇一样纠缠。 第九百零三章 白雪昙花 一月末。一年中最冷时节,久负盛名的太苍山昙花圃内仅剩干枯的枝条纠结,挡风的树木全部光秃,万分萧索。故地重游。龙娥英轻哈热雾,背负双手,踩踏着枯黄的干草,像只银白的小鹿,轻盈地漫步其中。梁渠立在原地,抱臂静望。有人相伴纵使见到如此萧瑟之景,龙娥英亦不觉扫兴。她驻足回头。“我要看雪!”梁渠打个响指,细雨静谧,半空冻结作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不消片刻,山顶蓄上茸茸的浅白,绣鞋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响。“天太暗了。”响指再打。云破月出,一轮圆满的月悬在天空正中,大片大片的黑云开裂消散,展现出星空,漫天都是清光。云散而雪不停。晴天雪。龙娥英心跳加快,她灵光一闪。“昙花可以么?”话说出口,龙娥英便生后悔,觉得此要求太过分,自己太任性,天寒地冻,地上怎么可能生出昙花,自己会不会同干娘说的,不经意间消耗了彼此之间的感情…..“唔,让我想想...”梁渠沉吟。沉到谷底的心轻轻地跃上来。龙娥英眸中焕发光彩,忐忑又期待。她知晓自己的要求十分过分,可梁渠仿佛总能创造许多不可思议的奇迹,总能解决许多不可思议的困难。龙人族地,正给大王莲田巩固【青木大阵】的“不能动”收到紧急通知,于龙人诧异的目光中,丢下手头工作,甩动尾巴,一溜烟地钻入涡流水道,接连穿梭。涡水铺张。阿威张合口器,咬出一个拇指大的棕色玻璃瓶。玻璃瓶里有少许的乳白液体。【滴露】!阿威的神技,攒了好久也没攒多少,平日全舍不得用。奈何气氛都到这了。龙娥英正处于索取安全感的特殊时期。梁渠能怎么办。满足她喽。将【滴露】全部倒出,同涡水混杂成一个人头大的淡白水团,五指一张,蓬作一团白雾,均匀地落向花圃每一个角落,浸润土地。太苍山林。雪花飘落,猎人热气腾腾,正奋力挖掘兔子洞,忽有庞然大物穿梭林间,呼啸上山,将他吓得跌坐在地,重抬首,巨大的黑影消失无踪。“呼,自己吓自己。”太苍山常有游客,猛兽都少,遑论妖怪。猎人抹一把热汗,拾起小铲继续挖洞。“不能动”穿过多条涡流水道,来到江陵县,一路奔行上山,于洒下【滴露】的同一时刻到场!龙娥英的期待不断翻涌。“不能动”先吐一颗【草种】,草种同萌发的昙花种融合,率先钻出泥土。其后它全力催发天赋。【万物复苏】!再种下简易的【青木大阵】!最后的最后,“不能动”鼓动腹部,一口青色大雾喷吐,勃勃生机弥漫山顶。【青雾】!多管齐下。“不能动”气喘吁吁。梁渠让部分水汽凝结,往下渗透,湿润土壤。嫩绿色的叶尖从茸茸的雪层下升起,不是一处,而是同时几百上千近万枝!花叶耸出,亭亭如少女而立,而后卷曲的吐片向外展开啊,摇曳身姿地抽生开白苞来,纯白的花瓣已经盛开,纤细的花蕊从中垂落下,随冷风轻轻晃动。梁渠笑意盈盈。只是简单试上一试,没想到成功了。效果意外的不错。昙花只开到深秋,白雪地里的昙花丛,恐怕极少有人见过。他从身边摘下一朵昙花,向前走上数步,摊开掌心,昙花上头未干的水渍像是晨日露珠。滴答。露珠坠落,于雪面上溅开一朵小水花。龙娥英没有去接,她根本没有看花,她一直看着梁渠。绣鞋轻脱。赤足踏入雪地。砰!人影被扑倒在雪地里,雪尘纷纷扬扬。以非常人之手段开出的昙花并不特殊,更不耐寒,它们便像壁虎的尾巴,一碰即断。茎秆折断。一片片的纯白花瓣在风里零落,月色下复而飞扬,重又落到雪面上,柔软的花瓣冻得坚硬像一片小小的白瓷,悠悠地旋转。“哈。”梁渠脑子发晕。龙娥英坐在一旁对镜梳发,她扭上背后的结扣,清风化作长裙。“夫君,我建冰晶宫去了。”""....."龙娥英奉上茶盏。待梁渠饮尽。“还要吗?”“你忙去吧。”“嗯。”“呼~”梁渠坐到床边,没由来的喘上两口粗气。自前天一次性满足了龙娥英的安全感需求后,一切又恢复如初。默默回味。特殊状态还怪可爱的。真是疯狂的一十二天….缓一缓。梁渠坐起身,穿上衣服打算去东水域探探正事。卧房外,龙瑶、龙璃一个抱竹筐,一个拿钳子,等候已久。横遭龙璃一个白眼,梁渠不以为意,错身坐到厅堂喝茶。乌龙趴在脚边,忽然支棱耳朵。继而门外嘈杂。“梁大人可在家?”灶房里的陈秀快步出门,回来禀报。“要账?”梁渠眉头一挑,“我几时在外头欠了账,算了,让人先进来。”未几。两位掌柜手捧账本立到跟前,自我介绍。一个是浪云楼,一个是红袖舫。前者是为平阳的豪华酒楼,后者乃过龙河上有名的..“红袖舫?大人怎么还去这种地方?”从卧房收拾出来的龙璃听得二人介绍,不敢置信。“胡批乱判,你去当官指定草菅人命。”梁渠竖起账本,翻得哗哗作响,用力拍动,“看仔细,一月一十六日和一十八、二十日三天的帐,我几时有空出门去这种地方?”龙璃默默一算发觉确实对不上号,全在那缠绵的十二天内,当即一尬,再瞥一眼上头的印章落款,立即明白缘由,啐一口。“老不羞和小不羞!”“..”梁渠懒得计较,看向两位掌柜,“自家丫头没大没小二位见笑。”“哪里哪里。”浪云楼掌柜躬身赔笑,“是梁大人宽厚良善,下人才敢同主人这般打趣。”“行了,既然是苏大人盖的章。”梁渠从怀中抽出银票。头一天夜里同苏龟山跨下海口,说消费全包,结果后头昏天黑地,全忘了此事,也没理由不认。画舫消费抹个零,总共一千八百两,也不知道舅爷去这过龙河的大画舫上点了什么仙女。再观浪云楼的帐。“噗,两千八百二十六?”梁渠呛出茶叶,“这,几天功夫,吃什么了?龙肝还是凤髓?”天寿。一玩一吃,十二天合计花费四千六百两?河泊所里他一个人吃五份饷,一年俸禄堪堪六万两,不算折扣,一个月勉强五千入账。一个月白干!掌柜拱手:“苏大人一日有三餐,期间更请了徐提领和卫提领数顿,饭前俱要一碗清汤鱼翅润口,再来上好的辽东......”“行行行。”梁渠数出银票,拍到桌上挥手。掌柜的数一数,两千九,正要告辞。“诶诶诶,找钱找钱。”掌柜脚步一顿,老老实实从兜里掏钱。他还以为多的是赏呢…. 第九百零四章 乌合之众 “闹出来的威势真不小……”梭形木头沉浮不定,随波而动。龙灵绡化出的衣角入水不濡。梁渠横腿而坐,漂浮水面,一手持拿册页,一手执上墨笔,将一十二日来,肥鲶鱼潜伏蛟龙大淮军,暗中收集到的部员信息及神通状况一一梳理。神通之于臻象宗师是件十分隐秘之事,许多神通便是要出其不意方能发挥大用,故而肥鲶鱼的卧底任务行进的十分艰难。不过神通无法更改,起码就梁渠的认知而言是为如此。凡走过,必留痕迹。晋升日子一久,怎么都瞒不住。旁敲侧击之下,结合龙人族内部情报,纵使不能把神通摸个干净,也多多少少有些风声。大淮军大统领,鳞竭。不谈东水域冠有第四大将之名的“网大人”,鳞竭便是蛇族仅次于蛟龙的三大将之一。昔日龙炳麟曾详细介绍过,蛇族的三大将依次为虺大人、鳞大人、蚺大人,三大将各自统御一个小族群。其中虺大人天生剧毒。蚺大人天生神力,负责驻守龙宫,拱卫蛟龙。鳞大人无毒,综合身体素质最为优秀,身为大妖巅峰,等同臻象三境的天人宗师,最出名的便是有一手“遁入虚空”的高强本领。其会从尾部自我吞噬,如同传说中的衔尾蛇,直至彻底吞没,遁入虚空。此时的鳞竭无形、无色、无味,无法以常规感知方式捕捉,仿佛凭空进入另一个维度,且拥有极其恐怖的杀伤力,能以自身为中心,创造出一个球形的毁灭范围,移动极快,触之湮灭!肥鲶鱼仅探得这些。但按龙人族内的说法,鳞竭的此神通有两个缺点!一是无法瞬发,发动速度取决于吞吃速度。二是一旦进入状态,鳞竭同样无法捕捉到外界信息,看不到敌人身在何处,故而往往会吐出少许“自己”,露出大半个蛇吻和蛇瞳。此时便为进攻的大好时机。当然,这是几十年前交手时留下的情报。神通不改,却可成长。有没有改进掉缺陷,龙人不得而知。除开此项,鳞竭身上,有一个肉身强化神通亦是可以确定的。“一个固定仅剩两个,不知衔尾蛇用了几个神通位…"梁渠执笔不停。空间系能力,颇像师父此前说的九重宝塔宗师。且除开神通之外身为蛟龙大将,会的妖族武学也定然不少。神通只是攻伐手段的一部分,不是全部,不乏有宗师将神通全变作强身招数,依旧靠武学技艺攀登高峰。大名鼎鼎的龙象武圣便是其一。妖兽尚可说是邯郸学步,大妖已经完全可以变化拟人姿态,上百年,家猪都能训练的和人一样上厕所。鳞竭实力不容小觑。大统领之外,大淮军副统领铁炮,一为钢筋铁骨身,结合先天,如虎添翼,二为拥有超远程锁敌打击手段,昔日让梁渠耗费了一枚老和尚的小令。“铁炮,铁头鱼王近侍,第三神通暂且不知。”“二境大妖,虺阳,毒牙中可喷出黄金水液,可任意操纵,拥有强烈溶解性,用以制作假身,吸收攻击,亦临时充当血肉,填充肉体,疗愈自身……"“二境大妖,鱤泽,水囚笼,禁锢百丈空间,倒和我的幽海囚笼类似……”梁渠笔一顿,往上面画个圈。鱤泽。重点关注一下。水囚笼,兴许会对他的【水行千里]产生阻碍和限制。【水行千里]是他立于不败之地,同跨境界者五五开的底气。有机会弄死先。“二境大妖……操纵藤壶,附着体表,吸收力量……”抛开铁头鱼和蛇族中的高手,余下有天赋特色的大妖不多。大势力和小势力的宗师、大妖表现出来的特征是截然不同的。大势力内的宗师可以分工,且高度分工,完全舍弃一些方面,去发展有辅助性质的神通,二境大妖的虺阳便有此特征。小势力不行。分个工,选择于某一方面有特长,自身实力此消彼长,差距会成倍扩大,等同于完全依附。这固然是一种表忠心的手段,放到水族里却相当罕见。不同种族可不是人族内的不同宗族,而是一族一国,其他种族属于“朝贡国”。归根结底盘子太小。有特色的大妖自家鱼消化不下,去别鱼家发展要看别鱼脸色。小种族领头者,十个有九个,俱往强化肉身,往均衡上的路子走,全面性固然高,然这恰恰是梁渠最爱的“乌合之众”。莫说均衡的一境宗师,便是均衡的二境大宗师来,他也有把握挑杀枪下!一山不容二虎。一江不纳二主。淮江只能有一个皇。大淮军一出。双方冲突彻底打响。梁渠不再是杀些精怪和妖兽的喽啰,而是有切实能力,给蛟龙造成重大损失。大淮军内,统统都是敌人!哗啦。水沫翻涌。圆头浮出水面,将口中的精怪鲟鱼甩出。金目一燃,仓皇逃窜的小鱼怔立原地,向东水域游蹿。半个月过去,头一批控制的小鱼早没了踪影,今日便来置换的。坏消息。摸索半个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没有所谓的宝物,更没有发觉危险,回忆老蛤蟆的叮嘱,梁渠内心多有不安,老蛤蟆不会错,错的只能是他,没有挖掘出对方的手段。“网大人?”梁渠立在浮木上沉思。虺、蚺、鳞,俱可从名字上看出一二,唯独这个网大人,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整个东水域。肥鲶鱼也没从蛇族打探到任何消息。“东海鲸皇来不见得有此体积吧?”梁渠莫名想到自己的精神链接。纵使妖王要想覆盖如此广的水域面积,必然是有特殊依仗的,像八爪王的分离触足。“后天年节,大年初三,去宁江府问问赤鳞?”梁渠想到让越王拴住拉船的几条蛇妖,不知它们清不清楚状况。正好他身子暂时没缓过劲来。歇一歇。....东厢房。龙瑶、龙璃各躺一床,一个朝东,一个朝西,脑袋顶着脑袋,小腿肚子轻压床沿。“娥英姐以后是不是不同我们住了?”龙瑶躺在床铺上发问。从初来乍到的忐忑不安再到熟悉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不知不觉,大家一个房间住好些年了,突然分开,心里头真有些舍不得。“走了不是更好,整个大房间都是我们的!二层我要改花圃,养两只玳瑁猫!”龙璃哼哼。“那真不能如你们愿了,隔三差五我还是会回来住的。”龙娥英推开房门。“怎么成婚了还要同我们挤?”龙璃仰头倒看龙娥英跨过门槛。“成婚了也要节制,干娘教我的。”“天下岂有东食西宿之理乎!”龙璃举起手臂,高呼不满,“哎呦,弹我脑瓜干什么?”“学个词便乱说,冰晶宫建好了,马上年节,你们两个躺着没事便去收拾收拾。”“怎么那么快?”龙瑶问。“我可是大宗师了。”龙娥英捏动龙瑶脸蛋。“诶,天生劳碌命,我便知寻人没好事。” 第九百零五章再寻赤鳞 “连带辅药和炼制费,给您抹去零头,拢共是十一万三千六百两。”梁渠拇指翻动,点出手中银票,抽出一沓,伙计清点无误,恭敬给出巴掌大的小药盒。“您收好。”钱货两清。獭獭开迈开步子,引人出门。“又没钱了啊。”梁渠叹口气。血石县矿石买卖结算之后,他暴富了一波,存款一度达到惊人的五十万,然手头钱没攒两年,买俩灵种花了三十个,存款仅余下二十万,其后领了几个月的俸,到了二十二三的水平。今天和昨天一花,重跌落到十万水平。钱来得快,去得快,属实促进了大顺的经济繁荣。朝廷该发他两个大功!“要认真点卯了!”梁渠暗下决心。启开药盒。浓浓异香涌出。一颗淡黄色,人眼大的药丸静躺其中,正是他寻翁家,用狗头鱼半个脑袋炼制出的丹药!以前这种大丹,他说什么要调息半天,焚香沐浴,郑重相待。现如今…..闻一闻,《鼻识法》里没有异味,一口丢入顷刻炼化。澎湃药力冲入云海。金光璀璨,风起云涌,寻常宗师的极限,二十倍龙庭仙岛之巨的云海,再扩半倍!气海活跃交相循环。皮肉骨血接连荡涤,鼓胀出半指厚度,宛若“水肿病”。热浪蒸腾,排空冷气,四肢百骸暖意融融。“呼!”白气剑吐,鼓胀的血肉重新贴合,不知不觉,再强半分。【水泽精华+162454【水泽精华:十九万三千按约定。梁渠抽调出十万给肥鲶鱼作为奖赏。大淮军的状况虽没有完全探明,但起码摸了个七七八八。【可消耗五十五万水泽精华,使虎蛟鲶进化为墨虎蛟鲶。肥鲶鱼离大妖仅差一半!除开肥鲶鱼。梁渠又分别抽出两万,奖赏给不能动和阿威。酬劳两兽于太苍山上立下汗马功劳。[可消耗四万..[可消耗九万.….]【水泽精华:五万三千探索东域在即。此后两天,梁渠没有再同龙娥英“胡闹”。两人分房而睡,保持了之前的生活状态,养精蓄锐。热弹“噼里啪啦。”平阳府内,鞭炮大作,红色的碎纸漫天飞舞。獭獭开两只手,各拎一份食盒往甲板上蹿,飞快地驶向江川县。蛙族族地,莲花叶上。大胖二胖调度指挥,有条不紊,一盘盘的热菜上桌,粗壮的长虫面条一样堆积盘中,居中更有一只巨大的油炸金蝉。“烤鹅好了没?”"快了快了。”大壁炉内,大鹅红光灿灿,滴落油脂,让蛤蟆不住的淌口水。这可是好不容易同西龟换来的美味。突然。一股子强势气机冲击到大蛙们的心灵。大胖、二胖蓦然对视。“这是……”“大王!”“大王出关了!”“蛙游击!”“蛙游击参上,统领大人有何吩咐!”“再添十个热菜!”“是!”蛙游击扛上大锚,噗通一下落入水中。大蛙们更加热火朝天,肚皮拍的像面大鼓,整个泽面水花溅跃。冰晶宫内。“快快快,师弟熄灯熄灯,马上要开始了!”酒足饭饱,徐子帅将炸好的蚕豆和瓜子端上桌,回头催促。“来了。”向长松吹灭蜡烛,整个环境顿时幽暗。房间内鲛人奏唱,莹莹的光亮照亮面庞。上回只看了《长生殿》的第一部,今日年节,梁渠便问泉凌汉要到了《长生殿》的二三部,趁热闹,一口气全部看完。龙娥英依偎进梁渠怀里,剥开新橙,捻去橘丝投喂。梁渠一手托住屁股,免得她滑落下去。岁岁年年,只要人在,总没什么大变化。《长生殿》观到一半。徐子帅忽地皱起眉头。“师兄想什么呢?”向长松问,“你也觉得大乾皇帝太蠢?”“那倒不是,我在想,咱们今年是不是没说贺词?”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交头接耳,确实不记得有念贺词。龙娥英从梁渠怀里悄悄坐起。向长松拍动大腿:“怪哉,今年怎么把这事忘了?”“今年越王未来,大师不在,单剩咱们一家该师父说了吧。”胡奇问。“对,没到子时,师父补上吧!”杨东雄摇摇头:“今年让老九来吧。”“师父,这种事哪能我来,便是弟子来也该是二师兄啊。”梁渠坐直身子,这里头他辈分最小,提词怎么都不该轮到他。“今年你入臻象,便是破个例。”“也对!”众人顿觉合理。入臻象,寿三百,了不得的大事。九师弟今年可是大主角。这下子梁渠无法推脱,他搜肠刮肚,努力回忆,平日里学的真不太放在这贺岁上面。“师弟怎想恁久?平日不是一套一套的吗?”“莫催莫催,你越催我越想不起来。”“想不出来就编一个!”半晌。梁渠灵光一闪。众人目露期盼。“眉镇绿,脸长红。后堂无日不春风。明年定又强今岁,会有明珠入掌中!”“哈,这个不错!”“这个好!”獭獭开拿上酒壶和果汁,挨个给大家倒酒水。“来!”爵杯相碰。酒茶果汁相混。“眉镇绿,脸长红。后堂无日不春风。明年定又强今岁,会有明珠入掌中!”“哈哈哈!”“大圆满!”.....二月初。江川大剧院的告示贴到了府城之中,四处皆可见到图画。府衙门前,浓重的油漆未干,白墙黑瓦下,近乎十米的木板上画上一个大大的天女,飞奔而上,直似登仙,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寻常老百姓平日里撑死见见朱砂勾勒出的门神,哪里见过这等艺术形式,顿时围了一大片。“江川大剧院?”“什么东西?唱戏的?”“这胸脯,白花花的,是正经听戏的地方吗?”“正经不正经,全不是咱们穷人该去的地方。”"有..…”“老乡们莫慌,不收船钱!”李立波敲锣打鼓,“大家要看,也可以趴围墙上看!也不收钱!”今个李立波兼职宣传,受鲛人所托,挣个五两银子的外快。“真不收钱?”“真不收。”冬日本就农闲、渔闲,有了一个不要钱的乐子,顿时引人心动。“李哥,船在哪?”“到过龙河口,会有人竖牌子,去那寻!”乡人们面面相觑。“要不去看看?”“走走走,一起一起。”平阳府掀开新篇章。宁江府。浪花拍岸,梁渠一个【水行千里】,横跨池州,再寻岸上人问下方位,片刻功夫便寻到宁江王府所在。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披甲侍卫持戟长立,简单亮明身份腰牌,未有禀报,直接入府,中间越王没见到,倒先见到了自己徒弟。“师父!”温石韵一个劲往前冲,后头丫鬟提上裙子快步追。“小石头!又长高了!”梁渠按住小脑瓜,收徒三年,八岁的温石韵已经大了一圈,跑起路来风风火火,精力无限,慢慢进入了人憎狗嫌的年纪,后头的丫鬟无不气喘。趋步来到梁渠面前,为首的漂亮丫头努力止住喘息,红染面颊,躬身施礼。“晴儿拜见兴义伯!”“嗯。”“师父的龙灵绡呢?”温石韵拉住梁渠衣摆,左看右看。梁渠哈哈大笑,抓住衣襟一扯,整件衣服飘飘落到温石韵怀里。“早猜到你要,亏我一早上穿有两件,只是今个船老大没来,看的没声。”“无事无事。”温石韵高兴地快从地上跳起来。梁渠从怀中抽出一叠画纸,递给后头的丫鬟:“让小石头教你们怎么用。”“是!”“呜呼,快走快走!”温石韵得了物件,又领上侍女,风风火火的离开。梁渠摇头失笑。跟上侍卫登临越王书房。“梁渠?新年不待平阳府,来我宁江府作何?”“一来是为邀请老师登江川县一览风光,二来……老师,您先前抓到的几条大蛇可还在否?” 第九百零六章筐蛇尾也是蛇? "网大人?”越王合上书页,目露思索。“正是,学生前往帝都的一年来,江淮八美之事于南直隶闹的沸沸扬扬。我来时沿路打探,发觉宁江府内亦有此说法,南蛙长老又于东域窥得几分玄机,思及蛇族第四大将网大人,便来老师处寻大蛇探个究竟,免生意外。”梁渠将缘由掰碎讲清。“江淮八美确有听闻,倒未觉察有异,单以为盛世好事者发酵,世上类似传闻数不胜数,总会有一个开端,听你这么一说,确像有人推波助澜。”“大人,会不会亦是鬼母教所为?”家宰张煦开口。梁渠皱眉:“又是鬼母教?”“无端猜测。”张煦拱手,“去年年初始,我宁江府内常有妖人传教,宣扬鬼母教真空家乡那一套,平阳河泊所派有不少好手前来调查,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至今未寻到源头,仅是遏制。何况,水陆两不相通,人妖形貌大有不同,水中的事要悄悄影响到陆上,能办到的势力也寥寥无几。”“倒是如此……”梁渠颔首。真空家乡。鬼母教的核心教义。宣称阴杀水老母派神佛下凡,将迷失红尘中的皇胎儿女收回真空家乡,以人死为收元,收元则能上天,上天即到家乡。昔日逃到江淮大泽上的大乾妖后,于其口中即是神佛之一托胎。容貌无双,艳比天仙。亲眼见之者无不心神摇曳,甘愿奉献肉身。其修行神功七卷卷卷有名,威力无穷,更有诸多干将。总之狂吹。所谓人死回归真空家乡,于梁渠看来便是献祭给鬼母,让生死位逆转,同山鬼吃人孕育出的胎珠丹一个道理,忽悠有人甘愿送死,用以复生教中高手。说起来梁渠都不确定,如今的鬼母教,能不能再称大乾余孽。大乾底色和教派新色,究竟哪个更为浓郁。教派这种东西,附骨之疽,沾上难剐。宣传得太久,自己人也是会信的。“几条大蛇在是在,不过你口中的网大人,我兴许曾见到过。”梁渠眼前一亮:“请老师指路!”“张煦,唤人把那条蓝蛇身上寻到的东西拿来。”“是!”张煦出门吩咐侍卫取物。越王望向梁渠:“你说的江淮剧院是怎么回事?”“老师应当记得,前年学生以龙灵绡制作出的布吧。”“嗯。”“如今的江川县内,鲛人知县泉凌汉以此为基础,新建了一个大剧院,以《长生殿》为模板,绘制了一部大布影,鲛人善歌,视听享受上比学生的小作坊好得多,正好新年休沐.."“听你所言,不失为一桩乐趣,倒是可以抽空去瞧瞧。”“老师愿往提点,江川县定蓬荜生辉……”介绍一二。两人又聊到修行之事上。梁渠逐一汇报近况,修行上的许多问题也趁机问个明白,获益匪浅。末了。“老师,学生对一事颇为好奇。”“何事?”“狩虎入臻象,有洞开玄光、熔炼百经、食天地长气三步,不知臻象入天龙,步骤为何?”越王大笑:“怎么?尚未入二境臻象,便原地展望起了夭龙?想把龙象武圣之纪录也给破了?”梁渠咧嘴:“便是好奇,今日当个闲话谈谈,说不定学生能早做准备。”“告诉你倒也无妨。古人云,‘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兼三才而两之,故六。六者非它也,三才之道也。'狩虎入臻象有三步而臻象入夭龙,亦为三步……”“大人,东西来了!”话到一半,侍卫打断。梁渠没有继续追问,转头望向侍卫手中之物。张煦抬手接过。咚!一声闷响。水液晃动。盛满琥珀色水液,一尺上下,手掌方圆的大号玻璃缸柱映入眼帘。缸柱里头长满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状物,像一张大号的蜘蛛网,且有一个醒目的中心点,所有的触须都从中心点蔓延出去。贴脸上去,食指敲动玻璃缸,隐隐能见到丝状物有少许蠕动。梁渠惊叹:“这是……活物?”张煦解释:“昔日几条拦路大蛇里,有一条大蛇名为蓝虺,此丝状物正是从它体内取出,有一结核,沿结核,触手宛若蛛网蔓延气机约莫狼烟上下。当时蓝虺便唤之‘网蛇’,蛇族会将‘结核’植入到脊骨之上,皮肉之下,使其与血肉交融生长,拥有锻体之能。彻底炼化,不仅筋骨力大增,皮肉下更好似披一件金丝软甲,缺陷是水磨工夫,期间血肉奇痒无比,剧痛非常,无法缓解,蛇族中能熬过去的非常少。”梁渠嘴角一抽。植入结核。什么邪门的炼体之法。一想到会有类似的东西会在体内游动,他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张家宰,能不能派人再去问问大蛇,关于网大人的一些细节?此事我不宜立即出面。”梁渠担心自己和白猿的关系,外加彼此互坑互害的交情,出面询问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梁大人放心。”“老师,此罐我能否暂时带走,下午再回来?到时再同您请教是哪三步?”“拿走。”越王挥手。“万谢先生!”事不宜迟,得了允许,梁渠抱住玻璃缸出门。见事情如此要紧,张煦即刻安排人去询问大蛇。原野上。泥沙翻涌两侧。一赤一蓝两条大蛇拽动锁链,大冷天的跑来开垦河道,气喘吁吁。此等小活本不至累成这般,奈何年前刚让割了新生出来的蛇胆,尚未完全恢复,体力不济。正想申请休息,远处几个侍卫快步临前。蓝虺抬头吐信。"饭点到了?”海渊宫。水兽游梭。“坊主大人,此活物,您认不认得?”梁渠取出玻璃缸。“蔓星鱼?"海坊主一触足卷住梁渠,一触足卷住玻璃柱,几乎是一眼认出。“坊主大人认识?”梁渠万分欣喜。真要论见多识广,哪里有人比得上走南闯北,以物易物的海商?没有足够的见闻根本无法为物品估算价值,整个商贸体系便无法顺利进行,公平而见闻广博的领队是整个体系的灵魂,是机器运转的润滑剂!故而梁渠第一时间穿过涡流水道,来到海渊宫见海坊主。“嗯,蔓星鱼本为海中生物,颇为常见。”“它同蛇有关联吗?”“蛇?”海坊主轻笑,冰凉滑腻的触足贴住梁渠脸庞揉挤,“小水怎会联想到蛇身上?真要论起来,蔓星鱼和海星更像,哦,等等,蔓星鱼倒是有个外号,确实同蛇有些牵扯。"“什么外号?”“筐蛇尾,因为它像是无数条蛇尾汇集而成。”梁渠愣在原地。搞半天。蛇族的第四大将根本就不是蛇? 第九百零七章武仙! 梁渠望向触足内的玻璃柱。海星他知道。棘皮动物。最大的特点就是长得千奇百怪。玻璃柱内,居中一个核心,七条粗细长短不同的大触足从中蔓延,七条大触足之外,又像树枝一样蔓延出更多的小触足,其后再分,错杂而不规律,无穷无尽。“海中有无大妖级的蔓星鱼?”“未曾听闻,蔓星鱼大多智力低下,凭本能生存,少有能成长起来的,精怪亦少见,且实力比同境界差一大截,几乎无法主动猎食。”“那坊主大人可听闻江淮大泽网大人?”海坊主才思敏捷,一点即透:“蛇族的网大人是蔓星鱼?”“八九不离十。”“自蛟龙入住龙宫之后,我等海商便不再去往东域,一来蛟龙不允,二来无甚收益,竟是养了一头大妖级的蔓星鱼么?”海坊主颇为惊奇。“蔓星鱼有没有同八爪王分离触足,获取信息一般的能力?”“有过之而无不及,蔓星鱼倘若成了精怪,便能像播种子一样分出次一等的子体,而次一等的次子可以类推,逐渐绵延成地毯,即便分开不相连,仅需断裂出一截小触须,让其接触到其它核心,即可获知全部。”哗!拨开云雾见青天!梁渠心头大跳,猛然弄清楚了前后缘由。难怪老蛤蟆告诫他去了东水域不能“变身”,恐怕大半个东水域都已经被“网大人”种下了子体尽数处于掌控之中!只要他一变身。白猿和他穿同一条裤子的事必定暴露!蔓星鱼本质上和杂草一样,居于石缝之间,平时根本不会有鱼觉察。用金目控制那么多鱼,搜寻一个月毫无消息可见一斑。“鬼母教的大本营会不会便凭此藏在东水域?”“昔日鬼母教动乱淮阴,朝廷以为鬼母教的大本营藏在南域,其实从根本上便是一个错误的判断?”“南域的几条支脉,也自一开始便是无足轻重,被舍弃的分支?”梁渠越想越心惊。甚至依托“网大人”的情报,只要有人涉足东水域,于鬼母教视线中便是完全透明,完全立于不败之地!你追,我逃。打的便是情报战!一瞬间,无数的念头从脑海中如流星划过。哗。气泡纷纷,两条赤红大宝鱼塞入怀中,活蹦乱跳。“坊主大人,您这……”“新年快乐,给小水的新婚礼物。”梁渠愕然:“坊主大人怎知我已成婚……”“七星血斑,大补元气。”梁渠老脸一红。蔚蓝触足轻轻拍动脑袋。“小水要和娥英好好的,不能吃了她哦。”“蔓星鱼、筐蛇尾……”书房内,越王拧眉踱步。“蛟龙居然于老巢养了一只如此大妖?”梁渠抱拳:“以上皆为学生猜测,是与不是,尚需有能人探究定夺。”他从海坊主处归来,张煦也审问完了几条大蛇,可惜从蓝虺、赤鳞处获得的情报,尚且不如从海坊主处得到的多。几条大蛇单单知晓网大人神通广大,有炼体之能,连面都没见过,皆是直接问族中大妖讨要“肉种”。“既然逻辑对的上,此事概率便不低于三成,蔓星鱼……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要即刻上书!”梁渠立马取下书架上的墨水,添水研墨。鬼母教无疑是个庞然大物,宗师多出两手之数,他可没有想法独自面对。写罢。越王烫上火漆,交由家宰张煦密封处理。眼见事情告一段落,梁渠接续上午谈话:“老师尚未说明臻象三步。”“记得。”越王未有隐瞒,将毛笔搁入笔洗中,“臻象入夭龙三步,一要天人合一。你狼烟入狩虎时曾坐过燕东君的天坛,应当有一二分理解。天人合一,一招一式皆有道韵,可谓携天地之势,同真罡异相有异曲同工之妙。”梁渠点头。“二要通天绝地。”“通天绝地?”“通而绝天魂,通而绝地魂,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即‘天魂、地魂、人魂’,古称‘胎光、爽灵、幽精’。三魂生存于精神中,故而人身去世,魂归三路。天魂归天路,地魂归地府,人魂归墓地,通天绝地,即是斩断天魂、地魂之因果,使之不入天路,不入地府,固守如一。入了臻象,寿三百,此乃神寿,非身寿,故通天绝地后,便可大幅延寿。”一段话,梁渠脑袋里冒出两个问题。“世上真有天路、地府?若有,缘何昔日大离太祖费尽心机欲斩蜃龙,再造永世净土?”越王摇头:“世上并无天路,也无地府。”“那为何……”“世上可有贯彻始终之真理?”梁渠沉思。“修行路非神人相授,乃是人族代代传承,从无到有,一切名,一切相,一切果,无非为先辈总结,后人再创。宗师身死,精神恍恍惚惚,清而上升溃散,浊而下降溶解,不清不浊,游荡人间,变作‘残余’,先人称上升之处为天路,下降之处为地府。”梁渠了然。前辈修行者们给“去处”下了个定义,桌子叫桌子,是人管它叫桌子。未知数便假定为x。他问出第二个问题。“按老师所言,岂非踏出第二步的天人宗师即可寿八百?”越王摇头:“三境臻象者踏出第二步确可延寿,肉身保养得当,可寿四百余,乃至五百整,此时神寿有余,而身寿不足,需踏出第三步,叩开天关,方可添至八百。”“何谓天关?”“侧目望天关,阁道更渺茫。天人合一,通天绝地,圆融为一,竭尽肉身、精神冲破的关隘便为天关,是破圆的关,是破极的关。至于叩天关会叩出何物人与人不尽相同。昔日龙象武圣叩开了血、肉、骨、皮、筋五重天关,涌出五头大魔,其一一斩杀之,肉身成圣。金刚明王叩出了怒目金刚,获明王身,得罗汉尊位。”“天关不止一重?”“一个说法,视人而定,同质量无关。”“呼。”梁渠吐出一口浊气,心神震撼,默默消化进阶版的三步内容。天人合一、通天绝地,叩开天关。听上去便极不容易。“老师,如今鬼母教内可有武圣?”“大抵是有一两个自斩武圣的。”“自我阉割?”“差不多,投石见漪,石不动,固然难有涟漪,可水仍动,动则有暗流,为免被外界发现,便抛弃了一些东西,彻底隐匿。”一些东西……梁渠觉得后果不会简单,要不然大家全抛了,偷偷滴干活。“学生尚有一小问。”“问。”越王抿口茶,“今日有空,一口气全答了你。”“臻象尊唤作宗师,武学登峰造极,开宗立派,称宗做祖。天龙尊唤作武圣,圣者,通也,道也,声也。一宗一圣,皆可管中窥豹,既如此,龙象之上,熔炉之道,该作何尊唤?”“呵,无缘无故……你这是接触到了位果?展望的如此之高?”越王放下茶盏轻笑。“志为气之帅,志锐气自役。”梁渠拎壶斟茶,言语之际,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学生心中好奇臻象便为四方座上宾,天龙可封王,熔炉又该有何等风采?”“武圣之上,自唤武仙。” 第九百零八章羽化 熔炉,武道人仙!仙。长生仙去。从人从山!仅仅一字,实引人浮想联翩。何等壮丽之姿!“人仙,寿几载?”“不知。”梁渠顿止遐想:“老师怎会不知?”“夕纳景于吁虞渊兮,旦晞干于九阳。”越王振风开窗,红日江水落于一线,金光万丈沿生犬牙交错,一派粼粼,其手指云间大日,“天之红日,其寿几何?“莫非人仙永生不死?”梁渠瞳孔微张。“世上无有永生不死之物,便是真有,必长生若此而不死兮,虽济万世不足以喜'。空活万万载也了无生趣。你莫要为志怪小说所累,觉得数百年,数千年为一嗟尔小数,只是武仙之境,据我所知,确同常规意义上的生死不同。”梁渠眺望天空,久久出神。不同。有何不同?臻象是为布“圆”,天龙是为破“圆”,熔炉又该是为何等修行?四关七道。熔炉尚且是其中的第六道,末了的第七道化虹呢?他问出此言。“化虹……”越王轻叩桌面,“自是羽化飞升。”梁渠无言。“学生初涉武道之日,家中师兄便同学生讲过四关七道之总纲。至天龙前皆有详解,精彩万分,余心向往之,然至熔炉、化虹,便无甚详解,只言片语,彼时欲问个究竟,得到的也是这‘羽化飞升’四字。学生想问,何谓羽化?世上有飞升,人仙又能飞升到何处去?”“飞升飞升,便一定要去往何处?摒弃父母亲人?贤妻幼子?”越王反问。梁渠沉吟。“此处飞升,非飞往仙界、虚空。乃大自在,无所不往之意,其虹光所至,便是飞升之地,成仙之池。至于羽化,羽化无形,人身便介乎有无之间。”“有无之间?”“今时今日,你身上可会有皮屑,头上可会有头屑?”“自无腌臜。”梁渠摇头。常人修行至狼烟,便不再有代谢意义上的脱发,体表少有异味,修行至狩虎更是如此,体表油脂不会混杂灰尘变作脏污。遑论如今臻象,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沾染臭气,三月不洗澡,不换靴子,亦是干干净净无异味的。“不脏不污,几若仙人,然如此仍是肉体凡胎,以圣贤书上所言,羽化便是彻底褪去凡胎肉壳,由诸般道韵、万千霞光、无边云雾汇聚作无相真身,既可轻若无物,又可重比千钧。”梁渠听出言外之意。“老师亦是从书上获知?未有确凿定论?”越王失笑。茶雾袅袅。他起身缓步窗前,红霞笼罩。“登高望远,登高望远,人登有多高,自望有多远。本王人仙面尚未见过几回,上哪去获知化虹风采?仅能从古籍上观摩一二罢。倘若今生有幸,你能见到不一样的光景,记得回来同我说上一说,也便心满意足了。”梁渠不欲信誓旦旦,以显好高骛远之态。“定不会忘记今日所谈!”顿了顿。“我朝真有人仙?”“有!东海有鲸皇,我人族自有人仙,不止大顺、北庭、南疆皆有可以确定一点,我人族武道之昌盛,远迈妖族!”热血上涌。澎湃心潮。“如何可见?”“成圣封王。“梁渠无话说。简言以蔽之。一山更比一山高。未曾真正爬上万山顶峰,入目所及的只有临近大山,抬头,耸立的绵延山头挡住所有天光,万林婆娑。今日谈话,属实让他眼界大开,惊觉世界之大。登高眺所思,举袂当朝阳。获益良多。“年节休沐,你头回来趟宁江府,若无甚要事,住上两日再走吧,宁江有千岛,风景是不错的。”梁渠回神抱拳。“却之不恭,叨扰老师!"张煦起身安排房间。趁天未黑,侍女收拾屋子的空隙,梁渠施展【水行千里】,“闪现”回平阳,告知苏龟山有关蛇族网大人及鬼母教事宜。苏龟山对这一手去哪全跟到邻居家串门一样的本领羡慕不已,然梁渠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他的情绪被惊诧完全占据。“鬼母教,蔓星鱼,他妈的,有这种事?”“未有确凿证据,只是几番猜测,越王已上书朝廷。”“研墨!我也书奏折一封!”梁渠控住屋内水汽,汇聚砚台之中。成了宗师,自如展示控水手段,实在方便。苏龟山边写边问:“真要如你所说,彻底剿灭鬼母教之日不会太远,你打算何日往西去?”“预计初春之前。”“金刚明王可曾有写信于你,言明何时归来?”“未曾。”苏龟山拧眉,停下书写:“明王还会回来吗?”“唔,亦不知……"梁渠挠挠头。老实说,他不太确定老和尚还会不会回来,毕竟平阳府内的邪僧事件有所了结,再无牵挂。苏龟山想了想,继续执笔往下:“予你个差事,办好了少不了你好处,大大有赏。”有赏?梁渠挺直腰板。“何事?”“西行之时,去悬空寺把金刚明王再请到平阳府来,本知府愿筹措善款,于平阳山上重建庙宇丛林,以迎明王大师,且办水陆法会!年年捐纳五万两。”“平山顶上不是搞了文庙吗?还有空地建庙?”梁渠纳闷。平阳镇法华寺,昔日以求子灵验享有盛名,后来也因此缘由落败荒废,曾经镇上的赵老爷饲养山鬼的大本营便在平山上。再之后,镇变县,要建文庙,仍立于寺庙旧址,省去定轴之烦。“改一改不妨事,横竖都是庙,取同一条中轴线,原来的文庙我寻个日子,再搬到别处去。’老和尚一走,莫说梁渠,苏龟山都没什么安全感。越王位于宁江府是近,然再近,那也没有同住一个屋檐下来的让人安心。真起大战。老和尚身为散人武圣,倘若能请到平阳来,发挥几分战略威慑作用,绝对是一件天大好事,许多部署皆可轻松许多。正常供武圣落脚,无疑困难重重。老和尚如今堂堂夭龙武圣,悬空寺内称句明王祖师不为过,何止现今,放眼悬空寺历史,亦为山头之一,里头的和尚哪舍得放手,只能看老和尚自己意愿。万幸。平阳府里有个梁渠因果牵连,此事绝非虚无缥缈。“小子姑且试上一试。”“善!”.....从河泊所回到宁江府。梁渠盘膝静坐。识海内一刻不停地分析小鱼们汇总回来的信息,查看有无“网大人”子体踪迹。“网大人”的本领太过玄奇,分裂核心,化作子体子体再蔓延,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将大片水域纳入掌控之中。或许单单一个东水域还不是蛟龙的最终目的,以它欲代龙君的野心,必然是要将整个江淮大泽纳入爪中掌控的。梁渠的想法是。能不能统御其中一个子体? 第九百零九章统御网大人 网大人构架了一张庞大的生物网络,倘若能把其中一个网络节点撬成自己的……梁渠不敢想象事成后会有多酸爽。获得一台能登陆互联网的个人电脑!战争迷雾开了全透视!鬼母教要真靠网大人隐藏着,他直接能反入侵“数据库”,把老巢位置全爆出来!其它核心固然可以收集信息汇总,可只要朝廷袭击够快,余孽们根本来不及逃窜!只是有数个担心。一是子体究竟能不能视作独立个体,统御成功。二来,假使可以视作个体,成功统御之后,会不会被“网大人”发现?子体能不能再接入“大网”系统?可以接入,长时间悄悄地获取信息,又会不会什么其它的未知风险?虽然有几分异想天开。可考虑到事成之后的好处,值得一试!“先寻个合适的子体!”原本梁渠想直接统御从蓝虺身上扒下来的那个,安全又方便,无奈那株子体已经伴随加密信件,一路送往了帝都,他只能自己另寻一个。东水域。数百条鱼类有目的往岩石缝隙中寻找“触须”,突然,其中一只“视野”一黑。派临近的小鱼前去探索,发现是被一头鱤鱼给吃了,原地留下少许残渣碎屑。不足为奇。除开几条小精怪,其他皆是普通鱼类,执行任务时多对环境有疏忽,很容易被猎杀。半个时辰后。又一条视野一黑。再派附近小鱼查看,是条大黑鱼。忙碌至半夜。梁渠豁然睁眼。“找到了!”水波涌动。裸露的岩石之上异样的纹路并不显眼,像是岩石自带的花纹,然而放眼周遭,从高处俯瞰,摒弃杂乱的水藻、植物,宛若有一张鲜活的大网,一头血色的须发倒扣地面。大网中心不算太大,但横竖有几个触足,蔓延程度接近数公里。大网一角,鲜活的小鱼逐渐没了动静,为尖刺穿透,渗出血水,颇有几分诡异色彩。不久之后,又有小鱼汇聚而来,静静观望。“藤蔓”未曾察觉异状。“难搞……”梁渠获得小鱼信息,于房间内沉思踱步。他没有冒然去往水域。莫说水面之下,这株子体有没有和其它子体直接生长相连,万一相连,去了就暴露,即便切断,后头重新联网也会被怀疑做了手脚。按海坊主所言,纵使网大人的子体彼此不相连,只要脱裂开一条触足,当这条触足游动碰到其它子体,也足以将信息传递出去。控制数公里的水流并非难事。关键要让它传不出消息,秘密进行。一瞬间锁定住全部触须……“办起来过于勉强,易节外生枝。”半晌。“先找找别的看,去东水域的边界,那里应该会有新生子体。”标记一个地点。鱼群呼啦啦调转方向。“大人,鱼好了。”厢房外传出人声。“进来。”侍女手捧托盘,鱼贯而入,冒涌热气的食盘置放上桌,摆好白瓷和长筷,梁渠边吃海坊主送的七星血斑,边寻网大人踪迹。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厨子丫鬟十二时辰待命,想什么时候用饭什么时候用。【水泽精华+10567)【水泽精华:六万四千两条宝鱼下肚。融融暖意自小腹处涌出。竟真缓解了许多疲惫,梁渠觉得自己又可以大干一场。“呼!”吐出一口浊气。“吃饱喝足精神好,继续干活!”如此反复将近十日,小鱼们兢兢业业,有被吃的,有舍生忘死,以命探草的,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梁渠发现一个仅仅覆盖数百平米的新子体!对比其它长宽动辄蔓延数里,数十里的巨大核心,显然才铺张过来不久。哗啦。气泡纷纷,阳光流动。有了目标,梁渠即刻闪现到东南交界处,【涡宫]开合,一缕不含丝毫杂质的澄澈水流包裹全身。距离【涡窍]变作【涡宫]足有一月,他终于蕴养出了第一批[精水]!五吨。不多,少的可怜,但用来做一件事足矣。启动【涡甲]进化版。【涡神甲]!哗。白流涌动。梁渠周身覆盖漩涡,双目紧闭。渐渐的。漩涡的存在越来越明显,取而代之的,则是漩涡之下梁渠的身躯正逐渐淡化消失,好似所有的色彩都被吸附入了漩涡之中!十数个呼吸后。模糊的身影连同漩涡彻底消失!梁渠抬起手,轻轻捏碎一块岩石,色泽光影有少许模糊,显现出漩涡的轮廓,然很快又变回透明。物理碰撞没有消失,仅是漩涡扭曲光影,达到视觉层面上的“隐身”。然而用涡水的【涡甲]便已经可以屏蔽气机,用精水的【涡神甲]自然更胜一筹,除非对方有同梁渠一样顺沿水流感知到实体的本领,否则根本无法发觉他的存在!缺点是不能让周身的色泽变化太快,否则会动态模糊。换言之。不能移动太快。"够用。”准备完全,梁渠一口气闪现到“子体”外十数里,以常人小跑速度接近目标。直至视野中出现一张“小网”,他调息运气控制水流摸将气海恢复到接近完全水平。其后。嗡!体内气海濒临枯竭,波光闪动,原本静静徜徉的触足刹那间凝滞不动。随水流浮动的水藻,游梭的小鱼,映照到大地上的浮光方圆半里。诡异的死寂。前所未有的超大范围禁锢!远远超过了网大人子体的覆盖范围!【幽海囚笼]!子体实力不强,堪堪精怪,即奔马程度,故而神通禁锢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梁渠所有的精力全放在扩大禁锢范围上。此举同切除癌细胞组织道理相通。即便癌变部位附近血肉组织看似健康,毫无问题,保险起见,为免有触足遗落在外埋藏土中,暗中同本体传递信息,仍然要大范围的一刀切!跨入囚笼范围,行动无碍。梁渠快速抽出青狼,行气运刀,割破手指,于鲜血散逸之前,并拢三指往子体的核心上按下划动,屏住呼吸注视。“川”字符焕发莹莹血光。许久不统御水兽。办起来真有几分生疏。未几。一股蒙蒙精神浮现,这种水平,梁渠轻而易举便可降服,然而这这股子意志之外,仿佛又有一条隐秘的精神相链接,数倍于他!网大人本体?万幸。【幽海囚笼]的神通特性似乎将这股子精神链接一起隔离开来。庞大精神未有任何异动。臻象对比奔马,山岳轰然砸下,将渺小到可怜的意志轻松降服,“川”字符彻底渗透入核心,一条全新的精神链接成功建立!泽鼎震颤。【已统御水兽蔓星鱼(部分),可进化。1"成了!”唰!利用仅存的气海,【水行千里]闪现离开,【幽海囚笼]轰然溃散。附着岩石的气泡幽幽上浮。水藻、小鱼、阳光重新游动、徜徉,一切恍若未变。灌木丛般的“小网”伸出细密触足,捕捉小鱼。 第九百一十章 悬空寺讲经法会(新年快乐) 小鱼被绞个粉碎。无数触足如灌木丛般随水流徜徉。红褐色的蔓星鱼坑坑洼洼,交错缠绕,让它从某个角度上看,宛若是寄生水中,打了结的血色须发。保险起见。统御子体之后,一连数日,梁渠皆未去同子体精神进行沟通交流,仿佛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仅仅是修行之余,每日派遣小鱼去往附近例行侦查,反复确认本体有无异动。日月轮转。明暗交替。“哗哗哗。”苏龟山端个大白瓷,倒入肉酱,搅拌两下,就着腾腾热雾,痛快咥面。干黄竹枝扫动积雪,獭獭开手持笤帚,将泛黑的污雪堆积到台阶之下。仅仅一晚,足以淹没脚踝的大雪从天而降,覆盖青瓦。这在平阳府内并不多见,究其原因,大抵是因时光荏苒,步入二月下旬,雨水时节,作为今年的最后一场雪,老天爷抖擞抖擞精神,一下子落了个干干净净。收回目光。梁渠扫去窗前积雪,沟通泽鼎。光华绽放,蓝光涌动。【可消耗一万五千六百点水泽精华,使蔓星鱼(部分),进化为蔓星网鱼。】“蔓星鱼子体可以脱离本体,独立成长么梁渠摩挲下巴。等候期间,他一刻不停地派遣小鱼敢死队,有目的地寻找其它子体,陆陆续续有寻到七八个,发现网大人并没有蔓延整个东水域那么夸张。它分裂出的子体们仿佛是一个个信号基站,不算密集的坐落于水域之间,时刻捕捉水中的信息分子。特别大型的子体,会竭力生长几根特别长的触足,埋于水下,横竖交错,蔓延十数里、数十里,成为“绊发式地雷”。基站与基站之间,唯有具备一定规模的“大子体”会有触足相互链接,一通百通,瞬息间传达到本体,反之,边缘地带的“幼生子体”则独立性较高。梁渠以为,这是网大人或蛟龙,为避免子体成长到一定规模,彼此水域重叠浪费面积和扩张速度,导致子体往往被“丢”得比较远,彻底成长起来前,触足往往没有能力生长到同其它基站相连的地步,只能通过脱落触足的方式传信。这种做法铺张起来快则快矣,却给了梁渠“策反”的大好机会!恐怕“网大人”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躯体的一部分会“背叛”自己!一根手指突然不听自己的了,甚至要抠自己眼珠!“差不多了。”冷处理了一整个曜日周期,“网大人”无任何异动,梁渠认为可以开始尝试同子体沟通。当务之急。先弄清楚能不能接触其它基站,获取信息,完成根本任务!东水域。血色须发般的子体触足摆动,生出几分夏日温暖中的活跃。讯息传入脑海。忐忑与期待之中。子体的回答没有让人失望!可以!能连!“只要能同其它触足接触?”言辞凿凿,充满坚定,偌大的喜悦冲击头脑,梁渠一时间晕晕乎乎,平静下来后,恨不得跳起身来踱步。毫无疑问。接入“蔓星网”之计,依旧可行!唯一的缺陷,幼小子体不汇总“数据”不经手“数据”,欲获知信息,要么直接接通,要么截取一段足够大,且和本体相连的大子体触足,等同于“U盘”拷贝。对梁渠来说不难。蔓星鱼实力并不强。它可以吃鱼,鱼自然可以吃它。需要触足,大可以控制小精怪,去旁的子体身上咬一节下来。神不知鬼不觉!梁渠强压兴奋,询问第二个重点:“能不能向本体传递假消息?”子体传输回假消息,次数少无碍,然次数一多,必定暴露。但可以不用不能没有,指不定哪天用上。无非利益和成本问题,必须搞明白。子体卷动腕足,将冥冥之中的庞大精神体放大,再度确认。依旧可行!“呼!”梁渠深深吐出一口气心脏砰砰跳动,他活络五指,接连不停地询问了许多细节。有些问题子体清楚,有些问题子体也不明白。例如今后成长,同本体相连会不会被发现。这个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子体,而要看“网大人”什么时候怀疑。“网大人”不是一个死板的机器它是一头拥有智慧的强悍生命体。林林总总有个基础了解。一个字。爽!同蛟龙的交锋一直温温吞吞,今日统御子体,出乎预料的又有了跨越式进展!从今往后。网大人的情报就是他的情报!“既然你和海星同属一门,皆为棘皮动物,沾亲带故,今后便唤你派小星吧!”得了姓名。派小星所有腕足齐齐舒张。梁老爷手底下的好汉全不是吃干饭的,他没有让派小星闲着。既然明白了如何接入“蔓星网”,起码先搞清楚两件事。江淮八美到底是什么情况!鬼母教究竟藏没藏,藏又藏在何处!二者弄清其一,皆是血赚!三天时间,他要知晓其中的全部情报!哗啦。小精怪鲟鱼调转身形,朝最近的大子体俯冲,趁周围腕足袭来之际,狠狠撕扯下一大截腕足,调转身形离开,奔赴子体所在。“哼哼哼~”獭獭开挺个肚皮,两脚蹬地,于池塘冰面上滑动。梁渠背负双手,哼唱江淮小曲,闲情漫步,行走到庭院中央,他伸手往后。砰。一个结结实实的坚硬雪球正中掌心。梁渠手中掂一掂,突然转身,作势欲丢。龙瑶、龙璃闭上眼,两手乱挡,惊叫着逃回屋中,游廊下,龙娥英盈盈发笑。“怂样!”梁渠搓碎雪球。嘭嘭嘭。门环叩响,有人登门。獭獭开挺着肚皮滑到池塘边沿,正要起身,一条冰道适时凝聚,接续而上。冲龙娥英竖起大拇趾,獭獭开蹬动双腿一溜烟滑到大门口。“梁大人,您的信。”吏员手捧木盒。“我的信?从哪来?”“大同府。”大同府?老和尚来信了?想到苏龟山刚给他下了差事。梁渠快速拆开木盒,里头一份散发檀香的精致信封。拆开信封,字字烫金,力透纸背。“金刚明王讲经法会?”信不是老和尚所写,乃当今悬空寺住持,谛闲大师亲笔。悬空寺诚邀平阳府兴义伯及其亲眷,参加四月二十六日,预计为期二十一天的,以金刚明王为法主的讲经法会。与此同时,信上言明,不单单梁渠,悬空寺还邀请了五大道统其余之四,及江湖友好散人、信徒、朝廷官员、大同府周遭地方势力···声势浩大。极为不凡。谛闲大师信上特言。为示诚意,亲眷名额不限,意思是,此次听经法会,梁渠想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悬空寺统统安排,不会没地方听经,没地方住宿,给足颜面。 第九百一十一章 抢了就跑(求月票) “四月二十六,差两个多月,时间倒算宽裕…梁渠默默计算。金刚明王为法主。五大道统、地方势力、朝廷官员、虔诚信徒…·不消亲眼去见,光听这几个名字,便知会是一场无与伦比的大盛事,十数年罕见一回。显然。此次讲经法会面向大众。其真正目的不是为教化众生,而是告知天下人金刚明王步入夭龙境,成就罗汉尊者。晚是晚了点。离老和尚入武圣已经有近两年,可讲经法会本就不是急匆匆筹备之事,弄个大半年实属正常,中间还要向朝廷报备。这种超大型,汇聚诸多宗师乃至武圣的活动,是不能未经允许,私自进行的,甚至梁渠觉得其中有自己的因素,他闭关了小一年,老和尚特意为此往后延,选了一个合适时间。“等等,不会要让我来当“都讲”吧?”梁渠翻动信页。谛闲大师信上单单哈说讲经法会的“法主”是为金刚明王,未曾言明“都讲”和“复讲”是谁,这很不寻常,让他心头一沉。“都讲?”龙娥英不解。“专门负责问问题的。”梁渠揉动眉心。家里有个老和尚,让他对佛家之事不算陌生。这三者是讲经法会固有的配置。“法主”、“讲主”、“高座”皆是对“主讲”的称呼,而除开主讲之外,又有“都讲”,是讲经法会的辅助者,作用是承担“唱导”、“念诵经文”以及“问难”的职责。所谓“问难”,是带点攻击性的,相当于帮听经者问问题,指出讲经者的漏洞和矛盾,用以丰富讲经内容。至于“复讲”,单纯的传声筒,向大众复述“主讲”言论即可。“都讲”的身份、地位与主讲相比往往只略逊一筹,属于法会“二把手”。一个好的“都讲”,会极大的增色讲经法会的水平,“问难”问的好,法主答的好,会让人感觉两个人都牛逼的不行。十分重要。信上不说“都讲”者身份,确实让人怀疑。以老和尚的性格··不是梁渠自恋。虽未有师徒之名,可他和老和尚有师徒之实,乃至是互相成就,他本人又是大顺最为年轻的臻象宗师,威名远扬。哪怕从外人的视角上看,作为“都讲”,他也是绝对合格的。奈何旁人不知,他只学术,不学法。梁渠莫名生出几分“心虚”和“胆怯”。悬空寺让他当个“复讲”,自认为马马虎虎,涉及经文,断句不错就行。可要论当“都讲”,说不定问出的问题水平,比不上一些虔诚信徒!四月二十六,场内不乏高手。问出个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那多丢人啊?“去吗?”龙娥英问。“去!一路往西,顺路的事,再者还要把大师请回平阳呢,四月二十六开,咱们尽量四月上旬出发。’不懂归不懂,去肯定要去。梁渠收好信件,压住心绪,不作他想。大不了讲经前,和老和尚对一对问答。有的“问难”确实真问,考验法主水平,然私底下对好剧本的又不是没有。大同府位于中原,信件能送到平阳,其余地方也或早或晚的收到消息。楼观台、洞天派等道统教派人数众多,弟子、长老,侍从,动辄上千人,像支小军队浩浩荡荡,为免意外,皆早早的备上车队、干粮,向悬空寺进瓦大同府内。有名有姓的大酒楼皆为虔诚信徒一口气包下三月乃至四月,用以招待落脚。脚程快的江湖散人喝酒吹牛,一掷十金,更不忌讳佛门脚下,唤来一二擦坐。一派热烈之景。陆有陆会。水有水会。江淮大泽内,历经小一个月的欢庆,蛤蟆族地内终于恢复少许平静,大量的残羹冷炙被填满入大王莲下,茁壮成长,青翠欲滴。“阿肥呢?”蛤蟆大王躺在洞穴里,挠了挠肚皮,突然意识到过去的大半月里宴会中,自己似乎并没见到肥鲶曲一觉睡醒,也没看到新船。它很不高兴。二月末。东水域。派小星陆续接收到了来自小精怪咬下来的两根巨大触足,当即将其接续在自己的中心上,两相融合,断断续续的接续上了部分“蔓星网”,不断检索有用信息。“江淮八美···…'“鬼母教……”历经统御,开了智的派小星不同于其它子体思维迟钝,愈看愈心惊,情况紧急,急忙传讯天神。夜半。“真是梦白火?”梁渠猛然惊醒,将压自己身上的龙娥英轻轻推开,他披上衣衫,来到书房翻出大泽地图,添灯执笔,往两个方位上,圈出重点。烛火幽幽。口干舌燥。两个重磅消息,一个没错!鬼母教藏在东水域!江淮八美消息,亦是鬼母教所为!梁渠于與图上所圈画出的,正是派小星接通“蔓星网”,获知的两条鬼母教郡王级支脉所在,甚至连两条支脉实力都一清二楚,二者加起来,顶层实力比平阳河泊所更强,足有九位臻象高手,两位三境,四位二境,三位一境!刨除龙人。苏、卫、徐、梁、杨外加散人翁立均,堪堪六位臻象,其中二境臻象更只有苏龟山一位!“南水域的果然是弃脉!”梁渠眸光闪动。江淮大泽广袤无垠,其中岛屿无数。难寻的确难寻,可数十年来,每次只有鬼母教犯事,留下把柄才能寻到,不犯事便寻不到肯定有些独道本领。鬼母教一十八脉,河泊所此前打过三条,最多的不过是有三位臻象,哪怕属于最低的国公脉,实力也显得稀松平常。内斗?无论什么势力,都不可能铁板一块,铲除些异己再正常不过。而江淮八美也确实是个诱饵。两条郡王级支脉,意外掌握了顶级宝鱼“梦白火”的踪迹!机会难得,直接被他们当做了诱捕白猿的诱饵!但这不是蛟龙出的主意,仍是鬼母教内部想法,意图先造大势再放出宝鱼踪迹,抓捕到白猿之后,再从蛟龙身上赚取好处。千思万想。“如此简单?”梁渠搁置毛笔,靠上椅背,望着白纸上未干的字迹怀疑人生。几条线索,条理清晰,一五一十的摆放到桌面上。前后脉络俱可见。原以为这次挖宝有多麻烦。宝鱼长时间圈养会流失灵性。故而鬼母没有将梦白鱼捕捉,他们是通过网大人“无所不在”的特性,方才将宝鱼行踪始终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自己再挖上两条触足,寻到“梦白火”的行踪,【水行千里】抢了跑不就行? 第九百一十二章 登高望远(月初求月票) 浪潮涛涛,鱼腥弥漫。船队捕捞上的宝鱼成箱成箱落下。水鸟张开双翼,冒寒盘旋,伺机而动。佐领冉仲轼登临埠头,调度指挥,二位高大龙人破开水面,跃出大泽,拧干水渍,同上官问好,匆匆跑入府衙。“嘿,是平江、平河两兄弟,你们说,梁大人在忙什么呢?大早上唤来那么多人,三波了,莫不是又发现了鬼母教的线索?”“我们干杂活的怎么知道?不过,话说早前,一整个月不见梁大人数回颜面,今年年节休沐之后,倒常常观瞻。“梁大人如今可是大官,同咱们的徐大人平级,自他们往下,有人想升官,全要三人点头,连带书房搬到了三楼,这新年新气象的,总得有几分新鲜劲不是?”“哈哈哈。”柯文彬大笑跳下,捏住两人肩膀,“背后议论,让梁大人听到,小心给你们安排去哪个犄角旮旯里守水塘。”搬运鱼获的吏员嘻嘻哈哈,却是止了闲谈。事实上。吏员所言不完全算错。三楼。“平江、平河,你们拿上册页,领上敖沧源和敖觅云,去往中庭和南域的交界处寻肥鲶鱼,有些事,需要你们随机应变的配合一下,切莫露出马脚。“阿肥回来了?”梁渠颔首。蛟龙和铁头鱼王组建的大淮军开始起了动作。一如他猜测鬼母教藏身于东水域,大淮军汇总多方信息,认真讨论,同样认为白猿大概率藏身于南水域,逐渐将“触手”伸了过来。鬼母教欲张网罗雀,却因时机缘故,单单丢下米粒,至于何时设网不得而知。梁渠正打算趁此空档,去往东水域提前把“梦白火”抢回来。那可是能让人顿悟的顶级至宝。“我和白猿‘要好’乃众所周知之事,如今我本人晋升臻象,纵使水下陆上消息传递有延迟,蛟龙也该得知消息,看似风平浪静,心里多半愈发焦急。急令智昏,马虎不得。”“是!”明白状况龙平江、龙平河领命离去。熏香阵阵。梁渠又抽出桌案册页,上头大大小小琐事繁多,各种申请和调查。整个平阳府一十四县一州,人口之多以千万计,事情杂到难以想象,这还是澜州独立性较高,不用太操心的缘故。其中来自江川县的事不少。江川大剧院开出不到半月,初时大家对新鲜事物半信半疑,去的人不多,如今渐渐打响了名气,热闹之余,也不乏有“闹事者”。未几。查清、范子玄二人受传召进门,汇报工作进“全部完成?”“是!”二人俯首“全按大人吩咐,立墩完毕!”梁渠没有亲自出去检验。他平日里不是没去看过过龙河,印象里,在龙人和鲛人的帮助下,主要的三个墩位建设确实接近尾声。敲了敲桌面。“另外两个墩早早建成,有感觉平阳府内发生什么变化么?”“变化?”二人沉吟。自建设开始,消耗的人力物力实属不小,河泊所不会无的放矢……半晌。“此前倒听往来的船夫有提及,过龙河的水势稳了很多。”查清道。“对!”经由提醒,范子玄眼前一亮,“水则碑上,今年水位上升下降都很平稳了很多!”“还有吗?”“似乎翻船,撞埠之事也少了。”“水缓了,翻船之事自然少。”二人汗颜。冥思苦想许久。“属下愚钝,不知大人和巡抚深意。”“无妨。”梁渠没有深究,他只是问上一嘴。没有答案意料之中。改易一地风水,短时间内并不能看出什么成效,有也是巧合,可把时间拉长到十数年,数十年,兴许便会变成繁华之所。起码就他眼中,立墩后的平阳府城,聚了更多的“气”。日后指不定能和黑水河一样,蕴养出赤龙鱼那般的特种宝鱼。此外。“平日里多去水下比斗比斗,修行修行,看看有无什么不同,另外,包括所里的种植和江豚繁育,多关注关注日后我会问你们二人,答的出彩,自有奖赏。”“比斗、种植、繁育?”查清、范子玄默默记下。“把你们册页拿来,上头前后缘由都记好了吧?”“大人放心全记好了。”掏出官印,敲定二人期间小功,梁渠再将桌上的两份册页挑出,事关江川县附近有胆大水匪假扮商船劫掠游客,让二人领上人船,尽快前去调查处理,免引骚动。“昔日发现天水朝露的峡谷,改个时间也可以提上日程……梁渠望向手上舆图。花有半个时辰处理掉各项事务。无事一身轻。“舒坦啊。”背靠太师椅。梁渠大马金刀,耸动肩膀,两眼微眯,只觉暖风醉人,人生风景大有不同。河泊所府衙的结构体系非常庞大。不谈大门、仪门和大堂、二堂,乃至军汉住所,大澡,马号这种寻常配置。主体府衙像个小城寨,拢共五大层,地下一层珍奇宝库,地上一层卷牍室、甲室,小吏员乃至九品主簿的科室……到第二层,功能性大幅削减,多是入了八品的官员书房,七品以上,书房后又往往带一个小卧房。冉仲轼、柯文彬、项方素等人的书房全于此处,此前梁渠从河伯到都水郎再到衡水使、衡水尉,也一直是在这一楼层里厮混。再到第三层。大是大。内容上又有大幅精简。除开配套的档案室,单单徐岳龙和卫麟两人的书房。至于第四层顶楼,则是苏龟山一人独处。如今梁渠身为从四品,淮水郎将,暂时升不到顶楼,却是从二楼改搬到了三楼!年前大施工。年后方完工。同徐岳龙、卫麟共处一层!整个“书房”面积一下子扩张了数倍,内设茶室、卧房、静室一应俱全,灯油,熏香十二时辰提供,冬有暖气,夏有冷气。一年四季,最惬意的从来不是气候适宜的春天或秋天,而是不热的夏,不冷的冬。细节上更不用说。二层时坐的官帽椅,方方正正,无论扶手亦或凳脚,颇为苗条,十分单调,如今换成了太师椅,又大又厚,椅背上更有雕花,使用的上好楠木,等闲来一个普通人都搬抬不动!桌面上甚至有小机关。按第一个,便有主簿登门;按第二个,便有吏员前来领命。包括地毯。此前单铺中央一块,如今几乎填满整个书房。“娥英肯定喜欢。”梁渠心想。龙娥英很喜欢赤着脚在羊羔地毯上行走。按她说法,喜欢这种略显粗糙与柔软的摩挲感,所以梁渠才会让獭獭开往卧房里铺一张来自北庭的上好的驼毛绒毯。“不知何时能搬到四楼····”常去顶楼,梁渠知道苏龟山的“书房”更豪华,不单单家具档次,房间还有棋牌室,一个独立的小灶房,小宴会厅,规格更为夸张。东水域。小精怪一刻不停的穿梭,将咬下的腕足汇总到派小星处。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不守这劳什子破鱼了(月初求月票) 三月初。“延迟挺大···…”梁渠纵观舆图,两条眉毛拧到一块。好消息。“梦白火”的踪迹寻到了,甚至派小星努力再挖了一条鬼母教支脉所在方位,有四位臻象高手。截至目前,梁渠手上足足有三条鬼母教支脉的线索,光给出去便是大功一件!坏消息。全是两天前的踪迹。派小星直接接入“蔓星网”有风险,获知消息靠的是梁渠临时统御的小鱼撕咬下来的其它子体腕足。东水域太大,距离太远。小精怪扯下来再送达,即便开足马力,往往也已经是两到三天后,最快能压缩到一天半。如此便产生“延迟”。以天为计数的延迟,对定位鬼母教方位没什么阻碍,对宝鱼要命。此时梦白火肯定不在原来方位,乃至偏差较远,需要他耗费一定时间搜寻。更坏的消息。鬼母教虽不捕捉梦白火,将其圈养,以免灵性消失,却利用麾下的金角鲨、银角鲨,些许改变宝鱼游向,使之尽可能的滞留附近。闪现过去。有碰面风险!“蛙公!因人成事,其功不难,成与不成,全在您老这一卦上了!”池塘庭院,梁渠恭敬递出玄龟壳。遇事不决,算上一卦!“小事耳。”被邀请来的老蛤蟆肚皮一挺,虚空抚须、却没有伸爪接梁渠的玄龟壳,拎出自己从不离身的黄皮袋,掏了一个更大的出来,光龟壳长度就有梁渠手上两倍,闪烁黑光,油润非常、一看就经常被盘。梁渠望了望自己手上的玄龟壳,依稀记得,这龟壳也是老蛤蟆给他的······罢。小事耳。三七分成,梁渠的事,就是老蛤蟆自己的事。此次老蛤蟆不仅带来了超大号玄龟壳,更是换了一套特别装束,将水藻裙系在腰间,蛙头上插好火鸟长羽,神神叨叨,不知道从哪学的,真有几分大祭司的模样。“有没有铜板?”梁渠摸了摸身上,望向龙娥英和龙炳麟,龙娥英又低头望獭獭开。獭獭开掏了掏贴身小口袋,抓出一摞带有油渍的小铜板。老蛤蟆毫不客气,一把夺过,数出六枚掷入到玄龟壳中,剩下的装进黄皮袋,举起玄龟壳大力摇晃。獭獭开纠结一下小跑到黄皮袋旁,爪子捻起袋口,意图取回多余铜……老蛤蟆猛然起跳,圆胖的身子灵活的后空翻,飞身一脚将其踹开,獭獭开团作一团,骨碌碌地滚入池塘。噗通。水花四溅。“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蛙快显灵!”老蛤蟆大幅动作,大唱祷词,掩盖住落水声,不停地在池塘旁奔跑,陀螺似的转圈头上长羽摇曳,仿佛刚才的动作全是不小心。哗啦。獭獭开暴跳出塘。没等扑跃上前,龙娥英一把揪住它的后颈,往爪子里塞上一枚小锞。獭獭开喜笑颜开,爪子握住小锞,用尖牙咬一咬,留个小洞塞入自己小包。叮铃当啷,铜板落地。老蛤蟆抬脚数一数。两正四反。它持上墨笔,往日历上的三月六日划一笔。“再来六个铜板!”众人一愣。梁渠指向地面:“不能再用吗?”老蛤蟆用力摇头,将地上铜板抓起,丢进自己口袋,言之凿凿:“铜板有灵性!用一次就不灵了!”獭獭开捂住腰间挎包。梁渠无奈,让小蜃龙跑去问龙瑶、龙璃两人要来了一百多枚,以六枚一份,依次递给老蛤蟆。老蛤蟆望着梁渠掌心,颇有遗憾。再摇再丢。三正三反。七日划一笔。池塘内铜板响声落个不停,午睡中的老砗磲烦躁地紧了紧外壳。聒噪!直到算完整个三月,大多有正有反,独一十二日和二十五日,五正一反,运势最好。“就一十二日!”梁渠拍板决定。此事越早越好。老蛤蟆将日历撤走,又往地上划一个简易日晷。子时。五正一反。“一十二日,子时到申时!”鲟鱼咬住腕足,竭尽全力甩尾,冲向派小星所在。梁宅。“不多做些准备么?”龙娥英关切,“二十五日也是好日子。”梁渠摇头:“迟则生变蛙公不是万能的,我现在有机会,便是占了提前知道消息的利好。”老蛤蟆提醒,故而去东水域,故而统御子体,破解了敌方情报和通讯系统。鬼母教计划确实不错。万一有高手埋伏,露头就秒,确实危险,但其仍处于造势江淮八美的阶段,压根没放出来梦白火的踪迹,于此之前,不可能浪费人力,派高手日日夜夜紧盯,更不知道自己底裤已经让梁渠看个精光。“走了!”梁渠跳入池塘。东水域。三艘小扁舟漂浮水面之上。今日风大,深水区浪不小,然几叶扁舟依旧稳稳当当。“来来来,吃饭吃饭!”青年手捧瓷盘,跳上隔壁小舟。“今个吃什么?”“麸饼,鱼生配酱油,还剩两罐肉酱。”伊智宇抱怨:“怎么又是鱼生?有没有熟食?热食?”伊志恒放下瓷盘,懒得理会:“带出来的火石全用光,你去找柴火,我来给你做?”“诶,算了算了,将就吃。”其余同伴接连上船拿起筷子劝言。“那两罐肉酱呢,快拿出来吧。”伊智宇招手。伊志恒掏出小瓶,将油脂冻成半固体的肉酱给每个人分上一勺。天气太冷。所谓肉酱根本没了滋味,吃到嘴里,只剩一股子干咸和冻油的肥腻,可在寻不到陆地小岛的水上,他们也只能吃这些。“欸,恨只恨我不是鲛人,吃不惯生食,当个两条腿的人,修行天赋又不济。”伊智宇摇头晃脑,拍动膝盖,“待我入了狼烟留岛,指定不来干这守鱼的苦差事,天天有热食。“想吧你就。”众人吃着难以下咽之物,出言嘲笑,突然,一只银色鱼鳍浮出水面。“诶诶诶,有动静有动静!”“肯定是梦白火又动了,跟上跟上!”放下刚端上的碗筷。三艘小舟快速跟随。夜半。星光点点,冷风阵阵。伊志恒裹紧被子,迷迷糊糊中感觉让人摇晃,睁开眼一瞧,竟是白天向他抱怨没热食的伊智宇。打个哈欠。“怎么那么快,到我们站岗了?”“志恒,我有个想法,你听也不听?”伊智宇目光炯炯,像夜幕下见到了肉腥的绿眼狼。伊志恒生出几分不妙,顿了顿:“什么想法……”“咱们不守这劳什子破鱼了,抓起来回陆上卖了它吧!” 第九百一十四章 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求月票) “你疯了!?”“嘘!”伊智宇一把捂住伊志恒的嘴,警惕地环顾四周。“他们刚睡!”江水涛涛,另两艘扁舟冷冷的晃,船头船尾绳索相牵,静得让人发慌。伊志恒心跳的很快,他喘了喘粗气,舔舐嘴唇:“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知道后果吗?”“知道,怎么不知道?无非扒皮喂鱼,抽筋挖骨,可我想出头!”伊智宇抓起空了一半的肉酱罐,压到伊志恒面前,“我不想一辈子待水上,当个比渔夫更不如的疍民!成天吃这些冷冻的猪油渣,长虫子的鱼生!当一匹下等马!”伊志恒盯住肉罐。“教中功法武学不少,俱为昔日大乾皇室精髓,留下来一样····…”“可能吗?”伊智宇冷漠打断,恶狠狠地揪住同伴衣领,“可能轮得到你我二人么?莫要我来提醒你这匹下等马,我已经二十有四、你已经二十有五了!同样你我二人年纪,那被唤作大顺英才的梁渠,已经是臻象宗师!跟伊家老祖一个层次了!”伊志恒怔怔出神。名字里带个智字,实则平日里伊智宇是个嘻嘻哈哈,举止粗鲁野蛮,偶尔有些令人生厌的混蛋。不料今晚竟换了一副他从未见过的凶恶面孔,扭曲的脸上充斥无尽的不甘。修行亦有黄金岁月。不入臻象,甲子之前便是人生志气、心气、血气巅峰之时。“机会就在水下面,卖了梦白火,五五分,咱们一辈子不用愁!莫说狼烟,便是躲在山林,闭关修行到狩虎也够了!你千万要想清楚,若非梦白火非比寻常,我一人无把握抓住,逃亡路上亦需人照看扶持,否则根本不会来寻你!”一场顿悟价值几何?因人而异。或武技突破:或功法改易;或境界提升.少则圆满,多则破上一二个小境。仅仅如此,无非数万到数十万白银不等。然梦白火特殊在于不是吃,而是看!它不止能为一人观赏!百万亦为贱卖!一人分得数十万……咕嘟。伊志恒吞咽唾沫,未说行与不行。“有机会吗?卖了又能去哪?你我身份,大顺不容,江淮不纳,天上地下无立锥之地。”“去个偏远安定州府,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我一早想好了,南边、北边不能去,太乱,咱们也适应不来,更要学胡话,穿胡服。太东不行离教中太近,太西不好穷壤偏僻,我想好了,往澜州尽快脱手卖了梦白火,便乘船去黄州!”“黄州?”“黄州毗邻彭泽、庐山,退可以入深山闭关修行,进可入湖中施展半生所学,没有人找得到咱们!”话罢。伊智宇不再言语。浪潮轻推。伊志恒咬紧牙关。“干!”伊智宇将早藏于手中的匕首塞到伊志恒手中,指了指两侧小船。伊志恒瞪大双目:“你!”....“大王放心,待忙完这阵,必将木船拱手奉上,肥鲶鱼亦会走水道抽空回来,接着为大王建造蛙王宫!绝不烂尾,定成南水域第一堂皇巨筑!”蛙族族地。梁渠信誓旦旦地做出不烂尾承诺。蛤蟆大王这才生出几分满意,背靠上火鸟羽毛,但它仍觉要敲打敲打,竖起两根蛙趾。“今年秋天前,要两艘拼装大船,且一艘只能置换一条宝鱼!”“大王放心!”梁渠心痛于利润的临时下降,可砍上一半,此事依然血赚,蛙王、海商、龙人族皆要好生经营。蛤蟆大王挥挥爪蹼。水流涌动。“呼,蛤蟆大王越来越厉害了……”梁渠凫水而立,擦擦额头虚汗,不禁回味起蛙王身上惊人气势。昔日奔马之境头一回见面,蛙王给他的感觉如山似海,如今他来到了臻象,给出的感觉仍然没变,还是如山似海,倒是姿态。蛙王原本为大角蛙的模样,背黑、白肚。一年大觉睡醒,其宽阔大背变作灰青,四肢洋溢出血红色泽,宛若祥云缠绕,包括腹背青白交界,亦如浪花朵朵。尤其两只眼睛上方本来尖尖的角质层,蜕变得像两只弯曲锐角。俨然多出几分神兽姿态。“也不知四大妖柱,最为年轻的蛙王能排第几····”告别蛙王。梁渠顺应精神链接,辗转来到南域某荒无鱼烟之处。哗啦!大脑袋顶开淤泥。藏身泥沙之中的肥鲶鱼甩动尾巴,欢天喜地的游动出来,眼珠子环转一圈,未曾自梁渠身旁见到小蜃龙、阿威等水兽,生出几分得意。鱼鳍飘动,身姿翩翩翻转。不太明白肥鲶鱼傻乐什么,梁渠收回手掌,身后漩涡静静旋转。通往蛙族族地的全新水道,构建完成!大淮军散是满天星,并非时时刻刻聚拢.作为狩虎妖兽,阿肥可是臻象之下实打实的顶尖力量,自由度极高,只需要定期向军中汇报任务进度即可。蛟龙军饷虽好。蛙族期房更美。有了这条隐蔽水道,吃双份饷的作战计划大成功,势必能抢先开启第八次进化狂潮!砰!幻想自己成就江淮大妖,凌驾所有水兽之上,让“不能动”给自己当坐骑,圆头拉车,拳头敲背,小蜃龙和阿威唱花曲的肥鲶鱼脑袋猛地一沉。“走了!”一拳捶醒肥鲶鱼,梁渠招手。涡宫开合。肥鲶鱼探头探脑,须子伸进去搅合搅合,不知天神何意。“进去。”肥鲶鱼恍然,摇头晃脑,一个野蛮冲撞。哗啦!白流溃散。肥鲶鱼身子翻腾,一个鲤鱼打挺调正姿态,涡宫内建到一半的水中木屋率先映入眼帘,大河狸位于房顶敲敲打打。芜湖。天神新神通!然而不等肥鲶鱼惊喜畅游,目光再扫,木屋周围,不能动、圆头、阿威、拳头、小蜃龙、赤山……可恶!肥鲶鱼狠狠拉长双须,本以为幸进之臣失宠,没有跟来,原来全在这里面!再看诸兽各得其所,肥鲶鱼甩尾上前,一屁股将不能动和圆头左右顶开,霸占下木屋旁的最大地盘。圆头大怒。霎时间。水浪滔天,涡宫大乱,直搅得似九曲沙河,浑水泛张。大河狸一家呲开门牙,后仰脑袋,悍然砸下,牢牢钉住木质梁柱,身体随波逐流,宛若狂风中的一丛小树叶。涡宫外。全部水兽收入涡宫,做足准备。梁渠猛吸一口气。无数白流缠绕,溃散。银色长毛随水逐流,一头近乎二丈高的金目大猿横空出世!力量!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四肢百骸内滚滚涌出!梁渠握紧双拳。狩虎时不打架,便可常稳白猿形态,如今臻象更甚,怕是尽情殴打上一天一夜无碍!以全盛姿态,出击!.....“一早告诉你们,莫生什么歪心思,莫生什么歪心思,让你们看鱼便好好看鱼!偏来受这皮肉之苦!何苦来哉?小儿持金过闹市,卖梦白火,扪心自问,去到澜州,你们有这个本事卖鱼吗?”扁舟一叶。血珠滴答落下。十字架上吊两个血人,没了皮肤覆盖的肌肉因疼痛而微微抽搐。 第九百一十五章 暴风吸入(求月票) 夜色深沉。山羊胡老者身披皂青长袍冷声言语,侧旁立两位面无表情的剑侍。船舱内蓄一层红泊,血腥冲天,吸引来无数水鸟盘旋,有的更是俯冲而下,当众人的面衔咬下一缕肉丝,仰头吞咽下肚。山羊胡老者并不阻挠。或者说。故意放任!其余人全看傻了眼,蜷缩四肢到船舱内战栗发抖,颅骨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气味的刺激下剧烈跳动。天气尚未转热。裸露体表的血红肌肉蒸出腾腾热气。十字架上,伊志恒、伊智宇垂落头颅,神志早已模糊不清,只觉今年冬天彻骨的冷。他们至今未曾明白,事情是如何败露,又如何惹来伊家长老。扁舟下。血色触须如血管蔓延覆盖船底夹层之间,细小的触足静静徜徉,中央的红色肉块心脏一般搏动。一根触足伸出。游梭水中的金角鲨张口咬下,将之带去远方。山羊胡老者静望天际,见震慑目的达到,叹息一声,双手笼入袖中。“书翰、宾鸿。“长老!”左右剑侍单膝跪地。“船上守鱼的少了两个,便由你们二人暂看,我会派人定时来送生活物资,用不了太久,今年入了春,便可往外散布宝鱼行踪,切莫再出差错。“是!”冷风吹拂。扁舟上浮半寸。皂衣老者消失无踪。剑侍分作两边,运功修行。足足煎熬一刻多钟。抱团四人方才从浑浑噩噩中回神,呆愣许久,默默活动僵硬虚软的四肢,丝毫不敢为十字架上的二人求饶,佝偻着身子回到船上做事。他们竭尽所能的挤压自身空间,生怕稍大一点的幅度动作会引来剑侍注意,成为吊在十字架上的一员。只是每每闻到血腥味,胃里仍止不住的翻江倒海。于此诡异死寂之中,一团“透明”水流匆匆赶到。“这··什么情况?”白猿身披【涡神甲】,默默张望,他正隐藏气息和身形,于附近寻找梦白火。岂料宝鱼没寻到,先见到眼前诡异一幕!月色朦胧,扁舟三叶,一舟两人其中一叶有四人,两个活,两个半死不活。半死不活的让剥了皮,吊挂在十字架上.气息微弱,实力约莫奔马下境,乍一看,两条风干腊肠。饶是他杀人不少,亦觉心灵受到强烈冲击。“鬼母教内讧?”眼下不折不扣的深水区,正常根本不会有渔夫到来,或许会有商船,可商船绝不会是几叶扁舟。结合情报用排除法,只能是龟缩大泽的鬼鬼母教大本营里玩的这么邪性?梁渠心中涌出深深的忌惮,不知是不是作用不明的血祭。毒教害人啊。便是不知道十字架上的两人是鬼母教中人,还是被掠来的大顺武师……前者带走,正好进一步摸清鬼母教中实力,可以把支脉败露归咎于其它原因上,先立一功,后者多半无辜也值得救上一救。思绪百转。“不宜打草惊蛇,先找鱼。”鬼母教在附近,梦白火也不会太远!寻到了关键线索,梁渠愈发坚定信心,调转身形,以扁舟为中心,蔓延感知,控住茫然无措的小鱼,小心翼翼地进行地毯式搜索。自从亲身入了东水域,尤其来到核心范围,大地之上常能看到细长的褐红触足,宛若血管一样传递信息,时刻提醒梁渠大意不得。好在他变身白猿,各项能力均有长足进步,水中感知范围大的出奇,堪比定位雷达,尽量挑“血管”少的地方走,暂且无事。“宝鱼在哪呢……”梁渠四方乱窜。水上。剖鱼的剖鱼,修行的修行。扁舟上的鬼母教众无知无觉。殊不知他们心心念的白猿就在身下,准备提前“咬饵”。天色渐亮。血泊粘稠如红糖浆。扁舟上的血人渐渐结出干涸僵硬的血痂,月亮悬居夜空正中,满江银辉。浑身为血痂覆盖,寒冷中的伊志恒、伊智宇感受到了几分久违的“温暖”。偶尔波浪推动扁舟,便有细细的碎渣掉下,崩裂开的伤口又像是用小刀刮开。“大人,吃饭了。”剑侍扫一眼。“便吃这些?”端来瓷盘的教众浑身一颤:“船上……船上只有这些……”望着盘中的鱼生和酱油,剑侍沉默少许,他想到长老说的会送来物资。“你们吃我不饿。”教徒端着餐盘,望向另外一人。“我也不饿。”“倒有些饿了。”梁渠揉揉肚子,他从南域一路跑来,中间一口饭没吃。自打统御到肥鲶鱼后,他便再没亲自下水摸过鱼,今天所作所为,真有几分忆往昔。突然。一条小鱼传讯。“来了!”梁渠精神大振。【涡神甲】引动太快会动态模糊,他便避开游梭的金角鲨、银角鲨,以寻常人凫水速度接近。鬼母教众吃着干粮就鱼肉,有人从牙齿中拉出一条蠕动的白线虫,皱了皱眉,挥手将其丢入水中。大猿凫水。地形绵延起伏。黑暗之中无数的水藻舞动如鬼手。十数里外,一条通体纯白,类天竺鲷的大鱼游梭乱石之中。其周围蔓星鱼“血管”遍布,仿佛一张血色地毯。漂亮!无与伦比的纯净色彩!见到梦白火的刹那,梁渠便被硬控在了原地,盯着它身上的那抹独特的纯白陷入思绪的乱舞,这几乎是他克制不住的本能反应。空白的脑海里填充出无数天马行空,仿佛一个并不困顿,乃至有些精神奕奕的午后,非要于先生的要求下闭眼小憩。整整数个呼吸。梁渠方才克制住思绪,回忆起自己要干什么,心中生出三分后怕。幸亏提前来,否则真容易着道!链接内讯令传出。涡宫内。头顶伤疤的肥鲶鱼左冲右突,来到指定位置,双须挥舞,闭上双眼,严阵以待。梦白火隐隐觉察出几分不对,警惕地向前游蹿。宝鱼一动。地上“血管”即时传信。得到金角鲨指引的教徒赶忙放下碗筷,滑动扁舟。隐身中的梁渠慢慢游缀在宝鱼身后,将炼化的精水铺张开来,竭尽全力催动【涡神甲】,隐藏身影。默数三声,猛然抬手。洪流大作!梦白火惊觉水流湍急,然而未等甩尾逃窜。模糊黑影当头笼罩!噗!白汽溃散,肥鲶鱼紧闭双目,不为妖孽色彩所蛊惑,大头猛地游蹿出【涡宫】,张开浑圆大口,暴风吸入!呼!惊人的吸力,狂暴的水流。淤泥如龙卷飞舞纵使梦白火力量强悍,拼命腾水,却根本逃离不出那深渊鱼口!几乎是模糊阴影现身的刹那,地上“血管”惊觉不对,破开地面,疯狂蠕动,条条触足断裂游梭。砰!巨口闭合。纯净之色消失无踪。张嘴含住梦白火的肥鲶鱼身形暴退,缩回【涡宫】。到手!几乎是梦白火消失的刹那,天摇地动!“好胆!”雷霆暴喝,天穹炸响!皂青衣袍猎猎鼓动。并指成剑。一柄玉白天剑蓦悬白猿头顶,霸道刺下!空气如布帛撕裂气流缠于剑尖,澎湃气压将水泽压出无形大坑,然梁渠不闪不避,猿臂大张,无尽狂流汇聚胸中,一条百丈水柱骤结成型,拧身,踏步,悍然向天上挥击!狂流撕扯。滚滚白汽推动大浪,呼啸而过。棍剑悍然相抵!砰!玉白天剑悲鸣一声,裂痕条条绽生,宛若纤薄陶瓷,当空迸裂!天光垂落。老者瞳孔猛缩。 第九百一十六章 功亏一篑(求月票) 轰轰轰!白玉碎片漫天激射。锋利的罡气炸散,自老者脸上拉出一道长长血痕,血花飞溅!余势不减的罡气团砸入水面,撕扯出道道白流,直至炸开淤泥。同时,一棒敲碎天剑,盘龙大柱去势不减,搅动天际层云,携带漫天狂风,再度砸下!天倾地陷。仙宫柱倒。蔽日暗影由短及长,天光穿透水柱,浮光跃金。巨大的危机,瞬间降临!二境大妖!?不好!两个念头接连跳闪,伊靖心头大骇,没有任何犹豫,投水而遁!轰!没有半分预兆,入水瞬间,又一道水柱自下而上,迎面击出!伊靖精神紧绷,早有防备,后仰身姿,使出浑身解数接住水柱,拨动太极般将其扫出。然而水中柱击只是幌子,伊靖泼力之际,其身后又有诡异波光闪动,更为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不能被碰到!伊靖额角太阳穴突突跳动,倒行心法,体表兀地炸出浓郁血雾,身形跳闪般拔高一截,险之又险地避开涌动波光,而身后为波光扫到之处,所有的尘沙都似被静止原地!神通!禁锢神通!仅仅数个瞬间的交锋腾挪,伊靖内心震荡与错愕一波接上一波,连绵不绝,却也成功蹿出百丈,正当他以为将要成功脱身之际!“吼!”音波轰鸣。大猿放声咆哮。双手五指抓紧,大臂肌肉虬结,块块隆起,青筋如龙。涡宫空间不断挤压。数十万吨炼化涡水尽数抽出,百丈大柱澎湃涌动至千丈!一棒,穿荡层云!哗!十数里外,扁舟上的鬼母教徒跌坐在地,瞳孔放大,双耳淌血。“呵。”伊志恒啐一口血沫咧嘴露出白牙。更远处,追击而来的伊家老祖拼命赶来。躲不掉!天光和水光混杂到一块,晕的人几欲呕吐。伊靖仰望天空龙柱,心头狂跳。帝都望月楼高六百余丈而已!他能感受到同族宗师便在数十里外,十数个呼吸足矣近在咫尺,可已经来不及了!自救!自救!砰砰砰!伊靖并指成剑,真罡入体,榨尽全身潜能,一道接一道天剑浮现,削向龙柱,可一切皆似螳臂当车,纷纷炸成碎片。堪堪削去百丈。白猿臂抱肩抵,盘龙大柱拉扯出纯白气带,悍然砸下!伊靖眼角撕出鲜血。“啊!!!老祖救我!老祖救我啊!!!”轰!气浪排空,长风呼啸。漫天朝云为棍风打开,长逾十数里的天空被削去无云一角,纯净蔚蓝。大泽浪头高涨,无尽潮水溃向四面八方,溢出一层又一层绵密泡沫,直至暴出江淮大泽那千万年不曾裸露至地表的乌黑淤泥!噗噜。淤泥中圆泡炸裂。蔓星鱼的触足第一次被阳光灼痛,枯萎收缩,仿佛血管里被放干了血液。嘭!血色气浪炸开。凄厉的惨叫混杂着连珠炮也似的筋骨爆裂声响彻作一声。五尺半的人,对比千丈大柱是何等渺小,人影轰开气浪,周身荡出激波,擦着水面迅猛飞行,迅速消失于视野尽头。轰!大泽倒流,溅出水沫。白猿吐一口气,放下作眺望姿态、搭放在眉宇上遮光的手掌,随意甩动几下水柱,重收涡水入涡宫。原本因空间大幅缩小,被迫拥挤堆叠到一块的肥鲶鱼等兽再度铺张。“呼!”鼻中两股热气喷涌而出,感受到远方升起的澎湃气机,以及后续可能会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鬼母高手,梁渠决定暂避锋芒。哗啦。银色气泡纷纷上涌。几乎前脚后脚。伊辰踏行水面,提拎一滩“模糊血肉”来到原地,面色阴沉,未有片刻,再两位臻象赶来。“老祖!”二人开口,低头扫视一眼几成血肉状的伊靖,细细感知,目露诧异。“伊靖这······”对方手下留情了?全身筋骨尽断,内脏烂作血泥。断裂刺出的肋骨破洞间,裸露出的心脏微弱跳动。单单打成这样,以臻象生机确实不至于要命,脑袋没炸就行,可同境交锋远没有表象上那么简单,一招一式皆附带自身的精神意志,只要意志克制住对方生机,血肉无法挣扎此等伤势足矣灭杀……偏偏两人于伊靖身上体会不到半分,只能证明对方是故意留手!为什么?不等伊辰言语,又有气机自十数里外一闪而没。所有人面色一僵。回马枪!对方居然没跑!“尔敢!”伊辰暴怒,丢出血肉。三人再度辗转,奈何待人赶至,又只看到三艘倾覆扁舟。噗。一个拧紧的肉酱罐头腾浮出水,飘飘晃晃。伊辰眼白血丝如蛇钻出。砰!玻璃崩裂飞溅。“伊辰,到底怎么回事?”同一时刻,人影闪至,又是数位臻象高手亲临,仅仅半盏茶,便有十位臻象汇聚此地,其中有一人隐隐为首,皱眉询问伊辰。得益于蔓星鱼的传讯,他们得知了梦白火消失,故而第一时间动身,可是究竟何人所为,尚不清楚。“猿……”众人齐齐扭头。发现竟是化为血肉的伊靖鼓动破肺,连血带肉吐出最后一个字,彻底垂头昏死。白猿全程包裹【涡神甲】模糊光影,可短暂的几个瞬间,其身披白毛的形象十分清晰。猿……如此凶悍的妖兽。整个江淮大泽只有一个指向!!“白猿?”沉默。浪花涛涛。所有人陷入静默。梦白火本就是为白猿设下的陷阱,吸引来不足为奇,甚至该当如此。可···…尚未布置完全,怎么就先让咬走了肉饵?“白猿实力进步怎会如此神速?以蛟龙之言,分明是入大妖不久···”“白猿之强已为既定事实,今日之关键,是白猿如何能知晓咱们手上便有梦白火,又是如何绕过网大人,潜行至此?”两个问题一针见血,让大家直皱眉头。他们自然从蛟龙处知晓白猿的大致实力,如今来看,竟和一境宗师的伊靖拉开了极大差距,照面之间将其近乎打杀打死,哪怕放到二境大妖里,那也是极为强悍的一档!“此次责任在我。”伊辰开口。“我本该更早赶至,救下伊靖,然事发突然,今日我正处逆反行功之中,一口气未曾提上,耽搁了几息。”众人抬头。他们知晓伊族因功法缘故,每月满月,皆有一段不小的沉寂时长。“白猿挑的时机也太凑巧了些…”话罢。又是久久沉默。思绪太多,话无两句。今日之事,着实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涌出几分无力感。这白猿怎就那么难抓?前前后后费那么多功夫,便是三境大妖也该是俎上鱼肉。“能不能再从梁渠那想想办法?”“有什么办法?昔日狼烟,狩虎且投鼠忌器,如今那小子成了臻象,你又想如何部署?”“一个又一个,怎就蹿那么快?”白猿抓不住。梁渠抓不动。一念至此。众人太阳穴突突的疼。 第九百一十七章 排排分(求月票) “呸呸呸!”涡宫内,肥鲶鱼挥舞鱼鳍,拼命扫动嘴巴.吃到脏东西的它大吐苦水,不断吞咽涡水,腮帮子咕嘟咕嘟,飙出水箭。一旁“不能动”扫动尾巴,吐出青雾,吊住两个半死不活的重伤者性命。小蜃龙和阿威则团团围住梦白火,驱赶追逐,望着它拖拽住抱尾巴的獭獭开,从一头逃跑,又从另一头钻出,欢乐不已。“痛快!”白流消散。梁渠蜕变回人身,活动筋骨。他没想到,鬼母教竟真的派有一位臻象宗师于附近看守宝鱼,比想象中要重视的多,但也证明了老巢实力不凡。寻常宗师哪会乐意去漫无目的蹲守?只能证明有更高等级的人对他强行要求。可惜只有一位,只有一境。【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70%0)】【水泽精华:六万七】自打水王猿的融合度突破到千分之一百五,梁渠便注意到一个细节。原本散发紫色光泽的水王猿,其周围隐隐散发出一层不同于紫色的淡淡橘光!好似后头有一轮煌煌大日升起,镀上一层金辉。按原先估计。一百为臻象一境,二百为臻象二境,三百为三境三十以上,或者到四十,大概率会到升至夭龙,同水猴(白)和泽狨(绿)时相当,一重泽灵跨越两重武境。只是此前两境的差距,二者全然没有水王猿时大。“莫非水王猿有两个阶段?一紫一橙?”梁渠摩挲下巴。除开泽灵颜色,【化灵】后白猿的体型也显著增长,从一丈多便为两丈,愈发魁梧。可惜,揣测无用。既没有先例,紧缺的水泽精华也让他无从实践。无论江淮大泽亦或广袤海洋,不算八美凤仙鱼这种几年、十几年出现一条的特殊宝鱼,寻常能碰到的顶尖宝鱼,一条普遍能带来大几千,不到一万精华的收益,江海没什么差别,只能靠慢慢积累。不过。鬼母教守鱼宗师不行归不行,梁渠倒没一棒打杀。今日干的私活,来不及捡尸。一个宗师人头值不少大功,鬼母教宗师全是遗老,一个萝卜一个坑,杀一个少一个,暂时留他一命,等下次回来再收。涡宫内除开统御水兽,寻常人不能换气。为免几人淹死,没有过多停留,梁渠辨准方向,一个三千里纵跃,闪烁回到蛙族族地。荷叶飘飘。老蛤蟆蹲在岩石上翘首以盼,龙炳麟、龙娥英等人相伴左右。“蛙公!”“梁卿!”一人一蛙情真意切。老蛤蟆蹦跳扑出,撑开黄皮口袋,笼住水流,充当降落伞,飘飘然落到跟前。“如何,曾寻到宝物?”“智者顺时而谋,愚者逆理而动,蛙公智计百出,神机妙算,蛙族有蛙公,实乃蛙族之幸,江淮有蛙公,实乃江淮之运!”梁渠惯抬手一挥,涡宫开合,肥鲶鱼等兽呼啦啦地全部蹿出,挤满四周,“阿肥!”肥鲶鱼大口一张。梦白火游蹿出来,疯狂逃窜,龙炳麟、龙娥英全部被控在原地,然而梦白火没有丝毫机会,迎面便撞上一口黄皮袋。“哈哈哈,好宝贝,好宝贝!”老蛤蟆扎紧袋口,望着里头宝鱼挣扎,乐不可支,丝毫没有被梦白火的色彩影响到。“梁卿果真是能臣干吏!”“是蛙公领导有方!”“梁卿!”“蛙公!”没了宝鱼晃眼,龙炳麟、龙娥英二人方才回神,暗暗惊叹梦白火的不可思议。“尚未出水燃烧便让人蠢蠢欲动,真爆发光彩,又该是何等壮丽?书上所言,有过之而无不及。”龙炳麟感慨。“放心,有你一份!”梁渠拍拍炳麟肩膀。见上一面他就明白,梦白火的顿悟非比寻常。是于纯净空白之中,疯狂衍生想象,涂抹色彩,对于自身的修行道路有莫大好处,不是可以轻易等价交换之物。他也问过天舶商会,发现按照记载,梦白火可供收益的人比预想之中的要多得多。“长老,我并非此意……”“没事,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没别的意思。”梁渠咧嘴,他挥挥手,身旁的“不能动”张口,跟着吐出两个血人,六个昏死的鬼母武师。老蛤蟆抱住黄皮袋,狐疑望来,转悠两圈,摇头离开。毫无价值的东西。“长老这是……”“意外收获,鬼母教的人,淹了有半盏茶,你快些带出去,拉到河泊所去,我让龙平江他们在门口等着,你交给他们就行,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是!”龙炳麟大手一拍,几人肺中积水被挤出,又有气泡覆于头顶,趁人昏厥未醒,钻入水道。琐事安排完。梁渠凑到抱住宝鱼的老蛤蟆身前,搓搓手.询问此行重头戏:“蛙公,这梦白火,咱们怎么分?”他算看出来了。抛开龙人、海商、蛙王三者,想要有意外的大额收入,还得看老蛤蟆!但是。梦白火七三分成。一只蛤蟆体型多大啊。倘若按人头和蛙头分,一个蛙头占好几个人头,梁渠肯定吃亏。老蛤蟆向来抠搜。他抬手一礼,躬身间打好腹稿,先声夺蛙。“以德就列,以官服事,以劳殿赏,量功而分禄。蛙公宰蛙族内外事物,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陆上为人敬,水下为鱼尊,度量本领非同一般梁不敢擅自做主,贻笑大方,分发宝鱼,全仰蛙公!”龙娥英抿嘴轻笑。“放心,自不会教梁卿吃亏!”老蛤蟆捧了捧肚子,仰天狂呱。不得不说,梁渠用起来当真趁蹼,蛙族里没一个这般好用的。舒坦!爪蹼一伸。“拿纸笔来!梁渠望向龙娥英。片刻。众人来到大王莲之上。老蛤蟆铺开纸张,先往中间点上一个点,其后开始往中心点周围点墨点。画的还不错。一个拥有空间感球状物,有的黑点大,有的黑点小。老蛤蟆爪不停笔,当着梁渠的面点了足足四十八个黑点,然后把上半部分,超过一十四个分给梁渠,虽然四舍五入了零点四,可总体仍算厚道。整整四十八个比想象的多··天舶商会里历来记录的预测只有三十六个,老蛤蟆足足多点出了十二个。梁渠默默思索这些名额给谁。一十四个。“有点难分啊。”梁渠皱眉。龙人族起码三个,娥英、炳麟、延瑞……“渠卿莫慌!”老蛤蟆老神在在,两趾捏住毛笔,于十四个之外,又圈出十五个夹杂在其他点位中的小点。“你先拿十四个,十四个之外,本蛙再卖一十八个,梁卿去岸上寻人,我再给你一个。”梁渠稍作思索,恍然大悟。自己拿十五个,蛙族拿十五个,剩下十八个,收益全归蛤蟆。“管中窥豹,蛙公分鱼甚均。来日使蛙公得宰天下,亦如此鱼,三千里荷花,不远矣!”“哈。”老蛤蟆大嘴一咧,又迅速抿上,抛开毛笔,背手仰望蓝天,“治大族如烹小鲜区区分鱼,蹼到擒来!”“鬼母教郡王脉在东水域?”“不知名的探查手段……”“这要如何抓?”河泊所。伴随梁渠送去的鬼母教徒,苏龟山召集来两位提领,不断有信息汇总到卫麟和徐岳龙手中,轰炸程度比以往都要巨大。“白猿抓走舌头,打草惊蛇,此时再动,多会扑个空。”卫麟道。徐岳龙难得颔首赞同:“且有那什么蔓星鱼,便是寻到位置,我等如何靠近?”几人正商讨。门外侍卫朗声。“梁郎将求见。’屋内话语一止。苏龟山敲敲桌子:“让他进来。” 第九百一十八章 鬼母教的炼丹房(求月票) “巡抚大人!二位提领!”梁渠龙行虎步,跨门进屋。至此,平阳府河泊所府衙内,五品以上,最有权势的四人全部汇聚顶楼之中。大堂内,不少嗅觉灵敏的吏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嗅出几分风雨欲来之味。大泽之上又要打仗?“那八位鬼母教徒缘何而来?”卫麟立于桌案之左环臂夺问。“八位?”梁渠望向徐岳龙。徐岳龙颔首:“你让龙平江带回来的八人,俱为鬼母教徒。”梁渠思索一二,抱拳向居中望舆图的苏龟山。“此八人是白猿去往东水域探寻梦白火时顺手而取,据其所言,碰到时,两人被吊挂木架之上,为人剥了肉皮,其余我一概不知,原以为二人是被鬼母教抓来血祭之人。”“是鬼母教徒,亦是犯错之人。”苏龟山从旁抽出几张纸页,递给梁渠,“两人监守自盗,欲取梦白火,改头换面,另谋出路。恰逢下手之际,为伊族长老伊靖所阻,倒是给我们省了不少麻烦。”梁渠展开纸张。全是签字画押的口供。每一张的正中位置按有两个纯红的血印,没有半分纹路,得自何人不言而喻。从蛙族回到平阳府,中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正常用以审讯肯定不够,然而伊志恒和伊智宇遭遇酷刑,两人被医师喂下救命丹丸,提上一口气后压根不用去问,有什么说什么,全秃噜了出来。前因后果一目了然。兵贵神速,凭此一点,救的不冤。甚至有脉络的地形图,三位长老,一位老祖的具体实力!身为窃鱼主谋,伊智宇不是一拍脑门,热血上头决定的“图谋不轨”,他早有计划!为此他筹划许久,更想过来到岸上,万一事发,以手中情报换取一线生机!又一个赵老爷。“难怪反应如此之快。”梁渠回忆状况。几乎是一收走梦白火,鬼母教宗师便跳出阻拦,中间没有半分延迟,恐怕当时正不放心,徘徊附近。对方反应的快,他打飞的也快,倒是避免了后来碰上,纠缠以至陷入困境。梁渠理好册页。“鬼母教恶贯满盈,纵使后世子孙亦离心离德!”“说正事,少打官腔!”苏龟山拿起镇纸压好供词,“二人如何受伤无关紧要,东水域有蔓星鱼网大人,时刻检测水中一举一动,纵使知晓支脉方位朝廷亦难行动,你那白猿是如何绕行过去,探得宝鱼的?”“自有神通。”“能否带人?”“当下不能。”卫麟拧眉:“不能带人白猿怎么带回来的鬼母教徒?”“自仗神速,倘若来无踪去亦无影,又怎会闹出大动静?”“安静!”苏龟山打断二人,环视一圈。“事已至此,舌头抓了不能白抓,我只要答案,无需吵闹缘由!且问你们,能不能趁此机会,让鬼母教再折上一脉?”三人沉思。梁渠展开头脑风暴。此次带回来的消息看似很有价值,可鬼母教不是毫无反应的死人。一来知晓地点泄露,鬼母教不会无动于衷;二来网大人的存在是既定事实,动则被发;三来,那三条鬼母教郡王脉彼此相邻,臻象高手十余位,硬实力上,甚至有些打不过,需要联合周遭府衙行动,非一两日之功,到时候一切皆晚。难搞。“如今只能让南域的河泊所配合,慢慢铲除网大人’、急躁不得。”徐岳龙开口。“铲到猴年马月,蔓星鱼再生强悍,铲的有它生长的快吗?”卫麟拆台。二人言语俱有道理。苏龟山位居上首也不阻止。“启禀大人。”恰于此时,门外侍从叩门再报,“狱中‘舌头’另有要事,其言欲亲口告知几位上官!”四人两相对视。另有要事?苏龟山挥手。“去看看!”刑房。无关人等被清出。伊志恒、伊智宇二人浑身裹满绷带,隔上一层,不再如先前那般狰狞骇人。“你是说丹脉?”“是。”伊智宇靠在床铺上,忍耐疼痛强提精神,“教内青黄不接,是许久之前便暴露出的问题。故而各脉为延续自身存续,早三十年前抽调出了部分有炼丹天赋的年轻后辈,下有血咒,送到陆地上,专门修行丹道,学有所成后回归,从此另辟一脉丹脉。丹脉成立十余年,卓有成效,陆陆续续输送回不少珍贵丹药。”梁渠双目迸发光芒。丹药!鬼母教勉强算是经营水域,炼制出的丹药岂不多是水属?大乾余孽苟延残喘之余,竟然暗戳戳藏着这么一个好地方。他闻到了暴富的气息!徐岳龙扬眉:“听你所言,你知道丹脉位于何处?”“知晓一个大致方位。”此言一出。同伴伊志恒惊讶侧目。“你一介小小奔马,焉能知晓丹脉所在?”卫麟目露怀疑,甚至散发出几分威势,大有解释不上,取其性命之意。伊智宇咳嗽两声,抬手叩动心脏,敲出闷响和猩红。苏龟山伸手按住,凝气作刺。半晌。“情蛊!?”“这位大人好有见地!”伊智宇咧嘴,面上绷带渗出一条醒目血迹,“六年前,我伊族有一女子亦被选中入了丹脉,依靠心中之蛊,我隐隐能觉察到对方所在,偷走梦白火并非我原定计划,本是想再无出头之日,凭此投去丹脉。”信息量太大。众人无不愕然。伊志恒更有几分惊恐,他居然完全看不透这往日嘻嘻哈哈,行为粗鲁的同伴!“你为何会有情蛊?此乃南疆术法吧?”徐岳龙问。“水沐教到底为大乾残部,正经功法与资源,卡住了我等旁系子弟,旁门左道却不设防,炼制劣等情蛊,并不复杂。”梁渠暗叹。不怕人有想法,就怕想法和执行力全拉满的。个个都是人才。阳光穿透栏栅,条条光柱投入监牢,暗墙上照出光斑。伊智宇瞳仁转动。“诸位大人应当正为知晓情况却无法行动而束手无策吧?平阳府对比鬼母教实力略有不如.然丹脉不同。据我所知,丹脉仅有三位臻象坐镇,珍宝繁多,打击下的好处远非寻常支脉可比!”“便是知道,又如何绕过蔓星鱼?”“蔓星鱼?”“不知道?”伊智宇摇摇头。底层弟子并不知此等秘辛……几人下了定论。没有人去解答伊智宇的疑问,四人再问上两句,唤来看守,继续审讯他人,正欲回顶楼商讨。“大人!”伊智宇仰头呼喊,“换一条路?可否?”刑房昏暗。四人俱背身,模糊在光柱之间。伊智宇唇焦口燥,缺血的心脏疲惫跳动,浑身如烈火灼烧,他知晓自己的小命便捏在眼前四人手上。只要有一人开口。一人!苏龟山望向徐岳龙。徐岳龙心领神会,转身出言:“你所言假使为真,又有战果,帮你痊愈,可以给你一个清白身,又或者于平阳河泊所内当个小吏。”“可以来我手下。”梁渠开口。“您是?”“梁渠。”伊智宇双目瞬间瞪大,战栗的瞳孔上下打量,似乎要把梁渠的身影牢牢印入脑海。大顺梁渠!伊志恒无可抑制地涌出羡慕。那可是与世隔绝的鬼母教中,也罕有人不知其大名的英才!年轻辈无可争议的第一人!因祸得福!?吱嘎。牢门闭合。光柱中的灰尘静静旋舞。“呼……”伊智宇靠倒床铺,盯住天花板,喃喃自语。“他就是梁渠?” 第九百一十九章 越王宝库 “这种人你也敢用?”徐岳龙笑问,“既能出卖鬼母教,不怕他日后卖你?”“这不还收到河泊所呢吗?”“那是因为眼皮子底下才好监管,不会出乱。”“我是不怕的。”“随你。”人无法决定投胎出身,真有如此大功,放过伊智宇一马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今日在场的任何一人都有这个权力。当然。日后出了事也要担责。回到顶楼。如何避开“网大人”,成了四人讨论的关键问题。“网大人一日不除,河泊所便无法大规模调动船队,只能小股部队,乃至数人突袭作战。”众人朝卫麟投去目光。苏龟山示意卫麟继续说。卫麟也不拐弯抹角:“寻头体格壮硕的妖兽,将我等吞入,去往丹脉水域发动奇袭。”特洛伊木马!梁渠脑子里闪过这个词。苏龟山眼前一亮。“有理,一头妖兽靠近,定不会引起警觉!”“如此便无法攥取太多战果。”徐岳龙皱眉,“鬼母教处境,有太多好丹不切实际,上品丹鼎才是珍宝,以此法,恐怕一个也带不走。”“人头便是战果!”“真以为人头值钱?”徐岳龙嗤笑,“鬼母教不同于北庭南疆,打一场亏一场,故而战略龟缩大泽,本为必胜之事,我们吃不到肉,又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倘若出了差池,朝廷反会怪罪!”鬼母教的机会主义特征极为明显,这一点和南疆北庭有极大区别,平阳河泊所本质上只需遵守防守主义,没有绝对把握的进攻反会引动弹劾。“寻个有空间神通的高手?”梁渠想到师父杨东雄曾说过的信息。“此事可行!”苏龟山作主拍板。其余三人当即明白,这个空间神通的宗师,苏龟山有人选。“妖兽交给我。”梁渠揽下此事。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计划三言两语间定下基调。正当众人离开,梁渠开口。“还有一事。”“说。”“梦白火,蛙族准备卖我们一十八个观鱼位。”徐岳龙、卫麟眸光一闪。梦白火。纯净顿悟!“卖多少?”“臻象二十五万一个,等价宝植、宝鱼皆可。”历经如意长气事件,梁渠吃一堑长一智。“拿一个!”“拿一个。”两人直接拿下。“此事切莫声张。”梁渠告诫一句。真要赚取最高利润当然该直接上拍卖行。十八个顿悟机会,为此让天舶商会临时筹建一次都是值得的。奈何鬼母教知晓梦白火是白猿抢走的,转头这条罕见宝鱼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了蛙族手让蛟龙知道,蛙族便要彻底抗压,整个水底环境不复安稳。故而只能是一次熟人交易。所以老蛤蟆才会让梁渠来办,不过,老蛤蟆自己估计压根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此事交给他来办比较稳妥。待二人离去。苏龟山泡上一壶茶:“二十五万的话,我也要上一个。”“舅爷放心!全给您安排好了!”“我也有?”苏龟山惊奇,“你又不是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拖家带口的,手里头有那么多份额?”“有十五个。”“不够啊。”苏龟山掐指一算,“你师门上下连你便有十人,你的亲家龙人一族不能不给吧,这里应该有三个,明王、越王,这里就满了,你还留给我?莫非你的大师兄不回来?”“我给自己‘买’一个。”梁渠咧嘴,“舅爷您大概知道,我同鲛人有个袜子生意,年年有一部分分红,留在了武馆内,一部分作奖金,一部分攒下来,师兄弟们随意借用,三年内无息,当时说好我不拿的,今个食言而肥一回,这么些年,二十来个应该有。”苏龟山摇摇头:“你倒是一直舍得。”“小子打小饿出来的,不爱见旁人吃独食。”“倒不好意思白拿你的。”苏龟山抽出纸条,签字盖章,“库存里有一枚阴阳复元丹,正合你龙虎金身,大概值个十多万两,自己去拿。”“得嘞!”梁渠拿上批条兴冲冲跑下楼。途经二楼顺带向冉仲轼等人告知观鱼位一一晃六年光景,昔日大多狼烟地桥乃至天桥的众人全没有原地踏步,大半入了狩虎,平阳府没几位臻象,他们便属于贩卖价值最高的一批。狩虎比臻象便宜一些,一人十八万。几乎喊出来便被拿下。顿悟之获虽然因人而异,可能会亏,也可能会大赚,但没人会纠结赌不赌。嗑药要考虑的太多顿悟来源自身,完全不需要迟疑。多少人想买没这个门路呢!众人花时间筹钱。卖掉大半名额,梁渠下水让众多水兽寻找一头足够合适的妖兽。自己手下肯定不能当“木马”,要被“网大人”标记红名的,纯野生的这个条件真不太好达成,能修行至妖兽,愿意学,皆可开口说话,多多少少会拉扯起一个自己的小种族群。总之,交由水兽。斜阳一缕。宁江府。越王愉快应下。梦白火能让武圣顿悟多少,尚且存疑,但确实挺想看看传说中最为纯净的梦幻白是何等光彩。“学生还有一事所求。”“说便是。”“昔日老师成就武圣,朝廷赏赐中可有血珊瑚?”梁渠目露期待。“有景观赏赐,但非珊瑚,你需要血珊瑚?”梁渠颇为失望:“对学生有些用处。”越王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盘:“张煦!“王爷。”“领他去地库看看,有用得上的,拿走两件便是,景观赏赐里没要珊瑚,但此前貌似有人送过?”“是有人送过贺礼。”家宰张煦肯定。峰回路转。梁渠大喜过望王府宝库,里头可有珍珠、鲛人泪一样的奇特宝物?跟随张煦穿梭王府之间,二人自一塔楼中下阶梯来到地下,一座巨大的宝库横亘面前。中央放入圆盘,扭动数圈。墙壁内的机关咔咔作响,整个大门徐徐打开,一股子独特的芬芳从宝库内涌出。张煦引燃墙上烛火,伸手作引:“兴义伯,请吧。”梁渠搓搓手,难掩兴奋,踏上金属地面,走马观花。“库中有无珠宝?”“有。”张煦来到右侧木柜,将其打开,里头有好几套小盒子,打开第一盒,一小盘透明珠宝映入眼帘。鲛人泪!越王手里也有鲛人泪。十七八颗,不算多。蚊子腿也是肉,梁渠离两百融合度差有六十万。【水泽精华+2678】【水泽精华+2514】··【水泽精华:十一万二】继第一个盒子。第二,第三个便是一大盒子珍珠。小老鼠钻进了大米缸,单留一条细尾巴。【水泽精华+78】【水泽精华+104】【水泽精华:十一万八】珠宝之外又有一些石头,如海纹石之类。这些“石头”里就不存在水泽精华了。梁渠已经摸索出精华规律,有精华的,统统是水中或海洋里的有机宝石,为水兽孕育,同品种里,年份越高越好,表现出来的就是个头。奈何越王似乎不太爱收藏珠宝。堪堪摸到十二万,珠宝类收获到此为止。轮到最后的重头戏,一个粉珊瑚,一个橙珊瑚!二者没有朝廷赏赐的血珊瑚大,却也俱有一多半大小!伸手触摸上去。光华信息接连跳动。泽鼎内蓝潮快速暴涨。【水泽精华+57749】【水泽精华+85411】【水泽精华:二十五万八】! 第九百二十章 给鬼母教脱敏(求月票) 【水泽精华:二十五万八千】!泽鼎内潮泽闪动蔚蓝幽光。六十万目标眨眼间完成小半!绛树无花叶,非石亦非琼。世人何处得,蓬莱石上生。千年珊瑚果真至宝也!单凭今日所获二十万精华,观白火之位给的不亏!所谓有舍有得,便是往来互通的学问。“张家宰,便要这两株珊瑚吧。”确认摸个干干净净,梁渠卷下袖子,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张煦唤人装箱。此前方说珊瑚于他有用,转头摸完不要珊湖,改要其它宝物多显怪异,索性拿上,放到家里,日后缺钱卖掉也是值不少的。此即“底蕴”!瘦死骆驼比马大,家族衰败,没有半分进项,族中几百子弟仍不至饿死,乃至顿顿鱼肉,便是此等道理,宅中随意拿出一件瓷器,便可换出白银数十,富在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梁大人喜好珠宝?”张煦问。“家宰应当知晓,我天生水命,酷爱鉴赏把玩水中珍宝,只是我与他人不同,新鲜劲短常言道三盏茶热度,我连三盏茶亦无,往往摸完,念头通达后便生不出兴趣。”张煦不以为奇。怪癖而已。何况爱好把玩珠宝也称不得“怪”,乃至除开金银二物,沾几分“雅”。“如此说来,梁大人今年有福啊。”梁渠不解其意:“何福之有?”“金刚明王四月二十六日大办讲经法会,不消问,您定然受邀在列。”张煦理所当然道,“佛家七宝不同经书,乃至历朝历代皆有不同说法,然珊瑚绝对为其中主流,十之有七,您今年到往悬空寺,有明王大人作引,岂不能大饱‘手福’?”佛家七宝!梁渠拍动脑门。怎么把头等大事给忘了?老和尚身穿百衲衣,成天端个黑铁钵,一派穷酸模样,属实给他留了刻板印象,其本家悬空寺信徒万万,绝对不穷!那才是真正大头!指不定是堪比八爪王交接腕的大好机缘!先天纯阳丹,一次百万,至今心向往之。“多谢张家宰提醒!”“何来提醒,梁大人位高权重,多有繁忙,平日无心往此处想罢,待到春暖花开日,去了悬空寺也是能反应的。’“呼!”静室内。烛火幽幽。告别越王,打包两株珊瑚,自宁江府赶回家的梁渠运功行气,调整状态,先行吞服得自苏龟山的阴阳复元丹。待腹中一片火热,口鼻冒涌白汽,气海翻腾,他趁热打铁,又是一口气抽调出二十四万精华,全部加到融合度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泽鼎内。充盈半天的蓝潮尚未碰撞出多少美丽沫花,眨眼间又干瘪到只剩薄薄一层蓝光,莹莹波动。【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70%0)个】霎时间。火上浇油!气血澎湃如潮,体表自浮三尺罡风,水火难咔嚓。药衣层层破裂,药液沁入四肢百骸,阴阳二气往复循环,推动云海,助长波澜,本已孕育到临近二十一倍之巨的气海,再度往外扩张!仙岛龙庭之上。大龙盘踞,张口一吸,气流剧烈涌动,口鼻之中黑白二气环绕,其后化作龙虎之形奔行气海。云从龙,风从虎。风云交加,云海顷刻间涨至龙庭二十二倍之道第二龙庭仙岛基座之上,大柱挺立,更是隐隐有横梁高架之象!体内龙虎奔腾,梁渠体表亦有些许浮肿,一片金红,自我之“重”,隔开一层软蒲团,亦将石板压出条条裂纹!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修行时!月光华华,夜深人静。长气剑吐。“差一点点……”梁渠睁开双目,瞳中精光闪没。吞下阴阳丹,龙虎金身神通再强三分,可惜未曾破关。十七的融合度,对应境界应当要到第二龙庭建“墙”,平日里打坐行功,他能感觉到增长不少,可惜终究时日太短,离冲破第三步,给龙庭架梁差上那么一丝。不过。半年不到,一境二步。此情此景,于旁人眼中已是进步神速到骇人。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82%。)】【水泽精华:18742】“差三十六万!”梁渠心头火热,他抬头望了望月色,以为天色尚早,且有半夜时光,轻手轻脚钻入卧房。睡梦中龙娥英被痒醒,只觉脖颈上酥酥麻麻,揉揉眼,轻笑推开。“干什么呀?”“干什么?困觉!”密鳗鱼坠落,横倒在地,沙尘纷纷扬扬。其头尾相连围拢,好似一座小小围城。海中捕食归来的大胖、二胖操持长刀,分段比划,正欲肢解整条海鳗鱼,做个炭烤酱烧风味。苦于寻不到合适妖兽当“木马”,正给蛙王修建宫殿的肥鲶鱼眼前一亮,整条鳗鱼被大胖震杀,体表没有任何伤口,岂不绝妙?它摇头甩尾,第一时间冲上前去阻拦。“你全要?”大胖爪撑长刀,摇头拒绝,“好不容易才寻到的新鲜鳗鱼,不能让你吃独食,只能给你半段。”肥鲶鱼挥动鱼鳍。“借两天?”大胖仍是甩头,“多放两天不新鲜,不行!”肥鲶鱼咬住长须苦苦冥思,不得不下一个沉重决定。“借一还二?”大胖、二胖两相对视,碰头商议。“有两条的话,可以一条炭烤,一条酱烧!’“有理!”讨论完毕。“可以!”听闻没有鳗鱼吃,忙活烧锅烧水的大蛙当即扇灭灶火,扛上锅具,背上大锅,自荷叶上跳入水中,各回各家。芜湖!肥鲶鱼挥动鱼鳍,唤来拳头。拳头八足横行,落到地面,扛起鳗鱼尸体,一溜烟地往回赶。奇袭计划有条不紊。清晨。神清气爽的梁渠洗个澡,把身上香气洗掉,来到河泊所点卯,汇报准备情况。“陈宗师有事临时外出,需六日后方得归家,我已派人辗转去寻。”苏龟山上来便是噩耗。“我倒认为此事无妨,晚便晚些,说不定有利好。”徐岳龙开口。众人扭头。“说说。”“丹脉会不会搬迁是为其一,如此多的大鼎,以鬼母教的运力,不是一件容易事,即便搬迁,那伊智宇的情蛊一样会跟着改变方位,寻不到的事咱们不必担心。此外,白猿适才打草惊蛇,咱们按兵不动,待鬼母教以为安全,放松警惕,说不定更有奇效。”梁渠赞同:“妖兽到底不多突然蹿出一头,直愣愣地冲向丹脉,同样易引网大人警惕,不妨给我两天时间,让它先于东水域生活一阵,让鬼母教脱脱敏。’“脱敏?”众人不禁咀嚼词语含义,越品越有味道。徐岳龙失笑:“阿水说的这词,有点意思哈。”‘那便暂且如此,梁渠,你先去给鬼母教脱脱敏。”苏龟山再度拍板。 第九百二十一章 特洛伊木鱼 气泡幽幽。蔓延数十丈的鳗鱼尸体横亘水底。拳头高举双钳,夹一根一丈木柱,用来上下撑开鳗鱼大口,大嘴开合之瞬间,浓浓的鱼腥味从口中涌出。利齿交错,凶相毕露。梁渠捂住口鼻挥手,水底水流循环,快速将那股子鱼腥味消去。幸好是冬天,要是夏天,胃中不知会变成什么样。金目燃烧。大片鱼群化作鱼卷风,涌入尸体口中,作上清理工作。于常人,死尸肯定动弹不得。于梁渠,便又是另一番光景。死的比活的更好用!“阿威!”手腕上蓝镯松开,迎风暴涨至腰带大小。阿威张合口器,咬开鳗鱼皮肉,钻入大脑之中,喷吐毒雾。【黄冥毒水】!黄水消解血肉,溃散灵机,冥水汲天地之凶煞控尸定尸!控强尸有失败风险,更有时间限制。然阿威今非昔比,单论境界,比死掉的鳗鱼妖兽更胜一筹,没有失败之理。淡紫色的纹路宛若青筋,自鳗鱼尸体脑袋上铺张蔓延,深入沁透。观望之余,老蛤蟆托住下巴,绕行尸体踱步。“变大化小,是那水蜈蚣的天赋本领?”“是如意长气之特性,为我晋升时所用。”梁渠抽出腰间“铁笔”,指尖转上两圈,一松手,乌金长枪刺破水流,隔出半尺,静静悬浮。老蛤蟆眸光一亮:“可能变大梦白火?”“难。”梁渠摇头,重挂回“铁笔”,“活物皆有‘本’,阿威同我有特殊方式休戚相关,故而方可,此前得鱼之际便曾有尝试,失败了。”老蛤蟆难掩失望。还以为多卖两个位置。无趣。老蛤蟆看一阵热闹,意兴阑珊,蹬水离去。冥水毒素蔓延。此番控制和昔日南北蛙鱼大战,控制铁头鱼不同,当时匆匆而起,现在有更多的时间进行深入操纵。两刻钟后。尸体脑袋上的紫色纹路渐渐消散。鳗鱼豁然睁眼,诡异的紫光一闪而没。梁渠和水兽们后退数步。鳗鱼妖兽逐渐于地面蠕动爬行,最后左右腾挪,凭水借力,浮于水中,初时游姿略显僵硬,短暂的适应之后,于阿威的操纵下,愈发灵动,仅从形态上,根本看不出区别。唯有一点。“死气沉沉……”武者对气机较为敏感。所谓气机,不是气味,更不是气流。它是心头的一种朦胧观感,好似直觉。一个人存在于世,自身“本”对外界的独特干扰波动。每个人给人的“干扰”有所不同,故而气机不同,臻象高手千里锁魂,靠的便是摄取到追锁者本体一缕气机,冥冥之中或能有感。眼前的鳗鱼妖兽死得十分透彻,死气沉沉气机诡异。肥鲶鱼咬住须子跟天神一块苦思冥想。趴伏一旁的“不能动”甩甩尾巴,先吐口【黄雾】,汲取环境生机,又纳入口中,转化为【青雾】,再往鳗鱼身上喷吐。青雾渗透入体内。干瘪的体表焕发光泽。死气沉沉,陡变生机盎然!姿态,气机俱存。齐活!完美伪装!“不能动,你干得好啊!”梁渠欣喜。唯独阿肥咬住长须,愁眉不展。众鱼皆有功。岂非皆无功?鱼群叼住鱼胃内的脏物和脏器,呼啦啦地游出。凝视巨大鱼嘴,梁渠努力克服心理障碍和不适,抬脚跨入其中。鱼嘴闭合。漆黑幽深。数十丈的鳗鱼里头空间着实不小,像一辆“血肉”大巴车,便是完全不透光,有些黏黏糊鳗鱼妖兽凫水而起,游动身姿,不往东水域去,而是穿过涡流水道,来到入海口,其后调转方向,由北入东!如此一来,从来路上,又可打消几分网大人的怀疑!北鱼妖兽繁多,皆有领地意识。万幸肥鲶鱼刺豚族内厮混许久,知晓附近大致族群分部曾给出一条安全路线,属于公共水域,鳗鱼顺应路线,一路往东。轰隆隆。水流掀飞乱石,长尾扫断水藻。沿途精怪见到,莫不避让!妖兽实力已经相当强悍,甫进东水域,网大人便有所觉,监控其行为。然而鳗鱼不急,似乎仅仅是好奇大泽环境,不紧不慢地游走,观察。偶尔它会拐一拐方向,故意往鬼母教的郡王脉所在地靠拢。每当此时,附近子体便会集中精神,直至鳗鱼附近“磨蹭”半天,转头离去,方才放下警惕。最为“惊险”一次,更是鳗鱼追逐一头精怪,几乎擦着陆上岛屿而过!一紧一松。一快一慢。行进节奏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梁渠手中!如此反复的“一惊一乍”,尤其看出鳗鱼自北而来,横穿东水域,向南而行,将要离去时,周遭子体逐渐“迟钝”,慢慢把鳗鱼从监控名单中标记成“安全”…·,八日一晃。步入三月下旬,气温渐暖。苏龟山所言宗师陈仕轩比预计的再晚两天,匆匆赶至平阳府内。“我之神通,名为乾坤宝洞,内设一方圆一百余丈空间,至于高度,大抵够用。”陈仕轩未有多言,众人也不多问。大家本不相熟,单单是苏龟山请来助拳,能达到目的就行,多说无益。徐岳龙侧身拱手:“事不宜迟,有劳陈宗师挪步登船,陪同我们走上一趟!”“诸位放心。”“岳龙,既然陈宗师已至,你也速去府城内请杨宗师。”“是!”与此同时。监牢大门敞开,灰尘飘动。伊智宇精神一紧。狱卒门前招手。“伊智宇,出来。”要来了吗?伊智宇挪身下床,脚掌之下涌出阵阵刺痛。那日问话之后,几乎没人来寻他们,今日毫无征兆……修养八日,伊智宇身上已不复初时火烧剧痛,勉强可以自如活动,他于军汉的带领下,罩上漆黑头套,默默出门。春寒料峭。冷风吹拂。伊智宇不仅没有不适,反而缓解了几分绷带下的痛楚。他努力抛开剧痛影响,用触觉去感受地面。坚硬的砖石,扎实的泥土,微微摇晃的木板登船了?果真如此。伊智宇愈发确信自己心中所想。河泊所果真雷厉风行,仅仅八日便筹措好一切,往东水域进发,反观鬼母教,冢中枯骨,将行就木,唯有逃跑时用尽手段,一等一的快。船舶劈波逐浪。登船后的伊智宇让摘掉头套,全程待在昏暗潮湿的舱室,不知日月,也无人来同他沟通。单单一日三餐,照常供应,让其能大致推算时日。十餐后。“出来!”·江风浩浩。伊智宇登临甲板,久违的呼吸到新鲜空气,天光刺激,让他的瞳孔缩成针眼大小。一片粼光白茫茫。除他之外,甲板上拢共站有五人。苏龟山、卫麟、徐岳龙、审讯时他全见过,本该一块的梁渠却是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位陌生人。五位臻象?伊智宇猜测。“那小子来了!”苏龟山开口。众人聚精会神。天光璀璨,水面朦胧,伴随话音,忽有阴影水下绵延。“哗啦!”水包高涨鼓隆。白流溃散。一头巨大鳗鱼破水而出! 第九百二十二章 留也不留?(求月票) 轰!被阴影拱隆的水包轰然迸裂,无数浪花半空碰撞溃散,顺沿体表流淌冲刷,涓涓白流交叉汇入江河,漾出层层波纹。阴影笼罩。狰狞鳗鱼垂落头颅,遮蔽天光,褐色起皱的皮肤之下肌肉条条涌动!水珠自下巴滴落,聚做一个银白水洼。嗤!妖兽鼻中吐息。潮湿的雾气喷散于空气中,浓烈腥风近在咫尺。大泽不变的幽邃寂静。伊智宇心头狂跳,情不自禁后退数步。区区奔马,面对庞大凶恶的水下猛兽,几乎有本能上的畏惧!陈仕轩抬头直视,不解其意,却是立足原地,面无异色。人强了。恐惧便少。临高、烈火、脏病……凡人忧忧扰扰,俱如过眼烟云。脓黄的瞳孔转上一圈,妖兽脸侧肌肉扯动,缓缓张开大嘴。尖牙交错丛生,唾液上下黏连。伊智宇的心脏几乎狂跳到顶峰,尚未恢复的缺血大脑阵阵眩晕。直至下颚完全与目光平行。高大人影跃出。梁渠立足下颚,抓住一颗獠牙冲甲板众人招手。人?伊智宇晕晕乎乎,视野模糊,并未望清是谁,便让人拎住衣服后领,亲眼目睹铁蒺藜一样的利齿贴脸而来,最后一溜烟地落入鳗鱼之口。砰!利齿嵌合,巨口合拢。世界陷入黑暗。鳗鱼冲船头军汉稍稍点头,一头攒入水中,撞出冲天浪花,数十丈的身躯露水蜿蜒,直至长尾甩出大浪,甲板上好似落一场瓢泼大雨。“走!”水面平静。舟师下令,宝船起锚,调头而归。哗啦啦。大蚌蜷缩入壳,小鱼游入石缝。鳗鱼挤开水流,浩浩横行,掀起的浪掀翻螃蟹。“死的?”徐岳龙放下伊智宇,抬眼周遭,发现鳗鱼妖兽体内脏器完全被掏空,中通开阔、以至显出几分空旷,众人完全可以在它体内直立行走。先前在外头完全没瞧出来,以为一头活物,是梁渠发挥了自己奇妙的过江本领,从哪寻来的水族朋友。大口呼吸。味道不太好外,空气充足。梁渠于咽喉处覆了一层浅浅水膜,阻止水流倒灌进来,同时解决了呼吸问题,隔出半天凫水换气便可。“死的比活的方便,不必惧怕损伤。”梁渠坐到口腔侧壁上,习惯了鱼腥味,倒没什么大不了。众人颔首。死的不怕受伤,更无惧死亡。“兴义伯好手段。”陈仕轩赞叹。“尚未请教,这位是...”“哦,这位便是为我们此行助拳的陈宗师,有一乾坤宝洞方圆百丈有余,可谓是有了陈宗师,方有咱们今日之行。“有劳陈宗师。”梁渠行礼。“微末功劳。“陈宗师乾坤神通收取宝物,可需旁人拖延时间?”“触之即可大抵不用。梁渠了然。涡宫好肯定好,然终究不比正统空间神通,收取速率取决于水兽一次能塞多少入口,水兽上限又要看肥鲶鱼。当然。人不能得便宜卖乖,寻常宗师几个神通?了解一二。梁渠转头望向伊智宇。卫麟顺手将人拎到中间。“方位!”伊智宇认真旁听,大致明白众人的奇袭计划,惊觉河泊所手段之多,无怪乎梁渠能青云直上,他平复下心境,闭目沟通心脏蛊虫气机。情蛊分多种,亦有等阶,只是南疆蛊术配合历史传说,真假参半,神神明明。据传说,有令人爱上他人的;有不让人三心二意的;亦有相隔千里,相思辨位的。让人无端相爱的梁渠不知有没有,但后面两种,截止今天为止,两桩案例表明,绝对存在!“大人请往此处。”伊智宇手指某方向。梁渠利用《耳识法》听出他没撒谎,众人觉察到身下鳗鱼游梭方向发生些微改变。“要不要留她一命?”突如其来的言语没头没尾,尚未平复心境的伊智宇思绪一滞,继而反应明白,顷刻乱成浆糊。留不留?留,二人感情其实并未太深厚,单单从小一块长大,本视为一条出路,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倘若为此亏欠下......不留,是不是试探,显得太不近人情...“莫想!”梁渠低喝,“留与不留?”“留!”“样貌?”“大眼睛,双眼皮,嘴比旁的女子大些,容貌中上、二十余岁,嘴角带一颗不小的黑痣,眉毛很浓。”伊智宇拜伏而下,“多谢大人!”“我不管。”卫麟神色淡淡。“有空会留意一下。”徐岳龙开口。“万谢大人!”伊智宇转身再拜。苏龟山、杨东雄、陈仕轩俱未言语,三人闭目调息,养精蓄锐。知道了目标方向,不必直愣愣地撞上去意图太明显,大可先迂回几日。大鱼用急火,难免外头黑焦,里头不熟。需文火慢炖。天空灰蒙蒙。红褐的触足蔓延,目睹从南水域归来的鳗鱼逐渐深入中心,子体并未有太大警惕…..轰隆隆。雷霆滚滚。临近四月,天气转暖,雨水渐多,天空下起蒙蒙小雨。岛屿之上热火朝天,潮泞的泥土落满脚印,密林之中,沿石阶一路往地下,数座青铜大鼎烧得通红,昼夜不歇,热浪滚滚翻涌,此外又有诸多小药炉,膏、贴、丹俱全。大半人穿个单衣、大汗淋漓,学徒抓药、取药、放药,阵阵药香弥漫,沁人心脾。“火石不够了!”“怎么又不够?”“他妈的,现在一分钱掰两半花,连条三斤重的牛角鲳都恨不得送来炼丹,一条宝鱼除了肚子里的鱼屎,连皮带肉榨个干干净净,哪里够用?”“去要!”“要不到啊长老,隔壁伊家他们已经跑路,好几天没人来送辅药和火石了,暂时也联系不上,货全堆着,咱们要不要跟着跑?”“跑到哪去?地库你来挖?那么多瓶瓶罐罐你去搬,莫说怎么搬,便是搬了,你有船运吗?他们教人发现,又不是我们教人发现!忙你的去!不用你瞎操心!”子弟让长老一棍敲走。等周围安静,长老面上露出几分忧心忡忡。狡兔三窟,有条件自然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最好,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家里没那条件。不说开凿地库,如此多的物件,搬来搬去便是个麻烦事,此外新场地要重新设置。“有网大人,应当不妨事...”长老愁眉不展。底下人倒是过个好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火石,辅药,难得休息。自打丹脉成型,逐渐成了大泽里的一个小小心脏、收宝鱼、收药材,各类宝物进来炼上一圈,再给发出去,长老手里能过些油,他们全挣个辛苦钱。心脏不会累,人会。同牛马一般不得停歇。“苦日子何时是个头?”爬炉取丹的学徒感慨。咔嚓。枝形闪电云层间闪灭。绵延阴影于水下游动背鳍刺出水面,擦着陆地行过。 第九百二十三章 老鼠掉进大米缸(求月票) 游走边缘磨蹭磨蹭,最后狠狠刺激一下子体。水波荡漾。鳗鱼调转方向,远离岛屿。子体舒展触足,隐藏于暗中的金角鲨、银角鲨重新游出,守卫四周。又一次无关紧要的靠近。鳗鱼体内。“今夜子时登岛、卫麟、岳龙,你们二人一组,拦下一位一境宗师;梁渠、杨兄,你们师徒二人一行,同样阻拦一位;最后陈兄随我。记住,你们两组,有任何一组解决了对手,优先帮对面咱们位于东水域,附近鬼母教宗师极有可能赶到,故而速战速决,倘若能活捉再好不过。此后全忙完再来帮我,假若彼时我之对手仍未解决,那么陈兄离队,前去收货,切记优先收取大鼎、丹炉,其后是丹药。“明白!”众人应下计划,各自往牙套内填充丹药、塞入口中咬住,静静擦拭刀刃,做最后的战前准备。臻象宗师,无不熔炼百经,唯一要调整的便是精神状态。对面实力不强,他们这边全部是二打一,需要担心的只是鬼母教的支援,除此之外并无太大危险。梁渠并非第一次参战,是个宿将,驾轻就熟。入夜。银月高升。梁渠握持伏波,体内气海逐渐活跃。临行前,他特意将【太阳】性质切换作了【太阴】,正逐渐来到巅峰,以配合子夜奇袭。亥时三刻。梁渠对上徐岳龙目光。徐岳龙扫一下伊智宇,碾了碾脚下鳗鱼。再看向梁渠。梁渠微微点头。单独留伊智宇并不妨事,有阿威在足够。徐岳龙颔首作应。亥时末。梁渠请示苏龟山,欲让鳗鱼靠近,一口气冲到岸上。苏龟山抬手:“暂时不必暴露妖兽,陈兄!”“莫要抗拒,莫要惊慌。”陈仕轩提醒一句,抬手抓住卫麟小臂。卫麟当即觉察空间异动,本能地想要逃遁,可他强行克制住。唰!卫麟消失无踪。“乾坤宝洞以我为中心方位,当我遁入后,宝洞无法挪移,却可于百丈空间内任意一处出洞,兴义伯仅需靠近到五十丈内即可,不必太早暴露。”梁渠恍然大悟。相当于一个现实空间,一个圆形的乾坤空间,两处空间会重叠,陈仕轩所在即是圆心,当主人从圆心进入乾坤空间后,圆心对比现实固定不动,可人出来时,却能选择从圆的边际出来。只要靠近到五十丈范围内,完全可以利用陈仕轩的乾坤神通,间接闪现掉这五十丈的半径!“明白!”解释清楚,陈仕轩依次把杨东雄、徐岳龙、苏龟山三人收入乾坤,梁渠让鳗鱼转上一大圈,驱赶到一条小精怪,假装捕食,再来一次“擦边”。这一次擦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入”数十丈的大鳗鱼凶猛进发,不止是五十丈,直接刺入到了三十以内,刹那之间,深深刺痛到了子体的神经,正当它要紧急发出警报。唰!梁渠、陈仕轩齐齐消失。鳗鱼一口咬掉小精怪,猛地调转方向,掉头离去。轰。长尾甩出水花、溅落到岸上。水下洪流冲刷。熟悉的一惊一乍。原本神经高度紧绷的子体稍稍错愕,再度迎来一阵空虚的放松。短鳍短暂刺破江面,沉没无踪。鳗游入海。“这便是乾坤宝洞?”虚无空间内,东南西北难分,灰雾蒙蒙。梁渠踏行沙土,默默观察。乾坤宝洞内应该是被陈仕轩清理过一次,没有太多杂物,只有几个简单的柜子和一栋精致小院,小院内有一株桃树,郁郁青青。“靠近些。”六人来到空间边缘,苏龟山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色的蛋形石,伸手捏碎,一股红烟炸开.蒙蒙波动扩散,气味一般缠绕到每个人身上。梁渠感觉自身“气息”削弱了许多,像是猪往水浆浆的泥潭里滚上一圈,用泥水把腥臊气味全部覆盖掉,更贴近自然。“天璇石,一定程度上可以干扰玄光感应。”梁渠暗暗感叹。所谓对战拼的绝不仅仅是硬实力。干扰玄光感应,等同于砍掉宗师的心血来潮,让奇袭把握更上一层楼!“走吧!”陈仕轩静静抬手,面前空间划开一道狭长开口。开口对面一片晦暗。雨水沙沙而落,打叶穿林。鬼母教自不会砍树木暴露自身,岛上生态不错。苏龟山率先翻出,中间四人,陈仕轩殿后,悄悄向岛屿内靠近,前后利用二十余丈的“闪现”,完美避开了网大人的耳目!梁渠踏水而行,不留半枚脚印,同时意念覆盖水流,铺张到众人脚下,消除一切过往行踪。凭借境界差距、悄无声息地避开哨岗,直至树林间出现人造物,几个小木屋。“好机会啊。”梁渠环顾四周他原本以为是要上岸强攻的,毕竟六打三,对面没有天人宗师,优势在他们,万万没想到陈仕轩的神通比想象的好用,直接摸到了岛屿上。苏龟山甩个眼色。三队正欲分开探索。“慢!”拦住前去侦查的众人,梁渠蹲下身子,双手按住大地,空气中的雾不知不觉浓厚了几分,平稳地往四面八方铺张渗透。卫麟目光中闪过惊异。渊流的控水手段有如此高明?是开发得当?有意外之喜,众人不急一时,静静的等。梁渠的感知本来无法在水雾中蔓延,然依托天吴垂青,彻底改掉了这方面的缺陷,只需雾气浓厚到一定程度,感知与水中无异,一个接一个的人形轮廓顺沿雾气出现在脑海之中。期间除去碰到炼丹房,灼灼高温把水汽蒸干,方圆数里,如掌上观纹。其中有几个地方较为特别。一个是区域最大的炼丹中心,另外有两个非常大的修行静室。没法感知对方实力,可既然有三个宗师,绝对不会和普通人一块喝稀饭,大抵正位于其中。逐一报出方位。其余数人皆闪异色。如此高明的侦查手段。莫非渊流长气和长江过蛟命之间,产生了什么特殊反应?事情发展至此,意外顺利.苏龟山和卫麟各自摸向一个可疑点,单留下炼丹房,梁渠向杨东雄打一个停进手势,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自己,其后水膜覆盖,包裹上【涡神甲】,一阵光影涌动。杨东雄眼睁睁望着弟子从模糊变作透明自面前消失无踪。这.…这也是控水能做到的?回忆手势。杨东雄踩了踩地面,示意会留在原地接应。梁渠没有犹豫,即刻走下石阶,拐上几个弯。途中更是与两位学徒模样的鬼母教徒擦肩而过,全然未被发现,这使他的行为更加大胆,一路来到此前探查到的丹房之一。抬脚跨入。轰!热浪滚滚,扑面而来。丹炉散发出的高温烘得【涡神甲】有几分扭曲,险些控制不住隐形、万幸空气中多是热浪,没有人注意到异常。来到墙角阴影处稳住身形。举目望去。一个又一个大鼎浮现眼前,两排延伸。不多不少,一十八。炼丹室尽头,装药货柜靠墙竖立,小柜上贴满标签,当中有一个大标签分外醒目一一宝鱼丹!大品类之下。“牛角鲳!”“白阳鱼!”“红螭鱼!”“白衣鲷鱼!不同宝鱼分门别类,井井有条,一目了然!梁渠大为眼热。丹脉比想象的要大得多,这可仅仅是十个炼丹房中的一个!那么大个地方,陈仕轩欲于鬼母教支援来之前全部收走不现实。好东西绝不能浪费!浪费可耻,更是资敌,资敌便是犯罪!鬼母教子弟从面前经过,恍若未闻。梁渠紧紧贴住墙壁,一路磨蹭至药柜前。趁无人注意,偷偷拉开一个小缝。白瓷小瓶整齐罗列,更有烫金字的红葫芦,长筒装的药膏,芳香浓郁,满满当当!探入间隙,掌心涌动波光。两只龙角先冒。小蜃龙从【涡宫】中悄悄钻出,左顾右盼,伸出两只龙爪,各抱一瓶。 第九百二十四章 宗师意志! (求月票) 炉火熊熊,火石倒入。轰!火星幽幽腾出,散逸的高温灼出滚滚热浪。鬼母教徒汗流浃背,穿梭丹炉之间,未曾到注意角落药柜异样。小蜃龙钻进钻出,两只龙爪环抱药瓶,拼命往大河狸嘴巴里塞,塞个鼓鼓囊囊。大河狸腮帮子酸酸胀胀,突然一个白瓷瓶滑出,小蜃龙上前一拳打回,趁小瓷瓶掉出之前,伸爪合住用力把大河狸脑袋顶回去。涡宫。大河狸栽个大跟头,翻滚落回,嘴巴里五个瓷瓶呼啦啦全脱浮出来,小江豚游梭衔取。獭獭开拍动两下嘴巴,给自己打气,拉了拉腮帮长毛,深吸慢吐,第二个登场。再往后。江獭、河狸两家排成长队,轮番上场,往复不歇。宝鱼有优劣,宝鱼丹亦有。小蜃龙先从单位质量最好的“白衣鲷鱼丸”开始收,外头梁渠时刻警惕环境变故。从一个抽屉钻到另一个抽屉,偶有药童前来取药,梁渠立即合上药柜,缩至角落。“哗啦。”抽屉拉开。火红光芒涌入缝隙,泼洒普照,将世界切成黑白两半。龙爪从白光中缩回,小蜃龙撑开双爪,拼命后仰,紧贴住抽屉底部,一动不动伪装成白瓷瓶,余光望着大手从身旁擦过,指甲仅隔开半寸,逐一放下崭新药瓶,温热扑面。咔。锁扣盖合。世界再度漆黑。狂跳的心脏平复,小蜃龙瘫软下身,心中涌出几分别样的刺激,望见面前瓷瓶,紧忙抱住温热新丹,呼唤老大。事实证明。人在集中精神,专注办事时,根本不会留心外界环境如何,尤其热浪滚滚,更是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余光判断。接连清空两个抽屉。梁渠胆子渐大,让体型更大的小江豚快进快出,一嘴下去能装满一整个抽屉!短短半刻钟,一整个大柜的宝鱼丸全部清空!辗转来到第二个丹室。故技重施。别人钱往兜里装。小蜃龙越干越兴奋,尾巴甩个不停,龙爪刨坑,把柜顶丹药丢出。上头狂拿下面狂吃。梁渠手握一个大红葫芦,打开盖子,里头丹药余温未散,他头一仰,呼啦啦全往嘴里倒,嚼糖豆似的吞咽下肚。新鲜的丹药,水泽精华最为充沛。【水泽精华+106】【水泽精华+100】【水泽精华:19457】【水泽精华:21043】【水泽精华:22571】三大葫芦下肚,精华暴涨四千!再一再二再三。直至第三丹室。盆满钵满的梁渠尚未失去警惕,来到约定之处,即刻让小蜃龙收敛几分。丹房中央。华服男子盘膝高坐,身前一口漆黑大鼎,望之生沉,纹路繁复,仅一眼便好似有万兽咆哮奔腾,其周遭五个药童站立,恭敬服侍,附近又有三个静静走动,身份地位非同一般。此前见到的炼丹师,了不起身旁有个二三人。臻象高手之一?梁渠明白自己多半寻到了目标,同先前侦查到的一般无二。“老大,有好东西!”精神链接中传讯,小蜃龙钻出药柜,顶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药盒!梁渠心头一喜。越珍贵的丹,承装的包装越不寻常。普通小丹,中丹也就是一个小瓷瓶、小葫芦,了不起往瓷瓶和葫芦的样式上下几分功夫,唯有到一定品阶的,方会用盒子单独承装,市面上起码数千两一枚!再看小蜃龙手里的物件,比一般的盒子要更好,里头装配的丹药,上万该有!“几个?”小蜃龙趴在抽屉边缘,张开龙爪。五个!没什么好说的。统统打包!小蜃龙紧张刺激地干活。梁渠贴住木柜,没忘记正事,掐算前后时间,感觉应该差不多,握紧伏波,默默等待。来时六人约定好,一队蹲守一处,即便未曾寻到,亦切莫乱跑惊敌,便是寻到了,又尽量于一刻钟外动手,方便他人准备,同一时间偷袭。“奇怪……”稳定的炉火几分闪烁。杜雨之眉头紧皱,完成手头上的阶段炼化,暂停炼丹,手捏鼻梁,缓解精神上的疲惫。炼丹半天,确有疲惫,可怎会有几分心神不宁?修行修神。神定身安,神乱身惫。没有无缘无故的情绪,必定是老天爷给予警醒。是为何事?“不好了!杜大师,不好了!”门外药童慌慌张张跑进来,临到面前,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滚地葫芦似的撞到大鼎之上,幸得一旁同僚手快,方才没被烫伤。背靠角落的梁渠目光一闪。报信药童正是先前拉开抽屉放丹之人!“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杜雨之生出几分不安得到印证的糟糕,面上仍装作一副云淡风轻,训诫问,“何事不好?说!”“丹!丹没了!”药童后怕地从大鼎上挪开目光,仰头大叫。“说清楚,什么丹没了?”杜雨之跃下高台,“分量几何?”“是宝鱼丹,新炼的一屉,小子刚……刚放进去的丹,前后不到半刻钟就没了!”杜雨之以为何等大事,正要训斥。哪料药童抱住脑袋蜷缩在地。“不是小子偷的不是小子偷的,其他柜抽屉里的丹也全没了!整个柜子全没了!”“什么?整柜?”杜雨之一把拉住衣襟.“你说整个药柜?”药童点头如捣蒜。全没了?周遭药童惊哗。主要负责联系的几条大脉半月来全在逃遁,根本没有人来收丹!有人偷丹!偷不少!“即刻封锁岛屿,所有人全部向我集中,香梅、去喊另外两位长老、翰山,拿上花名册挨个点名!看看有没有少人!”杜雨之即刻下令,他第一时间怀疑岛上出了内鬼,有人窃丹潜逃,同时下意识望向自己丹室内的药柜,不看不要紧。药柜角落。一团阴影蜷缩,间杂滚滚气浪,若隐若现,不知是不是修行不到家,亦或所处环境不对,虽以常人目力极难捕捉,然身为宗师的杜雨之一眼望出异常!相隔十数丈,梁渠金目清楚捕捉到“杜大师”瞳孔放大瞬间。被发现了。“可惜……”轻轻的喟叹在众人的耳畔心头响起。强烈的意志带来了充沛的情绪感染,恍惚间药童们真的有无数过往遗憾浮现心头,勾魂夺魄。小蜃龙顶个药盒出柜,可根本无人去看。一线刺目的乌金脱离了角落阴影!铮!长锋在前天龙亢吟。包括杜雨之,丹室内外,乃至于左右两侧的所有人,只觉眼前一白,脑袋轰然炸开!光影。气味。声音。这一刻,统统消失无踪!一切的视野、一切的感知,尽被一口乌金长枪,野蛮霸道的侵占!根根寒毛针刺!唯有长枪横空!轰!大地震鸣。几乎同一刹那。剧烈的爆炸自远处炸响,三足金乌破土悬空,万丈光芒照彻黑夜! 第九百二十五章 归队(求月票) 金乌照彻黑夜。白昼凌空!杜雨之无暇顾及他人。他只觉得自己要死了!炽烈如丹火的意志灼烧精神,那凶戾的一枪尚未贯穿其肉身,便已洞彻其精神!轰隆!犹如大坝裂解,浩浩天河,滚滚倾泻,又似仙岛天际溃崩,黄岩荡云,撕天撞海,雄浑至极的是气澎湃而出,掀起恐怖的巨浪狂潮!长枪逐浪而动。虎啸龙吟响彻。一千一万根针在刺扎杜雨之全身每一处,生与死的刺激下,疲惫精神前所未有的亢奋清晰,可他仍捕捉不到这霸道一枪的轨迹!周遭为余威波及的药童握紧拳印,几乎本能地使出平生武学抵抗,奔马以下,更是直接翻出白眼,于未曾回神的惊骇中七窍流血而亡。血腥缭绕鼻尖。不是旁人,是他自己的!“啊!!!,血雾轰然蓬散。精神激亢到极致杜雨之“自燃”性命以求自保,眉心炽热,心眼大张,方圆十丈好似进入慢放,所有的细节俱被心眼分毫捕捉!灰尘浮动。火星幽幽。血气与真罡狂暴涌出,条条肌肉绞束,榨尽此生气力。赤红血龙夭矫,强行挣脱束缚,咆哮扑出!然而……十数丈。于宗师而言,与贴身无异!血龙与长枪交错,未曾遇到半分阻碍,长枪便瞬移一般出现在杜雨之面前。杜雨之的瞳孔为乌金刺伤,缩成针眼大小,又随逼近面门的枪锋,逐渐放大。砰!血雾透体而出。未曾溅射到墙壁之上,枪锋先一步洞穿数十丈的岩石大地,所有的血都落到光滑的洞中,淡淡的红雾自光中浮动。金乌照彻的天光涌动下来。没有任何例外,任何惊喜,杜雨之被一枪贯穿,护体真罡刹那间溃散消解,尚未提起的罡风更是被枪锋覆盖绞碎!咆哮的血龙张牙舞爪,却如清风般拂上墙面。砰!双膝砸地,掀扬微尘。“虚张声势。”梁渠的声音随着这洞穿宗师的一枪同时抵至,手腕扭转,锋刃鲜血弧形溅出。“如何?”杨东雄从洞中落地,扫一眼奄奄一息的杜雨之,强忍惊讶问询。梁渠知道师父问的不是杜雨之,吞下一粒恢复丹药,活动臂膀:“尚可!”为免意外,他用了大部分力,但有刺荆的前车之鉴,已然留下三成,并未力竭。杨东雄短暂沉默,丹室外轰鸣再响:走!”小蜃龙缠绕腰间。伴随身后尖叫,梁渠跟师父跳出洞穴。岛屿之上火焰舔舐森林,熊熊燃烧,滚滚浓烟遮蔽明月。火!大火!岛屿一片混乱,惨叫不歇。徐岳龙和卫麟比想象的靠谱,先手打后手,又是二打一,本就有极大优势,等他们赶到,二人仅仅有些气喘,敌人身首异处,体表大面积烧伤,不仔细辨认,同一旁枯焦的树木没有任何区别。四人目光对视,毫无交流,按计划再度辗转。腾挪追索。苏龟山处同样状况良好,气定神闲,而对面唯一一位二境臻象、大宗师,身负重伤,断了两臂,几乎为瓮中捉鳖。陈仕轩可是请来助拳,单单负责助阵,并未多加出力。无愧水河巡抚。能来平阳河泊所当头头,绝对有两把刷子。眼见杨东雄等人到来,陈仕轩按计划行事,毫无恋战之心,撤退离队,扑入丹室之中,将大鼎一个接一个摸入空间。五打一。纵使对方为大宗师,数量压制下亦没有半分悬念,梁渠只是简单掠阵,苏龟山便将其活捉拿下,砍去四肢拎到手上。“拢一下。”众人心领神会,跳入丹室,尽可能的把物件全部集中到一块,方便陈仕轩穿梭收取。岛上动静闹的如此巨大,无论是千里锁魂,亦或依靠网大人,绝对瞒不住!能快则快。一个接一个迥异的灵鼎大炉消失不见。梁渠一掌拍出,大鼎横挪,望着空荡荡的静室,以及跳江逃生的鬼母教徒,金目居高临下,审判扫视。徐岳龙、杨东雄同样有所留意。唯独卫麟真罡始终未散,执行命令之余金乌翅膀一挥,赤焰交叉飞出,火海熊熊。鬼母教徒来不及逃窜,无论男女,无论老幼,于火光中惨叫,尚未流出脓油,便成漆黑焦炭,四肢蜷缩,无不成拳击手状,鼻翼下难闻的枯焦味挥之不去。咔嚓。长靴踏碎枯焦头颅。烧的比望的快。以至于梁渠不得不抢先观察卫麟一侧,免得岛上人全部被他先手杀光。“嘴角带痣,浓眉毛……”终于。梁渠金目熊熊,于混乱逃窜的人群中寻到一符合描述的女子,赶在金乌翅膀来临之际抢救下来,水墙铺张,挡住烈焰,对着尖叫乱踢的女子侧脸猛抽一巴掌。“伊琳?”发懵的女子嘴角淌血瞳孔一颤。“伊智宇?”女子微微转头。全有反应。是了!梁渠大手掐住脖子,径直把人掐晕,提拎手上。“走!苏龟山大喝。远处气息澎湃汹涌,宣告支援到来。收到第五个丹室的陈仕轩扭头遁行,六人再度汇聚,正要奔逃向大泽,梁渠脚步一顿身下洪波汹涌。哗!大浪滔天!数十丈的骇人巨浪腾空而起,直至覆盖天空,浇到熊熊燃烧的岛屿之上。刺啦!烈火遇冷水,骤然熄灭,岛屿上冒起滚滚白烟。烟雾混杂,浓的仿佛液体,牛乳一样贴黏岛屿流淌到大泽之上。成功赶在鬼母教宗师支援之前,将所有人的身形彻底掩盖!鬼母教是为支援,来救自己人,方才需要大放气势尽早吓走来犯,他们可不用!卫麟眸光一亮,一刻不停地炙烤大泽,短暂的水蒸气之后,又于高空遇冷沉降,大雾弥漫倒涌。呼吸之间,二人合力,将大雾弥漫至十数里。子夜时分,大雾笼罩。几人竭力敛息,几无踪影。梁渠大手一挥,青龙浮现,将所有人笼罩在内,振动双翼,裹上一圈云雾,朝天空浩浩奔行!青龙飞到哪,雾海扩张到何处!少顷。轰!气流呼啸,教中宗师大跳而起,跨跃白雾,抬头望见当空银月,对上铺张开来的茫茫雾海,心生茫然,任由重力将他拉扯下去。“咔嚓。伊辰踏碎枯枝焦炭。尚未完全冷却的树枝踩没到水洼中,蹿出一声尖锐的嗤响袅袅青烟从鞋缝顽强钻出。入目所及,一片废墟。丹脉……药葫芦成了黑炭,炸开大半,圆肚里显露出炭色药渣。“老祖!”某位长老捧着一具焦炭快步赶至,贴近耳语。一刻钟后。哗啦!数道白流沉入水底。数十丈的鳗鱼尸体横亘水底,浑身缠绕褐红触足,除开气机上生机盎然,哪哪都是死的,整个内脏全被人掏空!无人敢于言语。高空之上。阿威振动金翅,咬住伊智宇后领悬停半空,与青龙擦身而过之际,落缠梁渠手腕。 第九百二十六章 扩大战果(求月票) 大泽涛涛,星月清光。水雾混杂白烟,呛人且闷。黑夜晦暗,人影交错,目力修为不到家者,此环境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快快快,搬不走的沉掉,统统沉掉!日后再来拿!”“沉江,日后寻的到吗?”“听命行事!”“是!”噗通!三位教徒各搬抬一条鼎足,将留有余温的大鼎掀翻入大泽,水包鼓起,冷热相遇,激出阵阵白烟。金角鲨、银角鲨循环游梭,混杂泥雾,将大鼎胡乱拱到别处。鬼母教人紧锣密鼓地打扫岛屿,余下修为较高者被拔作领头人,召集跳江教众,有网大人子体和鲨鱼帮助,丹脉很快又聚拢起了一批可观人数,欲趁天亮前,尽快收拾残局,挽回损失。麻杆打狼,两头怕。河泊所惧怕鬼母教支援实力,鬼母教何尝不担心大顺围点打援,留有后手?寒冷高空。乾坤宝洞。空气氤氲波动,收取之时,丹炉大半处于开工状态,一个个通红未凉的丹炉堆积一块,小小的宝洞内炙烤出无穷热浪,烘的人汗流浃背,连带院子里的小桃树枝叶萎靡。伊智宇照顾自己的小青梅及两个重伤俘虏,其余六个男人光膀子围坐。没错!打完丹脉。他们根本没有跑!利用青龙和大雾,梁渠制造出逃遁假象。实则调转方向,说服众人藏入到乾坤宝洞!徐岳龙扒开葫芦,咕嘟咕嘟灌一大口清水,又浇到头顶上。卫麟翻箱倒柜,自战利品中挑选合适的丹药咀嚼下肚,弥补消耗。今日在场的全不是善男信女,没有军需官,跑来收取物资,中途有些损耗再正常不过。“突然留下来做什么?”徐岳龙擦去脸上水渍和黑烟,把额头长发抹到后头,“鬼母教自顾不暇,便是水中有网大人监控,咱们先发,有大雾,一样能逃掉,便有遁术宗师,单单一个两个追上也不会是对手。”“我是觉得,鬼母教既来支援丹脉,何不趁势围点打援?扩大战果?”梁渠大胆提议。“你拿什么扩大战果?”徐岳龙惊奇左顾右盼,“你把你太岳父喊上了?”围点打援,围城作饵,以歼援军。其重心在于“打援”。故而兵力部署的重点是后头打援的力量,而非围城的辅助力量。他们六个人已然是此次行动的全部主力,根本没有打援的能力!贸然行动只会被反歼,好事变成坏事,除非梁渠在他们不知情的状况下,喊上了龙人族主力,正藏匿于某个角落。“太岳父是没来,不过我有这个!’梁渠掏出腰间玉牌。羊脂玉莹洁泛光。越王一击!众人眸光一闪,瞬间洞悉其想法。东西没了可以再要,人死了··…·“你胆不小!”苏龟山皱眉,“岛上留有天人宗师,大宗师亦有两位,不谈实力,便是人数上咱们亦不占优,纵有一击本领,事后如何全身而退?贪心不足蛇吞象,此行收获已然足够!莫要浪荡!”“苏大人单单一击的确危险,可若是再加这个呢?”梁渠腰间再取一物。左手越王玉牌,右手明王小令。陈仕轩不认识面前两个物件,却感受到了周围人的沉默。苏龟山凑到陈仕轩旁悄声解释。陈仕轩也无话。“怎样,试试?”梁渠搓搓手,期待环视。“如何试?”杨东雄问。师父到底是师父。杨东雄一开口,梁渠等于有了支持者,依旧想否决的苏龟山决定暂时听一听淮水郎将的计划。梁渠打开腰间红葫芦,本来鬼母教装药丸的器皿被他装了一葫芦精水,【涡神甲】覆盖蔓延,光影扭曲,缓慢消失人前。“用这个,偷偷靠近,打一发便跑,先手打后手,又出其不意,他们抓不住我。”苏龟山上下审视,嗤之以鼻:“用水扭曲光影和气息,你这招倒有几分高明,然水下尚可,陆上莫说臻象,目力好的狩虎亦能一眼看穿!”“天正黑,雾正大,今个陆上比水下更好!”梁渠言之凿凿。众人心头一动。嘿。有几分道理。梁渠修行龙虎金身,用上老和尚的明王令,属于专业对口,哪怕苏龟山高出一个境界,效果不定有他的一半,故而只能他去。奈何梁渠要冒险,或者说任何一人下去冒险,都绝不单单是一个人的事,出了意外,总不可能干看着,手里攥条绳子,说不定全会让拖下水。同样的。此事办好,人皆有功。决定权在苏龟山手上。“天时地利人和,有可行性。”徐岳龙摸索下巴,补充一句,“阿水办事还是让人放心的。”梁渠任职六年的黄金履历起了作用。卫麟抱臂,他不否认。苏龟山食指叩动膝盖。噼啪。丹炉内的火星轻轻闪烁,跳落到土壤上灼出一个黑点。“放他出去!”陈仕轩抬手轻划,银白月光顺缝隙涌入。苏龟山摸出第二枚天璇石:“天璇石珍贵,我此行单单准备有两块,本打算一枚来,一枚走,没有多余,全给一人能维持两刻多钟,切记.莫要强行为之!我们会于此地接应。’“明白!咔嚓。捏碎石块,红雾弥漫。苏龟山掌风一扇尽数落到梁渠身上。彻底收敛气机,梁渠骑跨出乾坤宝洞,头顶残月,身下银白云海流淌,重心一歪往大泽栽倒。哗。衣衫猎猎。模糊人影从天而降,沉入云海。白雾扰动,微微凹陷,溅跃开来的云花静滞半空。噗通!噗通!大鼎沉没,鼎盖和鼎身分离,砸出满江淤泥。有网大人,不必担心日后寻不到。依靠此特性,东水域有不少沉没宝物重见天日,或功法、或兵器,梦白火便是例子。虽然大部分好处落入了蛟龙口袋,龙宫宝库,然鬼母教也从中分润到不少油水,十数年里,本显颓势的他们背靠大泽,短暂的爆发出了几分“繁荣”。大部分鬼母教徒往复穿梭,一刻不停地收拢残药,彻底烧黑的可以喂鱼,焦了部分的,回头刮一刮一样能吃。树林枯黑。梁渠借助烟雾遮掩身形,同鬼母教徒错身而过,迅速往岛屿中心靠近。与此同时。丹脉出事,不仅距离最近的伊族、搬迁遁逃中的杜、王两脉陆续有人赶至。“热闹啊。”感知蔓延,梁渠默默捕捉自雾中快速穿梭之人。 第九百二十七章 无胆鼠辈!(求月票) 白雾贴身流淌。鬼母教宗师毫无觉察,三两碰头。整片大雾尽是梁渠之“眼”,有形之物占据体积,其存在本身便会排开水雾,完全逃不出他的掌控!锁定住几个速度最快之人。梁渠发现他们碰头的地方挺有意思。丹室中心。此前袭杀炼丹宗师时一枪轰出的大洞中通笔直,摇身一变,成了宗师们的最佳出入口。【涡神甲】不在水中,隐蔽能力差出数筹不止,梁渠锁定方位,没有冒然进入,暴露自身,先悄悄让大雾倒灌涌入。先前丹室炉火熊熊,水雾弥漫不开,如今热源全转到了乾坤宝洞之中,十分顺利。药柜熏得漆黑。几只手掌摸索,抹去黑灰,擦出几分榆木本色。杜、王两脉臻象不顾尊仪,顾不得手上黑灰,野狗一样翻箱倒柜,刨食吃,当着众小辈面寻找有用资源,塞入自己口袋,没有丝毫想法交流,预料中的收获消失更是出口抱怨。“伏星遥上个月委托的大丹呢,也烧没了?”“该死,这好好的药柜没让烧掉,里头怎么是空的?”“对面才几个人?一个人三头六臂也搬不空一个丹室啊。”“定有宗师神通作祟!”“真是该杀,莫要让我撞见,撞见定将他剥皮揎草!”伊辰握紧拳头。为免被一网打尽,连根拔起,鬼母教各脉之间没有主干,小圈子一样彼此联系,即便作为心脏供血的丹脉亦是如此。平日里药材、火石全为三脉负责供给,再由三脉分发,隐蔽到了极致。奈何人从来自私,分开作家族尤甚。武圣自斩隐藏,圣后潜迹,教中无强人压阵。陡然遭遇如此大祸,不思解决办法,三脉竟顾不得其它脉络,全先顾着补上自己窟窿没有一人前来商讨如何重建!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光复大乾?更可恨的。假使自己不去争取这份收益,任由两脉壮大实力,争夺话语权,日后情况只会更糟!想着想着,青筋从额角暴起,伊辰真不知道,教中仍有几人记得初衷,记得使命,又或待在船上,只是为了捞上最后一笔!白雾贴地流淌,淹没脚背。大火之后是大风大雨。偏偏岛上的雾越来越浓,从地上涌到了地下。反复调整心态,伊辰松开拳头,淡淡开“烨烨明明,恢我王治!”抽屉开合戛然而止。翻找丹药的宗师听出言外之意,悻悻停手。“伊老祖,尚且不知大顺何时再来,及时止损啊。”“吃一堑长一智,此次是为网大人疏忽、为那鳗鱼三番五次刺激放松了警惕,人一走,飞天潜水,俱不会再有下次,大可放心。常言道灯下黑,诸位不妨趁此空档,三脉俱在,谈谈如何重建丹脉!以及对方缘何能寻到我们的原因!”“先是梦白火,再是丹脉,莫非网大人叛变?”众人转头,盯住出言宗师。“如何,讨论一下而已。’“你叛变,网大人也不可能叛变!”伊辰实在忍无可忍,出言讥讽。重建丹脉?洞外梁渠支棱耳朵。离的太远,他听不太清鬼母教谈论了什么,只捕捉到一个重建丹脉。重建好啊。一回生二回熟。品质很好,下次再来。时间有限,没空多听,梁渠攥紧手中玉牌。丹室内水雾再涨三分,更为清晰的捕捉众人方位,岛上应该共有八位臻象,地下有六位,五个位于身下丹室,实力境界不明。越王一击属于范围攻击。环切。一刀两断,不一定即刻致死,会有反击余力,但范围绝对够大,阻敌万分好使!一次把五个宗师全部切死也不现实,甚至保险起见,他应该先切实力低的,以确保至少能弄死一个。丹室内的五位宗师实力境界看不出来,但凭借白雾,知晓五人站位,判断出地位不算难。“要跳下去……”深吸慢吐,梁渠贴靠洞口,绷紧肌肉做足准备,默默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等一个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机!“不行!绝对不行!洞内传出喧哗。是意见不合的争执!就是现在!电光石火之间,梁渠骤然躬身,踏步,冲锋,跃入枪洞!哗!洞内长风呼啸。伊辰初时以为又有宗师赶至,岂料待人影落地,竟是一团半隐不隐的水团!所有人为之一愣。伊辰反应最快,寒毛悚立。敌袭!河泊所没走!与他两个念头一齐迸裂的,还有水团手中玉石!致命危机充斥心间。该死!咔~银光横掠,化作寒光半月,直斩王姓宗师后颈!斩首一击!“鼠辈!”伊辰暴喝。五人七尊真罡齐齐放出。所有人都似炸毛了的猫,自银光中感受到了血腥的气息,杀戮的气息,本愤怒争执的头脑霎时清醒,可刹那之间,根本来不及躲了,背后偷袭,连转身都做不到!嘭!真罡溃败,内息紊乱冲撞。“什么!”王凌飞目眦欲裂,仓促回头,余光只见一抹刀光自乍闪即灭。“啊!!!”一声惨叫响彻岛屿。双目充血的头颅中气十足,可很快气息便带着血沫从脖颈间的缝隙漏出。斩掉王凌飞头颅的银光没有半分停顿,扩张往外!嘭嘭嘭!余下六尊真罡尚未清晰,齐齐爆破!王凌飞之后,四人惊骇之间竭力起跳,同银光擦身而过。哗啦。血水混杂内脏,雨落而下。剧痛袭来。眨眼之间,一人腰斩,两人小腿断裂!所有临时暴起反击的攻势全被一同绞灭,如潮水淹没火苗,浪涛倾覆枯叶,直至末尾伊辰!“啊啊啊!无胆鼠辈!”伊辰狂怒到极点,浑身充血,体魄拔高三尺,暴涨大半,溃散的真罡强行凝聚,再浮而出。两条大臂一甩,张手捏握,方圆空间凝固,漫天气流罡风皆似被抓入手心,缠绕风雷霹雳,环切的银光竟慢了下来!挡住了!不!不止!一双肉掌寸寸开裂血水横流,凭空捏住银光,伊辰脊椎如龙,用力旋身,竟硬挺挺地将银光轰击回来!雷落眼前,山岳倾倒。比光影更快!“武圣手段,就你有吗?我要你死!不好!梁渠瞳孔放大,映照银光,手掌再捏。佛陀降世!丹室之内暴涌金光,撑天擎地,大佛宝相庄严,趺坐莲蓬,手结禅定印,双掌合拢,接蓄住浩浩银光。噗嗤。佛手拈花。银光崩碎,片片裂解。嗯?如临大敌的梁渠心中一惑。对方反击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强力,但看着气势如虹的伊辰,他不敢有丝毫大意。一击得手。逃!抓住地上人头金佛大手托举梁渠,掷象而出,顷刻间化作流星,消失天际。灰烬飞扬。戛然死寂。砰!断作两截的药柜滑落,柜里抽屉七零八落。此时此刻,外头宗师方才匆匆赶到,第一时间见到室内骇人情景。遍地内脏残骸,氤氲热气,俨然一副家畜屠宰场!瞬息之间,俱是惨烈!傲立其中的伊辰摇摇晃晃。“噗!”血雾喷出。“老祖!” 梳理一下 可能有点突然。但有点卡文。需要后续。请一天。本月第一天假。干完这票就去大同悬空寺了,狮子筋弦,会更精彩……感谢支持!抱拳! 第九百二十八章 立大功 丹室焦黑。血雾漂浮半空,盈盈舞动。惊骇怔神的臻象宗师闪身上前。“老祖!”伊皓扶住伊辰。“先救,莫追!”伊辰跌跌撞撞,干裂翘皮的嘴唇颤抖,剧烈喘息,依靠住墙壁勉强站立。他咽下一口淤血,于族人搀扶,旁余宗师期盼的目光下,依次来到惨叫宗师身旁,触摸伤口,每碰一次,面色灰白一分,摸完三人.死死握住伊皓臂膀。“记住,涯到杜、万天人来!”“老祖放心!“好!”伊辰最后道上一字敛去全身气机,盘膝角落,宛若死物顽石。“快快快!清水!淘些清水来!”伊皓大喊。尚未完全吓破胆的鬼母教徒飞速冲出。取了清水。几人将被腰斩宗师,散落满地的内脏捡起,放入盆中清洗掉泥土灰尘,肠子该接的接一股脑地全倒入腹中,其后将上下半身拼凑起来,穿针引线临时缝合。凄厉惨叫中。一条蜈蚣似的丑陋疤痕浮现,于腰身上扭动不止。额头俱是淋漓冷汗的杜姓宗师双目无神,神情上充斥着对死亡的惊恐,完全失语,即便脱离危机,亦暂时没了反应能力。其同族只能代替他向角落伊家老祖恭敬一拜。没有伊辰老祖刚才动作,被腰斩的宗师必死无疑!可有了适才触摸那一下,人便能活!宗师生命力顽强的前提是不遇上大境界碾压,否则高境界者出手留下的精神意志,足以缠绕伤口,使之终不得愈。以水沐教目前状况,断然没有强悍到无视武圣意志,又或者消去意志的恢复丹药。不及时去除附着意志,旁人只能出手帮他合眼,少受痛苦,甚至其余二人,哪怕仅仅是被砍去了小腿,恐亦会留下残疾!万幸。伊辰神通特殊,将场内武圣意志全纳到了自己身上炼化,这才硬生生保下一条性命!只是承受住全部武圣意志的伊家老祖绝不好受,至少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恢复元气!被腰斩者说不定更会因此跌境!“狂妄!”杜姓宗师怒不可遏。没人想到,大顺偷袭完丹脉,居然没跑,生生回头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围点打援也罢,硬实力不如人,大顺抽出那么多有生力量,他们认了,可竟是一个黄毛小儿,用了此等讨巧方式,一击即退,无数的憋屈堵在心口,几出内伤。“那小子是谁?”“这个年纪,又是佛门金身,又是武圣之击,保命手段之多。”断裂小腿的宗师依靠墙壁,抽动冷气,“思来想去,便是大顺那位沸沸扬扬的青年才俊吧?”“梁渠?”教中常有陆上消息往来,怎会不知梁渠事迹。大名鼎鼎!“昔日张龙象踏平大河两岸,今日淮江又冒出个梁渠要平大江两岸?”杜姓宗师捏土作石,又碎为齑粉,“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本来争相夺取残丹,挽回损失的旧部,又被今日之举的刺激下涌出了几分血性。唯有损失较少的王姓一脉宗师,冷眼旁观,手上凝气为线,缝合肌肉,骨骼。话喊的震天响。真要去真刀真枪的火并,一个个又偃旗息鼓,全指望其他脉先打头阵。乾坤宝洞。陈仕轩接应下梁渠,闭合空间。“情况如何?”杨东雄问。苏龟山、卫麟、徐岳龙牢牢盯住。梁渠一抖手。骨碌碌。双目充血的人头落地翻滚,正朝众人,两只眼睛俱是惊恐,瞳孔内尚有扩散反应,嘴唇无意识嗡动。黑色长发沾满血迹,黏满灰烬,像个落了地的糯米团子。隐隐能瞧出说的是两字。“救我!”濒临死亡,强烈的求生欲已经彻底压垮了对方的正常思维能力,胡乱求救。成了!众人面上浮出笑容,生出无比畅快。“五个人,一个砍头,一个腰斩,两个小腿根处齐断,有个厉害家伙,应当是天人,捏住了银光,反打回来,还叫嚣他也有武圣手段。外头又有三个臻象赶来,我只来得及拿个落地人头,事后回想,应当是那老头逆行乱气,强弩之末,故意诓我,反打是他的自身本领。”梁渠言简意赅。“反打?”苏龟山沉思,“那应当是伊脉的天人,伊家数百年前曾有武圣作族,留下传承自成体系。一为斥害,二为控害、三为反害,好似元磁相吸互相斥一般,到了天人,结合前二,达至‘反’境,又可借力打力,配套一体,技法上强悍非常,曾有反掉武圣攻击之壮举。若非你先手对后手,打个措不及防,先败其真罡乱气,恐怕真有危险!’“一模一样。”梁渠稍作思索,不禁点头。鬼母教为大乾残党,国公、郡王、亲王其内臻象身份皆有迹可循,并非突然冒出来。事先众人便有大致了解,只是不知对方到来,瞬息之间,无空思索,未曾对上号。然而无论如何。“你立大功!”苏龟山称赞。朝廷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再凶险。成就是成!此番出来六人,活捉两位、杀死两位、重创两位,断肢两位,收拢重要丹鼎无数,破坏掉鬼母教输血核心,战果丰厚到惊人!修行到臻象者,没有谁是泥捏的。更没有人愿意豁出性命冒险,凡有打杀行动,起码要二倍人数,十拿九稳方可。钱要有命花,人才愿意去赚。今日凑不满六人,陈仕轩根本不会愿意跟来。正常这等战果,起码要十六位臻象,其中还要保底两位天人方可。然真凑满一十六人,南直隶不出手,几乎要动员江淮附近大半州府,同大会战一般无二,打出此等战果也不足为奇。“了不起,你小子,哪里像个新晋宗师。独当一面了都。”徐岳龙感叹。手捏两块武圣手段,深入敌后突袭,看似轻松,常人哪有这个胆量。一次又一次险象环生的几率比字花店开罐中奖的概率更小,没有巨大优势,任何一次打杀,俱是在刀锋上起舞。以小博大。任谁都要道一句漂亮!“这个头颅……”梁渠踢上一脚。“烧了吧,免得留什么气机后手,死而复生。”卫麟一把抓起黑发,丢入到将熄丹炉之中,金焰熊熊,留下模糊黑影。头颅滚动,发出最后的惨叫,彻底变为灰烬。焦味弥散。“走,趁夜雾大,换个位置,休整两日。”“追不上了……”水面之上,大雾弥漫。鬼母教数位宗师凭借身法,踏水而行,面对网大人浮水传出的讯息沉默。来不及了。距离丹脉被毁已经是第三天,对方藏身许久,终于再度现身。奈何视觉和气机捕捉不到,追击便需要网大人不停传讯,矫正方向,消息一来一回,即便有速度优势,也很难拉近距离,如今更是拖延到纵使追上,对方也会跑到其他水域的程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咱们上岸!同南域支脉一般,搞他几个州府!丹脉不能白毁!”杜姓宗师气急败坏。一旁王姓者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有话便说!”“教中高手打一个少一个,真给窃国者惹急了眼,派大军围剿,又该如何是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旭尧瞪大眼。“罢了,无事。” 第九百二十九章 二百五十万! 王浩泽不想争吵,不再言语,只是心中有话。大乾时候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大泽日子过一天是一天,说来说去,只要有人供奉又有什么不同呢?非要报复来报复去,终会惹火上身,平添波澜。有生之年。何必?杜旭尧环顾四周见无人与之对视,顿时牙痒痒。不知不觉,怎全爱绥靖?突然。水面翻涌,一条褐红腕足脱裂,弯曲成三个大字。“后命归。”众人神色大变。“帝后被惊动了?”自从创出阴阳生死位,帝后便始终沉睡、处于一种特殊状态,少理外事……“快回!”深水洞穴内。老母雕像前。无头的宗师躯体化作一团黑烟,源源不断地落入伊辰口鼻之间,灰败之色犹如春日积雪,快速消融,露出钻出土壤的茸茸青草。呼吸之间,躯壳化作干硬黑块,仿佛被榨干水分的枯木,伊辰面色恢复如常。“命令江淮各河泊所加强巡逻,多收集艾草、菖蒲,于河边亦要多多栽种,凡有异常枯萎之象,速速上报,不得有误。“春暖冰融,淮江汛期将至,所有河堤重新勘探,看守河堤者,一律增至六人以上,至少有两位奔马,备三匹快马,两只信鸽。人手不够的同河泊所打申请,凡有形迹可疑者,无论身份,先抓后审,不得有误!’冉仲轼一一记录,下楼拟令。十数匹快马奔腾而出。回到河泊所,苏龟山连发多条大政令,要求各地配合,原本冬日的平静生活被打破,生活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林林总总完事。众人方处理起此行收获。一个接一个大件,陈仕轩直接去往南直隶,卫麟陪同护送,未曾于平阳府有半日停留。“两个人头确凿无疑,剩下的虽没有证据,但情况我会如实上报,此次登岛,人皆有功,有大功!”苏龟山端个小茶壶背靠躺椅,可谓喜气洋洋,神清气爽。此行功劳不单单是杀敌可观,重要的是破坏丹脉有极大的战略意义,后续收走丹鼎,更是有莫大好处!“此行,陈仕轩首功,你便是第二等功!”梁渠颔首。朝廷对鬼母教这只吸血虱子烦是烦,可本是僵死之虫,大家更关心怎么从虱子上爆出金币。抢东西是根本,杀人是顺带。那些动辄数丈的超大号丹鼎同生产线无异,价比金矿,单论价值比宗师的人头更高!“舅爷,大致能有多少个?”梁渠满怀期待。“奏折上,我给你报的是六十个,白猿提供线索之事在议,毕竟为妖,需等河道总督评估。”嘶!梁渠心脏骤停。六十个大功!自己年后考核,得益于狗头鱼和刺豚之事,得了两个,算起来是八加二,余下十个,加上六十,拢共七十个!大药都能换不止一份,换成次一点的下品恐怕三份都行!“别高兴太早。”苏龟山泼冷水,“报归报,朝廷同不同意另说,两个一境宗师人头,你是主力,再加行动收获,我估计大致会给到五十个上下。”“不少了。’先扬后抑。梁渠确有失望,但很快那点情绪被抛到脑后。值了!越王牌子一块不过几万两。此次行动可不单单有大功,自己涡宫里藏着一堆药呢!全是水泽精华!“行,内怀怖急乍冰乍火。大事方休,后续事宜不急安排,特许你五天休沐,定定身心。”“舅爷,五天休沐大可不必,小子天生大心脏。”梁渠笑笑,“何况今天已是四月初,再两天便带上家眷往西行了。”西行……苏龟山望向窗外。春望山楹,石暖苔生。河畔绿芦盎然蹿出,大中午更有几分闷热,乡民该唱的唱,舟楫往来。不知不觉,又一年春。望见绿意,厮杀后的疲惫陡然消散大半。“日子倒是过得快……行,快些去吧,多事之秋,尽快去把明王请回来,我不必担心鬼母教发疯!你也一身轻松地去大雪山再赚功劳。”“是!”.....…池塘。涡宫大开。偷溜出来的肥鲶鱼率先进入,半刻钟不到,游蹿出来。獭獭开、大河狸、小江豚循环忙碌了许久,肥鲶鱼一口就全部带出。大嘴张开。河狸、江獭两家忙个不停,把药瓶置放到栈桥上,梁渠打开一瓶宝鱼丹先吃一枚,确定有水泽精华,余九粒全部吞下。【水泽精华+425】【水泽精华:22946】哗啦。荷叶微抬。两只蛙眼探出,左环右顾,爪蹼悄悄伸向一个红葫芦。“蛙公!”“咳,梁卿啊。”老蛤蟆毫无心虚,泰然自若的拿起红葫芦,打开来看了看,又闻了闻,好似关心丹药品质,“这丹药炼的一般啊。”梁渠惊讶:“蛙公还懂炼丹?”“略懂略懂。”“博览古今为通蛙。”梁渠竖起大拇指,“蛙公果真有五湖四海之襟怀,经天纬地之才略!”老蛤蟆骄傲挺肚。“蛙公若是不嫌,旁边这些可拿去三成。”梁渠指了指自己右手边。同大王莲子一样,以梁渠如今之本,这些丹药根本没有太多作用,吃多了,药性冲突.说不定会因为药毒拉肚子,要消化一阵,他仅仅是稀罕里头的水泽精华。鬼母教里的丹药,大部分是宝鱼丹,非常合他胃口啊,只不过丹药放久了有流失精华,里头有相当一部分已经流失到一干二净,属于“废品”。本打算全留给龙人族的,正好老蛤蟆来,拿出一部分来,惠而不费。老蛤蟆眸光大亮。“梁卿果真为辅族良弼!’从蛙族忠臣成功跃升至辅族良弼。梁渠心中一喜。喜完。他觉察到几分不对,止了止心绪,一边吞药一边问。“蛙公今日前来,可是询问宝鱼贩卖之事?”“正是正是。”老蛤蟆往黄皮袋里装药材,“大半月,尚不知梁卿卖出多少?”“当前拢共卖出一十三份,合计白银二百五十万两!” 第九百三十章 财大气粗 “二百五十万?!钱呢!钱呢!”梁宅内,一个球状物时不时蹦出围墙,呼呼带风。老蛤蟆上蹿下跳,左摇右滚。梦白火一十八个观鱼位,个个珍贵,完全不愁销路。梁渠跑入房间,拉开床底犀皮箱,取出厚厚一捆银票,俱为万两一张的超大面额。他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二百五十万,银票一百二十万,余下一百三十万,有五十万仍在筹措,八十万以等价物资折算,仍在调运之中。预计五月底前全部收齐,慢是慢了些,蛙公放心,有圆头保证宝鱼灵性,等闲小半年内不必担心梦白火有异。”“吸溜!好好好!”老蛤蟆猛吸一口哈喇子,活动五趾,接捧过满满一捆银票,爱不释爪。它抽出一张,微微湿润的体表吸附住棉质银票,油墨的芬芳沁入肺腑,十分醉蛙于栈桥上东倒西歪,好似跳起了蛙之舞。噼里啪啦。水沫纷纷,肥鲶鱼闭上大嘴,挥动鱼鳍,击水拍肚,为其伴奏,跑来喝水的乌龙前足交替起落,围绕老蛤蟆纵跃奔跑。老砗磲闭壳,只觉得它们吵闹。房顶上的小蜃龙暗暗撇嘴,团了团身子,尾巴垫住脑袋,晒着下午阳光,继续呼呼大睡。一曲舞罢。老蛤蟆揭下银票,甩动腮帮,抖擞精神。“买地!”“买地?”老蛤蟆拍动银票,邦邦作响:“统统!统统买入三千亩宝地本公要栽满荷花!”梁渠大惊失色:“蛙太公,此事万万不可!”骗两条宝鱼吃吃无所谓,二百多万全买地,蛙王要扛大锚敲头了!“有何不可?”老蛤蟆鼻孔出气,很是不满。梁渠脑筋急转。“龙君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大泽四分,南域罢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荷花满塘,小种怡情尚可,万不应铺张浪费,蛙公!大业未成,合该戒奢以俭,励精图治啊!”肥鲶鱼高举双鳍支持。梁渠甩个眼色,黑影蹿出,獭獭开一个飞扑抱住老蛤蟆大腿,后头小江獭接连跳来,开火车似的抱成一条,小河狸看准机会,抱住另外一条。木屑纷飞。大河狸掏出随身木板,埋头啃出“戒奢以俭,励精图治“八个大字。”荷叶随风摇曳。老蛤蟆背住双蹼,拖动河狸、江獭两家,行走栈桥,仰天喟叹。“蛙族误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实乃蛙公之贤,古今无二,蛙族三千年兴衰荣辱,蛙公一肩挑之。”“蛟龙不灭,何以为家?梁卿言之有理,戒奢以俭,地便不买了帮本公将这些银票全置换出来吧。”梁渠一愣。“全换?”“全换!”平阳府城。噼里啪啦。算盘珠子响成一片,老蛤蟆一句话,通宝、通顺两大钱庄分号陷入清点白银的汪洋大海。掌柜的忙的满头是汗。若非梁渠亲自前来,他真以为自己得罪了谁,居然要提整整一百二十万现银!得亏是在府城中心,又是较为特殊的平阳,但凡换别地,绝对搞不出来。“平江,交给你了。“大人放心!”一百二十万现银。光称重的伙计便有二十个,从当日下午忙碌到大后天。百姓议论纷纷,目睹马车一辆辆驶出,口水直流,谁都知道里头是钱,可看着一旁人高马大的武师,俱不敢轻举妄动。马车停歇。“大人,怎是埠上?”车夫环顾四周,面露不解。“便是埠上。”龙平江挥手,“车上的银子,统统沉江!”“沉江?”众人一惊。“沉了江可难寻了…..”“你莫管。”“好吧。”反复确认,横竖不是自己银子。噗通!噗通!上饶埠头水花四溅,出现了投箱奇景。外乡人不禁怀疑是不是某种新奇的祭祀方式,又暗叹平阳人的财大气粗。去了钱庄,梁渠自己顺带从柜台上取出点现银,喊来范兴来,将一整盘三十个大元宝,合计一千五百余两放到桌上。“兴来,坐!会相马么?”“东家要买马?””嗯,家里人多,光赤山一匹马,平日除我之外,旁人出行太不方便,来问问你。”范兴来坐到石凳上,认真分析:“会一些,外头牙行一匹好马大致要大几十两,不知东家打算备几匹,公的母的?公的要不要骗了的?有没有喜好的毛色?”“买三匹,两匹母马,毛色什么的你去问问赤山,它喜欢就行。”春天到了,梁渠要为赤山考虑,“至于最后一匹,高矮胖瘦,你自己决定,几套马具的钱也从里头出。”“我决定?”范兴来惊讶。“你替我养了快六年马,月钱从当年的六钱涨到如今八两四钱,习了武我也未曾太过关切,连何时入的肉关亦不清楚,今日便赠你一匹好马,淮阴武院离得远,日后你往来也方便。”范兴来面色涨住,握紧拳头,脚后跟离地又放下,几乎坐不住凳子。“五百两,能买异种马了!东家当真打算送我?”梁渠好笑。“银子摆在这,我寻你开心不成?要不是陈叔家顺子、小奎还小,今日我连他们一块送了。.呼....一个月八两四钱,一年堪堪一百。五年不吃不喝方能攒出!可人怎么可能不吃不喝,何况习武开销甚大,要攒五百两,不知猴年马月。他喂马六年也没赚到那么多。如此阔绰的东家,放眼南直隶也少见!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范兴来脸和猴屁股一样红,屁股就没和凳子碰着过。担心他也即兴来一段蛙之舞,梁渠挥挥手。“行了,去挑马吧。”范兴来把银子麻利包好,一溜烟的跑去马厩,询问赤山大爷的喜好。等梁渠清点好银票,确认数量足够出门,范兴来已经往府衙发足狂奔,积极地不得了。“呵,跑那么快,要什么马?”宁江府。“老师,四万八千两!学生给您凑了个整,五万两,一钱不差,您清点。”梁渠咧嘴递上。越王靠住椅背发笑:“这次用来做什么了?”“借老师虎威,吓破了那鬼母教的苦胆。”“成了婚也没改改性子,少说空话。”“当场弄死一个,腰斩一个,残疾两个,若非里头有个伊姓天人,战果应该更丰,可惜,以对方神通,腰斩的应该是活下来了。”梁渠不无遗憾。“伊家,倒有耳闻,中规中矩,不算亏。”越王拉开抽屉,捏住一枚玉牌,落置桌上。嘭!声音清脆,听的梁渠心头一跳,生怕玉牌直接摔裂给他来一下。不过..…梁渠搓搓手。“老师,抽屉里好像还有一块?”作家说感谢支持。求票中距上一名差65票啦,投一张月票帮助作品提升影响力甲壳蚁:梁渠想用宝鱼和你换高价值物品。 第九百三十一章 搭梁 (求月票) 咔!抽屉关的干脆利落,阖断梁渠的探头探脑。“里头没你份。”越王没好气,“需要的不单单你一人。”理由合情合理,无懈可击。越王不是孤家寡人,有儿子有孙子。梁渠无奈接受现实。“老师,您制作玉牌,可有何消耗?”步入臻象。梁渠学会了同老和尚一样的手段,可以利用昔日所学《雷字印法》的画符手段,把金身神通烙印到特殊物品上。奈何不知是否《雷字印法》品级不高,中乘中品,亦或梁渠自己学艺不精,乃至金身和杨东雄、越王这种外放式攻击不同。他制作出来的渠版小令效果不佳,旁人不修金身,没有共鸣,撑死到个狩虎普通横练水平。而且他发现做这牌子挺麻烦的,需要从神通中掏点东西出来,不算太多,正常修行数月能弥补。“知道‘退符‘么?”“自然知晓,学生修《降龙伏虎》,也修《万胜抱元》,里头便有退符法。”修行不是练多少,涨多少。退符。属道门说法,即每次行功后,需要一定的收功步骤来巩固修行效果,将练功中生出的“火”用温和的方式封住。这个过程便是“退符”。“我用散逸之‘火’,约莫半年多能自然生成一枚,此等进度下,没什么太大影响。”梁渠恍然大悟。一块玉牌的保质期是五年,换言之,默默制作,最多差不多能够有八块乃至九块牌子同时存在。至于老和尚那。梁渠认为情况又有不同。应当是二人修行同种功法的缘故,且金身作用于自身,共鸣之下,可以用更低的成本,制造出相同乃至更好的效果。“得要小心头顶有武圣的传承子弟,多半身上也会有类似的玩意......诶,又没钱了啊。”从越王府衙出来。梁渠摸摸内襟。花钱如流水。掏钱买完玉牌,他的存款暴跌至五万两,有些后悔没让老蛤蟆买上两块地种荷花。马厩。水洼莹莹。温水冲刷而下,顺沿毛发串成水珠。宁江府一去一回,范兴来欢天喜地地给自己的宝马洗澡,拎个大毛刷给黑色大马洗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看样子恨不得用锉刀给马修修蹄子。既然买了一匹,另外两个..…梁渠去往马厩,好奇一瞥。赤山懒洋洋地侧躺在马厩里晒太阳,浑身上下有种难言的惬意,见到梁渠到来呲开牙花。再看一旁。果不其然。梁渠摇摇头:“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兴来!另外两匹也洗洗,别光顾着你那匹。”“晓得晓得!忙完去洗!”范兴来连连应是。有了武圣一击,梁渠好像从一丝不挂的状态,又穿上了新衣裳,重新获得了安全感,等月底见到老和尚,“矛盾”齐活。修行!阳光明媚,蒲团正对池塘,绿意盎然。颇有几分“打坐点”的韵味。梁渠盘膝坐下,抄起手边红葫芦,将没吃完的药丸倒入口中。【水泽精华+104】【水泽精华+89】“咕噜噜….”肚子发出轰鸣。梁渠捂住腹部。“嘶。”药性积少成多,互相冲突之下,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拉肚子体验。“是药三分毒啊。”腹诽一句,梁渠起身去寻厕桶。四月九日。月明星辉。瓶瓶罐罐倾倒于地,狼藉一片,有葫芦,有瓷瓶,也有精致药盒俱空空如也。【水泽精华:三十九万七千】!泽鼎内蓝潮涛涛,碰撞出点点微光。“流量挺......”梁渠诧异。偷回来的丹药全部吃完,精华总量接近四十万,绝非一个小数!里头有相当一部分宝鱼丹因存放时间,流失掉了水泽精华,一部分给蛙公,剩下来的他让龙炳麟带回到了龙人族。十个丹室,又仅拿三个。鬼母教的丹脉不是仓库,宝药炼出来便源源不断的送出去,他们此行截取到的仅为中间流量。哪怕去的时候,三脉遁逃,耽搁了一阵取丹,如此算下来,鬼母教平日的炼丹规模也相当巨大。如此多的极品丹炉,和生产线无异,炼丹师数目上去了,炼丹速度不足为奇。哪来的材料呢?思来想去。“网大人如此强悍?”梁渠只能归结于占据东水域的网大人。世上渔网有分级网大人恐怕是最顶级的!夜风清凉,翻动荷叶。“呼,尝试一下搭梁……”体内气海活跃非常,盈盈有扩张态势。按计划,明日便要向西出发,趁此机会...收敛全部思绪,梁渠心念一动,泽鼎内精华暴跌,全力行功。【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融合度:182%)个】无形威势扩散,嘈杂的池塘安静许多。内视己身。第一仙岛龙庭金光璀璨。第二仙岛龙庭“消瘦”繁多,仙岛基底之上光秃秃,通体更是了无生机的灰白。第二神通。斩蛟!基、柱、梁,墙、顶、件。某种意义上。臻象同狩虎修行流程大差不差。区别在于狩虎搭建砖石土屋,臻象蜕变升华,将昔日从点到线再至面,勉强构建的“老破小”,完整塑作堂皇宫殿罢。第二仙岛地基早早打好,岛上亦立有参天大柱,光秃秃的虽显现出几分单调,然而于海量精华的引导之下,横梁逐渐构架,横竖结合,宛若生出了一副完整骨架。世界褪色。目光中再一次浮现出了错杂的线条,长蛇舞动。“呼!”境界提升带动体魄增长,心脏擂动如鼓,血涌如大江大河,池塘内漾出层层波纹。热浪氤氲,树叶抖动。大河狸翻个身,挠了挠背,被地上的细微震动搞得痒痒,心烦意乱,最后恼火起身,看见梁渠后揉揉眼大字躺下。“哈呼哈......”晨雾朦胧,天色将明。鲜活的鲤鱼蹦跳,水沫落到地上,张一个小小的泡。上饶埠头热热闹闹,鱼贩往来。徐子帅背着包袱跳上船头,拱起手背,搭额张望一圈。”说好今天出发,人呢?”毛发微凉。大河狸打个哈欠,蹲到石头上用沾水木梳认真梳理毛发,小小弄个偏分,收好小工具,招呼儿子动工造船。乌龙抖擞毛发,来到池塘里喝水。啪嗒。叶尖滴下水珠,荡漾波纹。乌龙竖起耳朵。哗!蓝潮汹涌。光华投入识海。【水王猿融合度上涨,得天地钟灵,河流眷顾+0.1766】【河流眷顾度:14.6479】【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紫渐橙)(融合度:200%)】【水泽精华:三万七】【领悟天赋:紊流】云海之内。仙宫立柱,横梁交错,骨架结构俨然!恰待此时。大风流涌。一枚天蓝色的露种浮出。【造化之种:三】【露种:四】“成了!”梁渠睁目。精光迸发。褪色世界缓缓恢复色彩,所有错杂,如黑蛇缠绕的线条一并消没,陡然清爽。“阿水!起床没!”门环叩响。徐子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该出发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 还好我没上当 铜环叩得砰砰响。吱嘎。门轴转动,影墙入目。徐子帅提拎包袱,第一眼没见到人,低头往下。“呦,船老大!”獭獭开高举木板竖戳到鼻孔上。新鲜松木的芳香气涌入鼻尖,徐子帅仰头后退两步,从上往下,一字一顿。“修行中,勿.....修行?他心头一跳。年近二十三的阿水已然是师门中修为最高的,上到师兄师姐,再上上到师父,压根没人来督促,平日里犯不着装勤快。早不修,晚不修…獭獭开手持炭笔,擦去鼻翼上渗出的汗珠,将松木板搭放在门槛上,反手往反面写写画画,再戳上前。“厅堂喝茶。”徐子帅砸吧砸吧嘴,抬腿、迈步,转身便走,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没有看梁宅一眼。獭獭开挠挠头,不明所以,阖门回院。正好。免烧一壶开水。对战疤脸在即,需抓紧一切时间,一切环境。勤学!苦练!爪挠八方!融入三角队,獭獭开金鸡独立,单腿后空翻,哼哈出爪,虎虎生风。上饶埠。跳板搭建。按约定,早早来到埠头的几位师兄不用安排,扛上行李,熟练地收拾起房间。向长松靠上栏杆喊话:“师兄怎么自个回来了?不是去寻阿水了么?他人呢?”“害,甭提,大早上晦气!”徐子帅甩上包袱,先啐一口,继而又有几分洋洋得意,“等着吧,那小子又修出了名堂,大早上的还想来嘚瑟,幸好我机敏,没上他当!”向长松敲动船沿。“分明入了臻象,怎和奔马开窍一样容易?”“反正钥匙给了咱们,先收拾房间!”徐子帅包袱一甩,大步向前,“收拾完要不来,咱们自己把船开走!我掌舵,你扬帆!”乌龙趴伏塘石上凝视倒影,毛耳朵环转。徐子帅突然来,突然走。梁渠离开蒲团的屁股重落回去,深吸慢吐,静静体会各般变化。【炼化泽灵:水王猿(紫渐橙)(融合度:200%)】【水泽精华:三万四】历经不懈努力。第三阶段泽灵的融合度终于抵达千分之二百!紫光之外,橙光不再为一个轮廓虚影,好似大日浮出,几乎闪耀到了本尊之上!“呼!”云海飞速扩张,纳入周身操纵的水流量暴涨,感知闪电一样暴蹿出去!步入臻象,结合眷顾度,天赋【赶江】,梁渠早已无法再确切的知晓自身控水量,然抛去两个影响变量,单单是千分之一的涡水,便达到恐怖的数十万吨!大顺地大物博,许多河流湖泊广阔到不可思议,远迈前世,可仍有许多小河存在。凭此反推,再叠加眷顾,天赋,他轻易便可抽出一条小河的全部!而眼下。梁渠清楚的感知到,数十万的数据顷刻间突破到百万,且继续狂飙猛进,达到一百一,一百二!丰埠县黑水河溃堤泛洪。昔日之梁水郎有心无力,只得认真完成任务,尽力止损。今日之梁郎将,一个念头便可让洪水止泻,乃至倒流而回!化身白猿,更有信心控住河流数月,直至堤坝修复完成!洪水汤汤,神禹既导。槩云自天,谁宅四隩。他即是行走人间的河流神明!咔嚓。骨骼细微脆响。泽灵蜕变,带动境界变化。适才突破的小境顷刻稳固,仙岛基座、柱、梁之外,隐隐有高墙立起。浮空仙岛之下。金光云海翻涌不歇,从临近二十三,快速突破到二十五,且没有停止,仍然在扩展之中,以至梁渠根本无法收敛气息!当然。最值得一道的。露种!【经日之隔,四季之往,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可生长获得露种,用以蕴养神通、神通种子、延年益寿,消耗一十二枚露种或可替代一缕天地长气。】夏天中出关没有,历经完整秋天也没有。梁渠都快接受吸收长气,没有露种生产的现实了,哪料即将步入春天,峰回路转,突破刹那,福至心灵的投出三千精华,凝聚出一粒。“冬天的?””亦或秋冬结合?梁渠收敛思绪。没有第二颗,寻不出规律,不必多想。待云海翻涌到二十八倍之巨,气息逐渐稳定。伸手一张。浮于水中,翩翩起舞的海蝶似失浮力,咕噜咕噜往下沉没。合手一握。下沉的海蝶止住坠落,重获凭依,惊慌游梭。“抽水马桶啊。”梁渠了然,搞懂了全新天赋【紊流】性质。“抽水马桶”,一个较吃技术的操作,通过对方行为,率先挪开对应方位的水流,使其无法借力,好似从高空坠落。武圣之下无法凭虚而行,哪怕梁渠自己飞行,同样是借了气流的光,而非真正的踏空,所以这一招非常好用。缺点是需要时刻针对对方行动,对其有所把握和预判,同境之中较难分心应用于实战。【紊流】更为简单粗暴,于在感知内,让水流“暴动”,化成一缕缕流窜水丝疯狂“跳跃”。“震动流沙?”梁渠脑海里浮出类似场景,正常踩踏到沙子上,并不会下沉,可震动中的流沙同液体无异,物体会快速沉没,【紊流】的原理与之类似,只是更上一层楼。“舒坦!”梁渠行走栈桥,衣袂飞扬。第二仙岛龙庭进度跨越一半有余,让他对斩蛟的理解再深三分,豪气干云。“待涡宫内精水蕴养到一定规模,等闲天人宗师亦可斗上一斗!杀大淮军个七进七出!”念罢。风起波澜。梁渠凝视水波,灵光一闪。“乌龙!”合手掬起一捧水。“喝一口。”趴塘石上的乌龙纵跃落地,低头嗅嗅,伸出舌头舔了舔清水,甫接触,大黑狗吓一大跳,唔一声,趴低身子,猛地抬头脑袋望梁渠,其后舌头舔动嘴唇,忍不住再卷一舌。“汪!”又一股异样的触感自舌尖上炸开,酥酥麻麻,让乌龙叫唤出声,转动脑袋,大毛尾巴大力生风。“哈!”梁渠将水泼到石头上。无数气泡冒出刺啦作响,利用【紊流】制造出的汽水!以前他便有这个想法,没想到无意中成了!”可惜做做寻常饮料,也不知可乐的味道怎么配...”梁渠思绪无端,胡乱想上一阵,“龙瑶、龙璃,行李收拾好没有?””好啦好啦!” 第九百三十三章 龙象欲至 梁宅一大家子人涌去埠头。先登宝船的师门三人东张西望,愣是没见到梁渠在哪。“阿水人呢?”“梁大人手头有些公务,尚要去河泊所交接处理。”龙平江答。“懒驴上磨!”徐子帅抱臂。河泊所。“查清、子玄、寇壮!”梁渠环视三人,“如今有一个艰巨任务,我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去接。’“请大人吩咐!”“不日我将西行,秘密行事,需要有人提前去往当地,为我打探情报,安置行程,快则三年,慢则数年不止,中间不会轻松,算个苦差事。你们三人跟我最久,迄今有五年不止,实力身手尚可,故而来问上一问,若不愿今日便当无事发生,若愿,你们现在即可回家收拾行囊,告别亲人。”秘密行事!寇壮摸摸后脑勺,不太理解其中含义。查清、范子玄心头一跳,呼吸粗重三分。机会!并非所有人都能梁渠一样,锥处囊中,能力优秀到独树一帜,但凡上官不眼瞎,都愿重用给机会,大功拿到手软。同他们这等平平之资之辈。出头唯有一字。等!几年,十几年的等,等一个机会,甚至不会是太好的机会,而是次一等,等到梁渠口中的“苦差事”,凭此迈上一个大台阶,便是祖坟冒青烟!只等下一次青烟,让更高起点的子孙接力。只是…“大人所言,莫非是大同府?”查清小心询问。梁渠前往大同府听经之事于河泊所内不算秘密。西行...…朝廷准备对悬空寺动手!?三人思绪百转,一时怀疑是否朝廷要行灭佛之事。“大同府为中途经过,非我目的地,是更西的地方。”“天山?”“大雪山,蓝湖。”三人瞪大眼。天寒地冻,极西之地!蓝湖几乎到了边疆,什么乱糟糟的都有,贼人汇聚起来的三不管地带比比皆是。西到了极点!遑论梁渠和北庭乃蛮的哈鲁汗比斗,回来传的沸沸扬扬,什么大黑天,托举雷电,真罡睁眼,据说便是大雪山的,邪性。“去与不去?”梁渠再问一次。一个封闭之地,必定排外。此乃生存之理。大雪山,环境不谈,口音便是一个重要问题。大顺江淮起家,官话自为江淮雅言,梁渠此前的活动范围,全在帝都、平阳,全无阻碍,了不起去个黄州,可黄州为大顺腹地,官话普及,又有许家当地头蛇。去了蓝湖,完全两眼一抹黑,半句听不懂,稍有不慎便会付出试错成本。查清、范子玄是老人,跟他最久,七品都水郎时便鞍前马后,寇壮则是昔日武馆打擂,主打一个脾气倔,老实好用。越乱的地方,一股子倔劲的糙汉越是好用,不容易上当受骗,更不容易偏离轨道。书房陷入安静。单说一个大雪山,没有承诺,没有说清何事.“去!”查清、范子玄咬咬牙。搏一搏。劣马变龙血!“我也去!”寇壮举手。“你不问一问你师父?”梁渠诧异。“我师父说,梁大人厚道,跟着你,不会饿肚子。”“哈哈哈,好!”梁渠大笑,掏出笔墨批条盖章。*一人去楼下领三百两盘缠,兑换簿上任挑一门中乘中品武学,中乘上品功法,其后一路往西,等到了大同府悬空寺,我会告诉你们究竟要做何事。”“是!”安排完前锋。梁渠下楼同河泊所的同僚——告别。“妈的,大家都是当官,怎么就你成天潇洒!捕鱼船都只出过一次。”柯文彬牙痒痒。“下回给你点两个捕鱼宝地,让你盆满钵满,船上偷吃一半还有赚。”“当真?”“不骗你。”梁渠想到派小星。“去了大同府,多带点特产回来。”项方素揽住肩膀,拍拍胸膛。“放心,一个不少,唔,这是...”冉仲轼将厚厚一沓空白册页塞给梁渠:“二十来天的法会莫忘了把明王大师的讲经内容整理整理,乱七八糟的佛门奥义就别写了,我们全看不懂,多搞点干的来吃吃。“行!””总算出来了!”徐子帅蹲在望斗里,拿上獭獭开的单筒望远镜,见到梁渠抱着一堆册页从府衙内走出,跃下桅杆。“久等!”梁渠跳上甲板,龙娥英顺手接过纸页。没等二人多说两句,轻易不上当的徐子帅打断催促,不给任何发挥空间:“快快快,让船老大开船,去过龙河口接上师父师娘,马上出发!”梁渠左右一看:“陆师兄还没来呢。”徐子帅一愣:“三师兄不也在过龙河口等咱们?”“之前说好是去过龙河口,后来改了,等等,来了!”赤山拉着一辆“瘦骨嶙峋”的马车自街头驶来,陆刚正坐上头,身旁一堆行李。梁渠欢喜跳下。不消说,他让陆刚帮忙打造的马车好了!“师兄!”“师弟!”陆刚从车上跳下拍拍身旁的钢架,“看看如何,主体框架基本如此,我掺了逍遥金,坚固而轻,余下部分,你寻个顺眼木匠拼上即可,成品大概是十一乘七乘六尺。”梁渠转上一圈。不如简中义奢华,长三米六,宽两米三,高两米,属于正常大小,能躺能坐。搞一搞,还可以支个对坐的小火锅。陆刚没有打造车厢,整个底座暴露于外,结构简单却不简陋,减震弹簧一应俱全,轴承笔直,浑圆,银光闪闪,同机床出品别无二致,另有不少替换用的零件。寻常人的马车多为木质,哪怕车轮也是木头套一层烧红的铁圈,完事浇水冷却,收缩固紧。有钱便不用考虑那么多,全用特种金属。当然。梁渠没有出钱。以师兄弟彼此之间的关系,早不用谈论这些事。獭獭开一家扛住大马车,塞到宝船之上。“这下齐活了,走走走!西行取经!”过龙河口。卓绍琴立到河口礁石上招手。“师父!娘!师姐!”梁渠挥手作应。小江獭抓住揽绳,蹬住桅杆,一个接一个晃荡出去飕飕落下,抓起地上行李往船上搬。“次次看见你养的小玩意,次次欢喜。”许氏为梁渠扶住小臂,指向望斗指挥的獭獭开。“娘喜欢,下回我再驯一窝!”“好,我等着。”一家大团聚。欢欢喜喜登船,高高兴兴出发。昔日去往黄州,前前后后足用十日,有了御赐宝船,自不比曾经,一路风驰电掣,梁渠成就了宗师,亦大大方方的展示控水本领。与此同时。大同府内,春暖花开。距离讲经法会不到半月,提前出发的大门高派,陆陆续续到场。整整半月,自不会住宿干等,常有小集雅会,不乏消息灵通大派,从悬空寺处获知一个惊人消息。“什么?”“龙象武圣欲来?” 第九百三十四章 世界很大又很小 龙象武圣!天下谁人不闻其名?宅院内,洞天派一水持剑白衣修士围拢,无不因兴奋面红。“师父,此言当真!龙象武圣欲来大同府听经?”“昨日雅会,听谛闲住持有言,此番朝廷受邀,三月初有回帖,言明会为龙象武圣领队。”“哗!”年少者闹闹哄哄。倘若说梁渠是崛起中的传奇,在渊潜龙,那张龙象便已是飞龙在天!张龙象本名张象,齐州人。其父张端起于微末,以一飞龙发家,为家中置良田百余亩,小有余财,然早年操劳拼搏,落下隐疾,年三十有八病逝家中。彼时张象年方十五,正值黄金修行时,毅然为父守孝三年十八始踏修行路,小有所成,二十有三投身军伍,于南阳郡公之孙,吕易云帐下任职。其人一入两年,默默无闻,未有何出头之举,直至张象母亲去世离军时,发生一件奇事。吕易云竟派亲卫前去吊唁。亲卫不解,问:“士卒死亡及遭丧者多矣,将军未尝降问,独吊其何也?”答曰:“此人勇悍,加有志节,必当自取富贵,岂得以卑贱处之?”至此,默默无闻者脱颖而出。龙象武圣正式开始他的扬名之路!晚同辈三年,修行胜同辈三十年,凡武学,学无三月必精;凡拳脚,用无半日不通:酣畅血战定有所悟,军中同僚无不敬之,年二十有八入狩虎,手段渐强,常左右边疆搦战,屡立赫赫奇功,更计除臻象。祖皇帝闻其生平,命人称量命格,知为大柱神山,枭神夺食,亲自赐名,于姓名之间,再点化出一龙字,始称张龙象!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张龙象,一飞冲天!三十有二入臻象,三十有四大宗师。一年无战事,回齐州,先斗败齐州大宗师须拓,半年后,沿河追溯上游,屡屡挑战成名臻象,战无不胜,三十有七,斗败三十六府、七十二州成名高手无数,化作天人,世人谓之脚踏沙河两岸!步入臻象小十年。一举斗败三位天人,挫顿北庭围剿阴谋,四十不惑年,入夭龙,成武圣!堂堂龙象,何等壮丽?今日得见,焉能不喜?小辈欢呼雀跃,期待见龙象武圣真容。年长者思索。北庭连年骚扰,南疆伪龙声势浩大。庙堂派遣这么一位“双花大红棍”,是否有几分敲打悬空寺之意?此念头一闪而没。去年沸沸扬扬的兴义伯梁渠,正为皇帝红人,亦与悬空寺纠缠不清,关系亲密。更有甚者传其筋骨非凡,修行悬空寺的不传之秘——不朽金身。俗家弟子都没这待遇!今日的梁渠,隐隐有接力龙象之意,成为下一个庙堂里的“双花大红棍”,本多事之秋,朝廷定不会让二人起无端冲突,敲打之说无从谈起。不是敲打……莫非有何隐秘之事?除开真统洞天派,其余大派亦有反应。亭台楼阁,无不喧嚣。楼观台。碧青茶叶舒卷。年轻道士小院围炉煮茶,闲谈感叹。“朝廷真乃人才济济,真敲打,不知明王老师爷扛不扛得住?”“应该不是敲打我看那梁渠势头也猛,起于微末,大功无数,不像柏光毅之流,一新一旧,一南一北,明显呈接力态。兴义伯既和明王老师爷交好,朝廷断不会让他们冲突。真不想看两人交好,分而化之,也该是梁渠入圣对等之际,敲打应换个旁人来。”“诶,前有明王师爷,后有大顺梁渠,厉害的人,怎全去学些佛门的玩意,不来咱们楼观台?”“兴义伯是有学的一内一外,外为佛门金身,内便为咱们道门之法。”皂袍青年撩开下罢,坐下捧茶。“啊?咋说?”“三师兄讲讲。”“对,讲讲,没听说啊。”众人纷纷坐起。三师兄放下茶杯。“昔日老道主将《万胜抱元》赠予了魏国公徐有光,徐有光传儿子徐文烛,徐文烛传了亲卫,那亲卫名杨东雄,其亲传正是兴义伯。”“哈,有这种事?”“有!上回我去帝都,听钦天监的蓝师叔说,北庭乃蛮大黑天睁眼,兴义伯一招大枪斗败个干干净净,用的便是《万胜抱元》第三境,存神拓印下来的仙人技法。”嘶!小道士们大吃一惊。有这等事?三师兄扶额:“说来也是无奈,佛门金身一用,人人皆知来路,《万胜抱元》便看不太出来,用出来还因人而异,我不听长辈们谈及渊源,压根不知道。”世界很大又很小。忽有人猛拍大腿。“如此说来,兴义伯是咱们自己人啊!咱们楼观台有二十二的臻象了!”“是极!”“咱们该问葛师叔要些银子,等兴义伯来了,好设宴款待啊!”“有理!要钱!设宴!自家人不能往外推!”宅院内欢呼。梁渠不知有人认真讨论自己的成分性质,切片似的划分归属。他正揽住关从简的脖子大笑。“老关你怎么也在这啊?”“师爷,我悬空寺俗家弟子啊,当然要来听经,请了一个月长假呢!”关从简嘴里咬个大蹄髈,含含糊糊。“不是,你去大同府我明白,可你为什么在黄州啊?”大同府正于黄州往北,距离不远,出了淮江入支流巴水,一路北上即可。许氏在数年不见的大师兄也约定好来黄州,梁渠等人于黄州歇脚合情合理,顺带省亲几日,关从简哪来的亲戚?“丽婵说要买什么袜子,外头热的很,别地全抢不到,我就陪她来,唔!”关从简理所当然,然后就被一只手捂住。宗丽婵尴尬一笑。梁渠乐呵,立马明白前后关联。认真道来,今日来黄州,却比几年前繁华的多,无数商客于此落脚,好些北上的游客也于此购物。“明日许家为我设宴庆祝,你来不来?”“来!”“行!你们先逛。”梁渠和龙娥英牵手离开。“你堵我嘴干什么?”宗丽婵不言语,把掌心的油全蹭到关从简衣服上。黄州热闹五六日。同久违的大师兄消去陌生,接来三日庆祝梁渠臻象,再训练许家一群十二时辰,不停吹屁自家哥哥更厉害的小屁孩转投成兴义伯跟屁虫。风帆鼓动。许氏留家陪同父母,准备等梁渠等人从大同府回来时再接。关从简顺理成章地退掉了租船,搬到了梁渠船幸亏御赐宝船够大,多了大师兄和关从简一行人也不显拥挤。四月二十一日。碧青宝船撞破水浪,乘风冲入大同府!直至此时,梁渠方才发现。悬空寺。真的悬空! 第九百三十五章 他是臻象!(求月票) “哇!”小蜃龙从腰间钻出,抓住腰带,瞪大眸子。所有人立足甲板,仰头观瞻,生出敬仰。奇观!世所罕见!昔日梁渠以蜃龙云上仙岛之事,询问苏龟山,其曾提及天山素有浮岛三千。可见浮岛并非蜃龙专属。乃天地自生。他原本以为悬空寺的悬空,是依山而建之庙宇,撑死大点,壮观点,或能容纳数十万人生活,以此世疆域,不足为奇,未曾想象,正是和云上仙岛一般奇景!仅仅亲眼目睹,外人心头便生出一股子沉闷疲气上头僧侣同人交战,可不强上三分?“蜃龙前辈尚在世时,江淮天际或比眼前之景更为兴盛吧。”龙炳麟管中窥豹,生出感慨。无人反驳。云上仙岛确为天下第一浮岛。谷雨时节,气候进一步回暖,入目所及两岸皆是茸茸之青草、碧柳,同时,冷暖交替之间,雨水渐多,天空灰雾蒙蒙。群山之上。阴影笼罩,堪比陆地的数座巨大岛屿挤满视野,坐落云海之间,与大地完全相隔。天岛静沉,云雾缠绕,煌煌大寺林立,大雄宝殿鎏金屋顶覆一层皑皑白雪,仅露出金黄的雕饰,仿佛天上与人世间是为两个季节。居中庙门之外,雕凿的方形阶梯整整齐齐,自天际绵延到陆地。三万浮空梯!若是晴天,简直是地上佛国,朝拜圣地!阶梯尽头,又是一座大寺虎踞大地,绵延不知多少里也。悬空寺下伏龙寺。除开五大道统和朝廷,寻常小门小派鱼龙混杂,自没有资格入住到悬空本寺,皆是于伏龙寺内落脚歇息。寺外长街四通八达,马车奔驰,车前鸾铃响个不停。人群乌乌泱泱,混杂僧侣,嘈杂喧嚣,从服装上隐隐能看出许多人自成派别。梁渠承认自己先前小看了悬空寺。全然是大顺存在感太强,上升通道又尚且明显,以至于寻个出路,不是投军便是做官,平日五大道统全没什么存在感。但对于道统所在地乃至周遭而言,情况截然相反!道统存在感之强,于地方百姓,仅仅亚于天上大日,比明月更甚!江风浩浩,吹开褐色短毛。望斗上的獭獭开神色肃穆,握紧望远镜,面孔之上罕见的严肃和压力。疤....…就是在这种地方修行吗?”壮观也,走走走!咱们去岛上讨个位置!”徐子帅摩拳擦掌,兴奋难耐。旁人没资格入住本寺庙,他们不用说,肯定有,已经迫不及待想上去看看,便是不知有没有许愿树,顺带祈个福啥的。江獭放下风帆。宝船顺流前行。金刚明王二十六日讲经,今日二十一,尚有五日,正是前来拜山的高峰,大河之上,同梁渠一般不断到来的人不少,以至于有些拥堵,需要“排队”。悬空梯之下。大寺之旁的河畔上,直接有一个招待来客的港口,僧侣往来,船只下了拜帖,会由僧侣直接引入伏龙寺内。好些年轻人闲来无事,聚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地张望,其中又聚出有好些圈子,几个人围拢一个人,被聚拢者无不例外,皆是博闻广识之辈,每每遇人上前下拜帖,便可听闻被围者如数家珍的报出跟脚。大船靠岸。地面轻震。数名横炼武师跳下船头,顿时勾住群众目光。无他。这几人的体魄非常特别,四肢粗壮到有些违和,小臂比大臂更粗,圆鼓鼓,后头的梁渠脑子里几乎浮现出了“大力水手”。“力哥,这几人是怎么回事?天生体魄不同?”几个圈子窃窃私语,其中一个中央,被称为力哥者摇头晃脑:“非也,我告诉你们,此乃修行炼化筋膜的特征,应当是云河谷的人。“炼化筋膜会成这样?”“人之筋膜,既为保护,亦为限制,它如同一张大膜,包裹住咱们全身,每每肌肉膨胀时,便会限制肌肉的极限发力。传闻云河谷曾有前辈高人,发现将小臂上的筋膜割开一道口子,小臂的极限力量暴增了几乎一半有余,其后历代钻研,便开发出了一门奇功铁横。将全身筋膜炼化成条状,再不限制,先从小臂,再是双腿,每每功成对应部位的大小会暴涨一圈,故而有些外貌上非人。听闻年轻一代的云河谷领军人,年仅二十有八,已入狩虎,四肢俱炼铁横,非比寻常,力量是寻常狩虎的数倍不止!威名赫赫!”“还有这种玩意?能娶得婆娘吗?”徐子帅摩挲下巴。众人回头,对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插话有几分不满。人家为武道牺牲相貌,你居然煞风景的说讨婆娘?粗鄙!出门在外,大家倒没去多言,懒得争论,只是吹嘘力哥懂得多,然后感慨云河谷的奇功绝学。“力气数倍同境,当真是响当当的横炼法!”“二十有八能修行至狩虎,云河谷的少谷主也非同凡响。”云河谷不理会外人议论,呈上拜贴领上门牌等船离去。紧接着几位白衣剑修跃下船头,个个俊男靓女,背负剑。“那个呢那个呢?”“哦,是北岭剑派...…他们亦修行剑道,来头更大,乃昔日洞天派的二祖树大分根出去的,以剑心锤炼无形剑气,说起来,这一代的洞天派倒有高手。首席剑子二十有半入狩虎,比其他道统的全要早一些,突破时,险差一年平大顺记录。其三年观剑、三年听剑、三年闻剑,一朝握剑,先天剑气纵横数里而威势不减,出神入化!名头响彻三洲六府,实乃不世出的奇才!”“听说过,洞天派的御剑术向来难炼,无有天赋,无有恒心,终身难就,可一旦炼成,非比寻常,剑气纵横无形,八方皆发,足可以下克上,厉害得紧!”“天下之大,真真是英雄辈出,羡煞旁人!可怜我等只得围观之。”此言一出,共鸣无数。“哎,二十有半入狩虎少年高手,此等高门大派的嫡传,不仅修行快,个个有绝学傍身,同境界比斗起来,又岂是旁人所能比?”“二十有半,也不快啊。”狂妄无知!险些有人忍受不住拍桌。“力哥,那个呢。”徐子帅手指俊男靓女后的宝船。打断施法。力哥顺手指望去。剑修后的宝船上下一体,不见半条木板缝隙,放眼整条河流上也是十分醒目。“阴阳造化木!是朝廷的人!”力哥神色一肃,宝船被其它大船遮掩,他居然没注意到来了这么一尊大佛!“朝廷?龙象武圣来了?”关键词一出。场内众人投去目光,连带前后的云河谷及北岭剑修。剑修们甚至觉得自己要不要先挪开船,让后面人先来。“不对,前后就这么一艘通体宝船,朝廷不至来这么些人。”力哥摇头否认,未几,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瞳孔扩张,“我知道是谁了!”众人忙问。“二十有二!大顺兴义伯!”江波一静。九字沉甸甸的压上心头,分量十足。居然是他!几位剑修想了想,认为大名鼎鼎的兴义伯丝毫不差,也是值得一让的,正要收回腰牌挪船。“兴义伯是谁?”众人以为又是那个煞风景的小子插话,结果回头发现徐子帅也在回头看旁人。人潮分开。后头的小胖墩挠挠头对这群人的目光有些羞恼,好像自己多孤陋寡闻似的,嘴硬道。“你说二十二的兴义伯,当为二十二入狩虎,确实厉害,却也不至天下闻名吧?莫非有何厉害绝学?”“要屁的厉害绝学。”力哥拍住脑门。“他是臻象!” 产出有点困难 本来计划有一个试炼,但试炼内容和收获需要贴合佛门内容,相关的东西有点复杂,暂时还没翻阅出清头来..... 第九百三十六章 有猴味 武圣讲经,盛事难逢。今日之前。天南海北的高门大派相与汇聚于大同府,几乎将势力中的优秀后辈全带了出来,以增长见识。阳春四月,大家混迹大同府,不知听闻多少高手,多少奇才荟萃一堂,个个如雷贯耳,仰头观瞻,无不比心向往之。洞天庭剑子,三年观剑,三年听剑,三年闻剑,一朝持剑,先天剑气纵横十三丈,掠飞十数里。悬空寺佛子,天生琉璃心金刚胆,三十二如来法相,生而得其十,拥罗汉法体,持金刚神力,佛性无穷。楼观台道子,仙肌玉骨......五大真统之外,云河谷铁横流,狮心塔狮心经....不说里头弟子个个厉害,良莠不齐方为人间常态,至少带出来充当门面的,个个不差。仿佛乱世之后,大顺定鼎,天才于甲子年间迎来井喷,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就在眼前!然。真统焉敌庙堂?绝学种种。焉敌一句臻象!倘若说个个天骄,全是不落地的神仙,梁渠绝对是所有神仙里最会飞的那个!雷行八区,震惊听闻。长街之上,鸾铃停响。空余江风微声。小胖子缩了缩脚和脖颈,努力团成一个球,免让人瞧出觉得自己是个“白面书郎”。“会是兴义伯么?”有人开口。无人回应。力哥拧住袖口。他亦不确定。龙象武圣代表朝廷脸面假使乘船而来,该是一支船队,不至如此“寒酸”,寻常官员一条造化宝船又太“奢靡”,以排除法来,结合明王传言,自然去年沸沸扬扬的兴义伯概率最大。“师兄?”北岭剑派小师妹提醒。小胖子的话语冷了场,北岭剑派没愣着,听闻会是兴义伯当面,当即挪开了船位,奈何后头的宝船并未趁势上前,单一头水耗子蹲望斗上挥爪。“传闻兴义伯乃兴义之人,故得此封号,所言非虚,既然如此,咱们办完再走吧。”剑派师兄稍作思索,继续呈上拜帖,登记人数姓名。围观者越来越多。录罢。沙弥双手合十,欲领北岭剑派往落脚之处去。“小师傅不急。”北岭剑派抬手拦下。一南一北。历数兴义伯之崛起,绝不亚于龙象武圣!有幸目睹,不容错过。大船挪开,宝船登临,正当大家认为可以一睹尊容。“咳咳咳,咳!咳!”用力咳嗽几声,杂音吸引目光,混杂于人群中的徐子帅龙骧虎步,于周遭人的诧异下来到录籍处,奉上一张鎏金请帖。“小师傅,请帖于此。”港口处的围观者面色大惊。“怎么是这家伙!”力哥脸上惊喜莫名,联想到此人先前话语.靠!被人演了!小沙弥见到鎏金请帖,双手恭敬接过,浏览一遍,轻轻置放一旁。“鎏金贴,皆为谛闲住持亲笔,贵客登门,请施主备好行李,自登浮云梯,入悬空寺即可,去到浮岛,另会有人招待。”“不用录人数?”徐子帅伸手。他看的清楚,云河谷,北岭剑派,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的姓名全写上去了。小沙弥双手合十:“勿用。”北岭剑派面无异色。强者为尊本该分三六九等。故而他们住地上伏龙,五大真统入天上悬空。“那敢情好!”徐子帅大喜,回头招手,“阿水,咱们直接上去就行!獭獭开,搬行李!”望斗里的獭獭开吱哇乱叫。小蜃龙扒拉出船沿。“它问船咋办?”徐子帅回头:“小师傅,人全上去了,我们的船..”“稍等。”小沙弥快步来到河畔旁,屏息没入水中,作狮子吼,环状音波扩散。“象大人!”嗡!大江兀得一震,水珠跳跃。一股庞大气势自水中升腾,骇了江上所有人一跳,惊疑环顾,直至望见一抹白影由远及近,于水面下快速靠近。白影来到港口周围,猛然跃浮。哗啦!水包如山鼓起,自顶峰裂开,翻滚流淌,大浪扩散,整条大江上,所有船只俱被掀了一个小跟头,被迫后退数十丈。一头骇人白象,凫水而出!巨象通体如汉白玉,身高数十丈,四蹄如柱,脖颈上挂满金饰,背上贴覆一张繁复花毯,绣有琳琅坛城,最为奇特的,这头象竟有六根象牙,两列三行,由小到大。有见地者一眼认出,力哥更是豁然起立。悬空寺象王。六牙白象!三境大妖!闻者惊呼:“三境大妖?岂不等同天人?”拥堵的港口更显嘈杂。原本待在宝船内的梁渠一行人,面对象主此时此刻也不得不从船舱中走出。旁人一时间两只眼睛都来不及看。兴义伯是大名鼎鼎,可人横竖是个人样,看到了也不会如何,六牙白象常居寺中,绝不多见。壮观而美丽!嗤!象鼻喷水,布散彩虹。小沙弥面露惊讶:“象王大人?您怎么亲自前来了?”象王瓮声瓮气:“先前寺中休憩,隐隐听闻兴义伯来,你又喊我子嗣挪船,我猜,当是明王的学生来了吧?””是兴义伯,本想劳烦象大人挪一下船到卧象湖的,未曾想象王您亲自来了。“无妨,即为明王学生,第一次登门,本象来挪吧。”实锤!既实锤了来者为兴义伯,又实锤了其中关系。早听闻明王和大顺兴义伯不清不楚。周围人努力地支棱耳朵,蹭八卦。“有劳象王前辈。”梁渠恭敬行礼。“这位是兴义伯?果真和传言一般年轻!冠绝天下之俊杰也!”“好生高大。”“他身旁的便为传说中江淮龙女?漂亮得很呐。”梁渠一站出来,人群立马锁定目标,交头接耳,好生打量。“小事尔,....”象王话到一半,垂落长鼻,对着梁渠猛吸一阵,气流之猛,宝船头都上翘起来。梁渠差点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怪味。长鼻放下,揉动两圈。“有股子的猴味。”周围人面色怪异。猴味是什么味?听到窃窃私语,梁渠暗道不妙,可不能传出什么兴义伯不洗澡的谣言,毁他一世英名。“象王大人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不是气味,是感觉,气机,我之长鼻天赋异票,两块石头亦可分出不同来,罢,不是大事,星猿可能会喜欢你吧。”顿了顿,象主似乎觉得自己话语太武断,补充道,“也可能会讨厌你。梁渠摸不着头脑。“多谢象王大人提醒。跳板搭建。江獭、河狸一家背着包袱下船。小蜃龙也拎一个飞在半空。确认无误。象王长鼻一卷,把整艘宝船从江中卷起,轻轻搭放在自己的象牙上,踏步上岸,朝远处湖泊挪行,一举一动,皆引人瞩目。“施主。”小沙弥来到浮空阶前。“师父,师兄师姐,走了!”梁渠挥手呼唤。獭獭开一马当先,背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五根爪趾张开,用力踩在浮云阶上蹬了蹬,确认牢固,步履轻快地往上奔行。船只依旧。大江上的数万人只能羡慕他们往云端去。北岭,云河寻不到机会攀谈,转身回船。只有力哥周围的小圈子,望着徐子帅回头朝他们挥手,忍不住地挠牙根。嗬忒!“嘿咻嘿咻!”小蜃龙拎个包袱,吐出白雾变作翅膀,扑棱扑棱扇个不停。行至小半。哗。春风卷住断草,拂掠台阶。爪步一顿。有杀气!獭獭开蓦然抬首。阶梯尽头,疤脸身披黄袍,双爪合十,衣衫猎猎。 第九百三十七章 六欲天,本命佛 白云贴地。三万浮空阶。四目相对,杀机涌动。高处不胜寒,褐色短毛被吹开,风中乱舞。绳结一解。嘭!包袱重重落地。哗!黄袍随风飘去。獭獭开双臂大抡,躬身张步,疤脸推爪向前,单手捻珠。所有人屏住呼吸。杀气令时间都变得凝固,断裂的草屑贴住台阶,久久不前,叶尖猎猎抖动。刺啦。断草剐蹭石阶离去,如尖刀切入,破碎寂静,弹断绷紧的弦!嘭!疤脸俯冲蹬地,向下飞掠。獭獭开发力猛跳向上冲锋!黑影疾驰。天上地下骤然相合!欻欻欲欲!左腾右挪,上冲下突,步伐扭转,寒光瞬闪,断毛飞扬。一行人伸手挡开飞到嘴边的褐毛,阿威抓起台阶上的包袱,往悬空寺去。“以前我就想说,为什么它们两个一见面就掐架?”徐子帅问。咚咚咚。獭獭开按住疤脸脑袋,咣咣砸地,势大力沉。“原因.…”梁渠收回目光,陷入回忆。什么原因来着?好像不单单是江獭天性好斗的缘故。“吱!”双目暴突。佛珠碰撞出响。疤脸翻身上骑,取下佛珠挂链,缠绕双臂,使劲后拉,狠狠勒住獭獭开脖颈。“我知道我知道!”小蜃龙甩动尾巴,高高举爪,“獭獭开以前生活在义兴镇附近的芦苇荡里,疤脸一家跑过来抢地盘,獭獭开打不过,又没地方去,狸工头把它领到家里来打零工,獭獭开认识了肥仔和木头,就领它们去揍了一顿疤脸,后来疤脸找上了门……”“冤冤相报何时了。”众人身旁跟随着的小沙弥双手合十,悲叹一声,正欲上前劝架。刺啦。余光掠过黑影。两只水耗子揪住彼此后颈,脚步一滑,从浮空阶上骨碌碌滚落,越滚越远,很快消失于视野之中望一望头顶悬空寺,身旁贵客。“阿弥陀.....”嘭嘭嘭!抓挠不歇。从天上打到地上,从浮空阶打到伏龙寺门,因梁渠而聚拢的人潮不得不分开一条道路,让两只水兽畅通无阻的滚落水中。噗通!水花四溅。大地暴颤,马车上的弯铃摔倒滚地。所有人为之一惊,齐齐矮身,骇然望向两只水獭落水之处,继而反应过来如此巨大的动静,不可能是它们两个精怪搞出。阴影遮盖头顶。本是谷雨阴天的天气更显晦暗。无数人抬头望天,惊疑不定。变化突如其来。悬浮于头顶的数座浮岛竟于此刻相互靠拢,寺前三万浮空阶无不上浮,好像靠岸的大船收起楼梯,即将远行。江山喧哗。“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浮空阶怎么收起来了?”阴影只是遮挡了一瞬,很快浮空阶便因为高度,不再遮挡天光。此时此刻,万丈金光自悬空寺上升腾而出,一尊模糊的佛陀虚影,浮现中央天地!咚!神人擂鼓,光芒笔直,荡穿阴云!灿阳金光普照而下。神迹!“是佛祖显灵!”嘈杂中一句呐喊,大同府乡民仰面望天,心神澎湃,无不合十双手,呼啦啦如海潮跪倒,五体投地,虔诚祈祷,围观者望瞻金佛,更觉心头压抑,难以喘息,真似直面大日如来!人群中的力哥观望至此,接连后退数步,惊骇出声。“六欲天!”“六欲天?”哗啦。獭獭开和疤脸从水中浮出,仰头望上一阵,呲开尖牙,甩甩水花,继续扭打。水沫四溅。人群接连往力哥方向靠拢,旁人被挤的喘两口粗气,紧忙询问。“力哥,什么是六欲天?”力哥死死盯住金佛,瞳孔战栗,咽一口唾沫。“六欲天乃佛门第一既定仪轨,真正的佛之遗化!此后又由百万万信徒愿力,香火汇聚真正的无穷底蕴!”众人疑惑更甚。怎么说了和没说一样。有什么用他们仍是半点不知。倒是佛之遗蜕的名头吓人一跳,众所周知,佛家的境界同外界称呼不同,常人唤夭龙为武圣,佛家则唤作罗汉,乃自觉者,更上面便是菩萨和佛!力哥无语:“古往今来,位列前五的护山大阵!”“哦!”通俗易懂,众人恍然,继而又有不解。青天白日,惠风和畅,无缘无故,为什么悬空寺要开护山大阵?有人来攻打悬空寺?环顾四周。不像啊!力哥心中亦有困惑,根本无法解答众人。直至天际金光愈发清晰,一尊高至千丈,顶天立地的金佛彻底聚现于天地之间!天地间多出一座摩云高峰,山腰白云如清泉冲刷,淡淡清香弥散。高峰头顶悬空寺,好似撑着一个无比硕大的宝伞盖。其头颅有三,佛眼绀青,两颊隆满如狮子王,眉间有白毛,皆为右旋,手臂有六,犹如兜罗绵,其色赤红,纤长端直,捻花持瓶,其后虚影一晃,六条手臂又分裂出密密麻麻,无数条。每一条手臂的手掌之上,皆托有一个金色旋涡,散发迷人光泽。力哥的惊骇直接扭变成兴奋,握紧拳头。“明白了,我明白了,不单单是六欲天,是无住涅盘!有人要攥取本命佛!”“力哥,你讲清楚点,我们没怎么读过书,不是很懂啊。”力哥舔舔嘴唇,娓娓道来。“悬空寺的护山大阵名为六欲天,六欲天的确为护山大阵,持一切相,端一切佛,攻伐无双,威力无穷可它若是以六欲天转变为无住涅盘,又是另一番场景!看到金佛手上的金旋涡了吗?每一个旋涡里,里面皆寄宿着一尊罗汉、一尊菩萨、一尊佛,皆是由百万万信徒愿力香火汇聚而成。为无住涅盘,人便可上前攥取本命佛,只要通过六魔试炼,便可请得本命佛庇护自身!当然,本命佛是笼统说法,也是最好的,实际上可能只会收获次一等的本命菩萨和本命罗汉!”“庇护自身….…有什么用?””数年前,兴义伯曾于帝都同北庭天骄哈鲁汗大战,扬我国威,彼时传言哈鲁汗曾得大黑天青睐,寄宿真罡,临败之际,其让大黑天睁眼,谋求翻身,无不皆惊。幸得兴义伯技高一筹,狩虎时的哈鲁汗亦不能完全发挥承受大黑天的睁眼之力,那大黑天,同本命佛庇护类似!有一尊本命佛,等同于天生随身的护道人啊!”两国天才交战。在场众人皆隐隐有所耳闻,大致明白了眼前景象几分含义,再望头顶金佛,少了几分压抑。“力哥,似乎很少听闻有人攥取本命佛?都没什么传闻。”“那当然,开启无住涅盘需以大德高僧舍利为‘火石’,自不会轻易开启,平均而言,三甲子方有一回,彼时除非臻象之上,一代人早早换人,哪会有人记得?哈哈哈,不虚此行,不虚此行!今日这回无住涅盘,恐怕是专门为兴义伯而开啊!”力哥言语中极度憧憬,无比兴奋。“为我而开?”梁渠大为惊诧。悬空寺门口,三万浮空阶之上,白雪皑皑,祥云流淌。老和尚转动佛珠。悬空寺住持谛闲大师抬手作引。 第九百三十八章 大日如来 悬空寺,浮空阶。高空白雾缥缈,经年积雪淹没脚背。老和尚、杨东雄、龙娥英.....皆投以鼓励目光。梁渠抬首望寺门。悬空二字金光灿烂,似藏有无穷奥义,望之心神摇曳,即使闭上双目,亦如烛火显亮心间。万不曾想,头一回来到五大真统之一,山门尚未进入,寒暄几句,先迎来一场百年难遇的命佛试炼!他收回目光。“谛闲大师,此行试炼,会有多久?”谛闲手捻佛珠:“依据过往先例,至多三日。”“长者赐不可辞,万不能让高僧舍利白费,小子愿意一试!”“与我来。”谛闲信步跨出浮空阶,飘飘落下。梁渠哈出一口白雾,告别阶上亲朋,紧跟谛闲住持跳下,干脆利落地朝金佛掌心坠去。人影消失云雾之间。“他可攥根本佛否?”忽有陌生人声传来,留于台阶的杨东雄等人回头一望,发现金刚明王身旁竟不知何时,立有一位面目方正,容貌刚毅的中年人。“六魔试炼因人而异,攥取本命佛否,因缘际会罢。”老和尚披一件百衲衣,端坐台阶之上,“天赋强于心志,届时说不得需大人帮忙。’“我欲观之仙术杀招。”“先予之,后讨之,礼尚往来,其事不难也。”老和尚道上一句,余光见台阶上众人听的一头雾水,点向中年人,“龙象尊王,大名鼎鼎。”中间人侧头,轻轻颔首。亲自承认,众人大惊失色。龙象武圣?!何时来到的?……长风呼啸。白雾沿着周身衣衫曲线流走,留作一缕缕缥缈长烟。梁渠和谛闲大师穿透云层,落至佛陀掌心,脚底下金光流淌,肉纹毕现,呈千辐轮宝,五根手指如顶天梁柱,每一指间皆有网缦结生,犹如雁王的蹼,颜色金黄,纹路如绫罗。擎天手指外为浩瀚云海,既望不清下方,也看不清上方。梁渠抬手一抹。水雾蒸干云海分开,像是用抹布擦过打出绵密泡沫的玻璃,清晰露出地面一角。群山青翠绵延,伏龙寺坐卧其中,河流环绕,宽阔河道上挤满船只,有序向前,庙宇中间一个偌大的卧象河,白象于湖中嬉戏。目光再远。道路之上随处可见面对金佛虔诚朝拜者。所谓无住涅盘,为度脱一切众生,既不住生死亦不住涅盘的一种涅盘。据《成唯识论》卷十,谓此为大乘的最高佛果!真乃无上美景。往来者不乏俊才,不知有多少人,为自己的真罡添金佛大相。谛闲步行引路,沿佛陀手掌缓缓下行,趁此间隙,边走边谈。“本命佛为笼统说,实际攥取者不一而足,分本命罗汉、本命菩萨、本命佛陀三等。”梁渠点头。佛家有三重境界。自觉、觉他、无上觉亦称圆满觉。罗汉缺后二项,菩萨缺后一项,唯有佛陀三项俱全。修行《降龙伏虎金刚功》,基本常识,他绝对是了解的。“每位罗汉、菩萨、佛,其天命庇护皆有不同,虽此言功利了些,可能得庇护,自是越高越好,然无论何种,皆要度六魔试炼,魔有五害....”梁渠抢答:“夺命、障碍、恼乱、破坏善根、留难。”“善哉。”“谛闲大师不知无住涅盘中,宿有多少罗汉?多少菩萨?多少佛陀?”“有五百罗汉,此五百中又有十八尊罗汉,十八菩萨,八尊菩萨,八佛,八佛中,又有一根本佛。”梁渠稍作思索:“大日如来?”“明王师兄言你专修佛功,不读佛经,我看不尽然。”梁渠被夸的不太好意思。所有佛和菩萨皆自大日如来所出,既为根本佛,自该为大日如来。“如此看来,本命佛实际该分作六等?”“然也。”除开广义上的三等,五百罗汉中的十八罗汉,十八菩萨中的八菩萨,八佛中的根本佛,皆是同层次中,明显更好的存在。不知道自己会攥取到什么等阶,会有何等效果五百罗汉不至于,明显是充数的,有效果也有限,百万万信徒愿力没那么夸张。梁渠忐忑又期待。破关至此,送老和尚一株造化大药,绝对是大赚特赚!谛闲住持笑问:“施主是在想,自己此行会攥取到何等本命佛?”“不瞒大师,心向往之。””此前我等于寺内商讨希望你可攥得大日如来。”梁渠一愣。他挠挠鬓角。“谛闲大师,古往今来,入无住涅盘者,攥取八佛者多乎哉?”“古往今来,十之有一二。”根本佛者..”“十之无一自无住涅盘诞生以来,尚未有人攥取得根本佛。”谛闲话锋一转,“你可知大日如来之庇护为何?”“请大师解惑。“金光普照处,消解一切仪轨法。梁渠沉思。“以施主经历比喻,攥得大日如来,那哈鲁汗的大黑天睁眼,今后于你只如拂面清风,鬼母教之阴杀鬼母,为金光所照,再不得生死往复。“这.....”鬼母生死往复可是机密..“便为此处。谛闲大师驻足。梁渠压下翻涌思绪和对谛闲消息来源的困惑,静静打量周遭。此地为金佛胸前禅定佛手,抬头可见眉心白毛,早有人于此等候,拢共五人。四男一女,各有特色。五大真统?梁渠打量五人的同时,五人亦在打量梁渠。平平无奇。此平平无奇非外貌,洞天庭剑子酆英,目望之如利剑出鞘,锐利无双,酸涩流泪;悬空寺佛子怀空,似临大湖,心生宁静.....梁渠明明境界更高,然除开正常习武者的英挺,没有任何特质,甚至连传闻中的善用枪也瞧不出来。唯一值得称道的,是那股子从容自然。“便是因为境界更高么?”其余人心中凛然,不敢有丝毫小觑。来时长辈皆有告诫,无住涅盘是为梁渠而开,除开悬空寺佛子是自己人去“蹭”,他们全是付出大代价“买的”。若非梁渠,他们连买的机会都不会有。白衣青年率先上前。“洞天庭酆英,见过兴义伯!”“小僧怀空,见过兴义伯。”四人依次上前问候。独一蓝袍青年落到最后。“楼观台元,见过梁师兄。嗯?其余四人齐刷刷望向元。 第九百三十九章 五害 几个意思?大家全喊兴义伯,单你特殊?如此称呼,梁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想了想:“你无名?单一个元字?”“是,余少时家境贫寒,为父母卖了八两二钱换米吃,师父领入山门,卜卦之后为我单取一个元字,钦天监的蓝继才是我师叔。蓝继才...记忆犹新,梁渠觉得整个楼观台画风似乎都有那么几分相似,或许道士皆是如此,他修行《万胜抱元》,也不好直接否认其中关系。人在江湖,多拉点关系总不会有错。“楼观台道子也来攥取本命佛?”五大真统里。悬空寺和楼观台是极特殊的两个,历史底蕴上和另外三个截然不同,理论上该有类似之物。“无住涅盘为天下奇观,罕见仪轨,既来看看,也来试试。”一二闲聊。谛闲未作打扰。怀空眼观鼻观心,外物不扰。少顷。元止言让步。梁渠回首。谛闲住持指向佛陀掌中旋涡:“六魔各有不同,如何度关,老衲单告诫一个小心谨慎,余者无太多建言,施主平稳心神,步入金轮即可,攥取后,亦会于对应位置金轮走出,何等本命佛,吾等一观方位即知。”林林总总全讲述一遍,心中再没有困惑。梁渠道一声谢,一马当先,跨步没入金轮,便好似走进了佛陀的肚脐眼。其后为悬空寺怀空。剩下四人对视一眼,按年龄大小跨入旋涡金轮。倘若一人攥取,面对古往今来记录,肯定有压力,但压力绝不会有数人同时闯关来的大,好在五人皆为同辈佼佼者,乃大浪淘沙,断不会未战先怯。波光涌动。五人全部没入金轮。伏龙寺外,人头攒动,数十万人个个紧盯金佛,金佛高千丈,直耸入云,可入口位于小腹处,半遮半掩,勉强能看清几分。“喂喂喂,人进去了进去了!”“看不太清啊,有修瞳术,目力好的吗?”“我看清了,应该是进去了六个人,里头像有个道士,应当是五大真统加兴义伯?”“不知六人会攥取到何物…..”“兴义伯为大顺第一人,不知能否触及根本佛?”“开盘口开盘口!是罗汉是菩萨还是佛陀!来来来,有没有感兴趣的。”投机者面色涨红,不料并未引来想象中的呼应,反倒是一束束愤怒目光投来。”施主,佛门清净之地…….”小沙弥躬身一礼,人群中大喊开盘口的人当即讪讪。忘了地方。“小师傅莫怪,小师傅莫怪!”悬空寺门口,观望一阵的杨东雄等人知晓短时间内没有结果,干等无用,被小沙弥领去院落安顿。“等等,怎么好像忘了什么?是不是少人了?”徐子帅止住脚步,环顾四周。其余人面面相觑,默默清点人数。“一两二三四……”小蜃龙甩甩尾巴,“没少啊。”向长松也数了一遍,自己师门,龙人,关从简一行:“确实没少。”徐子帅望了几圈,横竖没发现少谁,挠挠头。“怪,是我多心,走吧走吧。小沙弥拾级而上,继续领路。佛陀掌心。谛闲住持默候一阵,亦转身离去。浮空岛下,大江上的船只重新流动上前,越来越多人奔赴,单单伏龙寺周围,外乡者不下数十万,地方府衙人手根本不够,需僧侣协助维持秩序。某处河畔。哗啦哗啦。水花翻涌不歇,荡开层层涟漪,獭獭开揪住疤脸脑袋,狠狠摁在水中,见其挣扎渐小,呲开尖牙,仰天狂笑,突然,它余光一瞥,发现不知何时,伏龙寺到悬空寺中间的楼梯让人给收走了。没了楼梯,这该如何上去?呆愣间。一只利爪探水伸出牢牢揪住獭獭开脑袋毛,趁其不备,复按水中。噗通!獭獭开跌入水中,大惊失色。可恶的疤脸。诈死!“呼!”步入金轮,梁渠只觉全身一阵失重,不断地自由落体,半天不见落地,放眼所及,好似混沌宇宙,星辰璀璨,思绪不免陷入思考。“根本佛….”所谓仪轨几乎可以视作为人造神灵。用天龙及以上大能死后残余,结合信众怨力愿力,变成某种可以达到既定目的的“黑箱”,恐怖无匹,甚至特定方面,比大能生前更强!鬼母教的鬼母是为如此,死而循环,往复不止。大雪山的大黑天亦是如此,甚至传承之久远,比鬼母更加邪性,浑身欲开裂睁眼的恶感记忆犹新。梁渠怀疑,大雪山里的仪轨不止一个,十数个千年底蕴,兴许藏有一整个神系!他当时是打爆了哈鲁汗真罡,断开了大黑天影响现实的媒介,而不是打破了目光本身。真能攥取到大日如来...一切仪轨形若无物,一切神灵等若死亡!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任尔手段如何诡谲,机制如何特殊,统统作废,用数值说话!对于主战场是江淮和大雪山的梁渠来说,是为绝对利好,量身定制,完全不必担心同境界宗师忽然祭出仪轨,被人造神灵来一场高维打击,到蓝湖破除血祭布置,说不定亦会有奇效。真正的护道!说起来,佛家似乎是无神论者来着,所以大日如来克制牛鬼蛇神?“不能丢人啊。二十二入臻象,佛道双修,天赋异禀属实给了旁人大期待。不知坠落多久。恍惚间如大梦初醒。轰隆隆。水声。大江大河奔腾冲刷的水声,如若天雷滚滚。睁开眼。梁渠立在悬崖之上,身下是咆哮的浑浊沙河,冲击着峡谷绝壁,发出隆隆的雷鸣。“这是什么?幻境?”梁渠皱眉。目光放远。他发现峡谷中的河流竟咆哮着向远方的村落冲去。梁渠下意识抬手控水,却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根沾满泥土的“耜”,本可以一念之间让上亿吨水倒流的伟力消失无踪,只得眼睁睁看着洪水冲刷而过,将村落中惨叫的村民淹没。妇孺漩涡中挣扎,断裂的横木当头砸下,惨叫顿止,水面晕开一滩粉红,又冲刷无踪。“恼乱么?”魔的五大害处之一即恼乱,恼乱可分恼乱身与恼乱心。于恼乱心,多为种种无端情绪,或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冒出烦恼来。或本只是一丁点小事,却突然不可理喻地勃然大怒。于恼乱身,传闻魔会以种种方式令行者起大恐惧怖畏;或令他见种种恶形、或听到种种恶声等等,而令其修行中止..忽然。梁渠身后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鲧,不好了,又一个村子被淹了!” 第九百四十章 梦幻泡影(二合一,5K) 当帝尧之时,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帝问:“嗟,四岳,汤汤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有能使治者?”人皆曰:“鲧可。”于是尧听四岳,用鲧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及舜登用,摄行天子之政,巡狩。行视鲧之治水无状,乃殛鲧于羽山以死。握紧手中之耜,梁渠止住纷乱思绪,望向因洪水来袭而惊慌失措的年轻人:“你唤我何?”“呼哈。”年轻人气喘吁吁,咽口唾沫,“鲧啊!”“余治水几载?”“治水迄今有八年矣。”“八年可有成果?”年轻人面露尴尬:“寥寥..…”梁渠眺望悬崖下洪水滚滚,雷鸣阵阵,消化接受能力极强,顷刻间明白了自身处境。他的性命只剩一年了!再拿不出成功,即将让假帝舜夺命,诛杀在羽山!此即六魔试炼?梁渠带着记忆而来,内心清楚明白的知晓自己是在“破关”,攥本命佛,种种所见,皆为心中魔,很难将眼前一切当做真实,哪怕适才惨叫震天,也仅仅有几分情绪涌动。虽有不解,但既来之则安之。破关之重点在于破上,什么都不做只会陷入魔中沉沦,攥不到任何本命佛,强行唤醒,跌境都是轻!化身为鲧,目前来看,要做的指向性非常明确。一年时间。治水!鲧建坝堵水,失败被杀,禹挖河疏水,继承帝位..“你叫什么?”“我是后轩啊!”“走!”“咱们去哪?”后轩快步跟上。“勘探地形!”五日一晃。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有崇部族内。妇女按照石板上的刻画,用黏土搭建土炉,封好接缝,闷出敲击有金属声的上好木炭,壮劳力打磨石具,敲击着红光铁锭。“土炉一定要垒的足够高!越高火越旺,故曰高炉炼铁!”“好!”群众高声响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手中挖掘的工具全是骨头,碰到岩石便会磕崩开一个小缺口,大禹治水尚且用上十三年,他只有一年时间,手头尽用骨头铲子,怎么能治好洪水?先发展生产力!梁渠,大顺兴义伯,平阳淮水郎将,丰埠溃堤保卫战首功者,正红旗下优秀青年,携带两个世界的积累,堂堂登场!“帝问贤,皆曰鲧可。”威信方面,一个皆字,根本无需担心。八年治水不见成效,让许多人对他失去信心.可仍有不少死忠,直接下达命令即可,天灾当头,没有人敢随意糊弄,当第一个铁坨子炼出时,更是达到崇拜顶峰。唯有一点。真他妈的累啊。梁渠跌坐在石块上剧烈喘息,嘴唇皲裂出白皮,唾液黏的像胶。完全变成了普通人,走上半里山路,疲意感便顺着肌肉涌上,穿草鞋奔走勘探一天,脚掌酸痛,侧边让岩石划出血痕,一觉要睡满四个时辰方能勉强缓解。食物上更是乏善可陈。糙米饭不脱壳,硬的刮喉咙,倒是有肉,奈何膻味极大,单配一点有苦味的盐,若非消耗够大,根本难以下咽。短短五天,梁渠便从身体反馈,接触到意志上的煎熬,煎熬一来,“破关”与现实的隔阂便同潮水一样消退。一苦。一累。世界栩栩如生。真是幻境,折磨丝毫不减,伸手攥一把砂石,从掌心细细落到沙盘之上。梁渠抹去汗水,强振精神,认真研究。单单正红旗下,治水真没什么好办法,完全不懂,可他当了六年河官,书房里有大量相关书籍,平日里偶尔翻看,脑海里也有大量现成案例和指导方法。饭的清甜飘来,一双麦色纤手轻放食盘。“累了一天,先吃饭吧。”身量裹麻,望着面前同龙娥英一样高挑,一样美丽,各种意义上一模一样,仅仅皮肤粗糙许多的妻子女喜,梁渠默默端起木碗,大口扒饭。今日之前,他已经接受了世界“素材”不够,好些人同自己亲朋长得一模一样的事实。饭罢。“女喜,我的父亲尚在世吗?”按太史公说法,禹之父曰鲧,鲧之父曰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黄帝在哪,梁渠不关心,他关心自己的老子,黑帝颛顼!女喜面露犹豫。半个时辰后。一个竖木牌的小土包出现面前,坟包上几根杂草戳出,傲风挺立。“哎.…”随手拔去杂草。幻境终究是幻境,靠一个试炼,根本寻不出什么源头来啊。无奈间,一阵柔软包围梁渠脑袋。女喜将梁渠抱入怀中,轻轻抚摸油乎乎,板结的长发,把纠缠的黑团分开:“莫要难过,莫要悲伤,会好的,会好的。”心头轻跳,梁渠一时间忘记了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单单觉得脖子上痒痒。啪!伸手一拍,指甲一掐。一只吸饱血的虱子伴随脆响炸开。不坏。三月一晃。“一二一,一二一!”天气酷热。青壮肩挑竹筐,搬运泥土灾民越来越多,储存的食物不够分,好在堆肥后的土地有了第一波收获,种出了白菜和油菜,让有崇部族看到了崭新希望。只是烧水洗澡让人不解,似乎是能防止瘟疫?仅用一个暮春初夏,有崇族的族长鲧仿佛得到了天神的启示,想法层出不穷,越来越多对鲧失望的人重拾了信心。梁渠每日忙碌于指挥和调度之间,脚掌因行路而鲜血淋漓,他让后轩发放稻种,在卑湿地方种植,让伯符分发食物,使各诸侯境内丰歉均一,更拿出了种种农具,体力精神时刻处于紧绷。所有人都被鲧的毅力感动,觉得自己取而代之,断不会如此坚持。只有梁渠自己不觉得自己在费劲拉磨,他知晓自己在破关,看到的是悬挂于眼前的胡萝卜。方向既定,往下做便是。又一个三月。小河两相沟通,洪水绕道而行,一个部族被成功挽救。人们喜极而泣,奔走相告,载歌载舞。行视鲧之治水无状,乃殛鲧于羽山闪电划过长空。“快,扶我起来!我还能干!三月一到。一年整。女喜为梁渠梳好头发,面见帝舜。梁渠愣住了。车架之前,“徐子帅”背负双手,衣袂飞扬,临奔腾大河之前,本紧皱的眉头在来到壶口附近后,微微松开,见到鲧发愣,又有不悦。梁渠紧忙收敛笑意,先行检讨。若是让舜给拉去羽山诛杀,这六魔试炼多半就毁了!“八年无效,为我之责,鲧愧对天下苍生,万幸,一年前,吾鲧改堵为疏,浚河两条,成功治好壶口,正欲去往梁山和岐山。然功过不可相抵,万民因我治水不力而亡,罪孽深重,治水之法,我已悉数记载成石板,定好三个计划,交由后轩,请帝治我罪!“呜呜呜。人群外,女喜抬袖抽噎,泪满衣襟。哭声感染,越来越多的人抽泣,两个长得像龙瑶、龙璃的女眷哭得最大声。舜默。“使功者不如使过。轰隆隆。车架离去。人群大声欢呼。女喜破涕为笑,冲上前来拥抱。“妈蛋,脑子烧糊涂了。掌心拍击额头,梁渠直视天上太阳,重振奋精神。万事开头难。有了头一年的治理学习经验,梁渠逐渐安排老手,多线开工,不消半年,冀州内恒水、卫水患平,辗转去济水和黄河。更多的人被培养出来,更多的工程开启,更多的工具被发明。有崇部族的青年推着独轮车行走田埂之上。梁渠甚至发现了露天煤矿,燃料从木炭转变为焦炭效率又一次大幅跃升。期间。天空中的大雨似乎从来没有停过。“卡尼期洪积啊。”梁渠扛着锄头从泥巴地里走出,抬头直视灰色的太阳,那场高烧之后,他每每坚持不住,便会想一想舜帝的脸,好似嗅了嗅新鲜的胡萝卜,整个人又有了精神。“回家吃饭,酿了一缸酱油,不知道成也不成三年一晃。沙河下游的九条河道畅通,雷夏洼汇聚成湖泽,雍水、沮水也都会同流到雷夏泽中,种桑的土地上养有蚕虫。其后潍水、淄水,淮水和沂水、直至彭蠡之域集众水成湖,作每年雁阵南飞息冬之地。人们望鲧的目光闪闪发亮。再三年。云泽、梦泽平定,祭祀时有了滤酒用的青茅。沱水、涔水疏浚、有了刻镂的硬铁,做箭的砮石、制磬的磬石。伊水、洛水、瀍水、涧水、漆水、沮水、沣水、泾、渭水….百川入海!洪水不再咆哮,所到之处,滋润万里大地。天下百姓传唱美名。梁渠越来越不觉累,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伟大的驯河高手,每一条河流都从暴躁变得柔顺。每每坚持不住,就去找正式继位的舜帝谈谈心。一见到脸,好像又回想起自己的初心。他开通了九条山脉,疏导了九条大河。九州一统,四境可居,五湖之内的诸侯,皆可来京城会盟和朝觐。帝舜赐给鲧一块黑色圭玉。赶旱路坐车,走水路坐船,走泥泞的路坐橇,走山路用屐底有齿的棒。有崇人回到那个一切之始的小小部族里。狗尾巴草夹缝生长,破烂的铁锹堆积成山。“咱们用铁锹铸一个什么吧?来纪念水患的平定!”早早变成中年人的后轩提议。“铸一个什么好呢?”“碗!人人都要吃饭吃饭是第一等事,铸碗最好了!”“用碗体现不出帝的威严,用做饭的鼎吧,又大又重!”“对,做鼎!”“铸鼎的话,要往上面刻些什么好呢?!众人三言两语,最后齐齐望向上手的帝。梁渠思绪飘远,他想到了那个小土包,想到了那个微微热的下午。大同府。旋涡闪过波光。剑子酆英从小腹金轮进入,从金佛右上方的手掌上走出。“出来了出来了!是洞天庭的剑子啊!力哥。他攥取的什么佛?”力哥记住方位不停地翻动册页,寻到对应位置。“找到了,八大尊菩萨之一,虚空藏菩萨!虚无限境界,气福可以无限生产和分配!“唔,什么意思..“无形剑气翻出数倍!气运会得到好转!哗!“又出来了!又出来了!“是天刀冢的!“等等,上面,悬空寺佛子也出来了!“上八手,佛!是佛啊!“什么佛?”“药师佛!治愈世间的一切疾病的药师琉璃光如来!”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名头爆出、人潮如海潮、伴随怀空走出,青色光芒播撒人间,所有人的身体都仿佛得到了治愈。百姓无不陷入无尽狂热。这不是神迹,什么是神迹?然而剑气和青光尚未出现多久,金佛头顶,一轮金光忽然爆出,宛若升腾而起的太阳,光耀世间!所有的光和太阳比,都是渺小烛火。所有人眯起了眼,所有神迹皆像春日积雪,消融不见。怀空默默盘珠。酆英掌心数十丈的剑气消散、重缩回十余丈,怅然若失。“大日如来!”伏龙寺门口的力哥咽口唾沫,不顾眼睛酸涩流泪,努力睁大。光芒之中,人影徐出。衣衫上的银鱼从肩膀跃落至胸膛,溅出水花。兴义伯!“是兴义伯啊!“根本佛!“是根本佛!百姓跪拜不止,五体投地。“师父!大师!住持!梁渠跳下佛顶,落到门口,依次问好,所有人喜气洋洋。十年治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全被瓦解,如释重负,如卸枷锁!梁渠感觉自己精神经历了一场酣畅锤炼,变铁成钢!本来第二仙岛未曾建成的“墙”,隐隐有再立之象!“快进去吧!篝火冲天。白象汲水,铜铃作响。一场盛大庆祝。夜晚,梁渠抱住龙娥英,分明三日不见,偏偏热情似火。“佛门内.......哈.......不好吧?”“所有佛和菩萨皆自大日如来所出,我这是..大欢喜禅!”烛火摇曳。二十六日。摸完寺内珊瑚、砗磲,神清气爽的梁渠坐于上首,最后一点担心也无,“都讲”不是他,他只是个作为传声筒的“复讲”。认真记录金刚明王所言,整整一月,满载而归。期间先发后至的查清等人亦知晓大雪山目的,震撼不已。六月。梁渠轻松劝动老和尚前往平阳府,除开悬空寺有所阻挠,顺利非常,林林总总,功德圆满,终于拜别悬空寺,向蓝湖进发。中间倒没忘记一件重要事宜。梦白火!七月。卖掉最后五个位置。大泽之上,宝船环绕,人蛙间杂,按次序寻找自己的位置,包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球”。老蛤蟆趴在大胖头顶,朝天打个哈欠。“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入蛙齐答。“好!”梁渠放开梦白火,闪回自己位置。宝鱼惊慌失措,甩尾乱蹿,猝不及防下跃出水面之上,刹那间,与空气接触的它一阵扭曲,猛地迸发出强烈但不刺目的白色焰火。世界上最为纯净之光!人面被映亮。心境陷入空白,肆意涂鸦。安安静静,所有人推演自己的未来,沉浸在顿悟之中,海绵汲水。唯独梁渠。他环顾左右,伸出手,五指笔直,阴影清晰,张合又握紧,涌出眩晕。喃喃问。“我,醒了么?枝形闪电在云层里闪灭,从海面生长入黑天,耳边轰然爆震。手掌内满是冰凉湿润的坚硬。梁渠睁开眼,茫然地望着这个陌生潮湿的山洞,适才的欢声笑语消失无踪。冰冷的风倒灌进来,他顺着风的方向跌跌撞撞。风越来越大,粘稠的水汽附着到岩壁上,聚成小股水流滴答淌下。光亮出来了。但依旧很暗。肩膀蹭靠石壁,梁渠立到了洞口,一个小小的石台上,铅灰的云笼罩天空,黑色潮水碰撞在山崖之上,碎成白色的水花。黑海。无边无际。山洞开在黑海礁石上,天地狂风吹得他站立不稳。突然。怒吼荡天,恍惚来自太古猛兽。噗!像是竹筒吹破了竹膜,梁渠双耳鼓膜瞬间破裂,流出血水,所有声音模糊成呜咽。水包鼓起。一头双目金红的白猿跳出黑海,仰天咆哮。轰!空浪炸开,拂过山崖。海中礁石如火中灰烬,崩裂瓦解。 第九百四十一章 心猿之喜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岩山崩裂,天塌地陷。立足山峰如火中灰烬,片片裂解,尘粉刚刚扬起便被大雨瓢泼盖下,石块砸入渊海,打出大浪。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翻不出佛祖的五指山..十数年如一日。率领有崇部族,翻山越岭、行走大地、凿山挖河,建堤挖湖,引百川入海,双脚丈量之路何止十万八,既没有破关,也没有攥得大日如来...泡影噗的戳破。打回原形。空虚从四肢百骸中涌出,一丝一缕地挤到末端的指甲里、发梢中。闪电撕裂黑夜,坠落的岩石叠出层层气浪,挤压出空气中的潮湿,白雾流走,拖曳如流星尾焰,清晰映在他的瞳孔里。哗啦!大量气泡纷涌而出。伴随巨石砸落海底,淤泥膨胀开来,污浊视野。梁渠疲惫地淹在泥沙里,他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再挪动了。睡觉。他闭上眼。水面外电如狂龙,骇浪滔天,唯有水底一片安详静谧,为巨石砸起,腾散起的泥沙缓缓落下。“呼。”大地如肺收缩吐气。身上海水一空,似被整个抽走。无穷闪电隔开眼皮,映亮瞳孔,梁渠依旧闭眼,他懒得去看,更没有精力去望,耳朵也被咆哮震聋,权当让人掀开棉被。轰!咆哮消失。冰凉海水倒流而回,包裹周身,将人影冲往不知何处,与万千水藻别无二致。掩藏泥沙中的精怪猛然蹿出,一口咬住这从未见过的血食,崩断了两颗尖牙,仓皇逃窜。有鱼逃,有鱼来,觉得牙咬不烂,是为宝物,可以献给大王。梁渠依旧不理。小憩…黑海中央。山脉绵延,如鲸露背。山脊铺就黑色的瓦片,瓦片上镌刻流云和卷浪,铁黑色的锁链自山腹中绵延,不知其几千里也,其上挂有鸾铃,鸾铃上有带翼龙纹。水流起伏,千千万万的龙纹鸾铃奏鸣。锁链尽头,背披水藻和岩块的身影睁开双目。金红双目投落到呼呼大睡的人身上,冷漠中静谧无声。小小精怪抬眼打量,摇曳尾巴,忐忑退开。…….悬空寺。积雪落满塘石。心猿湖波光流转,宛若银镜,湖心菩提树上的蓝毛大猴依靠枝丫,啃动鲜桃,丰润的汁水打湿手背毛发,一条蓝尾巴毛虫似的甩来甩去。龙象、明王、谛闲、杨东雄、龙娥英及其余四大真统长老俱汇于此,观察破关状况。湖面之上,画卷斑斓。六人各占一处,徜徉斑斓星空,其中五人盘膝而坐,一动不动,独中央一人,初时亦为盘膝姿态,半日不到,忽地伸个懒腰,大字舒展,虽不雅观,却显出惬意。“嗝~~~”小星猿吐出桃核,鼓动肚皮,故意打一个大大的饱嗝引人注目,却发现根本无人看它,生出几分不满,低头望见湖面有人姿态学它,更为不爽。它抓抓脑袋,挠挠毛腮,见到池边龙女,眼前一亮,掏一掏树冠,竟从里头再翻出一枚鲜桃来,尾巴勾住树枝,晃落到岸上。“住持,这是龙炳麟指向湖中心呈舒展姿态的梁渠。“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谛闲双手合十,“梁施主尽显天人恣意象,进展喜人呐。”龙炳麟放下心来,他听不懂前半句,却是明白后半句。其余真统长老无不颔首。天底下,再大的真统不及朝廷大,梁渠年少成名,自有过人之处,否则不会被悬空寺寄予厚望、展望根本佛,有此动态,显然是率先勘破了什么。唯有龙娥英面色古怪。天人恣意象,怎像睡着了?梁渠睡姿向来很差,平日里便和眼前一模一样。“吼吼!”一只蓝毛猴子踏行积雪,窜到她身旁,手捧艳艳鲜桃。周遭隐隐有人投来羡慕目光。龙娥英回望谛闲。“收下吧。”谛闲笑言,“此乃心猿之喜,常人求而不得之妙果。”“心猿之喜?”龙娥英接过桃子。一梦不知几载春秋。梁渠疲惫昏沉的意识,终于从那十年混沌和丧气中挣扎出少许,未曾永远沉沦,他提振起少许精神,浮出识海喘一口气,重新开始思索困境。六魔五害。这关,到底怎样破?十年治水,大梦一场,勘破表象,不至一无所获,是障碍?是恼乱?是留难?哎。睡太久了。久到他头重脚轻。自己重新醒来,从山洞中走出时见到的白猿是无支祁?一吼震碎山峰。古往今来,唯有淮涡水君了吧?第二重幻境?暮然回首,梁渠都有些惊讶自己还能正常思索,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意志能有如此顽强,野草般充满韧性。哗啦,哗啦。能派感觉自己的腿被一只粮糙大手抓了起来,倒车着,他睁开眼,上下打量,鲁形如狐猴,高五丈许、白首长馨,雪牙金爪、张自若电。展形其貌,泽鼎上不知见有多少回。无支祁!”椒的。他闭上眼。“微的么?他又怀疑。“什么是真?新海里浮出第三个念头白狼抓住“鸡仔”,小臂一甩,世界旋转,派亲后新同地面桥压评球,猛然发痛,从学箱新六航诉诉存前,整个须松像是被递击的钛钟照样系动,一口标面从口募同时谁出,最染水中。“穿了我行力量梁渠咬紧牙根,眼角抽搐,他伸手去摸,摸到了后背糜烂的血肉和硬物,摸到眼前,猩红的手掌中是他碎裂的脊骨碎片。治水是假。梦白火是假。此时此刻的痛是真!不过无支祁说了什么?他又被吊了起来。无支祁鼻孔喷出水流。“泽鼎好用吗?”“什么?”梁渠双耳鼓膜一早于出洞时便被白猿咆哮震爆,眼下不至听不到声音,却同浆糊一样团在一起,只听出是一个问句。嘭!“哈~”齿缝间溢出血沫,呛得梁渠不住咳嗽,生命力不断流逝。堂堂宗师,居然被随手甩了两下就不行了。“泽鼎,好用吗?”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入脑海,梁渠惊讶于自己又能听见,咧开嘴。“好用!”无支祁同梁渠一样咧嘴。嘭!地板完好无损,鲜血溅射更广,像沙番茄砸到地上。臻象的生命力拼命抢救,先天之躯破布娃娃般被粗暴缝合,这种缝合不是全无代价,好似虚无缥缈的寿命被削去一截。梁渠痛的几乎只能呻吟,脑子完全一团浆糊,用仅剩的脆弱心神问自己。“是真,还是假?”“是五害之夺命?思考。快思考。太累了,又痛又累。狗日的六魔试炼真他妈折磨,早知道不来了,就这样结束吧,随便来个本命菩萨不算太丢人就行了……先睡一觉吧。梁渠闭上眼。无支祁望着地上碎肉一样呼呼大睡的东西,陷入无尽愕然。 第九百四十二章 码头上整点薯条 嘭!嘭!嘭!噩梦不堪回首。化身成鲧,治水十年成泡影,转头又对上了淮涡水君。梁渠睁开眼,不知是不是得益于天水朝露不断恢复的特性,身上不怎么痛了。这一次他不再是倒吊,是正吊,他的一只手被拎起,又对上两轮金灿大日。明明双目烈烈像太阳,偏偏冷得像十五的月亮。无论无支祁是真是假。燃灯是过去,弥勒是未来,释迦是现在!这痛太特么真了!“水君!有话好说!这全是大禹的错!我是无辜的!”嘭!后背再痛!“真君!我是忠臣!”嘭!“猿王!“猿神!嘭!“你妈!嘭~“弼马温!”无支祁一愣,将倒头就睡的梁渠拎起来,挠了挠下巴。弼马温.…这是个什么东西?往复摔打。梁渠不知第几次苏醒,他再也没有话说,十年辛苦付之一炬,精神肉体的双重打击,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没有。世上酷刑不过如此。十八菩萨不够格,十八罗汉也成啊...无支祁似乎摔累了,又似乎摔有百多回,心情爽快许多把梁渠摔在地上不再动弹,晦暗大殿内寻个舒服位置躺下。“说说吧,凡人,窃我的力量做了些什么?”地面上,梁渠渗血的瞳孔转动,盯住白猿,胸腔扩张、猛地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似唐门高手有口里箭要吐,最后包囊住所有动静,从破碎的喉管中无力飘出。“码头上整了点薯条。“?”无支祁金目中烧起火焰,它不知其中含义,却听出其中不敬!毛臂一晃,跨越彼此间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梁渠的脚踝被大猿抓起,吊到半空,他绞尽脑汁,回忆十年前之所学,妙语连珠。“匡定社稷,恭行天罚。经始大业,造创帝基!啊!”嘭!幽幽再醒。金目垂落,梁渠舔了舔牙,先发制猴:“住了大房,当了大官,手下上万号人,讨了一个绝顶漂亮的老婆!”无支祁抠了抠鼻孔,金爪弹出鼻屎,喷出水流。“废物!”“是啊,没您牛逼。”梁渠有气无力,“您住淮涡水君宫,三山两岸号令数百万精怪,讨龙女靠抢,不用出彩礼,还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确实厉害,养到大,上好的壮劳力。以前我们义兴乡里有个王家三兄弟,乡里后山上有十几亩肥田,每年一到春种,扛的是铁锄头下田,浇水他们家必须头一个,想去抢水的,必定挨个头破血流...”自己的伟业被说的如此小家子气,无支祁本想反驳,可转念一想,中间似乎真没什么差别。打来打去,横竖住的房子大点,困觉的龙女好看些。码头上整了点…“薯条”?“不过……”金目下移,见梁渠话锋一转,偏止口不语的无支祁不满:“不过什么?”梁渠仰了仰头,吐出带血的碎牙:“那滚刀肉的三兄弟见我发财,想敲我竹竿,被我拾砖头,砸碎了狗牙!哈哈哈.哈~”金目不断逼近。无支祁几乎贴到脸上。梁渠不笑了。全是三个儿子,明晃晃的讥讽,无支祁咧开嘴,亮出雪牙:“小子有种,像我!无怪乎泽鼎会选你。”梁渠正要说话,忽然,他的腿又被拎起来,满脸错愕。“不是说我像你吗?“故面目可憎!嘭!梁渠脑子真成了浆糊,躺在地上呕血。他彻底糊涂了。现在到底要干什么?一直打嘴炮?这算什么,无支祁问禅心?六魔试炼就是单纯的受精神和肉体折磨不成,比谁能熬?越会熬的人攥取到越好,熬到最后的人通吃,攥大日如来?特么的,这事该换老牛肉来啊。老牛肉的筋头巴脑,咬不烂,嚼不动,立地成佛!需让獭獭开炖一锅送到悬空寺去,趁锅尚温,快马加鞭,万不可在半道上凉了。他睁开肿胀的眼:“你是我的心猿么?”“我是你爹。”“我是长鸱脾、次桓胡还是三奔云?”“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在度六魔试炼吧?”无支祁突然问。“不是吗?”梁渠被毛手抓住头发,他两眼上翻,盯住天花板,心脏因缺血而加快跳动。“这里就是泽鼎。“哦!”梁渠努力转动脆弱的颈椎,晴天娃娃般转上一圈,环视黑色大殿,密密麻麻全是铁链,不像龟山,像盘丝洞,“那川主呢?黑帝呢?应龙呢?就你一个?其它的天神呢,出来救一救啊,我是好人!被无支祁拿枪指着呢!禹王,禹帝,老祖宗!封印给点力啊!”“没吃饭?这么小声?”无支祁无情嗤笑,“你以为缘何只有我为泽灵俯身于你,余者皆为垂青?”“因为六魔是心灵之写照,我知道的你也知道,我会的你也会,水君你自然想怎么编就怎么编,逻辑自洽太容易,我小说看的多了,你骗不到我。”嘭!梁渠呛出一片碎裂的肺叶,恹恹道:“如来高,齐天大圣硬,淮涡水君又高又硬,您老说的全对,小人有眼不识水君大人...”“茅坑里的石头!”无支祁骂一句,依靠龙壁。梁渠又得到片刻喘息,伸手到自己胸前,两根指头探进去搅动,努力掰正自己的骨头,不让它们长歪,刺到内脏里去。当年胡师兄让他去长春医馆学医,今个真的是用上了。赚呐。黑藻幽幽落地。“水君,泽鼎是什么?”“你不是不信吗?”“闲得无聊,随便问问。“泽鼎就是泽鼎。’“是大禹铸造的么?“是。”“是九鼎之一?”“不是,泽鼎就是泽鼎。”无支祁重复一遍。“川主真的存在吗?“在也不在。梁渠若有所思,抬起头:“应龙,黑帝,天吴?这三个呢?”“存在。“在泽鼎里?“泽鼎里只有我,它就是龟山。梁渠脑筋转了转。“编挺好。”“弼马温是什么?”无支祁问。“一个非常厉害的神职,没有他,全天下的神灵出行不便。”嘭!“不入流的小官,一个臭养马的,小说杜撰。’梁渠坦白从宽,把齐天大圣的事迹简单说上一遍,着重大闹天宫篇章,“‘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人民喜闻乐见是群众面对不公,斗争精神的具象化。”无支祁沉默。“我同它有何关联?“没什么关联。”白毛拳头握紧。“您是原型。”“孙悟空被封了什么?”“斗战胜佛。’静谧。铁链悬垂,环孔生满黑藻,缠绕如发。无支祁同梁渠一般,大字躺开,四肢被无尽铁链箍紧。从龙纹天顶往下看,一大一小,一红一白,折半相对。“再讲一遍。”“讲什么?”“大闹天宫。”“话说那花果山齐天大圣,自菩提祖师处...佛祖说,只要你跳出了这五指山..…..大圣一个筋头十万八千里,看到天际有五根天柱全以为自己来到了天之尽头,担心那如来老儿不信,撒上一泡尿,留点骚味。”“哈哈哈。笑声震天。攀附墙壁的黑澡簌簌震落,浑浊一片。梁渠双耳淌血,不为所动,言语不停。“大圣发现哪里是什么天之尽头,分明还在如来的掌心里,如来翻手...…”“你说,孙悟空,被封了什么?”“斗战胜佛佛家里的确有这尊佛,是十方一切世界的三十五佛之一,意为战胜烦恼,领悟道理,不过正统佛系里,不是孙悟空,其身蓝色,双手持盔甲置于胸前….”“谁说不是?”梁渠一愣。他笑了。“是啊,谁说没有?”悬空寺。谛闲兀得停捻佛珠。 第九百四十三章 第九佛! “谛闲住持,怎么了?”杨东雄觉察异状。谛闲不语,一味点向心猿湖心。画卷中央晦暗斑斓,本作天人恣意象的梁渠眉头紧锁,牙关咬紧,脸侧的肌肉凸起,不复从容,面容扭曲作怒目金刚。下一刻。缕缕鲜血顺沿其脊骨,层层浸染,如血翼蝴蝶。龙炳麟攥紧拳头,龙娥英娥眉相触,徐子帅等旁观者大惊失色。按谛闲说法,攥取本命佛有危险,无不为精神意志,试炼失败,或消磨沉沦许久。肉体之伤从未听闻!“吼吼!”画面血腥,小星猿受惊,竖起尾巴踏雪逃窜。“大师,这,我师弟他怎么会这样?”徐子帅望向金刚明王,悬空寺内,入目所及尽皆生人,唯有老和尚算得几分熟悉。”形、神、物,三者触遇。”徐子帅不解。杨许追问:“大师此言,是我小师弟心绪激烈,心中所想反馈到了肉体之上?”“然。“缘何如此?”“不知。”老和尚摇头。徐子帅再望向张龙象,希冀于这位朝廷武圣。龙象武圣风雨不动,面色平静:“六魔己度,观其变化而已,未曾听闻有人度六魔把自己度死的。”余者真统亦未有多言,只是默默观察。“等等!又好了!”徐子帅伸手。梁渠身上伤口出现的毫无由来,触目惊心,下一刻,背上的伤口消失无踪,也毫无征兆,若非龙灵绡上残留血迹,恍若错觉。没等大家高兴。梁渠脊背伤口再一次绽裂,比之先前更令人惊怖,其后一眨眼,再消失,循环往复。“这.....”莫非攥取大日如来,便是要经历如此?如此未免太恐怖,血流满地,光看便觉牙酸背痛。大家望向谛闲。修为上,明王更高,然作为统领悬空寺上下的住持,面对本命佛,谛闲无疑知道的肯定更多。奈何谛闲亦无头绪。手中佛珠一颗接一颗拨下。光蛇般的闪电打在海面上,铅灰的水面涌动起伏,隆鼓起一座又一座山包,就像有海兽要破水而出。太古凶兽的长笑震天动地。鲜血蜿蜒,贴附住轮廓,流淌到耳垂上,饱满如少女的乳,盈盈坠落。啪嗒。地砖漆黑。溅开一朵小血花。梁渠仰头。视野里晦暗不清,只模糊望得天穹霹雳连闪,他敛住笑意,认真问。“你是无支祁么?”轰隆隆。千里锁链摔砸地面,大殿一颤。镌刻有带翼龙纹的天花板开始瓦解碎裂,整个宫殿都在崩裂,亦如先前的山峰,闪烁的天光愈发清晰。无支祁站起身,五丈之躯伟岸如岳山,魁梧四肢拖扯住千里铁索,每一下不满的甩动,皆像渊龙水中狂舞,搅出的漩涡撕裂大地,横飞的水流撕裂天空。它走到梁渠面前,抬起脚,五指抓握,最后又放下,低俯下身,雷公嘴里凸出尖锐犬齿,腥风扑面。“你猜?”轰隆隆。拖曳铁链的剐蹭消失。漆黑的宫殿大柱断裂崩塌,屋宇倾斜。大地开裂,海面掀起洪浪,金红的岩浆从海沟内喷薄升腾,激烫出滚滚白流,又于数里高空冷却作黑色幕墙,绵延的山脉发生滑坡,缓缓沉降葬入渊底,连带那些铁灰色,镌刻有云纹和浪花的大瓦。梁渠根本没听清,可他猜到无支祁说了什么,啐出一口血沫,露出猩红齿牙。“猜你妈!”他忽地想到什么端坐而打开四肢,开怀大笑。“妈的,漫天的菩萨,十方的佛陀,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气,还整天考验,不是你考验,就是我考验,考验他娘的什么东西?”“烦死了!”夕阳西斜,落日给白云镀上一层淡金色,间或有光如金缕一样进射出来。悬空寺下。本命佛试炼的第二天傍晚,人潮缓缓涌动,每一个来朝拜的都保持了无上崇敬。突然。队伍中有嘈杂。人们抬头,渐生惊哗。浮岛之下,端持禅定印,足两日不动的千手金佛于红霞下显出几分模糊,左右两侧如孔雀开屏、各五百条托举金轮的端直佛手划破云海气流,齐齐向中央合掌。咚!咚!咚!每每有一双巨大佛手合拢,重叠,便如黄钟大吕,荡鸣天地,澎湃冲击波环绕扩散,将苍红色云霞驱散,流云四散变化,雄狮、猛虎、六牙象和盘天龙在云中隐现。“力哥,什么状况?”“是有人攥取到本命佛了吗?”“力哥!”无边钟声连绵不断。伏龙寺内,人群自觉团聚到懂得更多的那位人士身旁,七嘴八舌的询问。“我....我不知道啊。”力哥一脸茫然,他呆愣愣的看着金佛变化,翻遍手上记载六欲天的书籍,未曾寻到对应解释。一百钟响。“有新佛孕育!”长牙滴水,卧象池内的象王将来嬉戏的小象顶开,肃穆望向天边。三百钟响。“象王是如此说的吗?”谛闲问。小沙弥使劲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谛闲捏紧珠子,喃喃自语。“住持,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徐子帅立即询问。他们在浮岛之上,同样感受到了身下金佛的变化,同之前所说完全不同,再联想到梁渠异样,很难不让人关切。“梁施主的本命佛,不在五百罗汉、十八菩萨、八佛之中!”徐子帅不知所措,看了看四周:“那...…那在哪?”“十方世界。”“?”谛闲耐心作解。“无住涅盘,并非自诞生之初便有此规模,除开根本佛,皆为历代佛门大德,结合众生愿力,历经无数岁月,一点点凝结而成,今日梁施主破关,虽不知为何,却是再为无住涅盘添一尊第九佛,事成之前,无人知晓是为何佛。”“啊这。”师兄弟面面相觑。四大真统的长老们大受震撼。自请佛?“以前有这种情况么?”“无有。”谛闲显出几分严肃,“开辟历史第一例,成与不成尚未可知,请佛入无住涅盘,如石匠垒塔,非一人之力,亦需琳琅石材,冒然请佛唯恐愿力不够!”“烧一枚我的舍利给他。”一道金光凝聚众人身侧,成模糊人形,定睛望去,如水中涟漪,滟滟波动。人影突然说话,吓徐子帅一跳。谛闲停捻佛珠,恭敬一礼:“明白了。”金光溃散。住持快步离去。徐子帅指了指适才人影显现之地,看向金刚明王。“大师,刚刚是...”老和尚道:“达摩。”“禅宗初祖?”周遭人全有些惊吓。“是残余吧。”张龙象问。老和尚颔首。咚!天音绕梁。四百九十七声钟响。千只佛手彻底重叠,作合掌印。无住涅盘作三头六臂。其身形一晃,三头六臂尽归一身!金光晕圆,头顶白色五智宝冠,身穿比丘三衣,现梵行出家相,具足三十二种妙相、八十种随好,金刚珈趺座于莲花月轮宝座上,天上与地下不断隐没,唯我独尊!大日如来!悬空寺,伏龙寺,两寺皆知,敲响云板,万千僧众汇聚大雄宝殿念经诵文。 第九百四十四章 水猿大圣 (求月票) 夜深人静,树影婆娑。卧象池内小象酣睡,长鼻舒卷。真统大派,豪族高门,佛家信徒.....所有人仰头观望,眸子中闪闪发亮,莹莹有光。大日如来作合掌印,掌心之间金光迸发,似有无穷奥义孕育。第九佛!不虚此行!不虚此生!无住涅盘里一尊佛要孕育多久?无人知晓,可在佛门漫长的历史之中,无数高僧大德前赴后继,仅仅塑造出八佛而已!今日能亲眼所见,能成为第九佛的背景板,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月色入户。大同知府兴奋难免,泼墨挥毫,起书奏折。夜云流淌。无数信徒心中默念经文。伴随千手合一,金轮无踪。无住涅盘内,洞天庭剑子酆英睁开眼,环望四周星空斑斓,身上弥散出沉沉死气。悬空寺住持不是说好,破关完就能出去吗?沉沉浮浮。自己.……破关没有?对了,悬空寺住持叫什么来着?太久了。忘记了。自己……仍在幻境中?酆英双目无神,怔怔地望着扭曲的星空,肉身徜徉在这无边无际之地,见不到出口,大脑逐渐停止了思考。太累了。不止酆英,斑斓星空之中,悬空寺怀空双手合十,默默诵经,看似无碍,微微晃动的上半身却暴露其虚弱。昼夜轮转。悬空寺伏龙寺僧侣一夜未眠,诵经不停。其供台上的琉璃舍利迸发彩光,自上方氤氲出一片云彩,云彩之中,龙虎相争。灶房。瓢壶起落,向长松添柴,胡奇加水,徐子帅放下米袋和木头,口中抱怨个不停。“阿水干点啥,全要整点不一样的,现在好,做饭的火工都去念经,吃个饭还得我自己动手。”“哈哈哈。”“快些淘米吧,师兄,马上快过子夜了,早点吃完能睡上一觉。清晨。咚!铜钟敲响,空洞低扬。不知是因为钟声的激荡还是有风来了,心猿湖无声的褶皱起来,一轮太阳忽的就破碎了。湖面画卷上,除开梁渠,其余五人皆醒,虽不知成功与否,面貌上的精气神俱是衰弱一大截。树叶飘落到湖面上。盘膝而坐的梁渠消失无踪。小星猿乎乎吼吼,踩踏积雪,原地蹦跳不湖心菩提树冠内,一声大大的哈欠,阳光穿透树叶,隐隐有人伸懒腰,簌簌中,忽有条粗壮的蓝尾伸出,小星猿大喜,抓住树枝便跳至半空。哗啦。三丈有余的蓝色大猴抱住半空中的小星猿,双脚蹬动枝干,从树冠里跳出,长尾扫去湖边积雪,看着湖面波光,抬脚挠挠脖子。“怪哉,无住涅盘?才睡了一觉,怎么发生那么大事?”几乎是梁渠消失湖心画卷上的同一时刻。认真观察无住涅盘的人敏锐觉察到,大日如来的掌心不再是一团朦胧的光,转而有人影浮现!“有人!”“是佛!”“有佛!”千万香火信徒抬头,睁大双眼,努力观察。“好像是猿?”“是猿吗?”“第九佛是猿?”金佛掌心之中,猿猴面露凶相,尖牙利齿,金色毛发根根毕现,双手合十,身上法衣虎皮裙一样绑在腰间,不伦不类。“十方世界,有哪一尊佛是猿?”越来越多的人确认,面面相觑。既为信徒,自然对佛之形象知晓,可翻遍脑海,依然没寻到对应之佛。大雄宝殿内率领众僧诵经的谛闲真真生出了几分愕然。梁渠自行凝聚第九佛,他也能压下心绪,淡然处之。可这猴佛。哪位?“动了!”有人大喊。话音未落,大日如来合十的双手分开一只,将掌心的金猿托举而出,好似展示掌上明珠。“哈!”金猿撑开双臂,呲出尖牙,伸个大大的懒腰,砸吧砸吧嘴,迷迷糊糊重心失衡,不小心往后倾倒,翻滚上一圈,又于掌心处坐正。信徒无语更甚。这第九佛。不甚庄尊啊。然接下来下一幕,彻底惊掉了他们的下如来五根手指如柱擎天,金猿站起身来踱步一圈,来到第一根手指,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解下了腰间法衣,露出了那象鼻之物,直接尿了上去!哗啦哗啦。滴答滴答。有水液从掌心淌出,坠落到伏龙寺内的卧象湖内,漾出点点涟漪。象王:“..”龙炳麟、龙娥英面色古怪。小蜃龙芜湖一声,两爪冲拳,大喊老大潇洒。信众经历短暂的死寂之后,掀起海潮一般的哗然。什么情况?此情此景,换作任何一人,定会遭遇声讨,可.....尿完,金猴抖了抖,重新系上腰间法衣,一个筋斗翻落到如来头顶之上,乘风叉腰,法衣猎猎。“佛笑了!”力哥伸手遥指。众人抬眼观望,透过缕缕薄云,竟真的看到佛祖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看不懂了啊!信徒抓耳挠腮。这到底是个什么佛,怎么感觉就是一只普通猴子啊!“有趣。”龙象武圣抱臂。金猿之内,正为梁渠,金猿实际是其真罡,同北庭哈鲁汗的大黑天一般无二。可此时他的状态同顿悟类似,先前种种,皆是身体的本能反应。金猴来到佛顶之上没有消停,一条青龙环绕,绷得笔直,变作一根龙柱,龙柱形态又有变化,从青色的盘龙柱,跟随着一块变成了金色的盘龙大柱!佛顶之上。金猴舞柱,虎虎生风。漫天祥云为棍风搅动,作旋涡状。【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00%%)】泽鼎震颤。大柱立下,梁渠意识彻底回归,静望水王猿和水猿大圣之间的箭头,默默思索。所料不差,待融合度到十分之三,水王猿就会彻底变成水猿大圣!正巧来悬空寺,有珊瑚摸…..未及他多想。作如来状的金佛再度行动,双掌分开,头颅分裂,又显化作三头六臂。六臂一晃,再呈千手。此时此刻,同来攥取本命佛,其余五大正统的麟儿面前方才出现金轮出口。无端无由。所有人皆有愕然,观测许久,小心翼翼地跨步走出。天光正好。刺目的阳光让五人瞳孔收缩,点点光晕恍惚继而耳畔响起欢呼。“出来了,全都出来了!力哥,快看看他们攥取到了什么?”力哥匆匆翻阅。金佛掌心,五大真统之人精神依旧恍恍惚惚,环顾一圈,既是看自己,也是看别人。“我是尊菩萨么。”酆英看着自己的高度,心中恍然,再看旁人,生出几分不满,“怀空那个光头居然是佛?”再看其他人,全没有自家高,他又微微放下心来。不算丢人。“对了,梁渠呢?”堂堂大顺兴义伯,总不会差。酆英环视一圈,全然没有在各处佛手上看到梁渠,最后福至心灵,鬼使神差地往所有手臂根部看去,所有肩膀之上。梁渠正立佛陀头顶。其身金光璀璨,龙虎环绕,祥云布列。那勾连天地的全部灿烂,俱凝作一抹浩浩流光,如虹如江,如倾如泻,奔涌至千手森树的最顶端,于那最大最耀眼的八盏金轮之外,再聚出一个煌煌赫赫的第九金轮!金轮旋涡深邃迷人,摄人心魄。无数人口干舌燥,兴奋匍匐。酆英瞠目结舌。“什么玩意?”接连有人影落入佛手。谛闲住持抬头望着第九金轮,内心十分不解。“梁施主,此为何佛?”梁渠双手合十。“斗战胜也。” 第九百四十五章 吱哇吱哇! 春望山楹,石暖苔生。悬空寺和伏龙寺坐落群山之间,周遭犹如天然翠绿屏障。谷雨时节,漫山遍野的嫩芽钻出,竹笋顶开黑泥,从石缝中生出,张开的笋壳里蓄满清澈露水。二三燕雀翼尖划破长空,落到佛手乃至人身之上,毫无惧怕地抬起翅膀,用鸟喙梳理穿梭林间、为晨日露水打湿的羽翼。"斗战胜…...斗战胜…"柔云呈祥,溢洋金光。谛闲盘动佛珠,于佛掌心凝视第九金轮,丝毫不理肩上燕雀,口唇嗡动,一遍又一遍。其身后数名长老和尚,佛学修养明显差上一筹,瞳孔放大,呼吸急促,神色间满是遮掩不住的震惊。这......怎么会?"斗战胜?""这是斗战胜?""为什么会是斗战胜?"三十五佛,常住十方一切世界。《决定毗尼经》上言,犯了五无间业的人,应在三十五佛之前至心忏悔。斗战胜佛,战胜烦恼,明悟道理,其身蓝色,双手持盔甲置于胸前,持诵佛号的功德,能消过去生中,由傲慢所造作的罪业....那出世金猴是斗战胜佛。他们往日念经诵文礼的是何,拜的是谁?无住涅盘请佛入来,乃众生愿力而生,为众生相,怎会有如此之大的出入?光头和尚们望向梁渠,目光中甚至有几分祈求,祈求耳中听到另外一个名字。出家人不打诳语,然猴佛的话,理当无事吧?"是斗战胜!"梁渠一口咬定。只是借助悬空寺愿力塑造而已,真正“请”来佛的人是他,他有最终解释权!自己悟出来的是佛经中的斗战胜么?二者压根没有任何关联,单单是一尊无支祁模样的猿佛罢。但梁渠便是要这个位置、要这个名字、要这个威风!别的。统统不行!这个佛位,他来坐!幻梦破灭,数位光头和尚面容顿显青白,脚步踉跄,摇摇晃晃。燕雀飞掠。万民朝拜金佛掌心,见顶上悬空寺迟迟不出佛名诵扬,更有人影站立不稳,渐生议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佛曰:‘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即名诸佛。'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或如前人所云:‘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平稳如大海的声音自天空落下。老和尚踏虚而行,自金佛之上,悬空寺之下拾阶而来,边行边诵,清风拂面。和尚们青白之色顿消,立稳身形,结跏趺坐,默默转动手中盘珠,叹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执相了。""阿弥陀佛。"“斗战胜,无住涅盘第九佛.……"梁渠咧嘴呲牙。老和尚哈哈一笑,行到佛掌旁。“此佛,斗战胜也!"哗!第九佛名响彻方圆百里,沉稳有力。不似惊涛,不似骇浪,如山间涓涓细流,娓娓清泉,淌过每一个人的耳畔,苍翠密林间,群鸟鸣唤,百兽探首。佛门六欲天,无住涅盘。至今日始。五百罗汉。十八菩萨。九佛陀!“第九佛是斗战胜,是斗战胜佛!“力哥丢下书本,合十大叫,"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万千信徒匍匐撩开下摆,五体投地。"斗战胜佛!”"斗战胜佛!""斗战胜佛!"狂热音浪层层汇叠,回荡群山之间。河流掀起波澜青翠的麦田如有风拂,微微闪亮。森林间的鸟雀乌乌泱泱,黑潮腾飞,似鲸鱼跃海,纵尾翻仰,横掠长空。这一刻,众生愿力几成实质!动人心魄!"哦吼!"小蜃龙环游天地,抖成波浪,阿威也震动翅膀,金光满院子飞窜。“坏事,小师弟不会出家吧。"徐子帅面露担忧。"嘭!"“大师兄你打我干什么?""就你话多。"哗啦。双眼高高肿胀淌血,皮毛斑秃甚多的疤脸摇摇晃晃钻出水面,双爪合十,顶礼膜拜。獭獭开双手叉腰,摇摇晃晃,见佛掌梁渠,丢去爪间毛发,松开疤脸后颈,亦跟随人潮,吱哇大叫。"吱哇吱哇!"“吱哇吱哇!""第九佛...."千佛手上。尚有几分浑噩的剑子酆英难以置信。今日之前,他做过繁多心理准备,横竖是大家的本命佛层次有高低,其中最高不过大日如来。可你连大日如来也不攥,凭空再请一斗战胜佛?罗汉、菩萨无与佛陀比,此番悬空寺开无住涅盘,不仅不亏,简直血赚,等同于为佛门添了一分值得载入史册的厚重底蕴!后人多出一份选择!何等......酆英无法以言语形容,心底只冒出一句话。大顺兴义伯,闻名不如见面矣。他抬头往上。"小光头,你们的佛,那么好请?"佛子怀空不恼不怒,认真解释:“高德罗汉作引,以自身为镜,牵上百年万万信徒虔诚愿力,开坛四十九天水陆法会,连十二高僧昼夜诵经,三年内,反复三轮,或可请入一尊,殊为不易。""如此复杂,我师兄怎么请来的?倒未见有甚么水陆法会啊。”楼观台的元开口。"师伯有佛性。"怀空躬身。其余三人:"..."原本几人尚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出了试炼。可先是斗战胜佛,又是师兄、师伯,倒真确信了几分。五人中,唯一一位女子曲昭雪,晃了晃手上银铃,脆响声吸引到众人注意。曲昭雪亮出虎牙,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小和尚,你住在悬空寺二十余载,日日早课,诵经文千万卷,琉璃心金刚胆,天生十相,是你有佛性,还是兴义伯有佛性呀?""我有佛性。"众人愕然,十分惊讶于怀空言语中的反差。这种既谦卑又傲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元无情嘲笑:“你更有佛性,那你也往无住涅盘里请个佛陀试试?“"请不来。""请不来怎好意思说你有佛性?"怀空依旧耐心向四人作出解释。"师伯见性成佛,我即身成佛,师伯因业而来,我乘愿而来。""什么玩意?"三人一脸懵逼,唯有楼观台的元大致明白几分。佛道不分家。曲昭雪等人立即转头,希冀能从楼观台的道子身上得到大白话。元沉吟片刻,郑重言:"他在吹牛逼。"“哦~”三人恍然。怀空:"...."走吧!"元从佛手中站起,"虽然早有预料会成为背景板,事到临头,还是有点挫败感,咱们留在上头也没什么意思,各自回去同长辈说说罗汉菩萨的青睐效用吧。”"对了,你怎么是从进去的位置走出来的?"曲昭雪问,"没攥到?不应该吧?”今日五人皆是真统中年轻辈第一人,全天下有数,层次有高低,可若说失败,着实不应该。元拍拍屁股。“攥到了,我没要。"三人瞳孔扩张。怀空淡淡开口:“楼观台亦有仪轨,仪轨冲突,元施主仅来一观罢。" 第九百四十六章 如来神掌(求月票) 人影咻咻落下。怀空自然落到住持身旁,恭敬行礼。"住持。""怀空。”见到怀空,谛闲等人方才算彻底消化斗战胜佛是个猴的事实。虽说佛陀形象怪异了些,不庄尊了些,打滚撒尿,但起码从结果论是好的。无住涅盘,八佛变九佛,凭此一项,他这位悬空寺住持,足以名列历代住持前茅!"是药师佛?"怀空躬身:"药师琉璃光如来。"梁渠一愣。谛闲侧目:"梁施主有何说法?“"六魔试炼中,我历经一场梦中梦,本以为自己度过了劫难,从无住涅盘中走出,彼时怀空所攥取本命佛,亦为药师佛。"三界惟心妙理,万物非此非彼,其中自有缘法。"谛闲道上一句,"怀空,心中既疲,去吃顿斋饭,今日早些歇息吧。”"有药师佛,尚可坚持。”"那就立着旁听吧。"六魔试炼极其消耗精气神,纵使怀空成功出来,身上肉眼可见的疲惫。这一点梁渠亦然,知晓自己十年治水一场空的时候,险些永远沉沦,但他眼下另有要事,暂不得歇,去见旁人。金佛之下,欢呼海啸。有钻研佛法之信徒逐渐平复激动,从热闹中脱身,相互探讨。"斗战胜佛本蓝身,缘何今日变作金猴?”"心猿之意向?""斗战胜,斗战胜,莫非为斗胜心猿也?""兽佛少除开龙王,罕有听闻啊。”三十五佛绝非无名之辈,个个为人,没有兽存。今日之事,对信徒的世界观冲击极大,不亚于有猴子挥舞大棒,当头一记,敲的人眼冒金星。急需从历代佛门典籍中寻出解释。佛手上,老和尚立于一旁,其余僧众环绕,谛闲旁的大胖和尚掏出纸笔,目光认真望向梁渠。"不知斗战胜佛之垂青,为何效用?"佛有垂青。虚空藏菩萨给予气福,药师佛续命祛病,带走灾厄,种种垂青,皆于请佛之日,自印心间,记载于书册之上,供后人观察。八佛变九佛。今日之后,亦会有后辈攥取到斗战胜佛,但都不会有梁渠这位“请佛人”更清楚,需趁热打铁,探究个清楚明白。“金刚不坏,力大无穷。”“仅是如此?”大胖和尚挥动狼毫,认真记载。其言语中并没有小瞧的意思,佛便是佛,有佛的位格,没有旁的能力,便说明这两项能力的强度够高。"不止。"梁渠答。众人聚精会神。胖和尚追问:"另有何效用?“"召大日如来.…."?"根本佛?大胖和尚笔墨一顿,众人齐刷刷侧目。....的一只手。"话罢。梁渠背后金光一晃,五丈金猿横空出世。僧众低头礼拜,正不解其意,悬空寺上的龙象武圣率先抬头。轰!漫天祥云阖然溃散。一只金光大手从天际而来,居高临下,探出广袤云海!燕雀扑散。缥缈白雾贴沿住手掌每一条纹线流走。大手掌心肉隆起圆满,色赤红,犹如兜罗绵,掌纹现一千辐轮宝之相,纹路分明,辋、毂等悉皆圆满,大手每一指间都有网缦,犹如雁王的蹼,颜色金黄,纹路如绫罗!轰!掌风呼啸无住涅盘佛手之上,无数袈裟猎猎,心有骇然。指间缦网,千辐轮相!根本佛!大日如来!咕嘟。汗水从额头滑落,大胖和尚吞咽唾沫。群山之间,欢呼渐少,嘈杂渐多的人群愣怔一瞬,呼啦啦再度匍匐,重归礼赞。回到悬空寺内的酆英等人后退数步,他正满意于自身膨胀繁多的无形剑气,谁料竟于大手现世的刹那,打回原形!力量!力量消失了!谛闲立即转头。怀空默默感受,面露困惑:“药师佛,未被消解...梁渠目光落下。“等等,又没了。"怀空瞪大双目。取而代之。寺内洞天庭剑子酆英的无形剑气重新暴涨,一切回归自身。他挠挠头。适才攥取,不大灵活?梁渠解答:“此乃五指山,不及大日如来,克制一切法,一次仅能作用于一人、一物、一事。”僧侣张目。斗战胜佛,居然有如此能耐?攥取得斗战胜佛,可引出根本佛的一部分?一尊佛陀牵扯出根本佛,闻所未闻!大胖和尚擦去汗水,笔走龙蛇,快速记载,神色无比兴奋。根本佛啊!无住涅盘创建至今,经历不知多少岁月,从未有人接触到根本佛,今日一只手,大开眼界,大开眼界!斗战胜佛为何是猴?又为何会有如此特性?佛经中几乎从未听闻。太多太多的困惑充斥众僧心间,觉得自己的佛经全白读。这种事。佛祖从来没说过啊!"斗战胜佛呢?"老和尚忽然问。"无论作用于何人,斗战胜佛之增持皆会受一定压制,但不会全部消失,留有约莫二成,适应之后,应当可以往上拔高。”可以拔高?大胖和尚赶忙续写,一字不改的记录下来,留给后人。明明只能作用于"一",偏偏斗战胜佛亦会受到影响,达成实际上的“二"。对立又统一?"好!"一道人影忽地出现在梁渠身旁,声若洪钟大吕。梁渠耳朵荡的生疼,又想起了龟山里被无支祁反复震聋的经历,看向忽然跳出的陌生人:"这位是……"“龙象武圣。"老和尚答。龙象武圣?何时到来的?梁渠心中一震,思绪百转,但很快,他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大日如来,大雪山,鬼母教.“攥取本命佛是朝廷的推动?“"是彼此的主意。"老和尚开口解释。明白了。梁渠全明白了!朝廷知道大日如来的作用,消解一切仪轨,倘若能得到,对付大雪山和鬼母教,自然更加游刃有余,是锦上添花。但此事古往今来无人做到,无住涅盘不是随便开的,自然要好好挑人。悬空寺同样有此想法,攥取不出来的根本佛毫无意义,反倒是攥取出来,会极有效的壮大声势,弘扬佛法奥义。一个人进入彼此视线。梁渠!梁渠的存在太过微妙。天赋才情上上上,几为先例,可要说因为上述原因,就打开无住涅盘,让他试一试,肯定不行。水费不要钱啊?两者都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希望太渺茫哪怕二十二的臻象,十有八九亦是亏本买卖。故里头又有一位绕不开的人物,起到了关键作用。金刚明王!明王之晋升,同梁渠有莫大关联,开一次无住涅盘换一个罗汉,无疑血赚,真能这样,悬空寺天天开都行,罗汉开口,无人敢有意见。"成本”陡降,试一试便不再是问题。故尔老和尚一排众议。一切,水到渠成!成果极妙!皆大欢喜!梁渠眸子闪亮。"谢龙象大人护道!"不消问,龙象定是来助力。结果。“我欲观你仙术杀招!"刚谢完,没有半句废话,龙象武圣开门见山,话题转移的让人猝不及防。“仙术杀招?"梁渠头一回听闻。“北庭哈鲁汗。"“斩蛟?”“斩蛟么?好名字!那便是斩蛟,原本此行赶来,欲助你度六魔试炼,凭此交换,奈何如今用不上。我不白看,送上一场造化,帮你把种子孕育出来!“话音未落。龙象武圣猛然抬手,掌心一抓一摄,五指如莲花开合,又根根捏合,收束作骨朵动静之间,仿佛方圆天地俱被他抓握手中。漫天风雨气流霎止,筋骨暴鸣如霹雳缠绕!前所未见之凶暴扑面。其拳气机,正对自己!梁渠瞳孔放大。"等会!什么造化,说清楚先!" 第九百四十七章拳!意! “什么造化,打完便知!""知完再打!”“啰啰嗦嗦,废话太多!且问你一句,要也不要?”“什么造化!”“要也不要!”声若洪钟大吕。龙象武圣,煊煊赫赫。梁渠眸光闪烁,咬紧牙根。“要!”好!”罡风激荡,呵气成剑。张龙象眸沉似海,拳上霹雳缠绕,把握住方圆天地,拧身,推手!长发乱舞,金目熊照。心脏在胸膛里狂跳,拳影由小渐大。梁果思绪杂乱,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但他从龙象的这一拳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他本能要躲,可根本躲不掉,整个空间都被攥住了,拳骨耸如山岳,张龙象的这一拳从出现开始,就已是命定之拳!哗!瞳孔收缩至针眼大小,战栗抖动。周天光景陡变,宛若过度曝光后的橘橙,血腥扑鼻!不再是悬空大寺,佛门圣地,不再是暮春谷雨,苍翠青山,而是沙场,是洒满人血的黑土沙场,头顶烈日熊熊,隔开皮肉炙烤到五脏六腑之上,最后从喉咙口钻出一缕焦糊黑烟。长河血原?梁渠仰面眯眼。人黝黑,身披碎甲伶仃,手握残刀半把,浊汗自眉心滑落,酸涩渗入眼目。走马灯?还是他从来没经历过的走马灯?这到底是什么造化!?什么造化要命?!他要杀我?哗!一切光景变化回来。视野中仍是那个拳头,在一声响彻天地的爆鸣中,滚滚拳印,赫然打出!轰!雷出山中,天倾地陷。一座山岳自天边倒来!正要接这一拳。突然。余光之中,正静立的老和尚勃然色变!梁渠紧跟惊惧,汗毛直立。不,不对!目光越过拳印,张龙象目光之中杀气澎湃,尽是冷漠!是了。他要杀我!!轰!金佛降世,老和尚金刚怒目,纵身阻拦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嘭!龙虎金身崩裂。梁渠面容之上绽开金光裂纹。电光石火,朝廷、龙象、师父、老和尚,脑海中匆匆闪过几张人脸,一切思索都被打的烟消云散!自胸骨剑突之上,血肉如狂风吹散沙尘,显露出森森肋骨,赤裸出肋骨之下砰砰跳动的心脏,每个人都能听清他心脏搏动的可怕声音,简直像是击鼓!咔!波浪从血肉波及到骨骼所有肋骨寸寸断裂,碎片茬子迸射而出,划过眶角。越王,老和尚.....他用了那么多牌子,因果循环,终于亲身体会到了堂堂武圣之威!势不可挡!无与伦比!脚尖离地腾空,全身无处不喷血,化为血雾,人从血雾中腾出,肉从骨片中腾出,梁渠从一个完整的人,生生被一拳震出了血、骨、肉三层!耳畔尽是森森哀嚎。每一个器官每一块血肉都在发出不堪忍受的拉伸。大恐怖!前所未见的大恐怖!求生!求生!求生!每一个细胞都在痛苦中挣扎。奈何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十年治水如梦幻泡影的精神疲惫,被猴子摔打成肉丸的肉体疲惫,今日之后,历经磨难的他充分消化吸收,精神意志本该更上一层楼。偏偏谷底未起,疲惫未消。所有的倦、怠、慢,统统在这一拳的恐怖中迸发出来,三者汇聚。轰!气浪炸开。全部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万千信徒只看见佛手之上爆出伞形气浪,其后一道人影飞出,打入悬空伏龙寺卧象湖中,震撼的音浪和冲天的水花一同炸开。众人惊骇莫名。哗啦啦。晴天落雨。陨石天落,整个卧象湖中心的水全部荡开,如同挤出了海绵里的水,涌现四面八方。小象扇动耳朵,惊慌失措地从湖中爬出,围拢到父亲六牙白象身下。哗。湖内挤出的水绕行过蹄柱,倒卷而回,水面氤氲腾浮出一抹血烟。象王:".....光影变化,水藻浮动。视野越来越黑。残破到不成人形的梁渠陷入淤泥之中,跌入无边黑暗。武圣意志不断侵蚀,云海内蓝光闪烁,恢复体力,然无济于事,他几乎没了疼痛的感受,只剩下一种感觉。累。太累。十年开山挖河也没有这么累。哪怕连思考的力气也没了,一如广阔海面,平静到半分波浪不起,只剩下深邃的黑。然,无垠海面静到不起半分波浪,唯有一种状况。气压极低。暴雨将至。忽的。风起了,海面上漾开涟漪,不是苦,不是痛,是一抹愁绪。这个要试我那个要杀我。烦!烦!烦!烦!愁变作恼,恼变作怒,怒变作火!嚓!精神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绷断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破了。广袤的气海骇浪滔天,龙庭仙岛之下,斑斑火星飘散,这些橘红的火星越聚越多,直至某个临界点。噌!一缕金色火苗冉冉升腾。漆黑湖底,水藻摇曳,一双金目豁睁!天空,被气浪惊恐到的燕雀久久不落。无住涅盘,佛手之上。龙娥英、龙炳麟目露关切。张龙象、老和尚并肩而立,无声注视,全无适才的剑拔弩张。咕嘟咕嘟。卧象湖涌出无穷气泡,条条死鱼翻肚。水,滚了!"阿弥陀佛。"僧侣执礼,垂头默哀。他们不知适才发生何事,可只要寺内的住持长老们没有动静,没有指令,那便是闹出再大动静,亦是无事。只可怜湖中无辜的鱼儿。滚滚蒸汽冲天。热浪翻涌。小沙弥抬手擦汗,然下一刻,他的手僵住了,两股战战。卧象湖漩涡大作。一团破破烂烂的血肉自湖心走出,那根本看不出是人形,单单是血肉包裹住错了位的断骨,两条皮肉糜烂的白骨腿交替踏水,一点一点浮出,唯有那一对眸子,亮的像燧燧星火!"功成。"张龙象收回目光。此时此刻,仍有人不明真相,不明所以,怀空环顾挨周遭,低头道一句佛号,让谛闲叫住。"怀空,快去!""是!"伏龙寺内。诵佛之声嘈杂而乱。嗡嗡如苍蝇乱叫,气海内的金色火苗兀得蹿升三分,金眸扫视一圈,最后抬起头,望向金佛掌心,明悟几分,又生生将心火压下。"梁施主,莫要乱动。"从高空跳下,怀空劝诫一句,伸手一点,青光自指尖弥漫。那模糊斑驳的血肉似嫩芽得春雨滋润,逐渐生长弥合。梁渠不语。半晌。他转头。张龙象立于一旁。"那一招叫什么?”"拳!""什么拳?"“就叫拳。”“火是什么?"“意!” 第九百四十八章 有经处有火 悬空寺上,伏龙寺中。目睹梁渠让张龙象打飞,梁渠又拖着大残之躯,硬生生从沸腾大湖中步行走出的门派弟子们目瞪口呆。他们看不懂,但大受震撼!那副惨状,简直是看了今晚要做噩梦的程度!然。至刚的拳。至阳的湖!看那沸腾的卧象湖,煊赫兴义伯似乎是得了了不得的机遇,尚且年轻的他们无不将目光投向长辈,然长辈们面面相觑。小门小派的。不懂啊。好些长老才狩虎,比之梁渠境界尚且差出一大截,武圣的所作所为更是不解。唯有居住悬空寺内,五大真统的前辈勉强了解一二,看出几分端倪,暗暗心惊。洞天庭剑子酆英看向此行领队,企图得到答案:“长老洞天庭长老捏捏眉心:“酆英,不止是酆英,包括其他人,你们可知,适才卧象湖是如问沸腾的?“火属万相武学?又或者兴义伯的气海特性?"有人回答。"未曾听闻兴义伯食用的是火属长气,修行火属功法啊,河泊所任职,我记得好像是水属长气吧。长老没有回答他扭头望向酆英。"长老既有此问,答案不会如此简单,更有可能和咱们想象的出入极大。"酆英摇摇头,沉吟片刻,"我猜是意志,他用意志煮沸了湖心?"意志?其余弟子匪夷所思,碍于尊卑,不敢反驳酆英,又重看向自家长老。长老目露赞许:"酆英说的是对的。"一片惊哗。不止是洞天庭,楼观台、悬空寺内皆有。仅凭意志,煮沸大湖?卧象卧象,那可是能容纳下六牙白象的大湖,其深何止百丈。曲昭雪举手:"长老,单听闻武圣意志能压制宗师精神,宗师能压制大武师,致使攻击造成的伤口久久不能恢复,甚至大武师一眼瞪杀常人,可这本质都是精神对精神,缘何能做到把水烧开?""因为这不是简单的精神,是心火,是‘意!人的精神会随境界的提升而增长,但意不会!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会因为境界凭空增长而出现。“楼观台的道长接续上问题。"什么是‘意'?""元,你平日打坐运功,修的是什么?"元想了想:"是道?"“切磋比较呢?”"术?护道之术?""然也。"楼观台道长挥动拂尘,"我辈修行是求长生,求自在,修大道。种种武学,皆乃护道之术,而意,便是修术,修到极高深境界之产物!有意之术,远胜无意之术!是萤火与皓月!”悬空寺大和尚颔首:"意,是怒,是火,是杀!是佛有金刚怒目!火出而水沸,魔遇而灰飞!”众人懵懵懂懂。好在经历几位大师傅的轮番讲解,大致有了几分了解。"长老,如何才能有意?“酆英问。五大真统的前辈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主场的悬空寺的大和尚。“料要好,火要大。”声音沉稳,从门口传来,谛闲跨步而入。"住持!"人群齐礼。“谛闲大师’料要好,火要大',六字何解?“曲昭雪问。“欲领悟'意’,需有大悟性,大韧性,百折不挠,百死不灭。无有悟性,无有韧性,旁人于那一拳下,修为不济,只会濒死沉沦,身死道消,无有任何机缘。”众人咀嚼。"火要大呢?”“六魔试炼,身心俱疲,背负千钧重担,此为火一;龙象拳印,重创濒死,武圣意志蚕食,此为火二;明王配合作演,心理压迫,此为火三!玉汝于成,三把火叠烧,大火无边,外力逼压到最极限,最深处,方可功成,否则,便是晚上半日,待六魔试炼的疲惫消去三分,结果也再难复刻。”众人恍然。"有斗战胜之心,大火猛淬之!得真火!"元开口。谛闲咀嚼一二。"然!"酆英几人一一对视。梁渠能领悟意,同适才的六魔试炼脱不了干系。普天之下,这类幻境试炼也是少见,数年,十数年,一朝努力破灭,梦幻泡影,此等心境上的打击与疲惫独一无二。"长老....酆英刚开口,洞天庭长老摇头否决。"莫念,兴义伯是为臻象生命力顽强,心火一起,更将蚕食血肉的武圣意志烧光,故而可以走捷径,你不过狩虎,纵使龙象大人收力,回头也扛不住如此重伤。”"服丹呢?”无住涅盘三甲子方有一回,江山代有才人出,再一百多年,洞天庭内也轮不到自己,酆英实在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洞天庭长老叹息。楼观台的道长哈哈一笑。"小子,药力你先要承受得住,便是真用大丹吊住生机,你烧掉武圣意志的时间,也绝非臻象之境时所能比拟的,影响要素太多,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啊,寻常意火诞生,皆为臻象往上,故而,好好的活着吧,活着,什么机会都有。境界的生命力差距是硬伤!场内几人绝不怀疑自己今后能入臻象境,可惜,许多时候,人生际遇便是那么不凑巧。酆英无奈:“多谢道长好意。”“龙象武圣如何领悟的?"元问。“踏平沙河两岸之时,心中之气汇聚而成。轰隆隆!心向往之,伏龙寺内再添波澜,另有震荡。还有情况?所有人扭转脚步,围拢心猿湖。湖面之上,光影变化,正为伏龙寺内卧象湖!整个卧象湖里只剩下五成脏水,取而代之,一根参天水柱流淌不歇!水柱长逾数百丈,对比之下,直好似无住涅盘金佛之禅杖!“哈哈哈!"大笑张狂。“破破烂烂”的梁渠竭力抱住天光,身躯摇摇晃晃,齿缝间尽是猩红血水,眉心一点心火飘出,整根水柱燃作灿烂金黄,滚水气泡竟在里面翻腾!"看好了,这他妈的,就是斩蛟!"大吼冲天。龙象抬头向上。竭力救治的怀空无可奈何。僧侣们战战兢兢,不知为何住持仍不出现制止。咚!咚!咚!双脚践踏之处,大地如泥沼凹陷,磅礴威势冲天而起,三步走出,本就摇摇晃晃的水柱忽然无可抑制的往一侧倾倒,阳光透照水柱,浮光跃金,静影沉壁。龙象摇摇头,转身离去。嘭!早已油尽灯枯的梁渠脚踝陷入泥地,没等挥出沸腾水柱,膝盖跪碎砖石,双眼泛白,趴倒在地。“哈呼哈呼...."鼾声大起。失去伟力控制,水柱轰然崩塌。森冷冰霜蔓延,冷热相遇,激发出阵阵白烟。龙炳麟控制方向,龙娥英冷却沸水。只是晚了一步。哗啦。冷却至五六十度的烫水当头浇下,白浪溃散翻涌,涌入伏龙寺内每个角落。小象被烫的嗷嗷乱叫,扇动耳朵,四处奔跑,对着身前大柱踢腿,撞头。象王:".." 第九百四十九章 独自乘舟,一人起浪。 尘归尘,土归土。祥云再聚,楼船再行。天地寰宇之间,无住涅盘金掌合十,徐徐隐没无踪。一场动地惊天,太阳照常升起。伏龙寺内,受到惊吓的鸟雀盘转数圈,收拢羽翼,歇落屋檐之下。哗啦。网兜反翻,挺白肚的死鱼贴住石块滑行。僧侣们捞鱼的捞鱼,搬塘石的搬塘石,重建卧象湖。各大门派的高徒闲来无事,亦加入其中,把周遭开裂的石砖,倒塌的围墙清扫干净,热火朝天。寺庙里许多小屋门槛不高,让淹了水,皆需拿出来晾晒。单从表现上,真有几分让人攻打上佛门宝地,事后重建的氛围。伏龙寺外,万千信徒目视金佛遁入虚空,怅然若失,心中虽有万分不舍,仍不愿就此离去,他们排成长队入庙等待敬上一炷盘龙香,一睹第九佛真容,乃至大日如来一角。“啾!”鸟雀低鸣。无住涅盘消失之际,罕有人关注的角落,同样一场大战落下帷幕。江水翻涌涟漪,白沫中混杂血丝。一只满身斑秃,双眼紫胀的水耗子从江中钻出,它喘两口粗气,甩头抖了抖毛发,转头伸爪,水里摸索两下,将“战利品”提拎出来。那是另一只水耗子,它的脸上有一条斜长的疤。斑秃水耗抓住疤脸水耗的脚,拖着它朝浮空阶走去,一身顺毛与泥地剐蹭,炸开成刺猬,沾满泥土和草屑,留一路水迹。伏龙寺前,人群暗暗心惊,不自觉地挪步,分出岔路,面露敬意,交头接耳。“打了多久?”“从金佛出现到结束!”“怪怪,三天两夜?”“这,战至宇宙洪荒大道都被磨灭了啊...”“评书听多了吧你。”这是找乐子的年轻人。“你们平日习武之恒心之毅力,连兴义伯的家养兽也比不上!”这是门派里恨铁不成钢的长老。议论间,本疲惫的獭獭开支棱耳朵,腰杆越挺越直,像个得胜的大将军,头顶几缕褐毛渐干,随风摇曳,面对三万浮空阶,它毅然踏上。咚!一声闷响。咚、咚、咚......闷响连绵不绝。獭獭开拖住疤脸,每上一层台阶,疤脸的后脑就和石阶磕碰一下,发出响声。人群赞叹。“无愧兴义伯,人有斗战胜之心,养出来的耗子也凶!”“什么耗子,是江獭。”力哥指正。“好像叫獭獭开?”“对,獭獭开!”两只水耗子,一横一竖,向悬空寺去。“哈呼哈呼.….”香烟袅袅,蒙散阳光。啪。鼻子里冒出一个沾血鼻涕泡,噗的炸开。修行至臻象平日里对睡觉需求并不大,可睡眠是疲惫之时,无可替换的廉价良药、宝药,增进修行效率的松弛剂。罗汉床上,“第九佛”酣畅大睡,时不时抓挠两下愈合发痒的血肉,翻个身,继续睡。怀空盘膝而坐,周身洋溢青光,笼罩梁渠,无形的力量使其体内骨骼矫正恢复。药师佛,治愈一切病痛,驱散一切灾厄。寻常人遭此重创,体内骨骼矫正不歪,便是一件麻烦事,但有药师佛,一切朝着本该有的“完美”状态靠拢,无需额外操心。唯有一点。残存的武圣意志像一座高山坐落,阻挠治愈,好在梁渠有心火,不断蚕食这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稳中向好,值此过程,心火似得锤炼,不断壮大。“真是神奇。”怀空感叹。宗师心火,竟能蚕食武圣意志!精神无易事。甚至莫说武圣,便是寻常宗师意志,亦没有什么好药,基本无解,只能尽量缓解,去硬抗,扛过一切皆好,扛不过万事皆休。有此玄妙心火,不说武学之加持。今后精神攻击乃至寻常幻象,梁渠恐怕皆视若无物,清风拂面。“人心,奥妙无穷啊...”“有劳怀空小师傅。”龙炳麟道谢,“适才从六魔试炼中走出,仍不得休憩。”“举手之劳,有药师佛,我亦是在不断恢复中,倒不觉得疲惫,反而愈发精神。”徐子帅放下热水盆,生出好奇。“小师傅什么意思?动用药师佛,不消耗精气神?若是如此,这力量源头从何而来?总不见得凭空多出来吧?”怀空轻笑:“不至凭空多出,此即仪轨优势,不知诸位来到大同府内,可有去往周遭群山一览,看看我云冈大石窟?”“自来大同府,前后忙碌,尚未得空。”杨东雄摇头。”那真是可惜,山中石窟实乃美景,等梁施主醒来,小僧愿为施主作引,见一见云冈大佛。”众人道谢。怀空继续说。“所谓无住涅盘,便好似那茫茫群山,请佛,即往山上开凿石壁,以山岩雕刻出一尊佛陀来。只是常人用铁锥,石锤,我们用千万万信徒愿力,至于佛什么样有何效用,一来看请佛人的手段,二来看愿力性质。好比信徒眼中的药师佛,便是祛病治灾,救苦救难,那他们汇聚出的愿力也是如此,这股愿力像海潮,会将佛舟托举,送往救苦救难之海。其中,请佛人便是佛舟的舟师火长,余下大德为舵工、缭手、斗手、碇手,请一尊真正的药师佛,需彼此配合,有平和的请佛人,善良的斗手,共同乘众生愿力。虽此言大为不敬,可如若师祖金刚明王,今后作了舟师,药师佛是万万不能去请的,请出来,效用亦会大打折扣,反之,许多伟力护法是极合适的。”“原来如此。”众人成长江淮泽野之间,舟船最为常见,几个比喻简单易懂,茅塞顿开。“攥佛,便是度六魔试炼,凭表现得石窟上雕凿出的众佛之一青睐,获取其仪轨庇护。佛、菩萨、罗汉的仪轨既定,吾等得到青睐,使用本命佛,皆为跨越无量世界,消耗石窟上佛之愿力。愿力如海,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受限因素,唯本人能否承受而已。”徐子帅想了想,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因为先前完全不懂,导致根本没体会到的恐怖事实。“那阿水岂不是自己给自己请佛,又自己攥自己请的佛?”“师爷是斗战胜佛的舟师火长?”关从简理所当然。舟师火长.....…怀空脑海里跳出一只金猿,又想到自己阅览过的佛经。静默一瞬。“梁施主较为特殊,他似是一人起浪,一人乘船.….” 第九百五十章 燃尽 翻遍佛经万卷,无有金猴一只。攥佛中请佛。本身足够匪夷所思,然更匪夷所思的,此佛不在佛家三千典籍,悬空寺十万藏书之中!无有典籍,无有传说,自无对应的众生愿力。愿力是铁锥、是石锤,手头没有趁手工具,梁渠到底用什么往石壁上凿的?牙啃?众人下意识望向院子里同江獭一块打闹的河狸,两家皆是从平阳府一块出来。大河狸瞥见目光,抬爪理一理头毛,确认三七分,转头呲出一对闪亮门牙。天光映照。好闪!众人眯眼。“对了,船老大呢?”徐子帅被闪的灵光一冒,他张望一圈,没寻到獭獭开。大河狸,獭獭开,两个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从来形影不离。“是好多天没见獭獭开。”小蜃龙转上一圈,想了想,“应该待在下头的伏龙寺里吧,和咱们的宝船待一块?”“不会还在和疤脸打架吧?”向长松提出一个惊人猜想。“哈哈。”徐子帅嘲笑,“两只江獭怎么可能打三天,有那个劲....”吱嘎。院门推开。门外引路的小沙弥惊疑不定。嚓。毛脚跨出,碾压砂石。除开身上麻麻赖赖,多有斑秃,多处流血一只尽显悍勇气势,高大威猛的水耗子拽住另一只水耗子,大步流星。咚!咚!跨过门槛,有什么东西响了两下。“船老大?”徐子帅瞪眼。再往獭獭开身后看,裹满泥土和草屑,然仍能从脸上伤疤辨认出是为疤脸,更关键的,疤脸脑袋上竟有佛陀三十二相之一的顶髻相!佛头顶有肉隆起,其形如髻!这是...….要成佛了?“斯哈,斯哈.....”踏入庭院,威猛尽去,獭獭开喘息大作,初时有气势,继而越走越慢,越走越疲,两条毛腿颤颤巍巍,像两根承不住重的细木棍,临近厅堂门口。噗!灰尘轻扬。一片菩提叶飘飘晃晃,落到翘起的褐毛上。獭獭开扑倒在地,一手拖疤脸,一手指先前。惊天生死斗,三万浮空阶。燃尽了。灰白的雪……众人眼角抽搐。这是,真打了三天?大河狸叹息一声上前揪住两只水耗子后颈,拖拉到梁渠的罗汉床下,先向攥药师佛的怀空作上一揖,又掏了掏叠出三层的肚皮,从毛皮圈里头扣出一枚指头大的狗头金。“无需如此。”怀空笑而推手,将狗头金递回,青光范围扩展,笼罩住两只江獭。对比梁渠区区两只小兽,药师佛的效力猛上极多,肉眼可见的痊愈。獭獭开的伤口生出肉芽。疤脸的脑袋缩小,三十二相之一的顶髻相消失无踪。成佛失败。“哈呼哈呼.....”厅堂内,一人两兽的鼾声此起彼伏。大河狸若有所思,跑到门外去寻小沙弥,嘟嘟囔囔,两只手横切竖直,比出一个正方形。小沙弥听不懂,小蜃龙芜湖一声俯冲过来:“小和尚,狸总工是问你悬空寺的功德箱在哪里。”小沙弥恍然,转身引路。一场闹剧。众人继续探讨。“按小师傅说,没有愿力,阿水是如何做到的?”“非无愿力,乃浮愿耳。”“大师!”老和尚跨入门槛,替代怀空解答疑惑。“大师,浮愿又是什么?”众人洗耳恭听。哪怕是杨东雄、龙炳麟、龙娥英这等宗师,单学识广度上,也远远不及老和尚。举人、道士、和尚。一人三相。所见所闻何其广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请佛非一人之心愿可得,必用愿力,只是这股愿力,无有指代罢。怀空,你多次下山历经人世,可见过不通佛经者,求佛庇护?”“见过的师祖。”怀空隐隐明白几分。“常人求佛拜神,单单口上一念阿弥陀佛,脑海里佛陀全无,此即‘浮愿’,如春日漂浮于愿力海之上的‘柳絮’,其质虽轻,胜在量大,此即浮愿。‘驱病’愿结作药师佛,斗战胜佛,余所料不差,便为‘抗争’之浮愿汇聚而成,故而金刚不坏,力大无穷,如手持矛与盾的卒子。”有理有据。怀空眸光一亮。显然。金猴佛的横空出世冲击了许多僧侣的世界观,可冷静下来之后,并非无从着手,无迹可寻。“那五指山呢?斗战胜佛缘何会牵出大日如来的五指山?”“因为惧!因为怕!”老和尚言,“金刚不坏和力大无穷,是小的矛盾,斗战胜和大日如来,是大的矛盾,是抗争与镇压!缘何会有抗争?或是遭遇不公,或是遇到不平,又或者单纯野心勃勃,利欲熏心,其面前必然有大山横亘,有缘由造成一切,二者始终为一体,此即根由。”怀空动容。仿佛面前出现了一个手持矛盾的士卒,黄沙漫天,向大手发起大无畏之冲锋。但.…“便不是浮愿,尚要大费周章,梁施主如何能独自引动且功成?”“不知。”老和尚摇头。他仅分析出现象之因,尚未探寻出缘何会有此现象。应当有一个由头,一个火星,搅动了愿力海,形成漩涡,甚至彼此兴许同根同源。“哈呼哈呼。”鼾声不停。梁渠挠挠背。“哈,舒服!”梁渠睁开眼,打个大大哈欠,精神一振,擦去口水,立马从罗汉床上坐起。屋外星空点点,堆积白雪的屋檐于月光下露出圆润的线条。悬空寺位居高空,常年积雪覆盖,并不稀奇。“这是睡了多久?”黑白颠倒,没有挂历,梁渠摸不太清日子,他环顾四周,是一个小屋。龙灵绡挂在衣架上,被捶开的破洞消失无踪,灵衣本为无数丝线构成,恢复速度极快。睹物而思拳。“对了,火!”内视己身。云海广袤,龙庭仙岛之下,一点金火幽幽摇曳,酷似热气球下的小火苗。火苗质感极强,给游荡的离散精神撑出一根主心骨。也正是这缕“心火”,梁渠发现自己的执行力变得极高。适才苏醒,明明有几分懒散,可起床的念头一出,他便干脆利落地起床,像斩钉截铁,抽刀断水。习武有六合其中外三合乃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这是桩功及武学基础,梁渠同胡奇练猿拳时便知晓,常人做到这一点,从双足到腰腹,全身八成的气力,俱能于一拳中打出。眼下的他精神似乎同样进入了“合”的状态,且不是基础六合那般的主动摆架,而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被动”,凝聚出的更不是八成,是十成十,乃至十一成,十二成!超水平发挥!心火一动,全部的精气神俱往一处使劲!“相?”梁渠握紧拳头。他想到自己被拳时的“走马灯”,长河血原,破甲断刀,身无一处能动,心无一处可转,继而联想到自己真罡中的云上仙岛,那是他真罡拓印出的“相”,能以大势压人。似乎凭借心火,他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让别人进入自己的“走马灯”,单凭气势,压到旁人无法动弹?但!执行力的飙升,仅是心火奥妙冰山一角。视野拉高。原本面积是龙庭仙岛二十八乃至二十九倍的云海,暴涨到了五十倍! 第九百五十一章 第四桩! 龙庭仙岛煌煌赫赫,金光万丈,其下云海更是广袤无边!五十倍!怎会骤然暴涨如此之巨?一觉睡醒,梁渠先让气海规模吓一跳,他推开门窗哈一口冷气,收敛眸光,静静沉思。“寻常臻象宗师,十数年、数十年之气海孕育,其中极限面积不过二十倍天宫而已,我已然是常人两倍半!且五十之数尚未到头!心火莫非可作气海的第二根桩基?”气海等同臻象“蓝条”,其大小规模与个人体内的“天宫”息息相关。以他个人体悟。云海即气海,天宫/龙庭仙岛即定“海”神针。神针可定惊涛骇浪,然“定海神针”有其定浪极限,超过限度,气海便会不稳,朵朵白云崩裂,向茫茫虚空溃散。此前梁渠之所以能轻松跨过二十倍,他认为是自己的定海神针非同一般,乃九条长气汇聚而成,其下蔓延的气海质量亦比常人要高得多,更为的“稠”,黏性高,自然不容易溃散。如今的心火似乎能成为一个额外辅助,第二根副桩。每多一根桩,定海效果是截然不同的,能够稳定的气海量呈几何倍数上升!一境臻象有二十,二境便可到八十,三境到三百二十!“擦!难怪龙象那么猛!”梁渠惊悟一个事实。四根桩基,张龙象成为天人宗师时,体内气海孕育恐怕有上千倍之巨!海中大鲸跑里头都嫌大!除开云海暴涨。金火幽光一闪。本以俯瞰视角的梁渠,其视野不断收束,下降,彻底汇聚于仙岛之下,心火之中。心火飘摇。广袤的龙庭仙岛变成一个无法穷尽的小世界,梁渠无意中,体会到了昔日蜃虫第一次去往蜃龙仙宫的震撼感受。未有心火之前,体内仙岛俱为高纬俯瞰,如今似有了更多操作空间...不断摸索。心火从龙庭顶端一跃而下,飘飘然回到仙岛底部。梁渠静立窗前,回归到世界本身,目视窗台上三指厚的积雪。“火!”空气中涌动出层层热浪,圆耸的积雪顷刻间为热浪消融成清水,沿冰棱哗哗淌下。“冰!”融化中的窗台积雪止住消融,冻结不及热浪来的凶猛,约莫酝酿半刻,色泽泛白,于天气和心火共同作用下,重凝成冰。“风!”清风拂面,零散未黏的雪花飘散空中,纷纷扬扬,下一场浮雪。“这.....”梁渠反复测试。没有任何万相武学成分没有任何水王猿天赋行使,全凭精神意念!心火完全是精神的某些部分被拉了出来,经过反复淬炼,锤锻,凝结成了近乎半实质的玩意!妙!妙!妙!房内转圈踱步,梁渠感觉光摸索心火之作用,便能摸索好几天!“心火,心火,故火象为最佳吗?”火、风、冰,后两者的威力完全不能和前者比较,是大炮和自制小摔炮的区别。今后出门不用带打火石。目光一瞪,火苗自燃。吱嘎。侧房小门被推开。火星迸溅,烛火幽幽,门前一盏高杆小灯被点燃,映亮人面。“娥英!”梁渠跨步上前,将自己女人横抱起来,感受着小臂的柔软和久违的重量。攥佛三天,可他的记忆中过去太久太久...“听到门外有动静便猜是你醒了。”龙娥英没有反抗,环住脖颈,自然垂落小腿伸出手按了按梁渠胸膛,指腹隔开纱布摩挲,“疼也不疼?饿也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好像还行,肉有点痒痒,应该是还在长,哎,你别摸,越摸越痒。饿,有点,但还好,你会做什么菜,让獭獭开去就行。”梁渠掂掂娥英,小抛一下,示意自己行动无碍,同时意识到自己如此重伤,居然恢复的不错,“一拳快给我打成三份,你们给我吃什么灵丹妙药了?”“是攥到药师佛的怀空师傅,他每日来给你念经,驱病半日。”“每日?我睡了多久?”“明日辰时,大师讲经。”“明日?”梁渠粗略一算。二十一号到悬空寺,二十六号讲经法会。自己睡了将近二十个时辰?万幸。虽大睡一场,起码没有错过开场。“都讲、复讲是谁?”“法会暂定的都讲有两人,前五日是楼观台的葛道长,中五日是谛闲,复讲此前定的是你,因为不知你什么时候醒,谛闲住持改成了怀空。”“大师果然大师,敢先让道门的人‘问难。”梁渠感慨一句,抬头看了看天色。“全安排好了暂时也不必乱改,换不换人,明日讲完再说吧。”子夜时分,把大家全叫起来,打乱既定计划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抱起龙娥英朝侧房内去。“佛门之地,你伤也没痊愈。”似曾相识燕归来。熟悉的话语让梁渠脚步一滞,似乎回忆起什么往事,心有余悸,然心火一闪,那点六魔试炼后遗症似的悸动全被烧光。“呼...无事,不办事,去你床上躺一躺。”三言两语的功夫梁渠已经抱住娥英来到床边,伸手一探,摸到一个圆滚滚的硬物,像是脑袋,用力压了压,没错,就是脑袋!等会。床上有人!不等他放开感知。哗。被子扇起微风,龙瑶、龙璃探出脑袋,吐气将额头发丝吹起,对烛火下的两人干瞪眼。六目相对。“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梁渠先发制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龙瑶揉动额头,反问对反问。“去去去!到别处睡去!”梁渠驱赶。“大半夜的去哪里啊!躺都躺下了,外面那么冷,不去!”两人翻身一裹,闷在被子里不理会梁渠。“扣你们月钱!”梁渠惯用伎俩。“没用,现在是娥英姐发,不是你发了!”闷声闷气。“行了,瞎折腾!”龙娥英好笑,从梁渠身上落下,“她们认床,昨天也是同我睡的,院子里有个小灶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行吧。”一觉快两天一夜,睡的太饱,梁渠毫无困意。灶房内柴火被点燃,爆出火星。等候宵夜之余,他盘膝入定,进一步摸索心火奥妙..…同时。一个疑惑困扰着他。“无支祁…..真也不真?”翌日。天蒙蒙亮,地不见影。妙翅鸟扇动翅膀,飞上屋檐。徐子帅伸个懒腰,活络筋骨,其后哈一口热气,拿上毛巾木盆,来到院外漱口刷牙,途经石板小路,忽地顿住脚步。天光浮紫。一大一小两道光影站立岩石之上,衣衫毛发俱猎猎! 第九百五十二章 认真一拳 云海尽头,橘红大日展露一角,金光烁目。白雾贴地。梁渠下摆猎猎飘动,如立海中礁石,礁石上顶一圈白雪。獭獭开侍立一旁,头顶残余长毛舞动,像一个对称缩影,与其主人比,又有不同气质,它背负双手,目光深邃,尽显獭门宗师气度!自从两日前獭獭开打赢疤脸,重伤中苏醒,徐子帅再没见到它不背手的时候。做饭也是用一只爪,颠完锅,放下,再拿勺,中间一耽搁,锅气都少三分,完事还时不时猛喝水,喝完到院子各个角落撒尿,标记地盘,非常张狂,甚至有尿到屋外头去的趋势。佛门圣地,妖兽不少。除开伏龙寺象王、悬空寺星猿,另有妙翅鸟、孔雀等诸多异兽,听闻周遭山岭上又有虎王,不忌血食,好吃恶人,实在让人担心,哪天獭獭开尿到不该尿的地方,会不会被揍。梁渠目视手心,掌纹条条清晰。【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00‰)?】【水泽精华:三万四】【评价:天生神种,天地钟灵,足以支配一方大泽,呼风唤雨,见者即拜,两成的融合,让你揭开了大泽霸主威猛的一角,你的蜕变亦让大泽霸主发生改变,又或许,本为一体。】六魔试炼中的无支祁绝非偶然出现。梁渠的灵魂早已经和泽鼎不分彼此,许多问答,或许便是埋藏在潜意识里的真相。鼎即龟山……唯一泽灵,余者皆为垂青……“哈……”白雾剑吐。无支祁是真是假,是心魔,是试炼,是禹锁于龟山之下,是泽鼎之显化,梁渠不得而知,他也懒得去搞个明明白白。用便用了!正如其言,“猜你妈!”心火熊熊燃烧。梁渠猿臂舒展又猛然一回拉,掌心一抓一摄,五指捏合,如金莲合叶,佛陀合十,浮岛之外,礁石之下,方圆天地,漫天风云尽握掌中!“噗!?”徐子帅一口漱口水喷作水雾。拳!龙象武圣的拳!那日所有人都围拢在心猿湖,对武圣一击看的真真切切,老九让打了一下,这就学会了?不,不太一样!徐子帅集中精神。龙象指间有霹雳缠绕,梁渠却无,但其指间有烈火熊熊,锻铁烧钢!不同版本的“拳”!屋内,几位师兄感受动静,脚踏积雪,全部走出。再一个多时辰明王讲经,自然要好好准备,起码个人形象要打理好,结果刚起床,便看到如此震撼一幕。祥云万里,不必担心误伤。梁渠不加收敛,胸膛挺阔大开,广能跑马,脊椎如龙升腾,可飞万里,大臂之端,小臂之末,徐推山岳,握住咫尺天地,轰击而下!轰隆!推金山倒玉柱。一拳挥出,烈火熊熊,山倾岳倒,大片罡风席卷而至,神龙俯冲!拳!今日之景比昔日心猿湖上所见更为清晰,更为恐怖!徐子帅等人仿佛看见“空间”被猛地扯拽了一下,然后如飘带,向前荡出波浪涟漪!继而,整片云海以梁渠站立为点,直到视野尽头,扇形分开!干净!银镜擦雾。扇形之内,所有云雾俱被蒸发,抖落个干干净净!且像幕布,残余之火仍不断向两侧延展,如骏马驰过浩浩天空。金巨阳跃出山头,阳光无所阻碍,无所遮挡的透照而下,光柱浮动,本暗色的天地被掀开窗帘,彻底大亮!各大门派弟子无不早起,惊疑不定,从晦暗到骤亮,猝不及防,一时间有几分刺眼,抬手遮挡。这是……怎么回事?“谁他妈突然点灯了?”“有没有公德心?”屋内一句谩骂让人陷入沉默。唯有悬空寺内,亲眼见证前后全部事迹的五大真统之人明白数分。“梁渠……”“比我昔日强。”悬空寺大雄宝殿内,张龙象扫一眼。“长江后浪催前浪。”老和尚敲动木鱼,“浮世新人换旧人。”“哈,?哈……”梁渠大口吐气,全部的体力都随着这一拳挥出,未曾痊愈的内伤有几分隐隐作痛,他看向掌心,难以置信。“这才是……臻象宗师真正的极限力量!”没有什么奥义,没有什么行气手法,压根不是武学,只要有心火,谁都能效仿!梁渠猛然醒悟张龙象为何如此命名。用心头之火,裹住全部的怒,携带全部的意志,把一切都轰击出去,宣泄出去!不是猿拳,不是伏虎拳。拳就是拳!这就是用意志打出的“认真一拳”!简单而又霸道,没打出去,先看一场“走马灯”。厉害!斩蛟是极致的锋利,“拳”就是极致的轰击,狂暴的宣泄!“怎么把两者结合?”梁渠汗如雨下,打湿身上绷带,他坐于岩石之上,认真思索。獭獭开万分惊叹,对分开的云海张望许久,它低头翻看自己的爪子,五根略短的趾,团成球又张开,再团成球,深吸一口气,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用尽全部的力气,轰然打出。哗!空气中有尖啸,炸起一团狂风和气浪,于前方一米外炸开。到底为精怪,力气极大,可除去力气大,拳风紧,压的前方小草弯腰外别无它用。獭獭开也盘膝坐下,手撑膝盖,认真思索,怎么才能挥出那样的一拳。站立的一大一小变成了坐着的一大一小。杨东雄静看一阵。胡奇和向长松对视一眼,哑然失笑。“厉害!”徐子帅金鱼吐水,继续刷牙。再睁眼,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但离讲经法会开始仍有大一个钟头,此时得知梁渠苏醒,厅堂内围满了人,领头的便是怀空,余下则是元、酆英等真统年轻一辈头名。“怀空,元……你们怎么来了?哦,尚未谢过怀空,这两天辛苦你了。”“师伯……”“师兄!”元半途插话,“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来问问你,六魔中悟了什么?这两天我们五人全有交流,只可惜师兄不太一样,刚出来又有大机缘,趁法会还没开始,跑来问问,求指点。”“领悟了什么?”梁渠一怔,继而沉思。众人恭敬神色。“阿水!早饭喝粥吃面?咱们有平阳带回来的银丝面。”门口的徐子帅喊话。“吃面!”梁渠仰头回应,“师兄是不是想让獭獭开爆个鳝丝!”“哈哈,师弟聪明!”礁石旁坐着的獭獭开起身,背负双手钻出人群。梁渠回头,再望向众人,心中已有答案。“我悟的,大抵是码头上整点薯条。”“码头上……整点薯条?”“额……”你看我,我看你。“师伯……”怀空站立出来。“薯条,是为何物?” 第九百五十三章 我们要飞往何方? 众人沉思。码头,陆岸伸往水中的长堤,水陆之交汇也。兴义伯梁渠,南淮平阳人也,平阳府毗邻江淮泽野,芦苇丰茂,十步一埠,百步一码,千步一港。水乡环境同梁渠的一生有莫大关联,吃饭困觉之所,倒不难理解。唯独薯条……“一种球状根茎植物,茎呈菱形,有细毛,深埋土壤,与花生类似,块大,皮薄色黄,一个够一人饱腹,无论火烤、水煮皆可食用,撒上一层薄盐,味道鲜美独特,可惜……”梁渠叹息。他回忆起七年前。彼时辣椒和繁多香料为西军带入,适才于大顺境内流行,成为一种顶替胡椒的新兴口味,他趁势搞了一个辣味火锅,风靡开来,小赚一笔。如今帝都内各类火锅已经司空见惯,可土豆仍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埋着,从未见过。怪怀念的,不知有也没有。“皮薄色黄,深埋土壤……师弟说的此物可是土豆?”“嗯??”梁渠豁然抬头,开口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大师兄杨许!他忙不迭点头。“对,土豆,就是土豆大师兄你怎么……对了,大师兄你是开拓西军的人啊!西军里有这个??”梁渠目露期盼。“你等等……”没有废话,杨许径直跨步,跃冲出浮空岛,自高空之上直坠而下,落到下方的伏龙寺中。突如其来的一幕,搞的大家全被勾起了好奇心,灶房里等吃的师兄们也围拢上来。不消片刻。杨许扛着一个麻袋飞跃靠近,麻袋落到地上,一拆开,干燥泥土的气息弥散开来,灰色泥土之下,色泽金黄滚圆。真的有!土豆!梁渠双目放光,抬手去抓,拇指搓开土屑深吸一口,气味直冲后脑,勾连起了他极久远的美味回忆,心脏都轻快跳动起来。就是这个味!错不了!又是一个熟悉的事物回归!人生啊!“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大师兄你怎么会有这个?还带上船了?”“我倒好奇师弟你打小淮阴长大,从哪知道的土豆。”杨许见小师弟高兴,心情也很好,倒没纠结这等小事,“这东西当年和辣椒一块来的,据说是生在一个南疆小国里。马队绕了一个大圈,被商人背上,带到了西军,又从西军传回到帝都,知道亩产,当年就被陛下要求带种苗。”“那么多年,怎么一直没推广开来?”“有几个问题,第一这东西亩产高是高,无奈越种越小,这点倒是发现有解决办法,三季串换留种就行,这种粮食哪有快的,一来一去便是好几年。第二是土豆水分太多,不像大米麦子,能陈个数年乃至晒一晒,十数年亦可,只能当季种、半年吃,要按比例种,不然万一有个灾荒全完。好在西军种了几年,大致全研究明白,编了一本小册,我在西军快吃吐了,不过偶尔尝尝是不错的,所以今年回来带有好几袋,我们私底下叫这东西马铃薯,因为长的像马铃铛。”“马铃铛?”小蜃龙陷入沉思,腾挪身子飞到院子后头。“好像哦!”声音隔开院墙传出,夹杂赤山不满的喷气响鼻,众人哈哈大笑。怀空一礼。“师伯,既有此物,可教我们知晓何为薯条??”六魔试炼,明见本心。触类旁通,或有裨益。“简单!?”汩汩汩。灶房内,金黄的素油倒入铁锅,怀空烧火,元放水清洗。獭獭开叼一根草茎,单脚踩在木桶上,终是解放双手,一手拿土豆,一手拿菜刀,快速切皮,一刀从头到尾皮不断。干净的土豆码放案板,大小无不相等的条状物放入篮子。哗啦~残余的水分和油花迸溅到锅边。前后不到一刻钟。数个白瓷盘内,外酥里嫩的金黄狼牙薯条冒出腾腾热气。獭獭开拈起一撮食盐,作天鹅伸脖状,雪白盐粒擦过褐毛,薄薄落撒。“这便是薯条?”“尝尝。”瓷盘推进。梁渠丢下抹布自己先伸手摸上一根,塞入嘴中。有样学样。男的伸手,女的持筷,塞入口中眸光俱亮。好吃!味美!许多食材吃的便是本味,非常的“冲”,如豌豆尖、马铃薯,皆是其中的佼佼者。马铃薯经过油炸激发,其简单美味更是神奇,几乎打通了怀空、元等人的思绪,隐约明白了那句码头整点薯条是为何意。“码头,水陆交汇,看似简单,实则有渔船,有商船,有战船,是常人居所,是搏生活之所乃至搏富贵之地。”“薯条,便是土豆,味美,推广开来,即米粮基础所需,家常便饭,可若不推广,沿途运转何止千里,价格高昂,酒楼一份能卖十数两不止,又为常人难求之佳肴。”怀空一根接一根地摸入口中,思绪碰撞,惊觉此言之奥妙,一句话,七个字,貌似普普通通,实则人生的历程全在其中,涵盖全部。渔夫自不必说。大至圣皇,天下即是“水陆码头”,一年两税便是“薯条”。吃完一份。獭獭开再把新炸好的用竹漏捞出,敲一敲,沥干油水,薯条碰撞间有摩擦声。梁渠往灶炉里寻出一根炭笔,观察四周,径直在白墙上绘画。此间的香味,连屋檐上的妙翅鸟也被吸引,从怀空手中接过长条。“啊唔啊唔,真香!”小蜃龙怀里抱一堆,嘴巴里鼓鼓囊囊,一条龙尾甩来甩去,吃到后头犹不尽兴,趁人不注意,偷偷顶上瓷盘便往外飞。阿威张开口器,一口咬住尾巴,将三王子拽停半空。“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我要去给娥英姐送!哎呦!老大干嘛!”“你娥英姐不就在这?”梁渠握住炭笔,敲一个脑瓜崩。小蜃龙惊讶回头,发现龙娥英在望自己,尴尬一笑,正要放下瓷盘,脑筋转一转,又拿到头顶腾飞:“我要去给大师送!”“有劳三施主。”“啊??”小蜃龙头顶一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瓷盘被端走,放回桌上。“大师!?”众人行礼。老和尚摇头:“你们吃你们的。”梁渠看了看周围,没见到龙象武圣,转头继续作画:“大师,龙象武圣可在?”“等你养好。”有人不明所以,有人清楚何事。造化换造化。留一个【斩蛟】没还回去。不可不礼尚往来。“好了,大致如此!”梁渠丢下炭笔。众人抬头。白墙黑线,上面是一个四宫格,简约的黑线条勾勒出云、海、礁石,主体是两只水鸟,云朵一样的方框里填有两只水鸟的对话。“我们要飞往何方?”“我打算待会去码头整点薯条。”“你误会我了伙计,我说的是,咱们这一辈子的终极目标,归根结底,活着是为了什么??”“为了待会去码头整点薯条。”简单中透露几分滑稽对话,让答话的水鸟看上去不太聪明,可谁都没办法说一只水鸟不聪明。桌子旁的妙翅鸟吞下薯条,低头往瓷盘内摸去。獭獭开一爪掐住鸟头。瓷盘被翅膀扇翘一角,桌面上叮当转圈。“原来如此……”元默念一声,盘膝下座。他顿悟了。梁渠擦擦手。“法会要开始了,咱们走吧。” 第九百五十四章 权威,菩提岛 “善哉。”怀空双手合十。“好生洒脱。”酆英、曲昭雪不愿挪动脚步,双目熠熠,俱生感慨。四宫格炭笔画,寓教于乐,简单的对象和话语,竟给人以洒脱之心。梁渠擦去手上黑灰,平阳府义兴镇生活七年,宝鱼吃了无数,小土屋改到三进院,六魔试炼里,无支祁问他用这份力量做了什么,再想不到第二句更契合的。“兴义伯这七字,足可与偈语相媲美,生命的真谛尽在其中,无愧第九佛!”天刀冢的计醉波赞叹,“奈何人生轨迹,各人性格不同。此句于我太平、太柔。虽有无数感触,却不至顿悟,与元兄这等平日洒脱的道门修士倒是无比契合。”梁渠失笑。所谓偈语,乃佛经唱词,偈陀之省。是于佛经的一些读后感,或修行的实践中得到的体悟写成的总结语句。佛经是树干与青柯,偈语是果实与花朵。每首偈语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而成为僧人顿悟的美谈。自己……“谬赞了。”“不!”计醉波认真言“是兴义伯崛起太快,并未意识到自身之影响,于熟悉的亲朋好友眼中,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可于我们眼中,彼此结识之际,领悟心火的兴义伯,便已经是天下第一等的臻象宗师了啊。”梁渠愣怔。酆英侧目,计醉波平日里话不多,看不出来如此会捧。不过……道理不差。臻象宗师,放到五大真统里亦是关键的长老层级,是领导层。有人出生便是天才,是怪胎,可没有人出生就是高手,会读书写字。无不需入学堂,需从被老师训诫,一教一学,内心深处自然竖立起臻象权威。人与人结识,交往模式,始终是根据第一印象。梁渠给平阳府当地乡民和给亲朋的第一印象,与给旁人,尤其是臻象后认识的几人是截然不同的。哗啦。从锅里沥出最后的薯条,獭獭开装入油纸包中包好,一包大概三个土豆的量,一人给一份。梁渠掂了掂,声音清脆,他总觉得今日这份口腹之欲有几分熟悉。想了想。“舅爷少走十年弯路啊。”“此物香是香,便是干巴,配面汤倒不错。”徐子帅喝干碗里最后一口汤,将薯条丢进嘴中。楼观台的人跑来给自家师兄护道,其余真统各回各家,拿上薯条回去分享。老和尚拿一份油纸包,回去筹措准备,梁渠等人用过早饭,也往讲经法会的地点赶。熄灭灶火。四宫格的炭笔画留在这个悬空寺的小院中,留给日后的住宿者。……悬空寺不单单是位于一座浮岛上,而是有许多个,用不知名手段聚拢。此次讲经地点,正位于其中一整座巨大浮岛,前后一里有余,浮岛上十分空旷,没有半栋建筑,单单中心一棵十分粗壮的菩提树,其冠广袤,光影投下,美轮美奂,意象十足。今日。菩提树下设两个长案,数张小桌,桌案之外,金黄蒲团排列整齐,每个位置皆有对应标号,防止乱坐争议。核心一圈是给朝廷,给五大真统的。再外头则是给暂居伏龙寺,乃至寺庙之外的各方势力。几人一路过来所有僧侣皆恭恭敬敬地对梁渠行礼,鞠躬到九十度。“怪怪,阿水厉害啊。”徐子帅回头,几位僧侣鞠躬后不起身,目送他们一段距离才挺身。“我看那佛子怀空也没这样啊。”“废话,人家是自己人,咱们是客人,当然不一样。”“肯定是因为请佛!”“师父!”徐子帅嬉皮笑脸,“咱们武馆什么时候也搞个仪轨?”杨东雄直接一脚踹上。笑声起伏。今日之景,已经不单单是和老和尚有关联所能解释通的。两日前,无住涅盘中攥取出斗战胜佛,于整个悬空寺意义都有不同。虽然斗战胜的形象破灭了些,可且不说梁渠一人请佛之特殊。大日如来啊!昔日寺庙内商讨之际,绝对没有想过结局会如此美妙。本来只是没抱希望的试一试,攥出来最好,千万年未有,正好弘扬佛法,彰显威能,攥不出来也拉倒,实属平常,严格论起来梁渠不是佛门正统,虽人人可成佛,但佛经没念过多少也有点夸张。谁料居然是请出来大日如来的一只手!此等结果,甚至比全部请出更好!世俗些说,既展示了佛祖之威,禁一切仪轨,煌煌赫赫,又展示了佛祖之尊,纵使兴义伯亦难请动全架!露一分,藏三分。佛门兴盛,与有荣焉,路上信徒亦多崇敬三分。当天夜里。不知有多少大和尚作弥勒状,脑子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两全其美的好事?”活佛在世!浮空阶上。人潮黑芝麻一样不断从伏龙寺向悬空寺涌来,嘈杂喧嚣。梁渠一行人被安排到了朝廷一方内。合乎情理。梁渠乃大顺兴义伯,从四品的实权官,杨东雄亦资格更老,实力强劲,比使团内的不少人都要厉害。“漂亮啊,这意境,感觉我都快顿悟了。”徐子帅屁股沾上蒲团,像个不倒翁,东张西望。整个浮岛不似天然形成,表面绝对让人切削过,平整非常。地面上更有金色梵文加持,如虫如蚁。俯仰之间天宽地广,视野无所阻、无所碍,白云悠悠,蓝天蔚然。“悬空寺菩提岛旷然神怡,自然是极好看的,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于菩提树下提诗作词。”一位中年人身披青色衣袍,腰佩软玉,在僧侣的带领下趋步而至,先向梁渠行上一礼。“大同知府卞攸宁,见过兴义伯。”“卞知府客气。”梁渠起身回礼,对方来时,身上官服样式便证明了身份。既为朝廷做事,便是自己人。一二寒暄。卞攸宁落坐在众人旁边,言辞间隐隐有几分陪同之意。虽为知府,品级比梁渠更高,可权力不会凭空多出来,主导者只能有一位,真统所在地,知府往往存在感不高,主要起监督作用。寻常人判断朝廷和真统关系如何,基本便看派来的知府同对应真统关系如何。来之前梁渠打听过,传说卞攸宁是个佛信徒,其中关系不言而喻。当然。开国不到百年,彼此关系也不可能坏,五大真统全是蜜月期。卞攸宁侃侃而谈,正儿八经科举出身,其学识是极丰富的,引经据典,从佛门大师到佛陀传说,讲出来的故事生动有趣,听的众人津津有味。“兴义伯可知,如今的大同府百姓如何称呼您?”话锋一转。梁渠挑眉:“这倒不知,两日皆处于昏睡之中,尚未去到大同府周遭逛逛。”“那真是可惜。”卞攸宁见梁渠不知,不卖关子,“第九佛!一人请佛,佛又与众不同,大同百姓皆如此谈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第九佛……”梁渠眸光一闪。他倒是和九字有缘昔日是九弟子,如今是第九佛。不过。“乡民之顽笑尔。”听听可以,万不能当真,更不能去披虎皮。“哈哈,余亦如此以为!”卞攸宁大笑。一刻钟后。浮岛上人群渐多,越往后的人,越羡慕前面的清闲、空旷。梁渠见到了龙象武圣和使团,朝廷使团在他昏睡中便已赶到。彼此点头,没有太多话讲。倒是卞攸宁转而去和使团中的高官打招呼,进步之心熊熊。未几。身为法会“都讲”的楼观台的葛道长持拂尘赶至,先打个作揖礼,道谢一下元之顿悟,其后便来到菩提树的右案后,翻看经文。怀空领几位僧侣坐于小桌旁,两侧排开,执笔记录。最后的最后。“大师!?” 第九百五十五章 今日之前先谢我 高处不胜寒。悬空寺屋檐终年为白雪覆盖,唯有一年一度的丙火日方化,可寺中菩提树仍郁郁葱葱,偶尔几叶挂上白霜。老和尚身披百衲衣,手持佛珠,自潮水般分列两侧的人群中央行经。衣袂飘扬。所有人静默起身,执礼相迎。无论佛家信徒与否,今日既来听经,皆有对强者的基本尊敬。老和尚双手合十,面向左右,一一还礼,穿过人群,径直走到菩提树下,于虬结树根上撩开下摆,结跏趺坐,拾起桌上经文。值此时刻,裹紧棉袍的小沙弥们捧一堆册页,穿梭人群之中,一人分发一本,像是给等候的学生们发课本。《金刚经》。梁渠摸了摸册页上几个大字。今日讲经法会上的第一本讲解经文,历史悠久,可谓佛家之经典,不可不读。打开来墨香浓郁,部分地方摸一摸,尚能搓出字影来。新印的。冷风吹拂,树叶婆娑。老和尚举起自己手上的《金刚经》,四方展示,声音清晰而有力的传遍菩提岛,不是从大到小,而是以完全相同的音量响彻每一个人的耳畔。“今日讲经之前,先要谢与一人。”对坐偏下的“都讲”葛道长挥动拂尘:“明王要谢何人?”“梁施主。”老和尚伸手指向桌案五步外的金锦蒲团。无数视线隔空汇聚。这……谢我?梁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单觉得《眼识法》下,脊背酥痒难耐,想伸手去挠一挠。“二百年前,活字印刷横空出世,形式上,大优于雕版印刷,却并未取雕版而代之,其中缘由诸多,老衲不精此道,说不出个明确来。或印刷不清,或泥字、铅字易损,铜字太贵,易窃易盗,反不及木雕版价廉物美,然上述种种皆为小,有一主要缘由,印刷之工匠不识字。”印刷的工匠会不识字?众人一愣。场内无不为尊贵之人,漆器厕桶只用白屁股挨,从不用手提,哪曾知晓这等细节,唯有掌管门派内大小事物之人了解。“识字需数年之久需上书院,有此等家底断不会去当个印刷匠的。”“原来如此……”“竟有此事,那咱们门派里……”“爷,咱们的秘籍全是手抄,不印刷,哪能经他人之手,借背书之名,让弟子抄个十份也是够用的。”梁渠翻了翻手中册页,隐约猜到老和尚要说什么。数年前他去到帝都,貌似听人提过一嘴,什么城东教授拼音法,培养识字工匠,学活字印刷?“雕版,工匠会刻‘画’即可,活字,却需工匠识字认字排字,拼音法之出现,半年即可自我摸索,一年即可上手。今日分发诸君手中之金刚经,共计六万三千八百册,尽皆大同府内活字而出,可谓遍传天下经史子集。”众人恍然。未曾想是此般缘由。说来梁渠身上的事件光环实在繁多,倒忘记了这微末之时的“小物件”,于数年后掀此波澜。“如此说来,我楼观台确承此情,近二三年来活字印刷典籍繁多,楼观台在此谢过兴义伯。”葛道长打礼道谢。天下门派以真统为尊,真统里以佛道执牛耳。呼啦啦。人潮再起。五大真统,此外云河谷,北岭剑派,沧海门……“诸位客气,诸位客气,是书院教习山长共创,不敢贪功。”梁渠咧嘴,拱手还礼。不管诚心不诚心,众人皆出口抬两下花花轿子。普及典籍,让人读书,此乃公序,是道德制高点,真有人唱反调,绝对是要拉出来唾面的。说罢开篇插曲。老和尚翻开《金刚经》。所有人收敛心绪,认真听讲。“纵览《金刚经》,道理万千,却不可忽略此间一言:说法者,无法可说。即真正的佛法不可为言语完全承载,诸位需破除对经文字句的执着,如‘渡河弃舟’,佛法仅是觉悟的工具而非目的。余选此言作为开篇,唯愿诸位施主牢记于心,今日乃至二十余日法会,皆为老僧一家之言,若觉对,可细细品味,若觉不对,切莫执相。”“阿弥陀佛。”场下以佛号回应。“今日第一品,如是我闻,世尊千众,食讫洗足,敷座而坐……诸位请翻开至,书上言……”书页哗哗。怀空等僧人执笔记录。老和尚择页,择言讲解,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地上阴影渐短。半个时辰倏然一晃,已从八点讲到九点,小沙弥穿梭蒲团之间,提茶壶与人倒茶。“哈~”一道哈欠响到一半,被人粗暴打断,像捏住了鼻子。老和尚停下翻页。“三品完,诸位可歇息片刻。”哗!一下子解放。佛经摊开,书页为风翻动。场内开始低低交流,徐子帅回头看了看,没看到刚才是谁打哈欠,他纳闷地翻动手上经文,往前戳一戳梁渠后背,晃晃手上册页。“师弟,怎么……真是讲经啊?”“多新鲜。”梁渠撇嘴,“讲经法会讲经法会,不讲经干什么?讲佛门七十二绝技么?”“我以为……”徐子帅环顾左右。向长松接上答话:“我们以为是讲什么修行经验呢。”不止是周遭几人,后头一片真统小年轻皆如此认为。武圣讲经。昨晚激动的半夜没睡,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结果刚睡几刻钟,便又不得不起床,今天屁股往蒲团上一坐,听了两刻钟,发现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免开始犯困。大同知府卞攸宁哈哈一笑。“讲经便是讲经,讲的是为理,非法、非术,理对上了,触类旁通,确对修行有裨益,理对不上,那这二十来日,便是单单多了解一篇佛家经文。不过,要对上理也难,虽俗气些,今日更多的,诸位可认作是为宣传,真要期待,不妨等等待会的葛道长‘问难’。”“阿巴阿巴……”幻想破灭。“施主,小心热茶。”“多谢小师傅。”梁渠接过茶水,分发给众人,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案,“那上面是点心吗?”“是油糍,尚热。”小沙弥转头,“施主可要取用些?”“来些。”瓷盘落下。众人食用新鲜油糍。卞攸宁见缝插针:“诸位可知为何这法会上,偏偏放这油糍点心?”“莫非有典故?请卞知府讲讲。”“相传佛门高僧德山宣鉴俗家姓周,因酷爱《金刚经》,人称周金刚。他听闻南方禅宗兴盛,不用苦修,顿悟即可成佛,大为不满,便想去南方与人辩论。行至澧州,见一个老婆婆卖油糍,便想买吃。结果老太婆看他背着《金刚经》,说,我问你个问题,能回答点心白送你。德山自信心满满。于是老太婆问:金刚经中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你要点心,你点的是哪颗心?德山大汗淋漓,无法作答。”“这问题不简单?我知道!”众人侧目。“你知道个什么?”杨东雄好奇。徐子帅不怕手上沾油,拿起一粒热油糍兑入口中,一口咬破,芝麻的香气飘散出来,含糊说。“是我口中的糯米芝麻油糍点心!唔,还挺香。”“哈哈哈!”菩提树下众僧大笑。片刻休憩。如厕的如厕,菩提岛逐渐恢复安静,老和尚望向树外众人。“一节讲完,诸位可有疑问,今日问难,大家皆可,且不必局限于《金刚经》中,佛门典籍,人生道理,皆可问。”无人回答。有人担心会成为“出头鸟”。有人担心会贻笑大方。拂尘挥动。“既然无人问,那只好贫道来抛砖引玉。”葛道长承担起自身作用,“大师今日贵为佛门罗汉,天下皆知,贫道想知道,您这位大德罗汉,是乘愿而来,还是因业而来?”“!”梁渠面目一凛。 第九百五十六章 出去闯闯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阿水,啥是乘愿而来,啥是因业而来?”徐子帅又用食指戳戳梁渠的背。他听不懂,但不傻。明眼人全看得出周围人神色,连佛门记录的大和尚都认真了许多。这问题肯定不简单。龙娥英和龙炳麟靠近,师门人也全围拢。梁渠挠挠鬓角,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半吊子,有朝一日能为人解惑佛法,低声说。“乘愿而来就是,老和尚前世便是高手,是菩萨是罗汉,是为了实现众生的愿望,方才投胎,今生重修,故而是一步一步回到本来的位置,如地藏王菩萨,便是立了愿。因业而来,意思为老和尚本来是普通人,因为各种业力牵引出现世上,又因各种业力,最终觉悟,促成罗汉。简单说,葛道长是问大师今生修为,是命中注定,还是种种机缘巧合叠加。”众人眼前一亮。“葛道长厉害啊,问到我心坎上了。”徐子帅赞叹。来听经,不就是想学怎么和老和尚一样牛逼轰轰。将来有一天,一样有几万人坐在下面听自己吹牛逼吗?葛道长话语不停。“假若为乘愿而来,缘何不肉体与心性共存,需转世重修,岂不浪费哉?因业而来,佛门罗汉仍有业力缠金身么?”大和尚们全伸长脖子。老和尚转动佛珠:“葛施主妙问。”“候明王妙解。”所有和尚挺直腰背。“余亦不知是因愿来、因业来。”老和尚开门见山,不等听客错愕,“依佛家所言,我为因愿来,余不以为然,正如葛施主所言,即为因愿来缘何一切从头再始,实则唯有从头始,方会为人所接纳。”“何解?”“如同佛陀,需有父、有母,方可接近身边人,方可度化身边人,佛要度猪,便不会变作狗,同猪去言语,故为度化人,便显化作人,从稚童变作青年,变作丈夫,所谓,我可,你亦可……梁渠感觉自己的后背又被戳了戳。周围人再看向自己。又听不懂了。梁渠想了想:“意思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金刚经》上的,即所有的一切,全是幻影,是表象。佛陀为了度化人,所以变成人,和人一样经历生死轮回,如果变成猪,一头猪和你谈觉悟,你就会觉得荒谬而警惕了。”葛道长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老和尚则用刚讲的《金刚经》内容作答。巧妙的很。“感觉很厉害……”曹让摩挲下巴。“自然厉害。”梁渠亲眼看到悬空寺的和尚全放松下来,显然这个回答是符合“佛门正确”的。但老和尚肯定不是一味正确的人。列举出数个例子来证明因愿而来的正确性、合理性,老和尚话锋一转。“《华严经》云:‘忘失菩提心,修诸善法,是名魔业'。禅宗又云:‘挑水砍柴无非妙道’。私以为,吾先为因业而来,后发菩提心,转乘愿而来。”“此言又作何解。”“凡世种种,皆机缘巧合,心坚后,皆为命中注定。”菩提岛内。众人沉思。和尚们也没有表现的太紧张,只要乘愿而来的合理性从明王口中被论证即可。听课默默消化。老和尚又指梁渠:“大顺兴义伯,诸位可知?”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梁渠纳闷。“自是无人不知。”人群中有人胆大回话。老和尚笑:“七年前,余行至彼时尚未改名的平阳县,恰见其龙筋虎骨,得一碗斋饭,欲传其《降龙伏虎金刚经》,此是愿是业?是命中注定?是因缘际会?”大家面面相觑。“因缘际会?兴义伯运气好,碰上贵人?”“不对。”有人反驳,“佛门拢共多少高僧?修行此法的又有几人,平阳县小地方,太巧,是命中注定!有大手!”好一阵嘈杂。梁渠的师门不见外,直接问当事人。“阿水,你觉得呢?”“我不道啊。”梁渠挠挠头。“大师。”葛道长寻求答案。老和尚仍未正面回答:“一淮南乡间渔夫,日收十文,奔波为温饱,此人欲见当朝圣皇,难乎哉?”“自不可能。”葛道长笑。“欲见地方县令,难乎哉?”“有可能。”葛道长想了想,“纵为贪官,恶官,总有出门日。”“县令直达天听,难乎哉?”“不难……”接连三问,葛道长皱眉。老和尚继续:“某年天下太平,圣皇乘兴下江南,途经澜州,见渔夫打渔,心生一念,召其一见,此即因缘巧合。渔夫立志欲见圣皇,杀县令而剥皮揎草,惊动天下,大罪弥天,而被押至帝都,经由圣皇审判,此即发菩提心,机缘巧合之事转命中注定。”“……”这例子。该说不愧是明王。众人眼角抽搐。“彼时我见兴义伯,是为因缘巧合,假若彼时未见,日后兴义伯扬名,我亦会去见而传法,此即发菩提心,因业转因愿。吾闻有人言,巧遇贵人,实则金子掉落路上,拾金之贵人终会出现,贵人会变,金子亦会从手镯变作手链,可其中之本质不改。有心者。当时不见,此后亦会见。无心者。当时不见,此后亦不会见。”主观能动性啊。梁渠思索。只要有坚定想法,即可达到“彼岸”。“人与人之间,真有点像六度分隔,想见总能见……”“什么是六度分隔?”徐子帅问。“便是师兄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都隔不出六个人。”“六个人怎会如此?”胡奇以为荒谬。“倒不一定。”杨许摸索下巴,“好比大师说的渔夫和皇帝,地位悬殊如此之大,实则也不是全无关联。”“犯下大案,那是特例吧?”“不用特例。”杨许答,“知县是科举出来的,起码是个举人,同一批科考里必定有朝廷大官,可直达天听,渔夫和知县中间,尚且有数个位置安排,实际放一个地方族老即可,只是没有什么事件串联,人的面子亦有限罢。”“有志者事竟成!”向长松以拳砸掌。解惑一问。回味无穷。老和尚示意葛道长继续。葛道长思虑言:“守戒可成佛否?”“不可,贫僧听闻有罗汉戒、居士戒、比丘戒、菩萨戒,尚不知佛有戒,佛无戒律,如何持戒成佛?”“余来大同府时,楼船途经澧州,听闻有寺庙僧众淫人妻女,夜夜笙歌,美曰送子佛,此为佛乎?”老和尚笑:“葛道长是问我,还是问自己?”葛道长亦笑:“皆有。”“今日世界,成佛、成仙者皆飞升而去,自剩不能成佛者,不能成仙者于世俗,庙宇中争争不休……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和尚道士们面面相觑。怎么感觉……被自家师祖给骂了?老和尚收敛神色:“佛曰:法灭尽经,魔子魔孙将入寺庙,或避县官、或懒或惰、或作威福……一切者皆披僧皮之魔也,葛道长再见,诛杀便是。”“若见有见道门如此者,亦有劳大师。”“阿弥陀佛。”“无量寿佛。”僧众、道士:“……”晌午。法会暂歇。众人分散去吃斋饭。讲经时没听出多少东西,后面几个问难无不获益,引人启发交流大作。大食堂内。喧嚣嘈杂。“感觉体内气海活跃三分。”龙娥英欣喜。梁渠听完不喜反忧。“坏事!你可别去出家当尼姑,这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龙娥英翻个白眼:“便是去了,你怎知不会有好结果?”“女子化为尼姑,需修行满五百年方可投作男僧,为男僧方可修成罗汉,龙人虽说寿长,可你不入夭龙,这一世修行完恐怕还不够。”“五百年?”龙娥英惊讶。“有这种事?”徐子帅等人头一回听说。五百年成僧,换做普通人可不止修行一世啊,起码得七八世,运气不好,十世!“骗你们作甚?有道理的是老和尚,学学思辨方式就行,佛门武学、功法也不差,里头糟粕绝对不少的,你们别全学……”“梁师伯……”怀空不知何时站立后头。“呦!怀空!”背后说佛门“坏话”的梁渠不觉尴尬,让出身边位置,“坐!今天感觉仍有点气喘,回头请药师佛再给我治治。”“阿弥陀佛,理当如此。”怀空自不会小心眼,坐下同大家一块吃饭。期间梁渠咀嚼酸萝卜,时不时投去目光。咔。木筷并拢。怀空行礼。“梁施主有话直说便是。”“咳,师侄啊,想不想出去闯闯?” 第九百五十七章 敌情! 悬空寺大食堂。饭香菜美,热气腾腾。梁渠一开腔,其余师兄便知打的什么主意,全放下筷子,想听听怎么忽,咳,怎么劝动佛门佛子。“闯闯??”“对,闯闯,咱们要入世修行!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所谓‘如是布施,不住于相,福德如是,不可思量’。”梁渠道上一句现学的《金刚经》,“佛不是在强调,让弟子去行动、去布施么?做和尚,尤其做有抱负的和尚,不要老打坐空想。”“入世修行,自古悬空寺弟子皆有行之,庙中三年,庙外三年。大江南北,乡野村镇,名山丛林,去到寺庙外的时日,不比寺庙中少。”怀空婉拒。“诶,中原溜达一圈哪够!三年三年又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你有慧根,入世修行,要去便去远的一步到位!”“梁师兄,何处入世可一步到位?”“元?”梁渠抬头,“灶房里顿悟完了?一上午没见你人。”几个餐盘依次放下。霜白素面盖一圈素浇头,素鸡肥厚,油花之中,几粒青豆点缀。正是其余真统酆英、元一行人。一个长桌可对称容纳二十人,勉强能坐下。更往外的其它门派弟子端着盘子从过道里行经,显然想靠近又不太好意思,生怕自己“讨好过甚”,磨磨蹭蹭,最终去到其它桌上。平日里全住底下伏龙寺,讲经了,好不容易能来上头一趟,似乎仍有一层可悲的厚屏障。哗啦哗啦吸面条。“适才出关,托梁师兄的福,性命修为略有增长,小有所得,感激不尽,唯恐无法报答。”“不必客气,真要感激,佛门有舍利,洞天庭有养剑葫芦,你们楼观台有没有什么好宝贝,拿两件出来便是。”从小当道士,元自也不会被几句调侃言语难住。脸皮薄不出家。“小子手头的东西,于旁人有个三斤,于师兄您手里不过半两,哪能帮得到臻象,倒有几枚平安符,来时从楼观台的玉树上请下来的,表表心意。”他从怀里掏出一串红绳,每个红绳下挂一个小锦囊,锦囊里有张朱砂小符。梁渠接过红绳,翻来覆去,没从上面感受到什么独特。“有什么用?”“祈福保平安。”怀空介绍:“楼观台玉树,枝白如玉,叶碧如翡,高百余丈,亭亭如盖,常有香火客人春节后来写一祈福符,让稚童抛到枝丫之上,求生活如意。”听明白了。字面意义上的祈福。梁渠手上这一串,有写“平步青云”,有写“升官发财”,有写“健康平安”,五花八门,质朴而美好。“向师兄,一人一份!”“来了。”向长松抬手接过,解开总绳。“有没有发大财的,发大财的给我。”徐子帅开口。“武运亨通的给我。”“我要长命千岁!”龙娥英挑捡一个,食指和拇指牵住红绳,交相缠绕打个蝴蝶结,把健康平安符系到梁渠腰带上,和腰牌挂到一起,顺手将叠起来的腰带理平。“师兄尚未说,何处入世修行可一步到位。”元拉扯回话题。酆英、曲昭雪、计醉波全竖起耳朵。“此事乃朝廷机密,不可言,不可说,说了就要跟我一块走了,不想走的抬抬腿,挪挪屁股。”朝廷机密,一句话给众人的好奇心堵塞住。“行吧。”四人识趣,端上餐盘去到隔壁桌。没了外人,梁渠同怀空耳语几句,不等“便宜师侄”回答,率先揽住他的肩膀摇晃。“如何?去也不去?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皆是佛,却截然不同,搞明白这个,你说是不是一步到位?经书上又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如此迥异的生长,不亦为‘相’之关键?缘何会有如此‘相’,要不要听听我的看法?”怀空稍作思索,伸手请教。“师伯请说。”“无他,便是因地理。”“地理??”梁渠筷子沾水,自桌面上划出一条蜿蜒曲线。“为何南方的口音杂而乱,辨出数目远胜于北方?只因南方雨多、水多,河多,纵横交错,渡河难,地理上把人分割开来,不便于村落交流。”怀空拨动佛珠。“我举这个例子,想说所有东西的出现,俱不是毫无由来,俱是因为物质现实,哪怕族群性格。无论大雪山,亦或北庭的长生天,归根结底是人口和资源矛盾尖锐,自然环境极端恶劣,导致‘神明’存在感强烈。神强故而人弱,以为天地伟力不可抗衡,精神土壤催生大树,牢不可撼,你说,这何尝不是一种‘相’,不单单可破’相’,更可明悟缘何会有此般‘相’……”梁渠点到为止,留出三分留给怀空自己去想。他所说的词汇不新,只是组合起来有点独特。怀空能充分理解,心中惊奇。好生独特的理解!“怎么样?师侄去也不去?”梁渠再晃一晃肩膀,把自己的素鸡夹放到怀空碗里,端是亲切的长辈。怀空认真道:“劳烦师伯留些时日与我斟酌。”“小事,师侄好好想,慢慢想,你有慧根!对了,别忘了午休时候给我治一治啊,刚说了,还有点喘。”“师伯放心。”快速吃完碗中面,怀空端盘离去。“你真把悬空寺佛子带走没问题吧?”徐子帅再去添一碗面,摞一摞素鸡,夹起一块咬开,油花从肥厚的豆制品缝隙里挤出。“问题不大!”梁渠从徐子帅碗里抢一块,“怀空自己不说悬空寺会有入世修行么,在哪入不是入?在哪突破不是破?既为佛子,该不畏艰险,西天取经,朝廷需要这样的人才发光发热!”……”舒坦。”莹莹绿光消散。梁渠泡在药桶里,身下药液起伏,浑身筋骨舒张。算上今日,整整三日。身体内残余的武圣意志被意火烧个精光,肉体之伤于药师佛的治疗下基本痊愈,再养上几天,多睡几觉,六魔试炼的疲惫彻底消除,精气神又重回巅峰!西行路上多一个药师佛,自己能省下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养好伤,该定个日子了……三王子!”“来了来了,老大什么事?”小蜃龙从灶房内钻出,满嘴油光,留有不少没擦干净的碎渣,浑身的土豆味。“造梦,这回来个空旷平地,再来两个臻象陪练!气候要干,少水。”“得令!?”白雾喷吐。梦境再造!尚有半个时辰开始讲经下午场,先尝试斩蛟意火融合先!“等等,有情况!”喷到一半的小蜃龙及时刹车,捂住嘴巴咕嘟一声把雾气吞回,缕缕白气从鼻孔喷出。梁渠神色有异,他控干水份,从桶中一跃而起。派小星来信了!半晌。“炳麟,速将此信送往平阳!”作家说求票中?距上一名差1149票啦,投一张月票帮助作品提升影响力甲壳蚁:梁渠想用宝鱼和你换高价值物品。 第九百五十八章 摸佛宝 (求月票) 东域。派小星舒展节肢,触足舒卷,自由捕捉漂浮水藻,塞入口中。南域。平阳府梁宅。“预谋袭击澜州?消息证据确凿?”苏龟山放下手中筷子,合上书信。“没有证据,消息是为猿王获取!”龙炳麟言语中无半分迟疑。“又是白猿?”苏龟山不可思议。上回鬼母教的丹脉支脉线索,便是白猿提供线头,一举揪住立下大功,这次又是,莫非白猿在鬼母教里头有安插“内应”,有“鬼”?不应该啊。苏龟山踱步思索。白猿被蛟龙全淮江通缉,整片大泽无立锥之地,这点从龟王处可以得知,江湖追杀令都发到其他河流,乃至海中去了,中庭还组建了什么大淮军,光大妖有十头,兽兽得而诛之。诛不掉,有确凿消息者皆能领奖,压根没办法发展势力,沾上就被蛟龙悬赏。偏偏从梁渠处获知的情报,这位镇淮大将军,貌似在江淮大泽里混的风生水起,招风惹雨,手头要啥情报有啥情报。一面压得紧一面混得开。彼此矛盾,极其割裂。“行,我知道了。”苏龟山叠好书信。河泊所,徐岳龙、卫麟再召。有了情报,无论真假,皆不能掉以轻心,澜州是为运河淮江交通之要道,为保万无一失,需向南直隶请求支援。平阳府宗师奔波忙碌,为可能的袭击做准备。江淮泽野内。镇淮军第一先锋兼大淮军无名先锋一一肥鲶鱼正摇头摆尾,游梭峡谷之中。此地正为昔日诞生天地长气,天水朝露之处。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需急君之所急,想君之所想。天神曾言,以天关地轴改变峡谷走向,或可缩短长气出现之周期,定期收割。奈何工程浩大,且无鱼手。天神麾下鱼臣数十,皆属幸进,此绝非天神昏聩也,实属佞臣狡猾,大奸似忠,尽是虫豸,唯有它凶牙将将此事放在心上。能否想个法子,寻个由头,诓大淮军来干?平阳大同两头并行。讲经法会如火如荼,仿佛回到了记忆中上学之时,头一日有葛道长开篇,打开氛围,此后问难者繁多。看情况,计划二十一天讲完十本经书的时间根本不够,期间又添了三本经书,准备直接办到五月末。黄沙漫天。小蜃龙梦境之中,梁渠长枪横膝,入定沉思。三日一晃。菩提岛下午法会停散,夕阳斜坠,满地梵文如金蛇游走。“五月十八日?伤养好了?”张龙象扶住膝盖,重新坐下。梁渠敲了敲胸膛,沉闷有力:“旬日前痊愈,潜心琢磨心火之用,欲同斩蛟结合。”“有所成?”“未有。”结合之事比想象的要困难,梁渠补充,“虽未有成,但定能斩出满意一击!”“好!?”张龙象颔首应下。双方定下十八日晚,“礼尚往来”。梁渠忙忙碌碌,转头操心起另一件要事,他寻到怀空:“怀空师侄,你们佛家不素来有七宝之说么?金银遍地,那砗磲、珊瑚在哪里?怎么我来有半个月上下两寺里从来没见过??”砗磲、珊瑚。攥取本命佛乃至心火,皆属意外之喜,水泽精华才是梁渠此行来大同府最为期待之物,正期待大肥一波,今年丰收一把,结果寺庙内金佛、银器见不少,其它五宝愣一个没见。《般若经》、《法华经》、《无量寿经》中,七宝各有不同。其中《般若经》七宝,珊瑚、碎渠俱存;《法华经》七宝有碎碟,无珊瑚;《无量寿经》无珊瑚、无碎碟,最涝。现如今大顺境内佛门,该不会以《无量寿经》为版本标准吧?“梁施主寻砗磲、珊瑚作何?”“我是个俗人,好珠宝,喜欢把玩鉴赏,放心,单看看,不拿!”梁渠言辞诚恳,情真意切。怀空沉默少许递出自己手链:“此即砗磲珠,以砗磲壳研磨而成。”梁渠伸手一个一个拨珠子。【水泽精华+2】聊胜于无。再看怀空。“不过瘾!有没有别的?”怀空解释:“佛家七宝,金多作于寺院殿堂、法器、佛像、佛具,此外其它,大多为饰品,作成念珠,佛牌。有个别会放置于供桌之上,只是讲经法会期间,鱼龙混杂,难免污秽,住持便临时封存,不展于外。”念珠,佛牌……难搞。梁渠发现自己太乐观,忽略一个事实。砗磲不是砗磲珍珠,而是砗磲贝壳,水泽精华不能比。珊瑚有倒是有,全拿来“车”了珠子,不像金佛,摆在大雄宝殿供人观瞻,念珠之类,俱属私人物品。“不好摸啊……”梁渠觉得棘手。总不能一群大和尚,挨个索要私人物品。再者珊瑚同为有机宝石,本质却有活物属性,一车出来,彻底变死物,无疑会流失一截精华,只能希冀于一点。“供台上的呢?”怀空犹豫少许。“随我来。”峰回路转。梁渠眸光一亮。怀空身为悬空寺佛子,面子够大,行经之处畅通无阻,僧门大开,驻守武僧行礼避让。吱嘎。熏香味自房中散逸。一个半宝库状的房间内,桌案绵延,摆满大箱,打开一个,具呈完整砗磲壳,不如老家池塘里的老砗磲大,但个个有一尺往上,砗磲壳内,更有一串串血红的红珊瑚!琳琅满目!琳琅满目!不等怀空反应,微风掀起衣摆,梁渠已经上手把玩!“好快!?”怀空一愣。更快的是泽鼎内闪烁的华光!【水泽精华+108】【水泽精华+134】【水泽精华+1751】有戏!单个质量不高,胜在房间内的量大!光影渐暗,室内一片橘黄。怀空伫立门口,静静地注视梁渠拖动斜影跑远,手中转动佛珠。【水泽精华:三万四】【水泽精华:五万八】【水泽精华:十万一】泽鼎内。浅浅一层的幽蓝水光沿鼎壁攀援上升,自一指变成两指,跨越式前进!似有万千萤火在鼎腹深处苏醒,将鼎身纹路映照得纤毫毕现。微光浮动,人影消没。残阳沉下山头。天地彻底黑暗之际,整个房间精华全部摸空!哗!【水泽精华:四十九万三千】!泽鼎内浪潮再碰,像一口盛满莹莹月华的深井。整整五十万水泽精华!“呼!?”梁渠深吸慢吐。积少成多。不虚此行!摸一趟,几乎有昔日扳倒八爪妖王的一半收益!再看手中念珠,虽有少许遗憾,如此多的红橘珊瑚,俱被“车”珠,其中不知损耗凡几,但,轻松增添已是大赚!难得一顿饱饭,心满意足。爽!从长房尽头重跑回来。“悬空寺内,那些大德高僧佩戴过的念珠呢?也在这里?不太像吧?”梁渠指向长廊。此地不像真正宝库,更像一个宝贵的杂物房。怀空短暂静默。“寻常念珠,死后皆会串链,重发与僧众,大德高僧遗留则存贮于宝库之中,梁施主,抛去有佛法加持之外,宝石成色并无不同,也不必品鉴了吧。”“咳,那行,天色不早,走,吃饭去!你们悬空寺的斋饭名不虚传!腌萝卜都比外头卖的鲜。”来日方长梁渠不急一时,大不了日后武圣再来。他和怀空跨出院门。“对了,去月询问师侄入世历练之事,考虑的如何?”“小僧近半年来俱在悬空寺中修行,施主前往大雪山之日,山门内唤一声便是。” 新年快乐! 祝大家请假的事前两天说了一次,就不再说了。本来想试试能不能除夕写,大年初一再歇的,结果没办到。祝大家新年快乐。另外附一份大家可能需要的。日月其迈,时岁盛新,顺遂无虞,皆得所愿。改岁直新、应时纳祐。从今诸事愿、胜如旧。人生强健,喜一年入手。眉镇绿,脸长红。后堂无日不春风。明年定又强今岁,会有明珠入掌中。去岁千般皆如愿,今年万事定称心。--宋·释道原《景德传灯录》卷二十九。愿新春已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赵长卿《探春令·笙歌间错华链启》风回韶瀵龙鳞外,花覆貔貅凤阙前。喜溢天颜应未了,又迎庆寿入新年。--杨万里《和周元吉左司郊祀庆成韵》 第九百五十九章 一生是宗师 “哈哈哈!有慧根,果真有慧根!”大笑惊动鸟兽,孔雀甩动花屏从廊道奔行而过,隔开墙壁探首探脑。梁渠用力拍动怀空后背。悬空寺佛子。搞定!大雪山手拿把攥!“今日菩提岛上明王讲经,龙象听经;明日菩提岛上你去讲经,我来听经!佛子大变佛祖!走走走,腹中空空,今个我请客!师侄想加多少素鸡便加多少素鸡!我全包!”怀空:“……”长房前持棍武僧:“……”常人便罢,悬空寺佛子自家食堂吃饭,是要付钱怎么?……嘈杂的喧嚣。碗筷碰撞,闹闹哄哄。两人来的晚,大几千人早早涌入,食堂里几乎没有多余位置。以悬空寺的体量,一下子招待数万人的吃喝拉撒也是有几分吃力的,单单后勤便要千人不止,据传狼烟武师一样得帮忙搬运米面,好在目光所及,自有人主动让位,顺带扯住袖口,把桌面上洒落的汤汁擦净。梁渠亲自给怀空端腌萝卜小菜,惹出一阵侧目。大人物的一举一动皆藏不凡深意,前有龙象武圣亲至听经,给足颜面,后有兴义伯与佛子共食腌萝卜小菜,其乐融融。这是……朝廷释放的亲近信号?要进一步深度合作?圣皇信佛?有心人胡思乱想,琢磨利好机会。无心人大口干饭,赞叹斋饭好吃。“诶,难得有空休息,咱们明日去云冈石窟瞧瞧,难得出趟远门?”“会不会太远,不早起,不晚归,一来一回耽搁,中间能剩几个时辰看?”“对头,去云冈石窟,路程起码几十里,一天根本不够用,看不高兴,人又匆匆,前两天马才刚放了血,要休养一阵的,我早上想多睡会呢。”马为火畜。《元亨疗马集》载:“春季放大血,四时无热壅之疾。”好马自然不用放血祛毒,寻常小精怪仍免不了放血保养。“倒给忘了日子,马放了血,不好快跑……不如就近去附近山头上踏青挖笋?春笋多鲜啊,五月山脚下没有了,山腰上应该有。”“挖笋。伏龙寺后山有虎护法,需两寺出具通行令,咱们几个,不知行不行事啊……”讨论之间尽是兴奋。人人脸上带笑。无他。放假了。讲经法会从每天上午八点开始,下午六点结束,中午休息一个时辰,如此一天,大半时日结束,回到院里已是晚上七点半至八点,该洗洗该睡睡,压根没有多余空闲,好在延长到三十多天的法会逢旬休一,明日正为休沐。虽说放一日,本意是给人消化总结。但对来听经的大部分人嘛……“后山春笋……你们悬空寺倒养好些妖兽,虎护法、象王、星猿、孔雀……单单臻象大妖有不少啊。”梁渠竖起耳朵,努力从迥异的各方口音中捕捉有用信息。他本以为自己养的妖兽够多,到了悬空寺才发现天外有天,个个大妖,且不是单独一头,以大妖为中心,一养一个族群。几人说的挖笋也不错,来大同府,攥本命佛用了五天,原定计划被打乱,尚未好好玩一阵。怀空放下筷子:“兽无人智,能成妖者多天生异种,异种寿长,或感化,或避祸,或求一方安定,护法妖兽慢慢的便攒了下来,但此等数量于朝廷万兽园仍是万万不及的。”“生分不是,跟你师伯我防这防那的!多就多呗,当个和尚心眼那么多。”梁渠喝一口甜豆浆,“对了,他们说的上山通行令是什么?明天带你师伯母上山玩玩。”“没有所谓通行令之说,外人以讹传讹,师伯要想外出上山,烧两支房间内的薰陆香,沾些上气味即可,山中精怪莫不会害。”梁渠摸索下巴。“旁人房间里有薰陆香么?”“没有,悬空寺特产较为珍贵,个别房间中方会安置。”“那不就是通行证?”“……”是夜。修行静室,喜提巨款的梁渠把握休沐时机,结跏趺坐,盘膝入定。念头闪动。泽鼎内,盛满莹莹星辉的蓝潮尚未焐热,再度暴降。钱要花出去的刹那才是钱!资源要在热乎的时候用。水泽精华正新鲜,留三十万备用,先投二十万爽一爽!哗!潮声大作。白猿虚影撑开静室,浮动闪烁,比之曾经,再镀一层金辉。咔咔。自吞服先天纯阳丹后久违的筋骨摩擦,脊椎大龙节节贯通,迸发出麒麟咆哮之音,五脏庙宇震颤如钟,梵音阵阵!云海翻涌。心火之后,五十倍之仙岛气海本盈盈欲破,苦于单有结构,没材料,得此精华助力,再度扩张!五十一。五十二……嗤。口鼻喷气,双龙环流,室内云雾大作,檐角铜铃无风自动。菩提岛上,星猿心头一跳,莫名心悸,尾巴把小猴子甩开,环顾左右,抓耳挠腮。“怪哉,总觉得老爹在看我。”象王判断错误。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是莫名的畏。自打什么兴义伯攥出斗战胜佛,星猿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第九佛出世之际,它隔空对视一下,仿佛死去多年的老父亲魂灵重新从土包里爬出来,幽幽地飘在自己身后。那天之后。手里桃子再也不香。故而半月来,星猿始终避开见面。“金刚明王教出的什么玩意?到底是不是人啊?”“呼~”静室之中,白猿睁眼。【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10‰)?】【水泽精华:二十九万三千】“差一些不知彻底蜕变水猿大圣时,会不会有何天赋,武骨上的改变?”“马上七月,先祭祀河神,丙火日再临,又可多一缕赤气,多一门神通,也不知水王猿有没有神通极限……算了,该有的总会有,睡觉睡觉!”半月来。梁渠发现心火有一个“弊端”。寻常臻象宗师神完气足,一天休息一到两个时辰足以正常生活,有必要甚至可以旬日乃至一月不眠。心火一开,梁渠感觉自己对睡眠的依赖度又重新回来,每天需睡三个半时辰以上方觉神“饱”,导致他和娥英的生活都出现了错位,睡觉前,睡觉后,总有一个时间段碰不上。罢。龙灵绡搭上屏风,梁渠掀开被子,钻进暖窝,从后面贴合蜜桃,搂住香香婆娘。困觉!修行没有头绪,明早踏青先。万籁俱静。厅堂。獭獭开挠挠肚子,踹一脚小江獭,将双手负到身后。一次是宗师,一生是宗师!同一片星空。伏龙寺后山密林,火把熊熊,一只串满水果的刺猬慌慌张张滚进洞穴,开口尖叫。“大王,大王!不好了,有大事!明王的弟子来了!” 第九百六十章 伏魔铃 (求月票)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明王的弟子来了?”一声惊叫唤醒神志。洞穴内,肌肉虬结的金毛大虎从石床上猛然跳起,大为警惕,“明王弟子,不就是那什么大顺兴义伯?不会是来抓老婆子的吧?老婆子都闭关好几年了,我也喊不醒啊,等等,不对,说好事翻篇了的,怎么还来寻旧账?”刺猬听得小大王自言自语,急忙解释。“错了错了,小大王,不是大顺兴义伯!不是大顺兴义伯!”“不是??”“是一只大耗子!”刺猬手舞足蹈,尖刺上扎住的蛇莓掉落下来。“大耗子?”原来不是朝廷,吓我一跳。金毛虎伸出爪子搔了搔胯下毛蛋,虎掌抬到一半又放下。当着小的面不好闻味。“放它进来。”“是!?”刺猬捡起地上浆果,搂在怀中转身离去。金毛虎余光扫视,见侍卫认真,佯装鼻子痒痒,不经意地擦过。霍!虎掌抬开。这浓郁而刺激的气味。不愧是我!雄性中的雄性,兽王中的兽王!无敌!金毛虎抖擞毛发,金针长毛飘落,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凳上。山洞两侧插满成千上万支火把,把整个洞穴笼罩在橘色火光之中,外面是漆黑的夜,隐约有潮雾。咔嚓。咔嚓。脚掌碾动砂石,火把侧照在江獭扁平的脸上,明暗交错起来,耸出的圆鼻投下阴影,将蜈蚣似扭动的凶戾疤痕遮挡一半。隔开十数丈,疤脸静立洞穴之中,褐黄僧袍垂落。“此前倒有听闻金刚明王有一群水耗子随从,原来不是随从,是弟子么?长的比我还凶。”金毛虎上下打量疤脸,它滚动喉结,气沉丹田,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回荡在洞穴之中。“明王弟子,汝来为何事也?”疤脸双手合十,躬身一礼。“求伏魔金铃?降魔大杵?”金毛虎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间的黄金铃铛。大杵倒罢,伏魔铃可是它最喜爱的玩具,可明王的弟子前来索求……尖爪轻点。“为何求铃求杵?”一通吱哇。“除魔?”金毛虎大惊。天下佛门圣地竟然有魔堂而皇之的进入?疤脸用力颔首。短短一年,它力战三日不敌,那家伙,已经不是一般的魔!肉体凡胎,降不住!必须祭出法宝,重拳出击!金毛虎,后山白虎王幼子,手上法宝无数,最是克制恶毒魔头!叮铃叮铃。金毛虎平躺石凳,拨动脖间铃铛,万分纠结。大家同属佛门圣兽,理应同仇敌忾,除魔卫道,捍卫佛门荣光,奈何它又不想借出自己的心爱铃铛。天人交战。哎。做大王不容易,尤其是做让万兽信服,威猛潇洒的好大王!良久。叮铃叮铃。山林间响起连绵铃声,有精怪看见一只肩扛大骨棒的耗子披星戴月,蹿行而去。“阿秋!?”小窝内,獭獭开打个喷嚏,继续背手,胸膛挺得更高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啊。”梁渠肩扛锄头,回头眺望。獭獭开跨个小竹篮,跟随天神一块回头。山顶屋檐盖雪,山脚身穿薄衫,从悬空寺里一出来,环境温度直线飙升,尚未到中午,空气中已有几分夏日之闷热。江獭、河狸两家队形散乱,沿小溪爬上爬下。“小心。”梁渠小手一牵,白靴落地,踏扬微尘,龙娥英松开搭着的小臂。“见鬼了,宗师跳个半丈高的岩石要搭手是吧!会崴脚是吧!”龙瑶实在忍不住嘴碎,“什么出来挖笋,分明是给你们两个拎包!”“哈,?有笋!?”目光一扫龙璃兴冲冲上前挥锄头。咔嚓。整棵笋断裂倒地。梁渠扫一眼:“太老,不能吃了。”“啊?那什么样的能吃啊?”水中长大,自不知晓山林怎样,上山挖笋,于龙人来说不失为新奇体验。“喂喂喂,让拎包就算了,你们三个全无视我太过分了!”“所谓竹叶浓密鞭有力,三度回弯必有笋……”梁渠话到一半,霎时住口,脸侧肌肉拉紧,“有杀气!”杀气?龙瑶、龙璃背靠背。江獭之中,獭獭开率先抬头,耸动鼻翼,其后死死盯住某处。竹叶茂密,金光参差。咔嚓,咔嚓。短毛在风中飞扬。一个棕黄身影踩踏枯叶,自竹林之中缓缓浮现,清风吹拂,翠叶哗哗作响。望清对手的刹那。獭獭开眸光一闪,闪过三分不屑,三分傲慢,三分蔑视,但这些情绪很快消失无踪。疤脸举起了一个金铃铛。灵器?梁渠惊疑,一眼望出铃铛本质,且不止铃铛,疤脸身后更是拖着一根一人高的大骨棒,两头圆圆,中间笔直,洁白如玉。几日不见,疤脸鸟枪换炮?獭獭开呲出尖牙,从武器上感受到了强烈威胁,它悄悄放下竹篮,脚掌轻拧。歘!凹坑浮现,身影疾驰,短臂舒展。先下手为强!叮铃~金铃摇响,梵音贯耳。无形波纹扩散,冲锋中的獭獭开身形一僵!好家伙,罕见的精神攻击!梁渠心中的惊讶已经不足以用言语形容,好奇疤脸从哪搞来的宝贝,但很快他便于森林一角发现端倪。身形僵硬的獭獭开反应极快,迅速挣脱无形束缚,落地后继续前冲,双手交叉,五趾探出根根利爪,寒光暴闪。“吱哇!?(死来!?)?”叮铃!梵音再响,然獭獭开有钢铁般的意志,知晓作用,只是稍稍一顿,奈何正是这稍稍一顿,疤脸猛然弃铃,双手后抱,腰腹奋力。哗!竹叶扬起,一根硕大骨棒当空而立!跨步,砸下!獭獭开瞳孔放大,眼睁睁凝视大骨棒当空而落,它想挡,却是螳臂当车。铛!金铁之音暴鸣,树叶升腾。一个方圆半米的大坑猛然砸出,骨棒之下,獭獭开倒插葱式栽入泥坑之中!一击得手,疤脸扭腰拧胯,反手再砸,接连六下,响作一声!“吱哇!?”其余江獭大惊,蹬住岩石,密林中穿梭,围攻而上,然僧袍猎猎,疤脸怡然不惧,合抱住大骨棒,奋力挥舞。铛铛铛!一棒子一个。大黑耗子倒飞而出。梁渠眼角抽搐,水流伸出,将众多江獭捡回。哗哗哗!疤脸甩动两下大骨棒,扛上肩头,对獭獭开竖起大拇趾,又狠狠扭下。獭獭开怒目圆瞪,一口气上不来,脑袋一歪,昏死过去。大河狸仰天叹息。梁渠突然望向一侧:“骨头棒子和铃铛是你给的?”被发现了!竹林角落的金毛虎尾巴毛一炸,转身欲逃,涡水化作大手,径直捏住金毛虎的后颈,提拎起来。“小大王!小大王!”“不好啦,不好啦,小大王被魔抓住了!”“魔头,魔头,快去请老大王来降魔!悬空寺出魔了!”“哇呀呀,今亡亦死,救小大王亦死,等死,死国可乎?”这一抓好似炸开了老鼠窝。竹林四面八方传来嘈杂叫唤,乱七八糟。龙璃、龙瑶吃惊地望着树叶之下,此前她们全然没发现这满山精怪。有刺猬,有蝙蝠,有野猪……疤脸都被震惊,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有被兽跟踪。精怪们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地冲锋过来,持矛持叉,唯独梁渠手中的金毛虎焉了吧唧,像条大狗。“奇怪,区区大精怪,怎么会说话?”梁渠心生困惑。妖兽要修炼到等同人族狩虎层次,方可部分改变体型达成话本小说中所谓的“炼化横骨”,口吐人言。不止精怪,手头的金毛虎也相当的拟人化,刚才它分明是像人一样逃跑,比以前遇到鲟鱼之类的半吊子强太多。肥鲶鱼它们都做不到。涡水之手横扫千军,百兽滚落,梁渠抬手抓住一只炸毛刺猬。“放开我放开我!”刺猬猛力挣扎,一后背的浆果全抖落下来。 第九百六十一章 伏虎业火明王诀,摩诃业海观 (二合一) “小大王,小大王救我!”“小大王被抓了!小大王被抓了!小大王自身难保了!”树上蝙蝠倒挂大喊。“老大王!老大王救我!”刺猬继续尖叫。“老大王闭关了,老大王闭关了,听不到小的在哀嚎!森林在哭泣!我们威虎山完蛋了!?”“完蛋!?”刺猬抱头,耷拉尖刺,本零星坠落的果子一下子全掉出来。噗通噗通。野草莓、桑葚、枇杷、山荆子……黄红姹紫,壁虎断尾似的,一个接一个果子滚落,没入草堆。“有点意思……”鞋尖一挑,一个山荆子落到手中。梁渠闻一闻,野果清香,腰带上擦一擦果.霜。咔嚓!“唔,?甜!?”梁渠大加赞赏,递给龙娥英。龙娥英低头,就啃过的口子顺咬下去,岂料一股子青浆果酸自舌尖味蕾上意外炸开,直酸的她五官皱扭。她平一平神色,作推杯换盏态:“这么甜,你全吃掉!”梁渠手腕递还,却被一股“坚决”的劲力阻挡,余光一扫。“咳,龙瑶,喏,让给你吃!好东西。”“酸的!”龙瑶抱臂嗤笑,“愚蠢的计策,骗龙璃去吧!”“我是族群里仅次于娥英姐的聪明龙女!龙瑶不上当,更骗不到我。”龙璃不满反驳。本想说我来吃吃的小蜃龙听闻说酸,立马闭嘴,佯装木头龙。“不识好人心,吃不着果子硬说果子酸。”梁渠不予理会,自己啃吃酸果,涡水大手抖一抖金毛虎,“后山没有无名之辈,说说吧,你是悬空寺白虎王的什么妖?”“白虎王是俺娘。”金毛虎瓮声瓮气。“不是白虎王么?”梁渠上下打量。“俺爹是金的,俺随俺爹,哎……”话罢,金毛虎仰天悲叹,“好汉!好女侠!今日是我威虎山小王,有眼不识泰山大大王,王中王,借出贵重宝物,打伤大王手下,犯出忌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一条,饶我威虎山小的们一条性命!”“好!小大王好样的!咱们赶快回去分行李吧!”“小大王走好!我们会给小大王立衣冠冢,年年烧纸的!”“我会扎金元宝!”“我会折纸船!”群山悲恸。蝙蝠撸一把青翠树叶,振翅飞翔,边飞边撒。疤脸抱住大棒骨,束手无策,总觉得它好像把事情闹大了。可恶!尽是魔头惹的祸!“……”此情此景,梁渠一时语塞,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两个问题,你藏起来做什么?为何它们不是妖,偏能口吐人言?”“明王弟子借了俺的金铃铛,俺担心出意外,铃铛被抢,跟过来看看,它们是俺的伥鬼,同锻造宝剑一样,受了业火的苦,便能口吐人言。”业火煅烧伥鬼?梁渠一愣。“为虎作伥”一词自古有之,并非虚言,同宗师残余一样,只是仅凭精神存活于世并不容易,故而单单能勾引,不能强抢,有道活时尚且不行,死后又能如何。但……浏览一圈,竹林精怪个个活灵活现,在山林间打滚撒泼。“它们分明是活物,你怎说是为伥鬼?”金毛虎面露得色。“这是俺之天赋异禀,不需全吃,喝血便行,只需一个曜日期喝两次,喝到有大半等体重之时,便可将其转之为麾下伥鬼。”好家伙!和泽鼎统御异曲同工!便是一周两次血让人难绷。一直喝到大半体重,也就精怪体格能抗住。“业火又是何物,你如此拟人,莫非也同这物相关?”梁渠再问。莫看金毛虎被涡水大手一把抓起,像个猫崽,实际上体格非常之大。不算尾巴,个头有三丈之长,寻常树林里根本藏不住,肌肉虬结,双臂舒展,既有猛虎的凶悍,又兼具人的灵活,“拟人”程度非常之高。妖变人,向来是志怪小说的心头好,什么九尾狐狸,什么纯白狸猫,什么玉角龙女,咳,玉角龙女是真的,总之,五花八门,活色生香,口舌生津,但那只是志怪小说。旁的不说。一头十数米,数十米的大妖,变成一个一米多的人,多出来的肉藏哪去?妖只能拟人,生变出四肢。龙女的本质是个天生的亚人种。故而梁渠才能凭借白猿和人的无缝切换,这突破世界上限的认知混得风生水起。妖可以拟人,也爱拟人。原因无它,人族结构最适合抓握,使用工具,拿一把大刀轻松砍上八条街,相似水平下,远比用爪子和用尖牙更不容易受伤,更有效率。有了拟人身,人族武学亦可拿来参考,比自己小猫三两只的钻研方便得多。以梁渠目前经历。人生第一次遇到的平阳镇鲟鱼妖,拟人水平最差,有形无神,力大飞砖,变化出来,战斗力不增反降,走路都不会,给杨师垫刀,而这属于野生妖的常态,即无对应法门。其次是天水朝露时遇到的铁头鱼,有形有少许神可以挥舞兵器,这种便是族群壮大到一定程度,有功法天才冒出。金毛虎的水平丝毫不比铁头鱼差,让梁渠隐隐有所猜测。“本王修行的《伏虎业火明王诀》,是悬空寺第八祖师爷留下来的,也是俺娘传给我的。”金毛虎垂落耳朵,老实巴交。果然!妖兽的功法!作为真统,悬空寺最大的底蕴,其实是仅次于政权的浩瀚典籍!哪怕是给妖兽的!此前梁渠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今天踏青,见到金毛虎,一下子给他唤醒,脑子里冒一个念头。机会难得。既来悬空寺,能不能给肥鲶鱼它们整上一套?拟人。上岸!只能水中活动,太限制自己水兽发挥。肥鲶鱼、不能动、江豚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伏虎业火明王诀》,默写予我看看。”“写不出来,俺记不住。”“你修的这个功法,记不住怎么修?”“俺娘叫它傻瓜功不用记,照着练出业火种子就好,种子是俺娘给俺的,炼两遍记住了就没了,不过,威虎山的洞里有。”“知道我是谁么?”金毛虎抬起脑袋,又转头看看娥英,思虑片刻,眸光一亮:“第九佛?”“怎么猜的?”“你身上有薰陆香的味,算自己人,悬空寺里的大师傅无非那几个,俺全认得,最近山上多出好些生人,你旁边女侠肤白又高挑,容貌按人族标准,应当有和我娘差不多的水平,再听言语,你们当是夫妻,大抵是第九佛了。”“聪明大猫,省我口舌,带我去你山洞里看看,今日你伤我属下之事便算了结。”“当真?”金毛虎竖起耳朵。梁渠笑:“你是白虎王的孩子,是悬空寺的小护法,我亦是明王半个亲传,充其量养两天就好的伤,说破天,无非把你打一顿,我平生不好斗。”金毛虎大喜。“好!俺带你看!”涡水大手松开金毛虎后颈。群山再响欢呼,刺猬团成刺球,翻身打滚,把水果再扎上。蝙蝠一把抛出全部树叶。“小大王活出第二世!第九佛敞亮佛!”“小大王活出第二世!第九佛敞亮佛!”金毛虎落到地上,捡起被疤脸扔出的金铃铛,虎掌擦擦灰,挺胸抬头,心满意足地勾挂到自己脖颈上,反复调整,像是给西装佩戴领结。疤脸垂下脑袋,十分惭愧。今日之事毕竟因它而起。除魔。太心急了。突然。阴影落下。厚大虎掌落到疤脸脑袋上,轻轻拍动。金毛虎毫不在意。做王。要有王的器量!它金毛虎更是雄性中的雄性,兽王中的兽王!敞亮!…“第九佛,第九佛,便是此地!”蝙蝠抓住火把,高低错落,挨个点燃烛台。晦暗的洞穴被火光照亮。小蜃龙拖住昏迷的獭獭开甩到地上,龙瑶和龙璃摘取刺猬背上的水果吃,梁渠和龙娥英端持烛台,抬头共看墙上金字。“《伏虎业火明王诀》,一点菩提血,证尽金刚业。于月亏之夜,呈伏虎式,赤身踏入《往生阵》,虎尾悬垂指北斗,默诵《地藏本愿经》,口含菩提血,引业火自四足底虎泉穴上行,焚烧周身经脉……伥卷,业火焚链……”“有点东西!”今日踏青,意外之喜。梁渠默叹。此功法之核心在于业火,业火又可以扩张形式锻造伥鬼,形成牢不可破的统御体系。仅仅一个开篇他判断出起码是上乘功法,且操作十分简易,前期同阵法相结合,只要有个辅助者,很容易帮虎兽“上路”,放到朝廷里,价值最低一个大功!“是要给阿肥它们么?”龙娥英问。“嗯,不知有没有给鲶鱼、鳄鱼、江豚用的,多看看,说不定能触类旁通,以前我便有此想法,奈何朝廷里的全要大功,难得来趟真统,看看有没有搞头。”朝廷的典籍肯定比悬空寺的要丰富。缺点是要“钱”。越大的组织,越讲究秩序。收集来的好东西本身花费有巨大成本,不能轻易给人否则从上到下全会乱套,整个组织便维持不下去,容易失去竞争力。哪怕梁渠展露出极强的天赋,顶多给予相关优待和扶持,例如突破帮助,其它不相干的好东西,照样要靠功劳兑换。妖兽和妖兽大有不同,让自己麾下全上岸,起码要好几本,能上岸,又要有对应的“武学”,兵器。梁渠晋升臻象至今,手头的大功亦尚未宽裕到如此地步。相反。悬空寺体量小,资源之外,关于可再生的功法,没有那么多规矩,底蕴却在历史的帮助下有一定规模,此外,佛家素来有度化妖兽的传统,比较侧重。要想给肥鲶鱼们安排上一整套,眼下堪称是最佳时机。默默将整本功法诵记心中。金毛虎坐在石床上拨动金铃铛,聆听脆音,正百无聊赖。忽然。一阵清风吹拂。金毛虎支棱耳朵,嗅一嗅气味,神色欢喜,纵身扑跳出落地。“娘!您咋出关了?”“救命救命喊个不停,你收的一群小崽子吵的我头疼。”清冽之音如山涧清泉。倒挂洞窟之上的蝙蝠大叫。“老大王!是老大王!”哗!洞内精怪欢呼如潮。给龙瑶、龙璃奉水果的刺猬团成球,骨碌碌地滚动出去。白虎迈步入洞,一尾将扑跳上来蹭脑袋的金毛虎扫出,满目嫌弃。“又脱毛,几日不曾洗澡了?”“天热了嘛。”金毛虎尴尬坐起,又摆动手指数数,“有个半月?”“脏!说罢,山上闹出个什么事,要我救你?不吃。”虎尾挪开献水果的刺猬。“是误会,已经没事了,我原谅他们了!”金毛虎拍拍胸膛,将疤脸借法器,结果揍了一通第九佛手下,它带来看功法的事抖个干净,“娘你说的嘛,天大地大命最大,第九佛一说,我就赶紧给他。”“蠢相!”白虎喝骂,“生你这么个瓜娃,不如让他揍一顿!皮那么厚。”金毛虎嘿嘿一笑,又抬头要蹭,再被一尾巴甩飞。门口打架,自瞒不住洞内两位宗师,待母子二虎走入洞中。“见过白虎王。”梁渠和龙娥英恭敬行礼。又是一位三境大妖。龙瑶、龙璃更是眼前一亮,好漂亮的白虎。金毛虎是拟人态,白虎仍为四足走兽,毛白如雪,根根纤柔,随走步静静飘动,浑身透着一股子贵妇人的优雅气。有点像海坊主,又没有海坊主那么温柔可亲,优雅中透出一点点疏远的傲,一个像水仙花,一个像菊花。关键超大一只!想摸!“你便是第九佛?”白虎王围绕二人踱步转圈,时不时低头轻嗅气味。“攥了斗战胜佛罢,不敢当第九佛。”长尾扫动,荡去尘土,白虎匍匐下来,双爪交叠:“你观我虎兽法,拟作何用?”“看看能否触类旁通,麾下亦有一群鱼妖,种类各不相同,寻个功法,好教它们拟人上岸。”白尾转一转。慵懒的声调传出。“换个臻象来,一个弟子借法宝,打了自己另一个弟子的随从,事后左手倒右手的来讨要说法,定是存心觊觎,打出杀去亦是轻的。奈何天下万兽,人、虎、象、猪……莫不以强者为尊,谁让明王入了夭龙,沾个祖字,你又是朝廷伯爵,我也只得咽下这口气,思来想去,更得指个方向,同你结个善缘。”“咳,真是误会。”“藏经阁三楼,第三排书架,有八部《摩诃业海观》,含八种兽、五条鱼,三只虫、三只鸟,你看那个,比看我这个管用。”梁渠本想解释,挽回老和尚形象。“虎儿,送客。”金毛虎挠挠头,向梁渠摊摊手,示意它也没什么办法。“多谢白虎前辈,今日之事确为误会,两只江獭本是宿敌,四月来时……”梁渠本想说众人目睹三天大战,又见白虎打个哈欠,所有的话似太过累赘,最后吞咽回肚,“前辈日后有事寻我,定无不帮。”“嗯。”白虎轻应。梁渠招手。龙瑶、龙璃十分遗憾。盘旋中的小蜃龙俯冲而下,抓抓獭獭开的后颈往外,临了,白雾化手,自刺猬背上一抓,掏一枚山荆子。“唔~好酸!呸呸呸!” 第九百六十二章 正是修行时 虫鸣鸟叫,树林幽深,斑驳的光影落到身上破碎又重组。“母老虎有点东西。”梁渠踏行石阶,跨出半步时忽然开口。“有东西?”白雾手丢掉酸浆果子,小蜃龙拎住獭獭开,甩动尾巴飞上追问,“老大,有什么东西?”梁渠继续拾阶:“她一句话说完,我欠了三个人情债。”“三个?”龙娥英偏头。“你觉得几个?”梁渠反问。“两个。”“哪两个?”龙娥英竖立两根手指。“第一,白虎王指出藏经阁《摩诃业海观》本身承情;第二,事关大师声誉,她自己口中受了委屈,日后稍稍棘手之事,答应尚好,澄清避嫌。不答应,传出去,本怀疑是为左手倒右手的人眼里,更为嫌恶。一百两的事,凭空多出利息,涨到了一百二乃至一百三。”梁渠抓住娥英的手,掰出第三根无名指,轻轻捏转。“第三,母老虎故意抬了一手洞里功法价值,功法唯有虎族能修,金毛虎自己全不用记,仍光明正大地镌刻洞里,那些个蝙蝠、刺猬全知道,自由出入,证明功法被看到也无关紧要。她趁我大抵看完时出来阻挠,实际是想让我觉得功法泄露,比从这件事上找茬的价值更高,故意卡时间来的,所以,这一百两的事,先改‘成本’到一百二,算上利息,日后求到头上来,我需还一百四五。”“对。”龙娥英思索,合住三根手指,“我忘记此事。”白虎口口声声说她因漫山精怪呼救而来,偏偏行为上慢慢吞吞,闲庭信步,真有危险金毛虎坟头草早该迎风飘扬。龙瑶、龙璃眼睛里直冒圈圈。“娥英姐,有这么复杂么?”“你们俩不是仅次于娥英的聪明龙女么?”梁渠鄙夷,“不过尔尔,敢情龙人族里,单我媳妇一个及格?”呼!龙瑶、龙璃腮帮鼓成青蛙。“哎,世风日下。”梁渠抬头,穿林望天,“一头佛门护法兽心眼子那么多,俗!俗不可耐!媳妇,走,继续挖笋,晚上去藏经阁帮我翻翻,好让我的左右大臣早日上岸!”不好!小蜃龙忧心忡忡。肥仔厮混水中时,尚且目中无人无龙,粗鄙野蛮,谗上媚下,日后修行劳什子功法,跑步上岸,家宅中岂非永无安宁之日?踏青踏青,踏出大祸事也!“叮铃叮铃~”威虎山洞窟内,刺猬往果盘里摸索,扎到背上,填补消耗,蝙蝠倒挂摇晃,利爪翻书,高念山脚书肆《山君传》新篇,石座之下,山猪与小象蹬地,冲锋对撞。金毛虎躺靠石椅,拨动铃铛,不亦乐乎。白虎轻叹。“怎么了娘,好好的叹什么气?”金毛虎坐直身子。“没事,虎儿,你继续玩吧。”金毛虎挠挠头,觉得有几分奇怪,然见母上无力,亦生悲伤。为王者,竟不能为母分忧。哎。“叮铃叮铃~”“对了,我的降魔大杵呢?”金毛虎环顾。山猪和小象停撞,面面相觑。悬空寺中,菩提叶翻转飘落,荡出湖面波纹,星猿挥舞大骨棒,虎虎生风,各般动作如羚羊挂角,妙不可言,疤脸如痴如醉,虚心讨教。“名字,倒没什么名字,即兴打出罢,如果非要取一个姓名,便叫打狗棍吧!”星猿递还降魔杵。好名字!疤脸深以为然,它认真接过降魔杵,模仿星猿姿态挥舞大棒。“不对不对,左脚阵地右移五厘!以攻代守!?”一獭两面。日暮黄昏。獭獭开幽幽转醒,房间内空无一人,唯有后脑隐隐的疼痛提醒它发生了什么。一手六棍!来骗,来偷袭!吱嘎。大河狸推门进来,獭獭开迷茫的眼神顿时一坚,掀被下床,拉上大河狸冲出门外,叩响厢房门。“禅杖?你打一根禅杖做什么?”陆刚放下木板,见獭獭开在上头涂抹,重新竖起两个大字。“武器!?”獭獭开望向大河狸,大河狸掏了掏肚皮夹层,翻出三枚沉甸甸的狗头金。“人生地不熟这也没炉子啊。”陆刚犯难。此外,为何打个武器需是禅杖样式?刀枪剑戟,哪个不好?……藏经阁。熏香袅袅。大和尚伏案翻书,认真研读。踏青游玩一天,山脚下吃顿荤腥的梁渠观望一阵,没见到藏经阁里有外人,全是点出戒疤的光头和尚,奈何来都来了,白虎王也不会无的放矢,他厚着脸皮来到门前长案:“大师傅,余欲上三楼一观,可否?”守经和尚抬起眉眼,盯了梁渠半晌,抽屉里摸出一块腰牌。“三楼典籍,看前需净手,莫要污改,不经允许,不得私自注解,除非住持允许,严禁外带原本,可以誊抄部分,楼里自有桌案,有笔墨,至于功法真术,梁施主回答对问题即可。”“回答问题?什么问题?”“翻书自知。”守经和尚不多言,梁渠不好多问。起码流程上比想象的轻松,作为藏经阁里唯一一个“带毛异类”,他头顶白玉冠,拿上牌子轻手轻脚登三楼。三楼门口又有和尚搜身,换鞋,所有的挂件全被摘下,放入抽屉锁住。对比一二楼,三楼人少了极多。书架多而桌案少,缥缈的熏香中,零星可见有和尚翻阅。趁天没黑,该抓紧时间去第三排寻书。“《摩诃业海观》……”一目十行。“找到了!”梁渠目光停留在第三排第三行上,整整八部,字典一般厚实,各有不同,有走兽篇,有飞禽篇,他将其中一个有烫金字的厚本书籍翻出,至此,仍无人前来阻挠,本以为一切顺利。甫翻开。一股无形力量将书本扯住,仿佛有一只手牢牢的捏住书籍。书封上《摩诃业海观·大鱼篇》八个烫金大字骤然扭曲,扭变作三行金灿小字,三行小小字。“汝为鱼时,可曾见网中同族流泪?”“化龙之日,愿留一鳞镇江河否?”“若证罗汉果当先度吃你的渔夫,还是你吃的虾群?”“答一可阅。”“答二可誊。”“答三可持笔注释。”“守经和尚说翻书可知,原来是这么个意思,真术上附着了宗师意志,智能锁啊……”梁渠盘膝坐在地盘上,不敢暴力拆书。他思索良久,探出精神,与之交融,尝试答上一题。“流泪者皆因业障未消,弟子当助其早入轮回?”“汝欲成魔乎?”金字扭动,一个大大的错误浮现眼前,还被骂了一句。“……”算了。换一个。东边不亮西边亮。“若留一鳞可证慈悲,愿留千鳞铸佛塔?”“功利!片鳞皆作贪婪水鬼,反噬江河生灵,汝欲成魔乎?”错!又错!妈蛋。梁渠看向最后一个问题。二选一,总不会有问题吧?“先度渔夫,因其罪孽更为深重!”“渔夫捕鱼果腹,天经地义,汝这魔头,当剐肉取骨,渔民得而分食之。”“那当先度虾群,偿还昔日杀业再论其它!?”“超度还是清算?”“超度!?”“度一只虾自断一截鱼骨,形神俱灭,世少一魔,快哉快哉。”“那清算!”“魔头!?”尝试多次。毫无反应,精神内甚至跳出一个“警告”!“……”梁渠把书塞回书架,径直出阁。一刻钟后。“大师!这三个题目咋解啊!” 第九百六十三章 妖佛!(月初求月票) 老和尚取过纸页,一目十行。“去藏经阁翻书了?”梁渠挠挠头,嘿嘿一笑:“有本《摩诃业海观》,想给阿肥它们寻个功法,日后好拟人上岸,小子答了几次全是错的,实在想不出个思绪来。”“纸笔。”梁渠紧忙添水研磨,双手奉笔。烛火幽幽。问一。“汝为鱼时,可曾见网中同族流泪?”老和尚泼墨挥毫,洋洋洒洒。“昔日鳞片即今日袈裟,网中泪是众生的海。弟子所渡非仇非怨,乃溺于贪嗔痴的渔夫与鱼。”梁渠眼前一亮。写完。老和尚转头同梁渠道:“破此题不可执着复仇,亦不否认鱼之苦痛,你需将受害者视角升华,作渡世者。”梁渠恍然。“大师厉害!”问二。“化龙之日,愿留一鳞镇江河否?”老和尚舔墨,再挥狼毫。“龙鳞当悬于渔舟桅杆,令孩童知水下有灵,令老者悔杀生网罟。若鳞片碎尽可换半日风平浪静,便是圆满。”我测!梁渠瞳孔放大。老和尚再道:“妖兽法问妖兽,第二问破题之关键,是切莫陷入力量崇拜之兽性本能,众生平等,需以大无畏之牺牲解构‘化龙’之功利心。”“明白明白!”问三。“若证罗汉果,当先度吃你的渔夫,还是你吃的虾群?”笔走龙蛇。“先取渔夫灶中薪,煮一锅虾群往生咒,待到渔人放下刀叉时,方知被度的原是我。”墨水晕开。老和尚搁下毛笔,入清水濯洗:“此题之根本,是要超越因果报应的二元对立论,所谓自度者度人,自救为真,陷入食物网之回答便是错了,渔夫、虾群,哪个都不对。”嘶!梁渠五体投地。格局!姜还是老的辣。“大师佛法高深!”“你平日里最是才思敏捷,泼猴一只,攥出来的本命佛也是猴,喜好用不寻常之手段,走不寻常之路,怎遇上三个死问题,便被框难住了?”梁渠一愣,陷入沉思。半晌。“经书读的不多佛门圣地,小子心中露了怯,便被它框住,被牵着鼻子走了。”“如大鱼遇网,网沉水底,收网而上,分明奋力上游即可挣脱,偏惊慌挣扎,胡冲乱突,失了生机?”“对!?”“你能明白这点,此三问便算有价值。”老和尚笑,递出纸张,“翻书去吧。”“多谢大师!”拿上标准答案,梁渠再返藏经阁。将老和尚的答案——输入,烫金大字接连扭曲。“有慧根!”“悟性超凡!资质绝伦!”“汝当为佛门佛子!”这回不再是喝骂魔头,跳出来的答复截然不同,金字极尽夸赞,甚至有几分谄媚。合拢书籍的阻力消失无踪。然而梁渠没翻开经文,他将书放回书架,重新拿出,阻力再现。精神沟通。“汝为鱼时,可曾见网中同族流泪?”“泪是咸的,血是腥的,网是苦的,当我咬断渔网时,方知是痛那些不敢流泪的鱼,早溺死在了自己的心海。众生因痛苦麻木,复仇皆为执念,何不立宏愿而破网?”金光扭曲不歇,未显字体,似乎在沉思,在迟疑。趁热打铁。梁渠未有迟疑,再输入第二个答案。“龙鳞不该挂在桅杆之上,该嵌进渔夫的船底,让每次撒网都听见龙吟,让每滴江水都记住,这片水域的守护神,曾是你们口中的妖怪。我存在在这,跪下啜饮一口江水吧。”扭曲的金光彻底不动。第三问。“证得罗汉,该先度吃你的渔夫,你吃的虾群?”“罗汉说,自度者度人,该把渔夫的网织成虾群袈裟,把我的尖牙磨成木鱼槌,然后我们三个并排坐在江底--你猜最先开悟的,是痛到流泪的渔夫,还是笑出眼泪的虾,亦或根本无所谓谁先谁后?”没有回答。有的是荒诞的反问,像有一只猿猴居高临下地俯瞰。许久。金光涌动重组。“最先开悟的是谁?”“是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他此刻正在轮回外吃烤鱼看戏!”金光一阵闪烁,最终凝结作四个大字,似喝骂,似嘲笑。“你这妖佛!”“哈哈哈!”梁渠俯仰畅笑。嘈杂声打断了伏首桌案穷经皓首的大和尚。正欲斥责无礼。继而。《摩诃业海观》上金光大作,飞蹿出一道金光,没入书架,又顺沿书架,化为金色锁链,蔓延到整个藏经阁中!地板、天花板、书架、桌案、圆凳……四面八方,无处不是这三问三答!金色小字如蝌蚪游动。和尚斥责之话吞咽入腹。夜色之下,藏经阁闪动熠熠金光!这是……什么情况?外来者不明所以,询问身旁小沙弥。小沙弥躬身:“是藏经阁历代祖师留下的藏书诘问内有全新妙答!如此便会展示众人三天三夜,适才触动的应当是第九佛,兴义伯梁大人。”老和尚推开房门,穷尽目力,望清答案之际,失笑摇头。守经和尚注视桌案上的答案,指尖不住划动。“好一个第九妖佛!”“佛性本无南北,不度化鱼妖,反以水族身份重构佛法?”“阿弥陀佛。”“鱼鳞褪尽,露出的不是金身,是渔网勒出的琉璃体啊!”有祖师爷以为之妙答,本要休息的大和尚们哪里躺得下去,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到藏经阁内研读学习这三问三答。“啥玩意啊,阿水这就妙答了?”刚躺下的徐子帅垂困梦中惊坐起。朝廷队伍中龙象武圣隐隐期待起十八日的“惊喜”。梁渠对外界变化不大关心,他好不容易打开书本,一头攒入知识的海洋。吸收!学习!先览总纲。《摩诃业海观》大鱼篇本身便契合肥鲶鱼,此外又有修改的大鳄篇!肥鲶鱼、“不能动”两兽直接适配!精神链接中。率领大淮军浩浩荡荡奔赴峡谷,打造营地的肥鲶鱼停住尾巴,咬住长须。这一大通叽里呱啦的,全要记下来么?彭泽。猴子们爬上爬下。给元将军喷吐青雾,巩固大阵效用的“不能动”抓挠头顶,翠角痒痒。元将军不满,龟爪拍动江水。“继续啊,愣着干什么?继续继续!”“不能动”一心二用,一边吐雾,一边记忆功法。浩渺寿山之外。一束暗淡金光划破江水,跌跌撞撞,飞窜而出,背上背一卷破破烂烂的牛皮地图。 第九百六十四章 顿悟一十二人 (过个年) 寿山之巅,云缥雾缈。风中有长卷尾巴的“仙人”独立。节肢大虫眸光锃亮,取下背负牛皮图,金光大眼透过图上破洞,反复对比。山!龟!山!咻!牛皮图翻转,乘风贴附住水面,逐浪起伏,几个浪头打下,风干如硬铁的地图又如刀片般切入,犬牙啮合般沉没水底。“嗡嗡嗡~”“什么鬼玩意乱叫,吵死个龟!”元将军摇转脖颈,少许土块剥离鳞甲滚落,翻出水沫。“嗡嗡嗡~”叫声不歇,元将军挥动龟爪纳闷:“天刚热便有蚊子?”叮叮当当,乒乒乓乓。火花四溅。“霍,好凶的蚊子!且是只金的!稀罕物!?”龟爪合拢挥击,狂风掀起浪涛。寿山之上脑子用来思考,身体勤勉干活,一心二用的“不能动”爬前爬后,翠角挠出划痕,并未注意到老熟虫,逐字逐句背诵功法。“众生如鱼,业海无涯。水非桎梏……”“唉。”“难记难记……”“不能动”短爪拢起寿山种植园内的泥土,甩动尾巴拍平、拍实,弯钩勾画,把天神给出的功法写记下来,辅助记忆。“上岸上岸!”肥鲶鱼摘下水藻,绑在额头之上。……“这,这便是悬空寺?五大真统之一?何等……壮观!?”查清、范子玄、寇壮三人背负行囊,风尘仆仆,自从舟船上跳下,目睹天际之悬空寺,仰头呆立。明明寺庙在岛屿之内,半遮半掩,偏偏看到岛屿的刹那,如临面前。云雾之间,红漆朱木,宝塔檐角,风铎轻摇。奇观!壮观!每一个毛孔都紧紧收缩,屏住呼吸,待三人回过神来,恨不能五体投地。世之罕见,名不虚传!往来的渔夫对这群外乡人的表现早已见怪不怪,啥样没有?伸手讨要到渡河费,摇动长橹离去。咕嘟。查清咽下唾沫,回头喊人:“走吧,传闻讲经法会上月二十六日便开,梁大人又有御赐宝船,不知比我们早到多久,今日天黑之前赶到悬空寺,寻大人讨要到任务方是。”范子玄难掩兴奋:“梁大人定会是悬空寺座上宾,托大人的福,今日倒也能涨一涨大见识!?”没有意外,没有贵人,凭他们这种一辈子奔马境打转的小武师,去到五大真统之一的墙院内?做梦!“快些个快些个!”三人埋头赶路,朝天际浮岛赶去。望山跑死马。悬空寺看似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不抓紧时间,或要到第二天一早方可赶到,天大亮,少不得快马加鞭,辗转再去大雪山。反之天黑之前到,梁郎将素来宽厚,指不定能有幸在悬空寺住宿一晚!日暮时分。三人弃船换车,奔波小半天方赶至悬空寺下的伏龙寺,表明身份,即刻有僧侣领路。闷热渐高渐散。查清登上悬空阶,瞳孔转动,贪婪摄取身下风景,心中不免疑惑。“小师傅,无需汇报上传么?”小沙弥行礼:“梁施主一早有所吩咐,几位姓名身份皆对的上,直接领去便是。”梁大人无愧为梁大人,上哪都地位显赫!五大真统亦要奉为座上宾!行走天下什么金银财宝,什么世家血脉,实力才是最硬的硬通货!三人心中暗叹,做好了梁渠会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心理建设。可到了悬空寺中,他们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梁渠短短半月内闯出的名声。山顶,初夏的闷热消失无踪,今日讲经法会适才结束,人潮涌动,大半赶往食堂。松柏树、罗汉松下。四角亭、十字亭内。随处可见僧侣汇聚煮茶,交相议论,俱在讨论同一个问题。“藏经阁真术功法素有三问传统,各书不尽相同,这云鳞三问,为回答者历来不多,未曾想兴义伯如此出巧,能得创术师祖意识认可。”“师兄,小僧愚钝,昨日半夜见这三问,未有多少头绪,这第一问,以痛觉证悟众生麻木,将复仇执念升华为破网宏愿,何解?”“昔日云鳞三问妙答,第一问符合《金刚经》‘无我相’之要义,将个体仇恨转化为众生悲愿,渔夫也好,鱼也罢,俱是挣扎的可怜人,是被度者。昨夜云鳞之答,私以为,是为承认杀孽但不忏悔,‘以新业覆盖旧业’,主动咬网,打破旧因果,制造新因果,一个视角上升,一个以大盖小。”“不错,第一问,昔日教解脱,今时要破网;第二问,昔日倡教化,今时立威慑;第三问,昔日求圆满,今时证荒诞,故谓妖佛狂禅,‘渡世佛法’与‘在世佛性’之差……”兴义伯?佛法高深,查清只觉得“乱七八糟”,压根听不懂,却是捕捉到关键词。“小师傅,他们这是……”“昨夜兴义伯钻研功法,为祖师设下之云鳞三问答出三个妙解,再立一传世公案,昨夜至今日一整日内,顿悟者有一十一人。”“!?!?!?”“等会,多少顿悟?”范子玄惊呼出声。“一十一人。”话音刚落。嘈杂自远方响起。“快看,圆通小师弟顿悟了!”小沙弥当即改口:“现在是一十二了。”“……”一十二个。顿悟是……这么轻松的事?“无愧佛门真统。”沉默的寇壮开口。是啊。无愧真统,凡能进真统者,尤其佛道两宗,哪个不是聪慧之人,人与人的参差……不,不对!该说正是梁大人!真乃神人也!三人万千感慨,跟紧小沙弥步入小院,见到书房忙碌中的梁渠。“梁大人!”“来了?路上可算顺利?”“托梁大人的福,自是一帆风顺!”书房内,龙娥英执笔书写,似乎在研究什么。梁渠拉开抽屉,拿出一早备好的信封。“明日我尚有要事,无空安排你们,该说的和该吩咐的,俱在信中,天色不早,今日于悬空寺住上一晚,回去再拆,看完藏好,最好是能烧掉,有什么事,明日等我忙完再问,住宿之事,麻烦小师傅帮忙安排了。”“是!?”“梁施主放心。”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查清三人不敢多问拿上信件恭敬退下。简单安排好事宜。龙娥英伏案,以《摩诃业海观》为大将之一的圆头改造功法。梁渠盘膝入定膝上横亘伏波,继续冥想。云海之中,心火闪烁。明日之要事,自当是同龙象武圣“礼尚往来”!作家说新年回老家,一号出去了一天,实在没空,晚上回来,勉强码了一章。一号请一天。 第九百六十五章 来斩我一道血口! 呼。吸。口鼻之间,白龙环转。三步开外,九枝兽首的烛火无半分闪动,膝上伏波波光流转,节律与呼吸相当,是夜月残,梁渠以冥想替代睡眠养精蓄锐。咕嘟咕嘟,水沸冒雾。龙娥英搁下毛笔,提拎茶壶,倒一杯悬空寺特产小悟道茶。此活本该是属于獭獭开的,可自打被疤脸一棒敲晕拎回来后,成天神出鬼没,天不亮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同一处间隔不足百丈的小院。晦暗烛火之下,查清逐字逐句地念诵西行之根本目的。“淮江之上,雪域莲花宗不服羁縻,密谋北庭,欲潢池盗弄。尔等三人,背依蓝湖瀚台府,打入当地,摸清地方势力,彻查之。切记,瀚台府白氏为混血氏族,不可全然相信,阅信之后,再不能醉酒,再不能寻妓胡言,违令者,无论泄密与否,皆斩……”查清望寇壮,寇壮望范子玄,范子玄眉头紧锁。“什么是……潢池盗弄?”查清一巴掌拍住脑门。寇壮解释:“那莲花宗即欲行兵变之举。”查清家中是为茶商,寇壮有个狼烟师父,皆不必担心基础教育。范子玄目中闪过一丝恍然。“原来是兵变。”三人六目,交相对视。咣当。烛台倾倒。查清手忙脚乱地扶住,踩灭攀附燃烧的灯油,再看二人。这,?这……三人料想到事情如此机密,会不同寻常,或抓哪个高官,便是地方军政首脑不无可能,万万没想到,干系如此之大!谋逆大事!无怪乎平阳时不说,非得等到来大同府!粗重的呼吸于房内响起,但很快,一丝灵光闪蹿心间。投机之会,间不容穟!从平阳至此,何止半月,早有心理准备,查清大口呼吸,再看地上为灯油浸湿的信纸,一把抓起,沾到灯芯之上。轰!火焰舔舐,苍白信纸染作漆黑,碎裂到地上又褪为灰白。查清一脚碾碎黑粉,左右环视。“早些睡吧。”……翌日。梁渠未曾出现于讲经法会之上,惹来众人好奇,许多僧侣本想趁此讨教,亦未寻到机会。前日梁渠的回答对比历任祖师,不是说多么精妙,而是一种极其独特的视角开创。他不是把百步前路再推一步,而是于大道之外,踩出一条三步泥路,此举许多祖师皆有作为,如丹霞烧佛,相比大道,此举无疑更引人启发,给人以全新方向,若能顺势请教吩咐一些,悬空、伏龙两寺,十三人之顿悟绝非尽头!可惜。上午下午两场,僧人们皆未寻到梁渠踪影,唯有个别人恍惚间回忆起,兴义伯貌似和龙象武圣一十八日有一约定?掐指默算。心头一惊。“今天正为一十八日!”日暮黄昏。夕阳在树林外斜坠橘橙的光影把小湖照得像锅沸腾金汤。“便是此地?”“对的对的。”小蜃龙用力点头,手里头剥开橘子,“老大说请龙象武圣站在此地不要走动,等他一下。”张龙象环顾。此地位于伏龙寺后山,有一山涧清泉于此流坠成清湖。“要吃么?”小蜃龙把皮丢到水中,掰开一半橘子肉。“五月哪来的橘子?”“庙里的香客送来的供品,我偷拿了一个,不知道哪个地方来的,据说是什么晚熟的品种,水糟糟的,倒是不酸。”“你是昔日蜃龙子嗣?”“大概是吧,我也不知道我咋出生的,反正是天生帅气!惹人嫉妒!”小蜃龙塞橘瓣入口,甩甩尾巴,接着又有叹息,“如今蜃族荣光全靠我一龙重振,有时候想想,压力还蛮大的。”张龙象没有搭话,静立等候。未几。咣啷咣啷。绵密的铁环碰撞声自林间响起,带一缕醒目的杀气。来了?张龙象放开感知,继而错愕。由远及近。一只四尺江獭肩扛一把六尺九环锡杖,从树林中叮铃叮铃地向此地走来。獭獭开见到湖泊旁的小蜃龙有几分诧异,它点点头,擦过湖泊,杀气腾腾,继续往山上走。咣啷咣啷。张龙象:“……”小蜃龙喃喃自语:“三十炼的玄铁禅杖?不对,它哪来的钱?”继续等。整整一刻钟。张龙象慕然抬头,粲然而笑。“这下对了!”“嗯??”小蜃龙紧跟往上。呼呼!气流漫卷,梁渠肩扛长枪,踏立龙头他的身形起伏,两侧景物飞快后撤!苍穹之下,火烧云间,一头苍青大龙腾跃出悬空寺,盘转一圈,扶摇直下!浮空阶上,无数下山之人瞠目,伴随苍龙的出现,齐刷刷跑向楼梯一侧。“这是……”“兴义伯!”“他去了后山!”“好气势!好威风!今日一天不见,这是要做什么?”嘈杂喧哗不断,可不用多问,很快他们就全部知道。轰隆隆!群鸟惊飞,围绕山涧湖泊,无数树木为罡风轻易撕裂,显露出一个规整的“圆”。“是龙象武圣!”浮空阶没有围栏,修为不够的不敢跑到前面,担心被后面推搡跌落,听到这句惊呼,更是抓耳挠腮。到底怎么回事?如此杀气,如此威风,这是要对招么?长龙之上,衣衫猎猎。梁渠俯冲越甚,其气势越高,伏波的枪尖之上,闪烁着乌金锋芒,云海之中,炽烈的金火熊熊燃烧!忽然。他的耳畔响起张龙象的声音,视野之中,张龙象解开了上衣,赤裸其精壮上身。“我之武骨,名曰鼎镇山河,昔日以沙河沉沙摩擦肌骨,借奔涌暗流锤炼经脉,凭地脉之气蕴养成长,臻象时,钦天监的老监司替我称骨,算得一截指骨重达八十一斤,如今大抵翻了数倍。”“我之命格偏印,枭神夺食,每每血战皆可吞噬三分血气,壮骨三分。”“我之横炼,一曰《龙象真武经》,二曰……”“我之罡风,化血缠甲……”——历数,?—?—?道出。直至梁渠生出不解。哗。森林间的罡风消散无踪。张龙象叩动胸膛,闷若天雷,响荡深山。“今日,我皆弃之不用,沉寂收敛,来吧,来斩我一道血口!” 第九百六十六章 半指 “来!斩!?”穿金裂石的长啸荡穿天边火烧云,林间骤起大风,飞沙走石,小蜃龙哇啦啦被气流吹飞一旁,抱住枝丫飘摇。其人问:“士卒死亡及遭丧者多矣,将军未尝降问,独吊其何也?”答曰:“此人勇悍,加有志节,必当自取富贵,岂得以卑贱处之?”张!龙!象!武圣!武圣!武圣!斩武圣!咔咔咔。五指握紧枪杆,青筋如蛇绽起。未有半句言语,梁渠闭紧双目,蜷缩伏低,在浮空阶数万人一脸惊愕、错然的旁观下,豹子一般自苍龙头顶纵跃而出!轰隆!白波炸响,浩渺若垂天之云,这一瞬间,天上地下同时有雷!“对招!真是对招!”“兴义伯和龙象王的对招啊!”“这等强者对招,这等强者对招!”这一瞬间,两寺齐震。圣地之内外,贩夫走卒、江湖武师、乃至朝廷官员,无不动容!扑面的狂风催不灭心中的火,被长啸荡穿的火烧云沸腾翻涌,摇身一变凝作铅灰乌云,重新聚拢,遮天蔽日!云层翻涌,风雨皆动,一人俯冲直下,恐怖气流撕扯灵衣,条条崩裂,布条束于腰间狂舞,此时此刻,二人俱是赤膊!小腹绽出的肌肉如起伏呼吸的鱼鳃。何等千锤百炼的肉体!一面磐石圆盾伫立于地坚不可摧;一口锋利神刀从天而降,如电贯下。所有人睁大双目,近乎贪婪看着这百年一碰,寺庙之内,各地真统弟子顾不得礼仪,第一时间跳跃上附近的至高点,潜心钻研。铮!伏波龙首扭变作虎首。蹬跃而出的梁渠豁然睁眼,熊熊金火烧出一只袈裟金猿。咚!咚!咚!心脏擂鼓,飓风白流之中,梁渠杀意澎湃,他骤然抬枪,漫天乌云又再度消失不见,不是被冲散,而是俱被缠绕于枪身之上!一朵云其重几许?答。千万钧!僧侣低头唱诵佛名。无人可见的细微之地,识海内的泽鼎也在发生着剧烈无比的变化。镌刻猿猴的纹路绽放璀璨光华。【河流眷顾度:?14.6479】疯狂跳动,?眷顾二字不断扭变,闪烁至统治二字,眷顾度亦从十四升降,然而其间似有无穷阻力,不论光华如何跳闪,眷顾二字皆如磐石,牢牢占据不动!呼!梁渠根本无心关注泽鼎变化,伴随心火燃烧,漫天乌云汇聚手中,真罡催发、气海沸腾、擒龙伏虎,无数的心得俱在其中,催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强一枪!霸道、锋锐、狂暴,此时此刻,所有人眼中已经没有了梁渠身影,唯有一头金猿咆哮!张龙象一动不动。他眼中的梁渠仍是梁渠,他心中的期望亦非仅仅如此。便是长枪绕过肩背的刹那。哗。天地骤变,一片黑白。黑白之中,唯有一抹金火燃烧!无数简笔画般的线条跳动扭曲,树木、岩石、溪流,梁渠金目如幽火,可当他看到张龙象,神情一怔。没有线条!从上到下,固守如一,灰白干净得像与世界格格不入!不!不是没有!不该没有!“啊!?”金猿咆哮,梁渠双目淌流鲜血,点点红泪洒出,视野陡变!那干净的,灰白的身子上,渗出了一缕扭曲的血线!与此同时。张龙象眼中的梁渠也变了,和旁人眼中一样变成了一只金猿。他大笑。“好利的枪!”哗!天升残月。金光劈入三尺地,锋刃斩中红线。天地静默,唯有从天而降的一抹金光残留视野之中,像是一道骤闪炫目的白光,经久不散。没有声音。没有震动。连微风都不确定有没有。唯独眼前重影不断叠加,无数人流泪眨眼,两手像个瞎子般摸索环境,更有甚者不慎跌落浮空阶,幸仗修为高深,没有摔死。个别修为不济者,象王长鼻一吹,自临空减速,跌落入湖中,恐慌惨叫。终于。眼前残影消失。没变。天空、树木、岩石什么都没有变。龙象武圣用罡风撕扯出的圆里,除去多了一个持枪而立的梁渠,再没有任何变化!“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梁大人收功了?怎么半点动静也没有?”“这……这……”眼前诡异的场景让人匪夷所思。浩浩荡荡如龙王巡狩,到头来半分不变,属实有几分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不,何止雨点小,根本连雨都没有了!“莫非是龙象武圣将威力独自吃下了?”“等等,看瀑布,瀑布停流了!”一声惊喝,众人急忙转移视线,吃惊的发现瀑布竟然凝滞在了空中!未等对这变化感到惊讶,早早逃窜出去的小蜃龙重飞回来。龙爪对上瀑布轻轻一触,像是捏到了一层豆沙,白水自被抓握之处溃散成雾,继而自那小小的缺口之上发生虹吸,水之下的岩石,岩石之外的土壤,树木,俱在晚风之中飘散,沉降!张龙象脚下的岩石挺立,然他三尺之外,岩石尽数化为產粉,他身后,风吹过,一条绵延一里有余的漆黑峡谷凭空浮现,规整的圆被切作两半。“阿弥陀佛。”僧侣们低头悲叹,为死去生灵超度。隔壁威虎山的金毛虎探头探脑,内心出现无数个惊叹号。这,这真是一位臻象宗师斩出来的???偏一点险些把它山头斩平!所有人再看张龙象。粗重的呼吸自口鼻之间喷出,梁渠赤裸的上身汗如溪流,他流血的金目上下扫视,竭力咽一口唾沫。“失败了?”“不。”张龙象摇头“我说了,好利的枪,利到我未有痛觉。”张龙象长吸一口气,起伏的胸膛隆鼓,完好无暇的皮肤上兀得绽裂一条细微血线,其后血线越来越粗,越来越长。滴答。鲜血自伤口中滚出,盈盈滴落地面,砸出一个凹坑,扑出低扬灰尘。群山惊骇。“多深??”“半指,皮肉伤。”“可惜没有植物,否则一滴武圣血,烧不死,足可让小草成精。”“可惜你修行不到家,否则便可将力量尽数爆发于一线之上,留些花花草草。”梁渠咧嘴。鲜血散开齿缝。一片猩红。 第九百六十七章 群虎皆至! “什么?兴义伯飞来一枪,砍伤了龙象武圣,西北王?”“你听说了么?兴义伯众目睽睽下打伤了龙象武圣,流了很多血啊!”“兴义伯打败了龙象武圣!”“瞎说什么,兴义伯单单臻象,缘何能让龙象武圣流血,遑论打败。再者他们二位无冤无仇,为什么会打起来?什么?你说你亲眼所见,那不得不信了,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因爱生恨?”“我二大爷隔壁家的舅舅有个朋友,专门给悬空寺送炭的他亲口说的,错不了!那女子,润得很!”“沙河浑浊奔腾,浩浩烈烈,远不及淮江的水清澈养人啊。”龙王巡狩。梁渠乘风而降,挥舞伏波劈开一条纵深峡谷,更是在人潮中投下巨石,掀起大浪,整个大同府为之澎湃沸腾!抛开以讹传讹的好事者,更多亲眼目睹者拼凑出了傍晚时的真相一角。高手对招!考虑到千万目光下,张龙象未有避让之举,此对招更像受招。四关、奔马、狼烟、狩虎、臻象、夭龙……此乃境界之正称,是人之姓名。世人讲礼,面对面,自不会直唤姓名,便是背地也不好如此,故而会冠以尊称,一如梁渠为外人唤作兴义伯、梁郎将。武者入了四关,于乡野之间,便可尊称一个小武师。武师武师,习武达者可为人师。跃升狩虎,又于武师二字前特冠一个“大”字,“大人,谓大家豪右”,其食利者也,以此点出三分尊敬,三分地位。等到了臻象,这尊称不再添字,豁然一变,武师变作宗师,宗师者,开宗立派之人,光称谓之变化,足见两境差距。再至夭龙……圣者,通也,道也,声也。道无所不通,明无所不照,闻声知情。一位一境宗师,挥枪砍伤一位圣者,甭管圣者何等状态,宗师如何不凡,用的什么神兵利器,多么以逸待劳,唯一词可蔽之--不可.思议!悬空寺内。树影婆娑,妙翅鸟奔走屋檐,猴子骑着小象挥舞树枝冲锋。五大真统的弟子们见识更广,晚上的雅集小会上交头议论。“伤到武圣,那一枪定有不凡,龙象武圣绝非无的放矢,多是有备而来。”“莫非是学习?传闻龙象武圣极神技艺,见猎心喜?”“绝不单单如此,寻找突破之契机亦有可能啊。只是,兴义伯为何能掌握如此非凡技艺?何人传授与他?又是如何学会掌握?”“我观兴义伯,其人实力强悍,媲美二境大宗师轻而易举,攥得本命佛后,极尽战力,遇上些不钻营争斗神通的三境天人,亦有一战之力,活脱脱的昔日龙象翻版!”“西北王之后,再来一个东南王?”“为何争斗神通者,更易出彩?”“可见世无大同,唯有自己的拳头可以依靠。”洞天庭、天刀冢的修行者面对面盘坐,挺直腰背,分析的头头是道,各抒己见,比之外界的吹嘘更一针见血,更探究真相。“这他妈是人?”楼观台的道士直抒胸臆,咣咣咣干掉一壶香茶。“阿弥陀佛,可怜后山的花花草草,鸟兽树木。”悬空寺的和尚拨动佛珠,念经超度亡灵。“那兴义伯居然会乘龙,观之比我梧桐楼的九尾凤鸟更威风!哎,无趣。”梧桐楼的修士心生郁闷,倚树消愁。真统之间,各有风格。“喂,小师傅!”有人喊上一声,吸引众人目光,“据说,释书有言:‘狮子筋为弦鼓之众弦皆绝’,此话是真是假?”“倒有耳闻。”小和尚挠挠头,“只是小僧书读不多,暂未知晓是哪本典籍之言。”“那就是假的喽?”有人笑。“怎么会假呢?以狮子的筋腱制成琴弦,弹奏此弦时,其他琴弦皆被震断。”问话之人悠悠叹息,“我们就是那断掉的弦啊。”语塞无言。月光皎皎,庭院之中,清风翻叶。寂寥之心自生。“‘狮子筋弦’是为民间传说,非我佛教经典。”怀空步入庭院向众人行礼,“诸位香客,小僧倒听闻有另一个说法。”“哦,愿闻其详。”“虎魄琴,以虎胁骨为柱,筋为弦,鼓之,群虎皆至。”品一品。笑声再起。蓝袍道士拿起茶壶要干发现空空如也,他伸长脖子:“所以,悬空寺佛子说我等是为群虎??”怀空笑言:“是与不是,小僧说了又岂能作数?”道士想了想,竖起大拇指:“怀空师傅,你以后会成为大师傅、大和尚!”“阿弥陀佛。”距离雅会不远的小庭院内。獭獭开手持锡杖,虎虎生风,进退有据间,银环碰撞。“师兄你真给它打了?”向长松惊奇回头。陆刚颔首:“山下寻了个铁匠铺,不费什么功夫,教两手技巧,师傅便把炉子借给我用了。”“师父、师兄、师弟、师妹,弟妹,龙人兄弟,出来吃饭了!”徐子帅拎食盒进屋,端出一盘盘热菜,俱是荤腥,等人到齐,再看四周,“阿水醒了没有?”“睡的正香呢。”“算了算了,不管他不管他,留一份,咱们先吃,好久没见肉食了。”徐子帅持筷坐下,其余人半分不疑。无论大家去往何处,阿水总能成为焦点,作风云人物。只有外人才会叽叽喳喳。他们?早习惯了。翌日。卧房内。熏香袅袅。梁渠睁开眼,鼻中喷出两道气流,浑身肌肉仍有少许酸痛,精神上却十分饱满,龙娥英的长发散落到胸膛之上,他伸长手摸了摸,从龙灵绡的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斩蛟之后,张龙象给了他一本三页纸的小册子,说是心火心得,梁渠尚未来得及仔细看,便因太过疲惫,倒头回来睡觉了。翻开来。册子头两页记载有一种封存心火的办法,能够压制平日心火消耗,缓解因此带来的睡眠需求,压缩到两个时辰,等同于“省电”模式,且遇到危急时刻,不必特意解封,心到火到,十分方便。第三页是为臻象气海的构建。一个潦草图案正居当中。“立体三角?” 第九百六十八章 转移眷顾 (求月票) 三角形是多边形里最稳定的结构。大顺没有如此清晰的图形定义,却有着丰富的经验主义。云海天宫。天宫为神通,云海为气海,寻常臻象没有心火,云海的支点有且仅有三座天宫,三个点无论如何组合,亦和立体图形无关。四个截然不同。龙象武圣寥寥数笔,为天宫为三角基座,心火为立体三棱锥顶点。正常三境,一比四比十六,梁渠原以为自己的心火会多出一个比六十四,再看小册上三棱锥,兴许能到比七十乃至七十有余!跨度之大,第二座龙庭尚未凝结的梁渠都觉得心惊肉跳。此等磅礴气海,几乎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血赚!大同府一行,心火之收获,绝不亚于攥出的本命佛,不算六魔试炼心性成长,单论战力价值甚至要更高。痛是痛了些,路是自己选的。没有张龙象来一下,梁渠完全不确定自己今后的人生里能不能领悟出这玩意,重翻回册页的一二两页,他将“封印”心火之法背诵下来,沟通泽鼎。同张龙象对招之时,泽鼎貌似有了什么新变化。【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10‰)?】【水泽精华:二十九万三】【泽灵垂青:?……】【天赋技能:?……】……【河流眷顾度:?14.6479】“奇怪,没变化啊……”梁渠挠挠头,没看出来同先前有何不同。一模一样。“什么变化?”龙娥英脸颊蹭了蹭,闭着眼问。“算了,没有便没有。”梁渠不去纠结,把疑惑压入心底,他搂住龙娥英腰肢,反压床上,手掌捏了捏她的蜜桃“有件大事,娘子帮我出一出主意。”龙娥英睁开眼,睫毛扑扇扑扇。梁渠贴住耳廓:“咱们怎么把大师请回去??”大同府一行相当圆满,只剩下最后一件要事。请老和尚回平阳府坐镇!根据龙平江、龙平河链接里的讯息,苏龟山雷厉风行,平阳山上的文庙都已经开始建庙,奎阁直接改成藏经阁。至于文庙,爱上哪上哪。今年科举,来平阳府衙的人都没地方去拜。龙娥英把身子底下揉捏的大手抓走,想了想:“大师同意么?”“我觉得应该会同意,大师那反倒是简单的。”梁渠不恼,解开龙娥英胸前一粒纽扣,伸入进去摸索。“你担心悬空寺不答应?”“差不多。”臻象不是大白菜,臻象之上的夭龙更是如此。从悬空寺拐一个武圣出去,空手套白狼的把人家师祖带走……一年给个三百万都好说,单造一个寺庙落脚?龙娥英想了想:“那便先不同他们说,单说请大师回平阳一观梦白火,梦白火落入蛙族手中,虽不好宣扬,教蛟龙知晓,可让谛闲大师几位知晓应当无碍。待大师到了平阳府,咱们以感悟为借口,拖上两三个月,等悬空寺反应过来,即便大师不同意,他们想带回去也没办法,大师在哪,主动权在哪,大难变小难,攻守之势……”“这可是你的主意。”龙娥英一愣,再看梁渠表情,翻出白眼,脚掌蹬住梁渠小腹,发力把人蹬下床。“怎么还生气了?”梁渠抓住脚掌,揉捏足底。龙娥英赤脚踩住膝盖:“你一早有想法,偏让我说出来当这恶人?”“瞎说,分明是你的智慧启迪了夫君!”“贫!?”“哈哈,诶诶,莫踩莫踩,我横练厉害,踩疼你怎么办,今日为夫当回下人,去给你打水洗脸行了吧!”嬉闹一阵。龙娥英打开船头抽屉,抽一张纸来:“端盆算了,先去把这些寻来。”“这是什么?”“阵法材料,我看你的那两门功法,给阿肥它们修行准备的,佛门之地收集起来当方便些,一份三万上下,先备三份,入了门,拟人便简单许多,顺利的话,一个多月应当便可成功。”“我身上没钱了诶。”梁渠掏掏裤兜,拿出一整叠银票,“来之前提前领了一个季的薪俸,只剩六万多。”梁渠的财富资产在买完玉牌后便跌落到五万,根本不够三套九万。龙娥英叹息,系上胸前扣子,从床下白靴内里夹层抽出一叠银票:“这里有三万,加起来应该够用。”“你哪来的钱?”梁渠好奇,他知道龙娥英也有一份薪俸,当诰命夫人攒的,可加起来能有三万?“问那么多做什么?快些去!”“谨遵水君夫人命!”梁渠抓住架上龙灵绡,跨步出门。寒风瑟瑟。靴底积雪嘎吱嘎吱响。口鼻白雾滚滚。“呼,涡宫里大河狸的船快造好,该问蛤蟆大王要两块水金了。”同龙象对战龙灵绡已经承受不住罡风的撕扯,鉴于此前血气澎湃,龙灵绡融合瀚海蓝金,加强了韧性,梁渠觉得可以故技重施。“钱全用光,此后再有收获,多需等大功下来。”一个大功兑换宝材,完全可视作数千精华,几十个叠加,绝对不容小觑。梁渠思索着计划,一缕棍风擦过鼻尖。抬头望去。庭院里,一根大锡杖被獭獭开舞地虎虎生风,鼻翼之上俱是汗水,那锡杖还不简单,瞧杖身纹路起码有三十炼,给奔马用都有几分奢侈,且看炼器手法。“陆师兄打的禅杖?”偏院,陆刚把毛巾扔到盆里:“不费功夫,船老大来寻我,闲来无事便打了。”梁渠无奈摇头。自己回馈师门,师兄们也不是厚脸皮的人,奈何帮不上忙,如今倒是把这份反馈到了他养的水兽身上。“陆师兄省点力的好,接下来师弟可是有大工程。”“什么意思?”陆刚不解。“我同阿肥寻了两门功法,快要拟人,少不得配武器、配盔甲,按它们个头,动辄以丈计。”“交给我。”陆刚言简意赅。感情发展至今,彼此无需多言。把要办的事全记录下来,梁渠寻到怀空,帮忙找人采购阵法物资又送别了自己的下属查清等人,几件小事,时间已临近上午法会开始。浮空阶上蚂蚁行进。正欲出门。梁渠脑子里忽地灵光一闪,重新沟通泽鼎牢牢盯住末尾。【河流眷顾度:?14.6479】“炳麟!?”“大人!?”龙炳麟闪到身前。“感受好!”梁渠语气严肃。龙炳麟屏住呼吸,见梁渠把手搭放到自己肩膀之上。未几。一股独特的韵味自龙炳麟身上浮现,惹得龙娥英投来诧异目光。泽鼎内。光华微闪。【河流眷顾度:?14.6478】!对比先前。眷顾度少了0.0001!不,不对!确切的说,少的0.0001,该是转移到了龙炳麟身上! 第九百六十九章 我不是龙君转世 发生了什么情况?自己可以支配眷顾?赠予旁人?梁渠眸光闪烁。龙炳麟亦觉察到几分不同,血脉高深的龙人能够隐隐体会到淮江之眷顾,便是因为这点,昔日龙人族方会寻到梁渠。此时此刻。他对空气中游离的水汽感知更为清晰,似乎可随时握拳攥出露水来。“大人您把眷顾分给了我?”龙炳麟大惊失色,“如此怎行,天地之眷顾绝非无限!”“莫急。”梁渠让龙炳麟稍安勿躁,伸手一拉。【河流眷顾度:?14.6478】没变。仍是少了0.0001。这份眷顾给出去……“收不回来了?”“嗯。”梁渠颔首,旋即腰间让人轻拧一下,转头正对上龙娥英的严厉目光,下意识心虚。“怎么了?”“什么怎么了,整日胡来,同小孩一般,天地眷顾岂是说有便有?多少人、多少妖钻破脑袋求而不得……”龙娥英话说一半,又担心自己措辞太厉,缓下语气,“总哄我来日龙宫成婚,总是这般随性……何日能成?”“娘子莫气。”梁渠嬉笑,揽住娥英腰轻抚其背,“我没给多少,九牛一毛的事。”“半毛也不行!成日问我要银钱……倒不是埋怨,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的便是你的,可你有的何时曾问过我?”头一回见娥英神情严肃,谈论起家庭小矛盾,梁渠抓挠鬓角,仰头望天:“其实,我主要觉得也不一定非要这天地眷顾。”“长老,此等大事……莫要玩笑的好。”龙炳麟语塞。彼此生活数年之久,秘辛知晓繁多,眷顾度事关江淮君位,更能让控水之能事半功倍,多多益善,分润出去绝对有害无益。不要眷顾?龙娥英此闻此言,松开眉头。她从来不是埋怨梁渠的主意多,自己男人的优点便是如此,她只是不满梁渠的随性。龙娥英伸手理一理梁渠衣襟。“你又打什么鬼主意?”“暂时没有理清思路,让我先好好想想。”“阿水!人呢,去听经了!磨磨蹭蹭的,起床没有?”院外徐子帅喊。梁渠抓住娥英手腕。“走走走,咱们先去听经,中午回来再说!?”法会在即,再想知道二人也只得压下。旭日东升,人影渐短。滴答。屋檐上的积雪融化滴落,浸润土壤。菩提岛上,后排弟子东倒西歪。门派里的年轻人,天赋不差,自身境界并无多高,头两天尚能坚持,五六天一熬,人便没了精神,一整天听经,娱乐需求得不到满足,夜里拿时间来补,如此陷入睡眠不足的恶性循环。可让人诧异的是,一整个上午的讲经法会,张龙象未曾参加,梁渠同样和后排弟子一样心不在焉,册页上写写画画。冷风刮过,菩提叶悠扬落下。老和尚伸手。叶片晃晃悠悠落入掌心,开口一吹,利箭一样弹中青年额头。梁渠环顾左右,见无人觉察,咳嗽两声,紧忙集中注意力。晌午。食堂嘈杂,来吃饭的人多出数倍,喧嚣比往日高出几个烈度。梁渠斩伤张龙象之事闹的轰轰烈烈,五大真统之人皆希望和梁渠言语几句。奈何当事人根本没空同人闲话。让向师兄帮自己带个饭,小蜃龙和阿威守门。梁渠拉上龙人钻入书房,铺开白纸,画出一个不规整的大圆,往下面点一个“蛙”字,往大圆之外,点一个“坊”字,张贴到屏风之上,说出他琢磨了一上午的“妙计”。“你们说,我把这天地眷顾,全部赠予蛙王亦或海坊主如何?”熏香烟雾在阳光下变幻重组。死寂。龙娥英歪头。梁渠伸手把她的脑袋扶正,五指梳了梳长发。龙炳麟匪夷所思,几乎坐立不住:“大人……为何要如此?天地眷顾啊!”龙君消亡二甲子,必再现于世。此等迹象,不正是得天地之眷顾与江淮之灵共同孕育而生?二者条件已达其一,怎可轻易拱手让人?“正是因为天地眷顾!”梁渠拍动纸张,掌风掀起页角,“天地眷顾契合妖族修行之道,威力更猛,让获取到眷顾的蛙王打头阵,将蛟龙拉扯出龙宫!我借机夺下龙珠!事成之后,龙珠收益按贡献分成!”龙炳麟苦苦劝诫。“大人,蛙王实力虽强,一对一,蛙王根本打不过蛟龙!遑论北鱼虎视眈眈!赠予眷顾,绝非良策,更会陷入被动!”“我也明白!”梁渠执笔,往左面再点一‘龟’字,再把外面的‘坊’牵扯进来,“故而要说服西龟阻挠北鱼,另请海坊主支援蛙王,炳麟,咱们的目的并非灭杀蛟龙,那不现实,更不可能,咱们是要夺下龙珠!甚至不必拉扯,仅需制造出空档,有让我乘虚而入的机会,一旦获取龙珠……娥英,记得见鲟鱼王时,我给你梳理身体么?”“夺下龙珠,再给蛙王和龟王梳理?”“没错!凭龙珠获益,让蛙王、龟王实力跃升一层,以抗衡蛟龙事后报复!”江淮龙珠!龙君之旷世遗宝,天下奇珍,无有出其右者,必然蕴含惊人的精华量,惊人眷顾!蛟龙吐珠慢吞吞,不代表他也慢吞吞!萌发心火,梁渠发觉自己先前陷入了思维误区。世界不需要“救世主”。切莫把自己当主角,不会正正好,赶在故事最后一刻飞奔救场,要正面对抗蛟龙,泽灵融合度至少要到如今阶段的八成之上,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正常发育,恐十年之功!真龙消失二甲子,淮江之中必会再现。眼下距离此时日,仅余十数年,完全拉不开差距到安全范围。你追我赶。真的来得及么?眷顾度的不断增长,蛟龙又是否会狗急跳墙,提前行事?“可是大人,您呢?”龙炳麟忧心忡忡,“眷顾给了蛙王之流,日后龙宫便拱手让出么??”“炳麟。”梁渠盯住龙炳麟的瞳目,认真说,“我不是龙君转世。”龙炳麟一愣。梁渠不是龙君转世,这件事他自然知晓,无非昔日龙平江、龙平河兄弟闹出的误会罢,他们愿意追随,完全是梁渠解决了龙人困境,给予了龙人希望。眼下突然强调一次……“江淮龙君立江淮小国,同东海鲸皇平起平坐,我不会。”嗡~泽鼎迸发璀璨光华。【河流统治度:?0.1】 第九百七十章 统治 (求月票) 泽鼎内,无穷光华迸发。浪潮之上,极光流转。眷顾二字扭曲,重组,无数符号叠加,汇聚成一条全新信息!【河流统治度:?0.1】空气中水汽厚重了三分,像炎炎夏日将雨未雨之际的沉闷,蚂蚁们钻出洞穴,排成长队,头顶米粮搬家,燕雀放弃捕食,收拢羽翼回到屋檐下盖住幼燕。龙炳麟愣怔原地。梁渠身上似乎发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蜕变,巍峨如山。不。认真回想,蜕变之前便已发生。是……攥到本命佛,点燃心火的那日?天地眷顾亦可舍弃……沉默良久。龙炳麟垂下头颅:“长老,龙人族该做什么?”"海坊主与我生死之交、更答应朝廷出手三次,于情于理,请她不难,蛙王聪慧,心思淳朴,决定上更依赖老蛤蟆,值得信任。唯一问题是西龟,在我成长至天人宗师,解决大雪山祸患的数年内,尽可能同西龟交好往来,探听口风,确认其能否帮助抵御北鱼,抢夺龙珠不同于上次威逼,是真正血斗。”龙炳麟想了想,仍有担忧。“蛟龙实力非凡,海坊主为新晋,主力仍为蛙王,是否不妥?数年前,朝廷远洋归来的肃王、渤海王、越王联手威逼之景……”“对付八爪王,朝廷不出手的原因记得么??”“明白了。”有概率弄死八爪王,朝廷尚不愿明面出手,留下祸患。遑论明知灭杀不了蛟龙的状况下,创造机会,抢夺龙珠。龙炳麟又问:“元将军呢?”梁渠一愣,想了想:“倒是能请老乌龟……”彭泽疆域远不及江淮大泽,却为元将军一龟独霸,老东西实力非同小可,只是彼此交情完全建立于利益之上,平日里较少会想到。"小心临阵倒戈。"龙娥英对老乌龟印象不太好。“不急一时。”第二座仙岛建立过半,梁渠离天人宗师尚有距离,但不会太久。眷顾度到二十之前,应当不会致使蛟龙狗急跳墙,赠予给蛙王,亦会更加强力,包括蛟龙的信息收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派小星,不是没希望。这些全是真正行事前,能够增长的空间,蛙王同海坊主亦会有充足时间准备。辛苦修行为长生。真正的夭龙对决,筹备数年绝不算长。接连有细节被提出、完善。午时末。梁渠长舒一口气。“那便暂且如此,等我回去和蛙王、海坊主讲一讲,有事再补充。”“我回一趟族地。”龙炳麟开口,“有涡流水道,赶得上下午的讲经会。”“也好,炳麟,辛苦你跑一趟。”龙炳麟不敢有片刻停歇,骑赤山下山,借涡流水道回族地商讨。书房内。梁渠闭目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10‰)?】【水泽精华:二十九万三】【河流统治度:?0.1】眷顾度出人意料地变成了统治度,十四点一下子缩水到了0.1,但他仍能感受到眷顾没有消失,自己因眷顾得到的控水增长也依然存在。念头一闪。光华扭曲。【河流统治度:?0.1?(眷顾度:?14.6478)?】眷顾度可以比例增长控水量,统治度有什么用……思忖无果。“看我作什么?”梁渠睁开眼。龙娥英坐在桌案对面,手掌拖住脸腮,目光莹润,也不回话。梁渠思绪一转,欣喜问:“不生气了?”“我看你便是不气?”龙娥英靠上椅背。舍弃天地眷顾,夺取龙珠,今日说出这番话的梁渠,异常的有吸引力,她便不自觉地想看。“哎,我的我的,日后有事,多同你商量。”梁渠先行承认错误,顺势跑到对面,沿曲线托住臀部,把龙娥英抱进怀里,继而伸手去解扣子。“天天如此,有没有个停?”“喜欢才摸,别人的没胸没屁股,让我摸我还瞧不上呢。”“你再这般,今晚我同龙瑶、龙璃一块睡。”摸不到屁股和胸,梁渠便去摸脚,结果全被拍开,最后通牒一下,只得去抓摸头发,体会发丝自指缝间摩挲的触感,同样滑腻留手,沾上难放。“快一个月了。”“佛门之地,多些敬畏,且正好灵种功养出一个星芒。”“行吧行吧,哎,延长什么讲经会啊。”……下午。讲经会照常,仍然不见张龙象身影。外头沸沸扬扬,猜测张龙象为何要同梁渠来那么一出,实则梁渠自己也不清楚,只得从先前线索上猜测一二。张龙象不是受虐狂,其又言斩蛟是为仙术。仙字,梁渠仅从越王那听得一个熔炉武仙。“恐怕真同熔炉有几分关联,斩蛟不会让他学去吧。”张龙象履历太辉煌,让梁渠心里没底,然转念一想,真学去也无所谓。啪!一片菩提叶自眉心落下。梁渠捏住树叶,左右见无人注意,立马垫到蒲团下。傍晚。法会散场。菩提岛上橙红一片,人群渐散。“嘿,?大师……”又不理会希冀攀谈之人,梁渠拖动蒲团,一手撑地,挪行到老和尚桌案对面。老和尚整理经书:“你不去同你师兄们吃饭,到我跟前来作甚?”“耳鼻口眼身意,这已经有六识了,大师钻研出后头的没有?”“有我自会予你。”看来后头的几识有点难啊,前前后后有快两年多,梁渠心想。他拿《唯识论》当开篇,东拉西扯。老和尚站起身来,望一眼斜阳:“有事便说,无事我去用饭。”“咳。”梁渠不敢再卖关子,“请大师拯救苍生!”“……”桌案映照天光,小沙弥俯身擦拭。“搞定!?”不出丝毫意外,老和尚果真是最轻松的一关,梁渠压根没费多少口舌。接下来便是悬空寺住持谛闲。“先利用观赏梦白火,让他同意老和尚挪步至平阳府观赏……”“咳咳,诸位大师傅,事情大抵如此。”梁渠喝一口茶,砸吧砸吧嘴,心中回顾自己有没有说漏。谛闲未曾回话,一旁的怀空跨出半步。“四月前,师祖便说,讲完经文便回平阳,梁施主不必特意知会我们。” 第九百七十一章 带上我儿 “梁施主,梁施主?”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呼唤,“斋饭放哪?”暮色橙红,万里白云铺平流淌,像一层绒绒的厚袄,望不清山川河流,五位十岁上下的小沙弥排成小队,双手各自提拎一个大食盒,气喘吁吁,喷吐白雾。自谛闲住持处出来,陷入无端思绪的梁渠低头。小沙弥吸上口气。“今日之斋饭出自石丰大师之手,石丰大师百余岁高龄,很少再亲自起灶,多是徒弟代劳,不知为何突然来了兴致,住持特意吩咐我们送来五份,够十五人共食,适才出锅,温热着呢。”梁渠让出身位:“进去放厅堂里吧。”“好的。”小沙弥们鱼贯而入,梁渠拽住一条“鱼尾巴”。“你们吃了么?”小沙弥摇头:“梁施主,尚未修行,我们小僧是不用‘药石’的。”过去佛制僧人日中一食、过午不食,无奈成年僧人自耕自食,即便不习武,劳动量亦不小,便有了晚饭传统,称“药石”,药石多吃粥,也称“晚粥”。倘若习武,整日皆有活动,打坐、跑香交替用功,体力耗损甚巨,一日用餐达四、五次亦不稀奇。只是对于尚未成年、步入青春期的小孩童,此等习惯仍保留了下来。“饿了吧?”梁渠笑问。小沙弥羞赧。平日无所谓,一日几餐,习惯后不会有太大问题,唯独五月来开办讲经法会,免不了忙前忙后,体力消耗一大,确易腹饥。“喊上你的四位朋友,坐下一块吃。”小沙弥咽口唾沫,又坚定摇头:“那怎么行,一来坏了规矩,二来石丰大师斋饭难得,平白无功,怎好……”“我是第九佛,我说能吃便能吃。”将人推搡进屋。梁渠脚踏门槛,负手望天,目睹夕阳沉入云海,失笑摇头。“你一人立门口傻笑什么?”白靴踏入视野,龙娥英斜倚影墙。“咳,专门等我?”“讲经结束,见你去寻大师便觉得是去诉说此事,怎么样,请到没有?”“请到了。”梁渠抓住龙娥英的手,一块进屋,“悬空寺也同意了。”“用梦白火的法子?”“没,咱们自作聪明了。”“真自作聪明也是你。”“嗯,是我。”请老和尚之事,他和苏龟山俱以为有多艰巨、多困难。到头来。白说。自作聪明也。“师父、师兄、师姐,吃饭!”梁渠大喊,“龙瑶,喊人去,三王子,拿碗筷来盛饭。”晚饭饭桌上,除去龙人和师门,一旁小桌多出五个埋头大吃小光头,腹中空空,满嘴油光,獭獭开将煮好的柴火饭端上桌面。屋外云板敲响。盛饭的小沙弥一惊。云板乃报事之器,用以集众,不等大家招呼,五人紧忙放下碗筷出门。再回来,五人神情悲哀。“怎么了?”向长松询问,“小师傅,外头出了什么事?”小沙弥难过道:“梁施主,石丰大师圆寂了。”众人愕然。再看桌上饭菜,不自觉的生出哀伤。大家从未见过石丰大师,所谓的斋饭好吃亦未觉得,好两个菜里盐味皆重,尚不如獭獭开调的准,只是生出对死亡之事本身的悲哀。“世事无常啊……”“吃饭吃饭,今日多吃,莫要留了汤汁。”梁渠招呼众人,自己端起餐盘,把余下菜汁倒入碗中拌饭。碗筷再碰。一干二净。大事未明,如丧考妣;大事已明,如丧考妣。讲经法会被推迟了一天,其后一切恢复正常,并没有被太过影响。臻象寿三百,夭龙寿八百。人总是会死的。佛门圣地,高僧数不胜数。众人来一个月,碰上年事高者圆寂再正常不过。梁渠成长至今有七年之多。七年不短。他从少年成长作青年,从渔夫变作兴义伯,相同的时光加在了周围所有人身上。远的不说。义兴镇上曾经十几位乡老已经有数位离世,彼时他专让范兴来送了白份。本七十有二,走路稳健带风的陈兆安已经年近八十,今年该办大寿,曾经手头的檀木拐杖是威风,是乡老权威,如今真成了走路的辅助,实在教人担心他还能再操办几届河神祭。陈庆江的父亲,说话时喉咙间开始有咳不完的痰,碰上了面,总要先清清痰方能开口。见证他崛起的一辈,见了面尚能开上两句玩笑调侃,几十年一晃,兴义镇里皆是出生时便满耳梁渠传说的新人,到时又会有如何场景?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日一日的生活,本无太多感触,偏偏某日某事回首,明白过了很久。……日头渐升渐高。四月屋檐上的积雪尚能覆盖整个屋顶,不扫地,更是覆盖全部庭院,五月末时,院子中央的白棉被已经遮盖不住。夏天到了。菩提树愈发的苍翠。晌午时分,端茶的小沙弥不再着棉袍,仅仅内里穿两件棉衣。哗啦啦。苍翠的茶叶在沸水中翻转,腾浮。蒲团之上,老和尚合上册页。“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诸位,心中可还有疑问?倘若无有,讲经法会便到此为止。”“无量寿佛。”楼观台葛道长率先执礼。其后各门各派皆起身行礼。原定二十一天,实际三十二日,从四月末办到五月的法会彻底结束。后排之人尽皆舒展腰身筋骨,觉得“脱离苦海”,有领会之人,面上皆是意犹未尽。便是不通佛经之人,一个月的熏陶,亦是有了几分了解。“怀空!”“梁施主。”“我们师门准备留大同府玩两天,你收拾收拾东西,先跟我回平阳。”“回平阳?”怀空不解。去大雪山前梁渠先要回一趟平阳,此事他知晓,但中间间隔非几日,十几日,大可等宝船再回来时顺路捎上。“梦白火啊!”梁渠揽住怀空肩膀,“谛闲住持大方,给你买了一个名额,钱都给了我,所以你要先跟我回去一趟。”“阿弥陀佛。”怀空了然,“小僧这便收拾行囊。”“梁大人!”一头白虎纵步跃出。“白虎王?”二人顿住脚步,梁渠环顾四周,不知这头母老虎从哪冒出来的,“白虎王有何贵干?”“此行带上吾儿吧。” 第九百七十二章 苍蝇附骥尾而致千里 “大王大王,你不要哭泣,前路更美好!”“大王大王,你不要悲伤,明日更辉煌!”“大王一路走好,威虎山小的们会想念你的!”“夯夯!为大王,献!山之舞!”“大王,摘些水果吧,路上渴了饿了困了,就吃两个威虎山的野果子。”威虎山洞窟前,黑翼蝙蝠倒挂树梢,摇摇晃晃,高声歌唱,獠牙野猪扬蹄奔腾,泥潭打滚,猪拱嘴、猪尾巴把泥点子到处甩。刺猬一个驴滚打过来,撅起屁股,递上刺尖野果。吵吵闹闹。背负行囊的金毛虎耷拉耳朵,心中更显忧愁。家里明明住的好好的,在它的励精图治下,威虎山更是蒸蒸日上,谁料今天石椅还没用屁股坐热,忽然让老娘喊了出去,要给第九佛鞍前马后。经此一行,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轰!泥潭炸开,野猪打着滚撞到树上,獠牙嵌入树干,晕头转向。蝙蝠闭嘴,刺猬团球。山林一静。白虎放下长尾,虎目威严。“阿蝠、阿猪、阿刺,既然你们三个如此不舍,此行陪同虎儿一块去,正好做个伴。”一瞬死寂。“!!!”“老大王,不要啊!”蝙蝠抱头哀嚎,“我们是土生土长的威虎山大同兽,喝的巴水,吃的三净肉,出远门,会水土不服的呀!”“是极是极,我走了,谁来为老大王献美果!”咔嚓咔嚓。野猪左挪右挪,拔出树中獠牙,跪滑到白虎跟前。“老大王,第九佛没有能承载我们的船啊!”“江淮泽野,丰美水乡,不必担心气候,有的是泥潭,小大王一人独行异乡,更需美果,至于如何前往。”白虎环视冷言,“我已同第九佛谈好,你们无需担心,还有谁想去,大可报名。”蝙蝠栽落,野猪横躺,刺猬肚皮翻天。群兽倒退数步。白虎不去理会,她抬头:“虎儿。”“娘。”“此行一去,常常写信。”“知道了娘。”见金毛虎瓮声瓮气,白虎长叹,她抬起前掌梳理金毛虎额前糙毛。“近贵者达,附凤者腾,苍蝇附骥尾而致千里。当今天下,第九佛腾飞之势,无有出其右者,观其行事,更非易横死之人。外人常唤娘白虎王,然这王非真妖王,人之尊称尔,你爹是个死心眼,没跟对人,唤他句山君找不着北,敢去冲撞大顺先锋军,老住持好不容易才摆平,娘老了,期待虎儿成为真正的王。”被母亲安慰,金毛虎落寞的心情好了很多,给自己打气一阵,拍拍胸膛。“知道了娘,等俺在外闯出一番天地,成为雄性中的雄性,兽王中的兽王,置办出一个比威虎山还大的山洞来,请娘去住!”白虎顿了顿。“好!”“阿蝠、阿猪,阿刺!有东西收拾没有,有我在山下等你们,没有一块走了!”金毛虎唤一声,拔下一棵林间大树,虎掌撸光枝叶树皮,光滑木头挑上地上包袱,大跨步下山。白虎静望。三兽夹紧屁股,不敢装死,灰溜溜地跟在金毛虎身后。六月一。舟楫往来,风帆鼓胀,伏龙寺前再度热闹。燥热的风吹得人闷,闪闪波光直让人睁不开眼。“梁师兄,咱们有缘再会!”元在寺门口挥手,“有空来河阳府灵虚山,我们楼观台的符箓有一手,凝刻神通特别方便,绝对适合梁师兄!”“怎么不现在给?”徐子帅起哄,“道子背一本出来很难?”“那不成。”元摇头,“来了才有。”梁渠大笑。“行,有空登门楼观台要!”“梁哥,有空带龙嫂子来我梧桐楼。”曲昭雪挥手。“会去的。”龙娥英回应。“兴义伯……”酆英、计醉波同样抛出邀请,梁渠皆一一应下。“好,有空全去!”实力差距在哪,同时又有年龄阻碍。梁渠既不太混的进“老年人”圈子,也不太混的进年轻人圈子,最后也就和五大真统年轻一辈的几个领头人玩玩。一个月内办了几次雅会,彼此关系不算陌生。唯一可惜之处,自斩蛟之后,梁渠再没见到张龙象。告别完。梁渠指向怀空背后小包:“家当只有这么些?不多备金银,法宝灵器?”“足够。”“行,獭獭开!”“咣铃咣铃。”两米锡杖银环作响,包袱左摇右晃,獭獭开一马当先,跨步向前。自山上冬天跨入人间夏天。码头之上。金毛虎盘膝坐到地上,一旁野猪横倒,脑袋上盖一只蝙蝠,背上躺一只刺猬。小象扑扇耳朵,让野猪起来和自己角力,猴子扒拉刺猬背上水果,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大王,平阳府什么样啊?有山没有?有野果没有?”“有个平山,百来丈高,俺娘说第九佛给明王起了一座寺庙,咱们也住那。”“啊,百来丈,打个滚不就从山上掉下去了么?”“山顶很宽敞,原先就有个大庙。”"哎~我如此高大威猛,第九佛会不会让我去拉车?”野猪忧心忡忡。”拉车有赤山。”话音插入。几兽慌忙从地上爬起。小星猿见到龙娥英,眸光大亮,把几个野果全摘下,呼呼哈哈奔跑来献果。龙娥英摸摸猴子脑袋,把果子接下,转手喂给肩膀上的小蜃龙。小星猿垂下尾巴。“第九佛。”金毛虎站立起身,瓮声瓮气,“俺娘说了,以后第九佛便是俺大王,大大王了!”“大大王,大大王!”蝙蝠大叫,其后意识到不对,“大大王?小大王?老大王?第九佛原是老大王的姘头!小大王的后爹!”嘭!水柱升腾。金毛虎一拳把蝙蝠砸入水底。“第九佛,俺咋去平阳府,你那宝船没房间装俺吧。”梁渠上下打量:“白虎王说你能变回来。”骨骼劈啪作响。拟人态的金毛虎眨眼间变回四脚形态,一头三丈长的大虎,威风凛凛。“洗个澡,甲板上挤一挤。”“?”宝船甲板。金毛虎趴伏下来,倒不显拥挤,其后野猪塞进来,甲板开始挤塞,好在足够,刺猬跑进舱底,蝙蝠倒挂在桅杆之下。江獭蹿入宝船,各司其职。獭獭开没有去往望斗之中。许久。杨东雄和老和尚一同从寺庙中走出。哗啦。铁环震动。“小大王,有杀气!”蝙蝠大叫。 第九百七十三章 大家庭 砰砰!砰!绑!金铁交击不绝于耳。罡风漫卷,宝船甲板光可鉴人,两道五短身影纵横交错,辗转腾挪,留下五趾痕迹。又一个猛烈对冲,疤脸率先调整,踏行船沿,如苍鹰扑猎,自侧边纵跃至獭獭开身后,手中大棒骨凸砸向后脑。千钧一发。獭獭开没有转身,锡杖翻转从肩头绕过,反手握杆,一声刚鸣,以“负剑式”成功格挡。疤脸虎口震裂出血,倒退三步,獭獭开乘胜追击。一张黄袍脱下,迎风扑来。两兽之外。近二十只小江獭立正身子,探首张望。“打打打!杀杀杀!血流成河!”蝙蝠扇动翅膀大叫。“船老大要输了啊。”徐子帅目不转睛,他看到清清楚楚,獭獭。开阻止了自己的脑袋开花,架不住降魔杵正中锡杖杆心,杆心被打歪了!刀有刀筋,是一把能称为“刀”的武器的最基本要求,其余兵器亦然。筋不正,重心偏移,怎么把身体力量通过武器完全延展出去?果不其然。獭獭开乘胜追击,狼狈而回,手里的歪把禅杖怎么用怎么不顺手。“非战之罪也,要怪便怪陆师兄!”向长松笑。陆刚扶额。疤脸手中的大骨棒分明为不凡灵兵,少说价值数千两。獭獭开手中锡杖不过为玄铁锻造的三十炼,给上等马用尚且差几分意思,对敌灵兵,根本不是同等层次。不过向长松的话倒为玩笑,三十炼的玄铁兵器已经价值不菲,三块狗头金,覆盖玄铁料子钱尚且勉强,其余,火石消耗,技艺费等等压根没算。金毛虎趴伏船头,脑袋嗑地,寻找缝隙。小蜃龙絮絮叨叨讲述两兽恩怨,搞得它里、外尴尬。甲板之上。獭獭开岌岌可危,步伐踉跄。两只纤白素手穿林打叶,自罡风中揪住江獭后颈,各自拉开。龙瑶指东:“獭獭开,去开船!”龙璃指西:“疤脸,去收拾房间!”两只江獭手握武器,耷拉身子,隔空对视,各自偏头。忒!痰水落地,两个爆栗敲下。“先擦地!”“我来我来!”刺猬抓住机会,按住抹布,快速从甲板上跑过,好一片锃光瓦亮,闪得人眯眼。小蜃龙凝视刺猬,目光逐渐严厉。正接受龙女夸奖的刺猬脑袋一缩,紧张环顾,望见天上小白龙,等龙女离去,立马迈动步子挪来,撅起屁股:“小龙王,小龙王,可是要吃两个果子?今早摘的,挂着露呢!”小蜃龙甩动尾巴,龙爪抓起一枚蛇莓,不紧不慢道:“你这家伙,有几分刻意啊。”“是是是,小龙王教训的是,只是……”刺猬忙不迭点头,又作胆怯状,“只是小龙王所言何事,小刺不懂哇。”嘶!不好!小蜃龙东张西望。要逮个机会,丢它下船!“吱哇!?”獭獭开坐进桅杆望斗,拉长单筒望远镜,一声令下。拔锚起航,风帆鼓胀。宝船自江面之上徐徐前进,初时加速后,极快的越过各艘大船。“走了!小猴子!”龙娥英挥手。“吼吼吼!”小星猿骑在小象脑袋上沿岸追逐,挥舞双手,吱哇乱叫。“为什么悬空寺的小猴子那么喜欢你?”梁渠纳闷。龙娥英转头:“你不也喜欢我?”“我?”梁渠惊讶,“这论证和我有什么关系??”龙娥英没有回答,撩开鬓发,显几分得意:“我天生吸引猴子。”莫名其妙。理解不能。吹一阵江风。“昨天去看云冈石窟,我听卓师姐说,小星猿还给了你一颗桃子?”“嗯,谛闲住持说是心猿之喜,菩提树里掏出来的。”“真是色猴!”虽不知道为何菩提树里能掏出桃子,梁渠拳捶船沿,愤愤不平。龙娥英斜瞥一眼,轻嗯一声。“你吃了?”“没吃,本来便不是吃的,拿来种的,谛闲住持说它要生长受香火……”宝船渐行渐远,依稀能看到的浮岛,逐渐隐没在白云之间。来时单单师门和龙人,去时多出一大票,属实是热闹的大家庭。江淮动物园愈发兴盛,弥补了缺少的陆兽,最终获益者恐是越王之孙小石头,陈叔之子大顺和小奎。赶路枯燥,热闹一阵。“回黄州接师娘去咯。”徐子帅伸个懒腰,“先睡一觉!”金毛虎甩动尾巴,把头埋入身子。宝船非凡,堪比江上奔马。六月一日下午出发,隔天便接上黄州许氏,许家住上数日,梁渠通过内部渠道,购买了一大批好货,预计中旬便可赶回平阳,差不多赶上河神祭。途经彭泽。庐山缥缈。梁渠眺望远方大湖,思绪回忆起一位故人。“两年了,时虫到也没有,跑哪去了?”寿山之上。元将军提心吊胆,反复回头,数日一次的、大扫除也没滋没味。“梁小子莫不是故意害我?”小一月前,一只金色蚊子跑来骚扰它,居然是闻着时序长气的味来的!还是梁小子指的方向,它第一时间大怒,以为不讲武德之人泄密,直至知晓时虫能耐,纠结许久,决定一试。结果……寿山洞窟之内,蓝泉之上,虫茧倒挂,一动不动。等候,漫无目的。收回对故人的思念。梁渠步入宝船静室。“还差几个?”小蜃龙掰手指:“乙木蛟,丙火猕……还差两个,辛金和己土气。”“能不能再吃一个?”“难顶哦。”小蜃龙揉揉肚子,“但可以试一试,我尽量吧。”梁渠猜到如此。一缕蜃气代表一个超越狩虎极限的妖兽,如今的小蜃龙手头有整整八只!也就是支撑不起消耗,否则肥鲶鱼一票加起来都不够它一个打。属实堆料到极限。昔日云上仙岛,蜃龙中断传承是有道理的,靠别人推图太“作弊”。“本来以为两两能融合,现在来看,应该要全部抓出来方有质变。”梁渠稍作思索,看向小蜃龙,“来!再给你抓一个。”白雾喷吐。亭台楼阁。片刻。【水泽精华+25000】【水泽精华:三十一万八千】【获得一缕辛金吼气,可喂食小蜃龙,增进化虚为实本领】梁渠抬手。一缕金色长气浮现掌中。小蜃龙猛嘬一口。 第九百七十四章 沧海桑田 淮江。大江东去。“五月到六月,东边到西边,不见热,倒见冷,稀奇事。”范子玄自桅杆上跳下,接过筷子。“越往西越是如此,昨日寻个脚店吃饭,点些什么都听不懂,没人说官话,会说也说不清楚。”查清大口吞吃拌面。“不知梁大人何时来。”静默。“听三位口音,莫非是来自南直隶?看说话做事,可是官人?”一股子熏人的臭自侧边晕开,寇壮想让对方离开,却被查清眼神制止,他便再没有理会,保持沉默,一路上,总少不了投机者上前搭话,不用应对,不用客套,闭上嘴,捂住钱包便是。见无人搭理,男人悻悻离去。宝船往东。三人往西。…六月中旬,细雨飘摇。鱼篓内的鱼获挣扎甩尾,偶尔雨水蓄满,便有大鱼奋力跳出,擦着石板滑下,渔栏里的伙计紧忙去追。“七月九日起,实行宵禁,酉时七刻至寅时七刻,为期一月……”吏员用毛刷往墙上刷浆糊,忽觉脚掌发麻。偏头一望。噗通!毛刷砸入浆桶。轰隆隆!“夯夯夯,冲冲冲!撞烂撞烂!统统撞烂,看我的无敌霹雳大旋风!”野猪背负刺猬和蝙蝠,自土路上撒欢奔行,把细雨撞成水雾。车马失惊,仓皇避让。大同府内晴天朗日,平阳府六月正值梅雨季,十天下九天雨,离了城镇,到处是积水泥潭,一蹄子下去,泥浆溅到半丈高。“他奶奶的,哪冒出来的山野精怪,敢来平阳撒野!”缉妖司人跳到屋檐之上。正欲拔刀出手,旁边一人拦下:“莫急,我看好像是从梁郎将船上下来的。”“梁渠?他回来了?”缉妖司人张手眺望,雨幕之中,隐隐能望见一艘大船停泊上饶埠头,猛拍大腿。“错不了,上饶埠是个小埠头,没那么好的船来停!”“今日好大的雨。”纸伞打转。许氏轻落地面,撩起裙角,雨水打入水坑,几个泥点溅上鞋面晕作黄斑。龙娥英的白靴上亦沾少许。“是有点大。”指甲刮去娥英鞋面泥点,梁渠起身甩动右臂,张开五指。徐子帅瞳孔一缩:“等等,阿水你不会……”话音未落。梁渠五指骤然捏合,如莲花合叶,方寸天地尽握于掌中,其胸膛宽广,脊椎如龙,徐推山岳,握住这咫尺天地,磅礴轰击。透明波纹涌动,空间被狠狠“拉拽”一下,继而奔涌而出。哗!拳如鞭出。云破日出,天光涌照!平阳乡民惊疑探头,渔栏伙计如仰神明。“我滴个乖乖。”从来不知什么狼烟、狩虎、臻象有个什么不同,今日可算见到了。众师兄抽搐嘴角。梁渠喘两口粗气缓一缓,再看地面,抬手一抹。水流自裹挟泥浆,分涌两侧,深入地下与水沟,黑褐地面干燥作土灰。许氏笑而收伞。田埂上,撒欢的野猪挠挠头。“雨呢??”“干的不错。”龙娥英夸奖一句。“嘿,有奖励没有。”“倒是办得好差,南娣,给赏。”许氏开口,一旁的丫鬟南娣笑意盈盈,捻出一粒银豆。梁渠双手捧过掂一掂:“足二钱三分重,小的半月不愁生活,贵夫人大气!这位小娘子呢??”龙娥英俯亲一口。众人大嘘。“走了走了,无趣。”“子帅、胡奇、长松,放好东西,先去武院里看看。”“晓得的师父。”跳板搭建。赤山咬住缰绳,出发前,陆师兄送的马车已经有了完整车厢,东西全往上搬便是。“从简!?”“师爷。”“你要无事,先不急回家,到缉妖司里给金毛、阿猪它们几个登记造册,挂个牌子,早日告诉同僚,莫出事伤了和气。”“行。”“怀空,你先跟我回家。”“明白。”“金毛!?”“第九佛。”“别叫我第九佛,以后一亩三分地上,你唤我水哥,喏,看到那座山头没有?上面有座塔,五重八方的。”“看到了。”“平阳府里平阳山,那是山上文庙里的奎阁,应该已经在改寺庙,寺庙之外,全是你一虎的山头,趁天晴,自己去挑地方住,让阿猪去开洞开路,有那么大劲,别闲着,造路也好。”“晓得。”金毛虎变回人形,挑上行囊,呼唤远处的阿猪上山。林林总总全安排完,众师兄弟及许氏、杨东雄皆看向怔神的杨许。徐子帅问:“大师兄,你呢?现在回去么?还是住上一段时日?”“住一段时日再走吧。”杨许环顾周围环境,万分感慨。物是人非。甚至有几分“沧海桑田”。军中罕有探亲日,三年一小假,五年一大假,只是上一回到黄州去,并未来平阳,如今算是头一回见证父母信中所谓“巨变”。义兴毗邻平阳府,昔日不过一个小小的鱼市,周遭尽是芦苇与杂草,勉强有个千人,单一条小土路往镇上,如今简直繁华的不像话,街道铺设青石,可供三驾马车齐驱。粗略一扫,少说数万人聚集。小乡且如此,平阳府内又当如何?这还是他幼时成长的地方吗?“住一阵,那该去鲛人岛上看布影!看看有没有新片?”“对!?”“还有水上戏台。”一个又一个陌生的词汇蹦出,好些杨许压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顺师弟、师妹的兴致一味点头。“大师兄。”梁渠开口,“要不要趁此机会回来?来平阳府,河泊所、缉妖司、三法司,包括府衙内,想要去哪里,我全能安排,打个招呼,一句话的事。便是周遭也不是不行。过了池州,宁江府也不错,越王在那,我是越王的记名弟子,还是世孙师父,以前的澜州也并入到了平阳,正缺人手,你的那些亲卫也一样,发展那么久,不带走多可惜。”许氏目光炯炯。杨东雄也不开口。梁渠的人脉,如今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超过了他在西军的半生打拼。杨许不敢去看许氏眼睛,生怕看了自己心软,改了主意,他按住梁渠肩膀,手掌捏了又捏,摇摇头。“我知道小师弟有能耐,天下第一等少年宗师,谁见到都要卖个面子……此行师兄单请假三月,六月末便该走了。”“骑我的赤山,七月再走,师兄的马单独运。”“好!?”“行了行了,明明高兴的事,还没走,先伤感上,浪费我心情。”徐子帅催促,“阿水你去点卯,把公事处理掉,师兄,跟咱们走!今晚我请客!我安排!”“呦,那真不容易。”车马奔腾,满载笑语。甫到家,龙娥英尚未收拾屋子,梁渠跨过门槛。“不是说去河泊所点卯,怎么那么早回来??”“没人,全去了澜州,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我让阿肥它们赶回来,先把修行事办了。”龙娥英心领神会,自车厢中取出阵法材料。 第九百七十五章 “借鱼挖山” 呼啦啦。水流呼啸,惊散鱼虾。肥鲶鱼并拢鱼鳍,摇曳尾巴,小心翼翼地穿梭地下河流,视野尽头浮现天光,其身形渐小,待浮出水面,已然变成一条黑胖大头鱼。池塘旁郁郁葱葱,小蜃龙空中腾舞,狸总工将拼装好的船模拆开,分类打包,投入池塘。船模之外。一个相貌颇有几分英俊,但十分陌生的年轻和尚一手托钵,一手持笔,沾染钵中挂壁的金灿水液,往地上认真刻画,字密如蚊,边写边念,振振有词。须子挠挠头,脑筋转一转。肥鲶鱼鱼目一亮。老和尚变年轻了?俊和尚注意到肥鲶鱼,搁笔置于黑钵之上,合十行礼。肥鲶鱼有样学样,合拢双鳍回礼。“哈哈,不必客套,喏,我的肱骨之臣肥鲶鱼,家里人全唤它阿肥。”梁渠拍拍怀空肩膀,彼此介绍,“阿肥,真统佛子怀空,同大师一个山门。”原是个小和尚。肥鲶鱼拍拍胸脯:“凶牙将!肱股之臣!”“凶施主。”彼此认识。怀空目光丈量一番肥鲶鱼体型,将先前的阵法改动少许,端起铁钵继续布置,龙娥英手捏玄晶柱,将其按经文方位插下。梁渠蹲上池边圆石。“上月让你学的功法,背下来没有?有没有修行?”“勤学苦练!”肥鲶鱼信誓旦旦。“干得好,阵法材料昂贵,仅有三份,花了我大价钱,今日让你先来。”肥鲶鱼咧开大嘴,欢快扑腾。肱骨!上岸上岸!天空中的小蜃龙撇撇嘴,肥仔憨憨,蠢笨无脑,大奸似忠,尚不知此行宝船载回来多大祸患!哎。内有泽野佞臣,外有山林贼寇……复兴蜃族,压力大如山斗,皆它小龙王一肩挑之。小蜃龙挂上枝头。“龙生好累。”阵法布置不急一时,梁渠脱了鞋子泡水,坐在老砗磲大壳上摄取水泽精华,听肥鲶鱼当面汇报中庭状况,大淮军动向。沟通泽鼎。【可消耗五十一万水泽精华,使虎蛟鲶进化为墨虎蛟鲶。】又涨四万。犹记得上回查看是五十五万。阿肥一鱼爽吃蛙族、蛇族两份薪水的鱼便是不同,两族大方,成建制,宝库丰盈,手下众多,有自己的赏罚体系,相比于在他手下白干活的阿威、三王子等兽,水泽精华获取要快得多……“把峡谷建设成大淮军根据地?”梁渠中断思绪,投下目光。肥鲶鱼用力点头,它为开发天水朝露大峡谷,绞尽脑汁,终是想出绝佳妙计。白猿常常出没南方、蛙族地盘。尽管蛙族对南域掌控不强,大淮军却不能明目张胆,横行霸道,中庭到南域距离不短,稍有不慎,极易延误战机。天水朝露峡谷地处于东南交界,正该做大淮军桥头堡!以大淮军驻扎为由,岂不大兴土木?肥鲶鱼引荐此地,又有一手独特本领,有七成概率当上“包工头”,统揽建设大权!挖挖挖。再挖一缕天地长气!梁渠眼前大亮,负手踱步:“借鱼挖山?”肥鲶鱼昂扬脑袋。“肥仔开大窍!”小蜃龙抱住脑袋惊恐开口,难以置信憨憨会如此聪明,迎接它的是一道道水箭。“你同蛙王说了没有?”肥鲶鱼闭口,抓抓脑袋。梁渠捏住眉心:“蛙族家门口,此事需蛙王先行同意啊。”阿肥对族群之间的战略纵深太不敏感,一厢情愿的觉得不是在南域便没有问题,梁渠可不会如此认为。无论何时何况,屯兵边境,大不敬。“动工没有?”肥鲶鱼摇头。开发峡谷地形,尚需天神使用天关地轴,出一份“设计图”,它刚刚带领大淮军高层前去勘探。“那还好,迟则生隙,正好有大事同蛙王谈谈,怀空,还要布置多久?”“差一尊地涌金莲台做阵眼,难画。”怀空环顾四周,估算进度,“约莫两个时辰。”“够了!出去一趟,等会回来,阿肥,你先同我走,炳麟!狸总工,船模好了没有。”噗通。大河狸将最后一个木块推入水中,敬礼示意。梁渠控水一抓,跳上肥鲶鱼脑袋,带上船模见面礼,潜入地下河流。入了大泽,肥鲶鱼迎流暴涨,水面之下阴影蔓延,浩浩汤汤。怀空擦擦热汗,继续布阵。……蛤蟆洞口。犯错的肥鲶鱼白肚腾浮,生无可恋。蛙王挠挠肚子,身下是一张不知从哪剥来的崭新兽皮。“蛙大王,事情经过便是如此,阿肥年少无知,许多事不知轻重,此行船模送来的极晚,今日又犯下错事,全当赔罪。”梁渠舍弃了自己的两个兑换额,用来拉拢关系,“此外,倘若蛙王愿意,下次可改船只作楼阁。”“楼阁??”“便是人族宅院。”“见过几次,普普通通。”“那是寻常人的小屋,无非砖石,我给大王的是大屋,定不会教大王失望。”梁渠言之凿凿。蛤蟆生活在大泽里,横竖能见过什么好屋子、好地方,无非岸边匆匆一览,见些居民宅院,不会有什么壮观的亭台楼阁。望向一旁的十几艘战船,各式各样,蛤蟆想了想:“也行,大淮军根据地什么的便不要搞了,麻烦蛙,把地方改了,照旧给你挑两个宝物。”“大王切莫轻下决定,小子尚有一要事欲同大王协商,或能让大王回心转意,炳麟。”落后半步的龙炳麟探出身位,单膝跪地。“大王可从炳麟身上觉出不同?”梁渠问。他明白蛙族不会喜欢那么多大妖居住一旁,或者说,正常人谁乐意,故而此事必须同密谋龙珠之行结合看待。倘若蛙族下定决心对抗蛟龙,自不必为小小的大淮军担忧,暂时示弱无关紧要,今后皆是死鱼,炭烤、红烧、鱼生,爱吃什么口味自己来。龙炳麟立到面前。蛤蟆不解其意,俯身凝视。巨大蛙目之下,龙炳麟长吐一气,心中生出几分紧张,浑身毛孔闭塞。许久。“咦??”……梁宅。日头倾斜,烈阳暴晒。怀空满头大汗,持笔勾勒出最后一句经文,整个阵法前后勾连,迸发璀璨金光!哗啦。涟漪扩散。梁渠抱两颗人头大的青翠莲子凫水上岸。 第九百七十六章 凶牙将是也! 莲子浑圆,表皮闪烁光泽。甫出水。阵阵清香散至整个庭院,大河狸一家手捧木块,口水直流。“好大的莲子。”怀空惊讶打量。他非闭门念经的老僧,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各色奇珍异宝皆有见识,却从未见过人头大的莲子,莲子尚且如此,孕育它的莲蓬该有多大?“哈,有眼光。”梁渠抛一抛手中莲子,“江淮八美听过没有?”“不知。”“八种江淮韵味,你马上要看的梦白火便是其中之一,这莲子是蛙族族地里通天莲孕育出来的,十数年、数十年方结一次,今年得果,蛙王给了我两颗。看着大,我自己还觉得小呢,通天莲叶和陆地一样,能跑马,能载大妖,结果生出的莲子只有人头大,比正常莲蓬、莲叶比例小得多。”两颗莲子属实意外之喜,梁渠没想到自己也有份。没得说。大气!“阿弥陀佛,昔日未曾来到平阳,风土人情大有不同,错过错过。”“哈哈,无事,待会当个西瓜切了分吃,给你一囊。”龙娥英问:“谈妥了?”“没。”梁渠摇头,“蛙王说它要考虑考虑,等老蛤蟆问天占卜。”“问天占卜?”龙娥英头一回听闻此事。梁渠挠挠头,回答不上来。临走前……蛙族族地,荷叶铺张。“起楼!起高楼!”大蛙们肩扛长木,横竖搭建,以水藻缠捆。老蛤蟆手捧玄龟壳,敲敲打打,围绕木塔跳跳蹦蹦。目光回正。“反正要起木楼,兴师动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怀空当面,梁渠没有多说细节,低头看向地上金光阵,?“阵法好了没?晚上徐师兄请客,咱们抓紧点。”怀空撤步,伸手请入。梁渠招手。“阿肥!?上!?”等候已久的肥鲶鱼鼓起肚皮,一个挺身冲刺,海豹般贴着鹅卵石滑入金阵中央。阵法中央为一朵彩绘金莲,九颗三千年菩提子构筑莲心。金莲之外,无数以七宝琉璃砂写就的梵文环绕,密密麻麻如八角蛛网,每一个尖角,各有一枚散发荧光的玄晶柱。“请凶施主按功法第三节行气,万万记住拟人之经络、骨骼形态。”肥鲶鱼拍拍胸膛。滚瓜烂熟!“变身咯变身咯!”庭院内,小蜃龙、阿威交相飞舞,二十余只江獭、河狸全围绕站立,池塘底部浮出一截苍翠古木,一块圆石,一头江豚,端是热闹。怀空环扫,总觉得梁渠家中比悬空寺更热闹,各般水兽争奇斗艳。碧眼落花幽香馥郁。金光阵内,肥鲶鱼用心修行,体内气机牵引,不消片刻,八枚玄晶柱以同一频率闪烁光辉。时机已至。怀空盘膝坐下,大声诵《地藏本愿经》。蛛网似的梵文金光愈发厚重深沉,逐渐的,金中生红。蓬!一缕火焰自怀空身前燃起,沿梵文锁链快速蔓延,由外到里,层层包裹,直至烧到金莲图案之上。轰!火光冲天!整个池塘俱作金红,所有人仿佛坐到火炉之前,面如桃花。义兴镇的乡民吓一大跳,待看清来源,又恢复平静,做生意的做生意,卖包子的卖包子。一切如常。本是二维图案的金莲在火光的拉扯下,渐渐开出金红的三维花瓣,徐徐包裹住阵法中央的肥鲶鱼,意图聚成花骨朵。奈何如意缩小后的肥鲶鱼仍显太大,金莲根本包合不住,单单罩一个脑袋。“有劳梁施主、龙施主。”梁渠和龙娥英站到对应方位上,向玄晶内灌注气机。火上浇油。一丈高的金莲猛然成长至三丈,将肥鲶鱼彻底裹住。嘶!痛痛痛!灼热的痛自骨骼内涌现,肥鲶鱼猛猛咬住须子,拼命拉扯,脑海只有一个信念。上岸上岸!烈火灼烧,梵文如蝌蚪游动,渐渐扭曲攀附体表。噼里啪啦。平阳山上,野猪甩动脑袋,吭哧吭哧顶开岩石、灌木,挖出洞穴。蝙蝠盘旋天际,见到了义兴镇上的金莲火光。“业火煅烧,业火煅烧!”金毛虎擦擦汗,瞥上一眼,继续干活。哎。平阳山连绵而不高,好些地方岩石裸露,树也没有,想念威虎山的第一天。天光下垂。烧了整整一个时辰,金莲火焰渐熄渐灭。给梁渠五十六倍的气海耗没了半个角,但在庞大的基数之下,仅仅十数个呼吸,气海再度圆满。怀空擦擦额汗,结甘露门手印。阵内梵文金光溃散,消失无踪,合拢的花骨朵骤然绽放,如灰烬般消散空中。“出来了出来了!”小蜃龙落至龙娥英肩头,指向金莲内模糊身影。江獭、河狸伸长脖子,门牙都盖不住。待炫目的光影收敛。一只背黑腹白,有手有脚有旁尾巴的“鱼人”堂堂登场!鱼人身高二丈,宽也有一丈多,嘴边两根长须,躯干大而四肢粗短,没有脖子,池塘围墙只到小腿,跟块门板似的,极其魁梧,是为大肚壮汉,大腹便便,憨憨乎乎。大功告成!鲶鱼将军!肥鲶鱼抬起双手,五指间有蹼,握紧成拳,双目放光。呼呼两拳带风,再翻个跟头,大地一震。一个字。帅!“卖相不错,蛮威风,变矮了么。”梁渠上下打量,被如意缩小后的肥鲶鱼同样有三丈多长,拟人后,长度上缩水不少。倒也正常。鱼的体态偏修长,拟人后,等同于一团棍状的橡皮泥搓成了正方形。像蛇类精怪,动辄数十丈,数百丈,同等境界的鱼怪只有几丈。“呜~”江獭们一拥而上,抱住肥鲶鱼的胖尾巴。肥鲶鱼大踏步,尾巴一甩,二十多只毛家伙全飞到天上。一片欢笑。“梁爷家又养了什么东西?”义兴镇乡民抬头观瞻小巨人,啧啧称奇。今早上有野猪、大虎、蝙蝠,平日里便有小龙,小江獭上街采买,不知道的,真以为是个人妖混居之地。“说明啥,说明咱们义兴镇富了!”有人喊。“这是个什么道理?”“我知道,这就叫大国气象!包容!”“哈哈哈!”涟漪荡漾。让阿肥自己自顾自地兴奋一阵,冲拳踢腿,自由奔跑。直至天色不早。“阿肥,走了!”梁渠跳到肥鲶鱼肩膀上。肥鲶鱼赶忙扶住,询问要到哪里去。“去寻陆师兄,给你整一副免费的披挂,打一把上好的兵器!”轰!黑球蹿升上天,猛地落到街道之上。幸得梁渠提前以金身覆盖街面,没有砸出大坑。肥鲶鱼用力蹬地,避开人群、马车,载着梁渠大步奔行!呼呼呼!罡风狂舞。吾乃天神座下,凶牙大将!冲冲冲! 第九百七十七章 只差一线 “黎渊,再加把火!”“马上!?”轰!竹筐连带火石投入熔炉,赤裸上身的青年汗流浃背。梁渠上下打量,拍拍大膀子:“不错,高壮许多,铺子里当几年学徒了,今个能打百炼的兵器不?”“哈,快七年了,梁爷莫要小看我,今年三月,可是用一百块玄铁叠锻出了一百六十七炼!?”“呦呵,可以啊。”昔日学徒,如今锻铺里的小师傅黎渊咧嘴:“全是陆师傅教的好。”“聊什么呢,莫停!”陆刚大喊。“来了。”黎渊挪步再忙。院子外,肥鲶鱼双手撑开,趴伏地面,瞪一只圆眼珠探入窗户,见铁水熔融,尾巴拍地,满心欢喜。梁渠失笑,步出小门。六月酷暑炎热,可从锻造室内出来,竟有几分“凉爽”。“阿肥,看半个时辰了,想好没有,打个什么兵器?”肥鲶鱼连连点头,两根长须甩动,端起手中小书,翻到中间一页,站立起身,它双手虚握,一手头上顶天,一手腰间立地,威风凛凛。再看书页。两柄龙纹战锤。锤柄短,锤头大,关键锤身布满大小不一的珊瑚孔洞。“涡潮锤?”梁渠一目十行,“黑曜珊瑚、玄鲸骨,霍,不便宜啊……”“材料不必担心,海商常驻,有好材料我皆会出手,去年囤了一些,大家说,各自凑一凑,够用。”陆刚擦擦汗来到院中。“大家……是师兄师姐?”“梦白火哪能白看。”梁渠懒得计较得失,他能挣,会挣,算来算去只是浪费精力。“师兄觉得这锤怎么样?”“挺好,水中锤虽不如枪、戟利,但蜂窝.孔洞可以减少水阻,且锤体内是空心的,能额外嵌一个共鸣核心,形成共振腔,升华作更好的灵兵,双锤一碰荡出冲击波,阻、杀、避皆可,还可以往里面塞荧光水母囊,一锤迸发闪光。”听上去相当不错。梁渠抬头:“确定要这个?选好不能改啊。”肥鲶鱼用力点头,尾巴撑地,转一个圈,双手挥动,再摆一个帅气姿势。要大!要帅!要猛!单看脑袋和肚子,真和蛙族一模一样……“行。”梁渠尊重水兽个兽选择,?“师兄,就给它打这个。”陆刚往书页上做个记号,写下尺寸:“锤子太大,连同披挂,兴许要两三个月,你后面还有几个吧,江豚、螃蟹、鳄鱼,前前后后,少说一年功夫。”考虑水兽体型。个顶个的大单,寻常人接一个能养活一个铺子两三年了。“没事,材料缺钱就去武院里支,打个条子不算借,不能动、拳头的铠甲当个装饰就行,主要就圆头和几个兵器。”不能动有鳞甲,拳头有硬甲,全不是披挂需求者,拳头甚至不要武器,单要一条皮草裙。两手抓,两手硬。水上陆地两开花!人分身乏术,故而需要势力,几头妖兽往门口一站。面儿!“行!?”陆刚认真做好记录,回到锻造室干活。十数人各司其职。蓬!铁锤砸落,火星无穷迸射,宛若铁砧上开出一棵绚烂大树,撞到天花板的火星散落,汇成树冠。子夜。万籁俱静,河狸一家呼呼大睡。梅雨季难得天晴,绿豆大的萤火虫自灌木中旋转。“呼。”梁渠泡入水池,长舒一口气。车马劳顿,给肥鲶鱼选披挂,修功法,徐子帅又大请客,再去鲛人岛看一场影片,一系列事情下来,真有几分疲气。“歇不下来啊,河神祭、梦白火……”吱嘎。门轴转动,梁渠脑袋后仰。世界倒转。龙娥英长发散落,单裹一条白浴巾,弯腰将梁渠散落在地的衣服挂起,袜子、内衣分门别类放入竹篓。丝绸浴巾系得很紧,让臀部曲线格外的突出,一个漂亮的蜜桃心形,俯身时,更能望见浴巾之上挤压出的白腻丰满。光洁润滑,羊脂美玉。本为后仰,脑袋晕晕乎乎。再内视己身,一枚淡金种子沉浮,近两个月养出的小星芒!芜湖!噗通!池边小木屋。河狸烦躁翻身,蹬开兄弟,堵住耳朵。好烦的蚊子。……公务、梦白火、河神祭,平阳山上平阳庙,回来后的梁渠不得空闲,陪同大师兄回顾平阳府变化之余。“陈乡老要请辞?”神清气爽的梁渠坐于厅堂,惊讶出声。陈兆安手撑拐杖,提了提气,老年斑沿着干瘦的脸颊张开。“老儿今年七十有九,常言道,六十花甲、七十古稀,过了十一月,便算八十有整,可谓耄耋之年,腿脚日渐不便,眼花耳聋,不比曾经。义兴镇又人数渐多,皆不通风俗,早两年便觉心力不济,只是想着有始有终,便坚持到了今天,今年尚可落个圆满,明年……”“哎……也是辛苦陈乡老了。”梁渠叹息。生活琐事看似无关轻重,实则非常消耗人之精力,年年河神祭,梁渠只出个祭品,当天登台,陈兆安全能安排妥当,能力显然不错。无奈年纪上来,没有办法。悬空寺时尚且念叨陈兆安八十岁,一转眼岁月的影响真摆到了眼前。“何日办寿?”“便是八月三日。”“届时我若有空,定会赴宴。”陈兆安面上生红,拄开拐杖,躬身一礼。许家是九十寿宴,八十九过,八十岁便不避讳,于情于理,梁渠该打个黄花梨的拐杖。“今年之后,乡老以为何人合适操办祭典??”“林松宝吧。”陈兆安早有腹稿,“私心而论,自是想让我的大儿来,无奈我大儿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堪大任,我孙儿外出闯荡,林松宝虽说年轻,却可面面俱到,地方风俗了如指掌,今年让他多加留心,同我办一遭,大门大户认一遍,不会比老儿差。”“好!?”简单敲定细节。河神祭照常。江淮泽野之内,肥鲶鱼收到命令,再担重任。中庭大淮军。肥鲶鱼虎目环视,避让的精怪战战兢兢。奇怪。肥先锋鱼缘向来极好,今日见到,怎总觉得后背发凉,有毒蛇游过?再晃三日。昔日峡谷内,梁渠燃起金目,以天关地轴法,观察峡谷走向,准备先出一份“设计图”。“咦,居然积蓄如此之快?”视野之内,无形之气流转。整个峡谷内一片蔚蓝,俨然有再起长气之姿,仿佛茶杯口溢出的水圈,只差一个针刺挑破,便会倾泻而出。且看天空,“云雾”垂流而下。梁渠眉头渐拧。“天地异象?”“又是云上仙岛?”作家说………………今天只有一章了。春节活动已经基本上办完,不需要留晚上时间了。修整一下。所以凌晨的和以前一样,挪到晚上。 第九百七十八章 仙岛陨落之地 峡谷内。水流静谧。“怎么绑定一样?”梁渠沿崖壁游动,往册页上记录峡谷走势。“气机”流失之地着重打上标记,思考如何围堵它们,把蓄出的“水球”挑而破之。天地长气出现,不一定伴有天地异象。天地异象出现,同样不代表有天地长气现世。二者有关联,但不是强关联。再者江淮大泽上奇景异象极多。昔日便听师父杨东雄讲过,包括不限于海月潮生、云上仙岛、碧波琉璃、风语回音……传闻前年,北水域便有碧波琉璃,方圆数十里湖水化作翡翠色琉璃质,胶水般粘稠,会蹿出独特的翡翠宝鱼,极多渔民趁此机会捕捞发了财。弱关联,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异象……“莫非昔日蜃龙老祖的云上仙岛,正于此地被打崩裂?”梁渠踏水上凫。居高临下,朝露峡谷走势笔直,极像让高手一刀斩开,缝隙绵延上百里,峭壁上有昔日龙人族挖出洞穴,放到陆地上,完全为凡人无法跨越的鸿沟,时间一长,足以让两地乡民发展出不同风俗、不同口音。“若真是崩裂之所,少不得埋葬仙宫的残渣碎片。运气好,说不定有玄兵碎片、高手骸骨!?”高手骸骨有大用处,数次同宗师交战,尸体全被朝廷拿走。梁渠总觉得上面在有意收集高手骸骨。兴许除开坐坛之流,开发出了更大用途。陆地上的大战场、古遗迹,早让人乃至附近居民挖了又挖,毛都不剩一根,水中情况大有不同。“倒也犯不着我来,让阿肥鼓动大淮军来挖挖看,挖出来直接抢。”念头刚生。“有鱼!?”感知中捕捉到两头精怪靠近,梁渠不避不让落入峡谷阴影,【涡神甲】一罩两头精怪擦着头顶数米游过,与另一对精怪相向汇合。阿威游出手腕,口器张合,贴靠水兽周围,将捕捉到的话语翻译给天神。“前面探索没有?”“探了探了,没有危险,堪舆图全弄好了。”“你们说咱们来此地作甚?莫非白猿藏于此??”“白猿真藏在此地,轮不到咱们来打草惊蛇,再来一百头,绑一块也不够大妖吞的,我听说是要做什么桥头堡,方便支援,让咱们勘探勘探地形,挑选位置,哎,走了走了,摸索清楚赶紧回去,明日发鱼饷,可不能错过。”“走走走,拿饷拿饷!马上两个太阳出来,咱们吃上这蛟王饷,等闲不必怕地盘被抢。”四头精怪游出峡谷消失无踪。阿肥混的风生水起啊。偷听完,梁渠扫视自己制备的计划图,大致完全,回去可再更改更改,运气好,挑破水球就在两年之内,链接内唤肥鲶鱼去到庭院等候。“阿威,咱们也走。”……“上牲!?”汗珠浑浊落下,雨水冲刷石板。项方素响亮呐喊。陈杰昌、李立波沐雨拖行水兽,脖颈间刺入剔骨尖刀,热血喷涌。江涛内,血污晕染。【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1.2421】【河流统治度:?0.1?(眷顾度:?15.8899)?】酒爵置放桌案。欢呼动天。“分肉分肉!”“陈麻子,我草你妈!回回你最积极!那么大一座肉山,少你肉还是怎么?”“积极怎么了?我儿子干活了!就该轮到我先来,看见那边擂鼓的没,就是我大儿!那边的板车,我二儿的!”“行了行了,梁爷都没说什么,你出来放什么屁?”“莫挤莫挤!”林松宝立足高台之上,张开双臂,努力维持秩序,先将大户份额切出。“本乡老人优先!本乡老人优先!有力气的别来挤,去旁边喝口绿豆汤候一候。”人群呼啦啦涌上,乌乌泱泱,地面因数万只脚掌的踩踏而微微震动。上饶埠不知拓展多少次,两侧房屋在乡老主持下拆了又拆,早不是原先的小埠头,可仍容不下这一年一度的盛景。“阿弥陀佛。”怀空手捧绿豆汤,为乡民那发自内心的炽热情感所感染,思绪万千。那一双双或浑浊,或清澈的眼睛里,藏满对肉食的纯粹欲望,但这欲望又和他行走天下时见到的截然不同。哄抢画面他见得多。水火无情,常有受灾府衙请悬空寺僧侣前去超度亡魂。天灾后,粥棚外灾民的眼里是恐惧的欲望,是害怕、惶恐,像困境下,迸发出野性的狼,浑身透着一股子凶戾,毛发上沾满血腥;河神祭上,乡民是兴奋的欲望,是喜悦和鼓舞。“怪哉。”同为本能。前者教人害怕、教人远离,唯恐避之不及;后者偏让人同样心生欢喜,只想要加入进去,开几个肆无忌惮的玩笑。“环境和物质对人影响么?”怀空常常听人讨论争辩人性善恶,尤其在灾难环境下,似乎能成为什么有力论证,“实则不同环境,造就不同人性底色?人性到底存不存在?”祭台之上。梁渠沟通泽鼎。一场祭祀,眷顾度涨了,统治度没有涨。“统治度到底什么用?”获得统治度至今已有大半个月,梁渠仍没搞明白效果,或许是0.1的数值太小,眷顾度也没有全部丢弃,他没感觉到眷顾和统治之间有任何不同,控水增幅没有多也没有少,更没有什么质变。“想什么呢?”项方素从司祭台上跳下。“考虑梦白火怎么安排。”梁渠收敛思绪。“定好日子了?”项方素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徐老大他们要回来了?”“昨天刚收到的消息。苏府主和徐老大明天从澜州赶回。”身为河泊所四把手,梁渠知道的自然比旁人早,“我算了算,休息两日,养好精神差不多,早点搞完,早点结束。”“哈!?”江淮八美之宝鱼。项方素无比期待梦白火之效用,不知此次顿悟能突破多少。梁渠同样期待,只不过不是梦白火,而是资源!这次苏龟山回来,应当能把春天丹脉之事结算掉,几十个大功!暴富!钱财见底,功劳高涨!看上一阵。“松宝,事情交给你了!”“水哥放心吧,你忙你的。”翌日。梁渠到府衙内点卯,风尘仆仆的苏龟山、徐岳龙等人已经坐在桌案后饮茶。顺手各自倒上一壶。“巡抚,提领,情况如何?” 第九百七十九章 乾坤袋? “有惊无险。”苏龟山掌握小茶壶,对准壶嘴,咕嘟咕嘟一口全部饮干,端是口渴。梁渠将手中热水倒入,以心火冷却,洗耳恭听。徐岳龙解释:“不怕坐地虎,就怕掠山雕,打一枪就跑的人最麻烦。好在有你消息,我们提前请来南直隶臻象高手助拳布置。只是对方吃一堑长一智,倒也谨慎,没有露头动手,明里暗里试探了快小一个月,累趴了七个卦师,澜州是为运河枢纽,单单沉了两艘船,九成货物打捞了上来,不幸中的万幸。”徐岳龙简单挑了两件交锋之事讲讲,梁渠拍案叫绝:“徐大哥高,舅爷又高又硬!只是,不是鬼母教的调虎离山吧?”“嘿,你能想到我想不到?早有准备。”苏龟山拿起茶壶,刚想抿一口,生出惊诧,“刚烧的滚水,怎么是冰的?”“一点小手段。”梁渠比出食指和拇指。“冰属万相武学?”徐岳龙同样拿起茶壶晃一晃,隐隐有冰渣碰撞,十分消暑,“总不至是神通吧?你大宗师了?”“都不是。”梁渠摇头,伸出手掌,掌心之中,灼浪、寒风交替闪烁,“是心火。”“噗!?”茶水喷出。“心火!你能领悟心火?”众人惊骇。“不是,你们这啥表情,多新鲜,凭啥我不行?”梁渠挠挠头,“领悟心火的,该比二十二臻象的人多吧?”“……”众人沉默。卫麟眉头拧紧。彡。梁渠能领悟心火?场内几人皆不是孤陋寡闻之辈。领悟心火的关键不单单是天赋,甚至同天赋关系不大,每个人性格底色不同,心火这东西,大多出现在性格刚毅、人生经历曲折者身上。简而言之。苦大仇深,斗天斗地。上哪哪有仇人去哪哪有敌人。天天被追杀时时被惦记,三天睡不着一次好觉,五天被人习惯性背刺一下,一个地方从不待满一月。梁渠……人生美满,朋友遍地,水上是圣皇红人,水下有妖王靠山数座,上哪都吃得开,更是地头蛇一个,尊师重道,媳妇漂亮,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啊!这种幸福人生,怎么领悟心火?有人说梁渠能晋升熔炉,徐岳龙都信三分,你丫说心火?“你怎么领悟的?”苏龟山问。“我去大同府,悬空寺给我开了个六欲天,无住涅盘……”“悬空寺给你开六欲天?”徐岳龙失声。“对啊。”“……”“没事。”徐岳龙捏捏眉心,“你继续说。”梁渠简单讲了讲幻境历练十三年,攥佛成功,出来被张龙象打了一拳,绝境中迸发不屈。原来是佛门底蕴造就的真实幻境,如此也就不足为奇……个鬼啊!死寂。咕嘟咕嘟,炉子上沸水翻腾。攥佛、悬空寺、龙象武圣、心火……怎么感觉,他们在澜州和鬼母教拉锯对抗的一个多月,没有梁渠去大同府“游山玩水”来的精彩……“反正大家没事就好。”梁渠主动打破沉默,挨个倒茶,“咳,巡抚大人,上回端掉鬼母教丹脉的大功下来没有?”“下来了。”苏龟山吐一口气,压下思绪,从袖中抽出一份册页拍到桌上,“连带此行你提供的鬼母教袭击信息,前前后后。你获大功一共五十有八,白猿二十个整。”嘶!心脏砰砰直跳,血涌上脑。梁渠拿起册页翻看,自己的名录下,连带此前遗留十个,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让人眼花缭乱。六十八!加上白猿二十个。八十八!劲呐!这特么的能换多少东西,多少宝贝?全换宝药,起码能换出几十万精华!又是一大截融合度!“如此高兴,有想换的东西?”苏龟山问。梁渠想了想:“特别想要的倒也没有,无非一些水属宝植。”“那便不急,我这可有内部流通的好东西,眼下兑换簿上找不着。”苏龟山笑容莫测,从腰间解下一个比拳头略大的小荷包,丢到桌上,声音沉闷。“好东西?”梁渠望向荷包,荷包通体褐色,布满金色刺绣,不太显眼。拿起来,分量十足,起码有个百来斤。小小一个,里头装的啥啊?“打开看看。”梁渠解开绳子,把口袋一张,惊讶发现口袋黑乎乎竟一眼望不到底!“巡抚……这是……”“神通令,你伸手进去。”神通令?不怕什么埋伏,梁渠伸手,竟然空空荡荡,整个小臂全能塞进去,此时才摸到底,摸一摸、有石头,有药瓶,有衣裳,大多为生活用品。不是。一个大胆念头撞入脑海,脱口而出。“乾坤袋?”“不错,话本小说没少看。”苏龟山拾起小口袋,重别到腰间。“怎么做的?”梁渠双目迸发光彩,有无穷的好奇心,更是一万分的想要。乾坤袋啊!居家旅行必备之物,多方便,只是涉及到东西太复杂,空间运用!啥武学能修到开创一个大小如意的空间?目前梁渠只在臻象神通上窥探到雏形。“不是说了嘛,神通令,自然是用神通做的。”结合朝廷收臻象尸体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宗师残余?”“正解。”徐岳龙点头。梁渠再看徐岳龙和卫麟腰间,全挂有一个金纹小袋子。大家都有。不算贵,能搞!“算是朝廷的新手段,河台大人出的点子,领工部人研发了快二十年创造出来的,能将死去不多时的宗师神通剥离出来,驱动用咱们自己的气海,相当于多出一个小神通,托河台大人的福,我沾个光,能拿些兑换簿上根本没有的东西。”河台大人!河泊所的最高长官!难怪。梁渠无比兴奋:“什么神通都能做?”“自然不可能,哪有那么简单,其中损耗更不知多少,目前只做了五种,金纹袋算便宜的,不过你小子大功多,你自己选。“苏龟山再掏出一个小册子。梁渠迫不及待。“半石金纹袋,十大功……”“一石金纹袋,十五大功……”“赤霄雷殛,一百大功??” 第九百八十章 鼎盛王朝,科技前沿 “赤霄雷殛,一百个大功!啥玩意,怎么那么贵?”梁渠自己存量大功仅有六十八个,算上白猿尚差十二个,何况大功不能转赠,只能各买各的没法统筹。杀一个宗师约莫赚二十个大功,这玩意要五条臻象人命!不说成不成,有没有那么多臻象给你杀尚且是个问题!“因为效果好。”苏龟山搓开册页,食指点动。册页上单独画一枚紫玉,紫玉中央,融金纹路如河流蜿蜒,衍生出一个古朴的雷字符。“赤霄雷殛:引动九天神雷,每日寅时引微量雷弧游走九窍三十六脉,可触发《雷殛锻体术》,雷纹入骨,或锻得雷蚀体、天雷体,亦可充当攻伐手段,威力不俗,以气海、气血蕴养、催发。存储时限:蕴养得当,莫短期内反复催发,玉不朽,神通不朽。”梁渠眉心一跳。“威力不俗是多大威力?”“正常宗师神通一击,狩虎亦可催动,换言之,你是宗师,你比同境界者多出一个神通,你是狩虎,你有能反复催发的神通。”一百个也不贵。念头改变。神通令同越王的玉牌、老和尚的小令截然不同,完全是能够重复使用的宗师碎片!再往下看。“玄武镇岳:龟甲结界,可硬抗赤霄雷殛一击……”“缩地成寸:穿梭挪移三里,消耗微小,一百二十大功。”一储物,一攻一防一遁,单单四种神通令,没有更多。战略级手段!梁渠心脏跳动,仿佛窥探到未来局势动荡的一角。一代代宗师死亡,全部制作成牌牌,不敢想象大势力的底蕴!明面上的臻象数量根本没办法再直观比较优势!尤其天人宗师,气海之庞大,离取之不尽差点,但催发多个神通绰绰有余,多挂两个神通令,完全可以量变引起质变!神通令又要宗师尸体长久以往,优势积累,只要保证一定时间内不泄密,旁人学不会,北庭、南疆自不是对手!朝廷会不会为此,故意挑起小范围冲突?罢。不关他事。让大家注意点,别当了炮灰就行。压制下芜杂思绪。“怎么做到的?”梁渠好奇。把宗师做成道具……这就是鼎盛王朝的前沿科技么?历史洪流滚滚前进啊。“此事为重大机密,你如今也算是有名有姓,可直到今日,可曾见过河台大人面?不知有多少探子盯着。”徐岳龙开口,“据说上头已经有更好的神通令,但小范围内放开流通的,只有册页上的四种,后面三个还是孤品,你先手换掉,旁人便换不到,往后也很难再有,毕竟有相同神通的不多。”“金纹袋,是死掉的空间宗师?”“自然,据说一个神通拆出了几百份,否则衮衮诸公、王爷、宗亲,哪轮得到你我二人。”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有幸成为“内测玩家”。后面三个大功要的太多,梁渠也没有紧要需求。“金纹袋没有更大的?”半石、一石。忒小。大顺一石差不多一百五十余斤米。石是体积单位,斤是重量单位,这等换算虽然有些奇怪,但人们司空见惯。码头上搬运货物,基本用体积容器,如此一来,能直接省去一个称量步骤,大大简化流程,省得拨算盘珠子,故而体积单位大行其道,要论具体一个单位多大,又会回归到对应谷物本身。一百五十多斤大米0.1个立方不到。够呛塞两个成年人,仅能放点随身物品、丹药。“能换的只有两种大小。”“行。”听出言外之意,梁渠没有太纠结,多少人想换还换不着呢,过这村没这店,“拿两个一石的,一个扣白猿的,一个扣白猿的,一个扣我的。”三十个大功流失。耳畔仿佛响起金币跳转声。噌噌。大功减三十。余下大功数目。梁渠:五十三,白猿:五。徐岳龙勾去大功数目,苏龟山拉开抽屉,抛出两个轻飘飘的金纹空袋:“拿去。”梁渠一愣:“有现货?”“我打的申请报告,问上头要的河泊所战略储备,你拿去用,等南直隶的下月换下来,你换的那两个填补我这的缺。”倒是方便。余下五十多个大功不急用。交流完河泊所出来,梁渠迫不及待拿出“乾坤袋”把玩。片刻。梁渠将伏波长枪从口袋中拿出。坏消息:装入金纹袋的物品重量不能免,装多少,袋子重多少,拿东西要伸手掏,没法心念一动,掏可能掏不准,放些尖锐物品不小心会扎到手。好消息:一石空间是柔性的,随物体形状变化而变化,不会浪费,只是要留一点,否则手掏不进去,只能倒。伏波枪两米多,整个塞进去无碍,渊木弓、铠甲之流全没问题,伏波和他心意相通,更是能自己出入。“我有如意,缩小再放无碍,一石空间能当四五石用……此外,獭獭开!”庭院内的獭獭开箭步蹿出,跳入【涡宫】之中。脑袋探出,獭獭开把整个金文袋叨咕叨咕,塞入口中,进出自由。小空间换到大空间,搬运一些物品,不用江豚乃至肥鲶鱼探头,更加隐蔽!“夫人,好东西哇!”梁渠拿上金纹袋给龙娥英。获知作用,龙娥英生出对大顺王朝的惊叹。与之相比,昔日称霸江淮的龙人族,真有几分上不得台面。“单两个?没给大师,你师父准备?”“想过,太贵了。”梁渠无奈,“给大师、师父,不给越王说不过去,打底便是三个,给你一石的,给师父他们半石的,又显我不是。三个一石要四十五个大功,丹脉去一遭,白忙活,要五大功一个,我就全换了。”说来说去,穷闹的。“无妨,日后寻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杀一个空间神通的宗师,咱们自己提供原材料!肯定有内部价!”龙娥英好笑:“怎么跟杀鸡似的,再者,有空间神通的宗师哪有那么好寻。”“不一定要宗师吧,大妖兴许也行。”“大妖??”“现在没机会,等上一阵。”梁渠眸光闪烁。中庭。大淮军正统领鳞竭打个喷嚏,环顾四周。感觉有妖在念叨自己? 第九百八十一章 五彩斑斓的白 “大胖二胖,好了没有?”“来了来了。”水流呼啸,两只大蛙纵跃而出,紧接着又有一大群蛙族大将接连落下。蚌壳中的梦白火惊慌失措,无奈屏障阻挡,根本逃离不出掌控。“大胖,你去那边!二胖,你来这边!大青皮,你去那!没让你站着,把脖子伸出来!脖子伸出来!”脖子?青皮大蛙摸了摸自己浑圆垂落的下颌线。“愣着干什么!伸啊!”“哦哦!?”青皮大蛙紧忙趴下,努力伸长脖颈。老蛤蟆蹲坐莲叶之上,统筹指挥。所有大蛙按次序和方位伸出蛙头,中间留有空档。“嗯,不错不错,正是这个位置,统统记住,不许乱动!要伸脖子,别挤身子,大胖!你干什么!让你不要乱动!”“长老,不是啊,人好像来了!”大胖手指水面。“来了??”老蛤蟆两脚踢水,匆匆赶到水面之上,一艘宝船乘风破浪,梁渠正立船头之上!“蛙公!?”“梁卿!?”“呱,钱带齐没有?”“蛙公放心!”甲板上,项方素等人将箱子一一拉出,交予验货。老蛤蟆不厌其烦地打开查看,确认钱货两清,热情挥蹼:“快来快来,全安排好了,只等你们!”噗通。梁渠率先跳下水,龙娥英、龙炳麟、龙延瑞三人跟上。余者不急下水,皆探头张望,瞠目结舌。“江淮八美的通天莲?”梅雨将过,难得晴天。接天莲叶无穷碧映照成现实,广阔的莲叶无穷无尽,中间生一个巨大莲蓬,间或有大蛙跳上莲叶,同上岸一般行走无虞,极其壮观。“真漂亮啊。”冉璎眸光发亮。“听我师弟说,这通天莲就是大王莲,只是用蛙族蛙粪和残渣才养那么大。”徐子帅插嘴。“……”“单单如此,恐怕不够吧?”柯文彬笑,“哪有吃得多便长得大的道理。”“还有蟾蜕蛙王的蛙皮也埋在下面。”“难怪,如此莲叶,堪称奇观。”莲叶下。水光映绿。梁渠落后半步,与老蛤蟆携游。“蛙公,高楼搭建的如何?”“快好快好,秋天之前,指定能问天占卜。”老蛤蟆自信满满,几个踢水,带领众人来到梦白火圈养之地。圆头率领江豚游梭,忠诚守卫。以梦白火的品级,让圆头用天赋完全保住灵性圈养不可能,但水龙头能关小,三个月下来根本毫无影响,同捕捉到时一样“新鲜”。【水泽精华:三十万九千】【可消耗六万……使成长。】泽鼎内调拨一万精华奖励给圆头。梁渠谈及正事:“如何观火,蛙公可有安排??”“你们人族不善水,待会便去莲叶之上,梁卿以控水之能包成水球,咱们的人和蛙围住,摆好位置,子夜时分,天最黑时,再把鱼放出来。”“好!?”梁渠双手双脚支持老蛤蟆决定。计划通。众人调头跑到荷叶之上,围绕梦白火“排兵布阵”。蛙王最为高大,直接从上到下俯瞰,其余人伸长脖子,挤入蛙头之中。下面的还好,上面的完全呈倒插葱式,整个人被蛙头挤压着,身体腾空,脑袋自蛙头之间挤出,正对中心梦白火。好生尴尬。越王、老和尚、杨东雄无声对视。冉璎、卓绍琴、龙娥英等人也不太自然。卫麟更是捏紧拳头。来之前心想顿悟,一片欣喜,来之后没想到会是这番场景。倒是看过老蛤蟆圈点的梁渠早有所料。梦白火离太远没有效果,需凑近到一定距离,既然要最大限度的利用白火,所有的脑袋必然会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不可能美观、优雅。但为了机缘,一分钱掰成两掰花。丑就丑了。柯文彬、项方素、徐子帅等人接连从蛙腿之间挤入。杨许、俞墩、陆刚观望一阵,选择从腰腹位置入手。“快来啊。”梁渠招手,“肯定先熟悉位置,别到时候手忙脚乱,错过时机。”白火白火,子夜明显是最佳观察时机。卫麟深吸一口气,踩着大蛙的躯体往上爬,其后找准缝隙,借着大蛙身上的粘液滑入,球形空间内探出一个头颅。少有光芒投入。晦暗中人蛙相间。众人仅露一个人头,像条毛毛虫,趴树枝上耸动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谁笑出了第一声,其后根本止不住,笑声呱叫混成一片。大蛙一笑,浑身颤抖,又有粘液缘故,根本挤不住人,众人全顺着粘液滑落下去。徐子帅掉到杨许身上,梁渠掉到徐子帅身上,再上面是师父。冉璎、龙娥英、卓绍琴抱在一块。所有人混成一团,大胖、二胖翻个跟头,整个结构顷刻间崩溃瓦解。“别笑别笑!”老蛤蟆恨铁不成钢,跳上大胖脑袋暴锤,“统统给我憋住,憋住!”趴在地上笑到气喘。众人方重新爬起来继续组合。第一次笑了个畅快,第二次好了很多,成功演练一次到第三次又不行。如此反复折腾到傍晚,天色昏暗,球状空间里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才算是彻底安稳。太阳沉入大泽,月亮浮出水面。众人盘膝入定,为观鱼做最后的准备。风起波澜。渐渐的有乌云笼罩,遮盖住星光,明月,伸手不见五指。这不是梁渠的手笔,眼下是梅雨季末期,阴天极为常见。亥时末。大泽漆黑,细雨落下。“差不多了。”梁渠以涡水控住梦白火。众人站立起身,按照白天排布快速找到自己位置。天色本暗到几乎无光围出圆圈,不开金目压根见不到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中央,那看不清的鱼身上。梁渠静静等候。耳畔有呼吸声。没等多久,最后一丝模糊的轮廓自视野之中消失无踪。“梁卿!?”心领神会。哗啦!涡水散落,梦白火瞬间暴露在空气之中。所有人瞪大眸子,没有片刻时间酝酿,接触到空气的梦白火陡然闪出一抹冷光,本是纯白的鱼身,如琉璃般透明纯净,三千鳞片裂解,化作万千星子般的微光。轰!纯白光点自鱼目中点亮,其后一切向光点内坍缩。几乎是光点出现的刹那,梁渠大脑一片空白,气海掀起惊涛骇浪!作家说感谢无书巨的白银大盟!!!感谢大家支持。求票中?距上一名差285票啦,投一张月票帮助作品提升影响力甲壳蚁:梁渠想用宝鱼和你换高价值物品。 第九百八十二章 重走来时路 鱼目亮出白点。同一时刻,梁渠把握住机会,泽鼎内三十万水泽精华轰然砸下,提供柴薪!仙岛之下。平稳流淌的气海顷刻躁动,几近五十六倍仙岛面积的云海迅猛扩张!青、褐、白、黄……光亮短暂迸发,映照出了蛙皮。人面色彩,但只是短短一瞬,视野中所有颜色都在疯狂逃逸,统统被这团纯白火焰撕成齑粉!哗!一切杂色清空,白火占据天地。时间静止。冷。彻骨的冷。好比有东西揭开头盖骨,灌了一大盆混杂冰块的冷水下来,每一条皮层沟壑都在扭曲挣扎。梁渠僵住了。所有的思维、芜杂的念头,甚至更深层次的记忆,同其它杂色一般被粗暴挤压出了脑海!白即是空!空空如也!光自梦白火的鱼目中亮起,又在鱼鳞上蔓延,片片裂解,达至巅峰。余光中梁渠能见到自己的鼻梁,在火焰映照下褪去血肉,暴露出玉白软骨,垂落的发丝化作透明丝线,每根纤维都是中空的管。轻。冷完是轻。完全体会不到重量的轻,这根本不是给视觉看的光,而是给灵魂!“呱!?”夜幕深沉,莲叶通天,老蛤蟆背负双蹼,围绕“人蛙团子”踱步。梦白火的燃烧时间极短,一旦开始便无法熄灭,放入水中亦无济于事,前前后后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但所有人已经保持不动小半个时辰,仍未有动静。实在无聊。扒拉蛙背,老蛤蟆伏到大胖上半身,贴住耳朵。寻常大蛙贴到身体上,能听到各种声音,有血液的流通,肠道的蠕动乃至心跳,然而现在这些“杂音”统统消失。等等。撑起双臂的老蛤蟆重闭上眼,继续倾听,蛙目瞪圆。没错!有心跳了!噗通。噗通。时间属性被白光剥离,梁渠无法感知自己僵了多久,他甚至回忆不起自己的姓名、自己的长相,如何走路,乃至眨眼、呼吸的身体本能亦消失无踪,只留下纯粹的,没有任何雕凿的“无”。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喉不能声,身不能动。混沌之中。呼。吸。胸膛最先开始起伏,心脏恢复搏动。半根睫毛脱落,眼皮无意识颤动。咕噜噜。肠胃重新蠕动。一切被空白涂抹,又在适应纯白之后被逐一拾回。噗通。心脏强劲有力的搏动。直至舌尖上泛出苦涩好似自“白”中滴下一滴墨水。墨水晕染开来,每个飘逸的转折都掀起意识海中的风暴。梁渠看到高楼,看到咆哮的钢铁,看到呼啸的雄鹰,破路机哒哒哒钻在混凝土石板上,爆发出嘈杂热烈的喧嚣,无数前世残章喷涌而出又一闪而没,快到像抓不住的风。风溃散无踪,明月高悬。“太笨了,不要暴露你的胸口,把握住你与敌人的距离!”“所有拳脚,兵器都是延伸,把你自己想象成一个圆,找到你的圆心,把我也想象成一个圆找到我的圆心……”院子内。胡奇手持短棍,敲打关节,月光下放慢自身动作同少年对练,丝丝缕缕的气血在胸膛中涌动,迸发出常人没有的力气。“猿拳桩功师弟炼得纯熟,这是《行气铭》,为行气打基础。”“伏波,好名字!”“传你一门功法,名为《万胜抱元》。”“枪法不多,单一门《青龙七杀枪》残篇,?今日……”“老衲有一法门,名为《降龙伏虎金刚经》。”“你要学我便教你一门《落星箭》。”“《雷字印法》。”“不对,我教你……”“这便是真罡!”三百卷早已滚瓜烂熟,融汇于心的功法突然自动翻页,那些潦草的批注挣脱宣纸,化作白鸟,衔住月光从眉心飞出。黑色的字迹扭曲充足,胸中那丝丝缕缕的血气不断汇聚、壮大。心脏搏动愈发沉稳。皮肉骨血四大关逐一过,一口玄气贯开四窍。九窍皆通,搭建脉络。丝丝缕缕的血气蓬勃壮大,聚成狼烟,脉络汇聚成天地人三桥。三桥扭变为柱,血柱氤氲至一百二十丈,再填实血肉,埋入神通种。梁渠从未有如此透彻的回顾来时路。白纸黑字,线条分明。清晰的像把本质剖析出来,更多的感悟涌出心底,但伴随回忆而来的,是头颅即将炸裂的剧痛!强忍剧痛。三枚神通种子埋下。玄光洞开,心血来潮,百经熔炼,会则不退,一缕天地长气吞食!磅礴血气融合精气神,消磨天地规则碎片,填补融化为浩瀚气海!龙居龙庭,龙庭矗立仙岛之上。融合度增长,提供薪火,六十倍气海仍在扩张,天地规则孕育壮大。消失的一切全部回来,接续上现实!“柱立错了。”梁渠太阳穴突突跳动,精神无比敏锐,一眼望出不协调处。龙庭仙岛剧烈抖动,好似可以任意涂改。第一仙岛小腹下丹田处沉浮。心念一动。岛上白玉大柱挪移,一柱当头,对称排列,正合奔马九窍,横梁扭转,又合几大狼烟主脉!苍龙咆哮,抖动消失,第一仙岛稳固坐落。浑身似脱去一件铁衣。第二仙岛心胸正中沉浮。单有仙岛,九根大柱,数十根横梁,龙庭有骨架而无血肉。心念一动大柱、横梁同样挪移排列,焕发光彩。没完!块块白玉砖石自气海中具现,飞舞到仙岛之上,填充入龙庭,包裹“骨架”。基、柱、梁。墙、顶、件。修到第四部,六部已成大半!“不要偷懒,认真干活!摆好了!”“嘿咻嘿咻。”头顶两轮太阳悬空,炙烤大泽。蛙游击推挪大胖二胖,把它们从“人蛙团子”里分开,顺手接住两个因此掉下来的人,轻拿轻放,落到荷叶之上,盖两片浮萍。忙完再看,已经全部弄好,满脸期盼的望向长老。老蛤蟆轻嗯一声,从黄皮袋中掏出宝鱼,丢给蛙游击。蛙游击欢天喜地,含嘴里跳入水中。丙火日吃一条好宝鱼。蛙生清爽!“呼!?”莲叶之上,陆续有人苏醒,境界低的明显比境界高的快。对于梁渠。体内气海仍在疯狂扩张,涌动了七十倍之巨,等同可催动七十余次极限版【水行千里】,瞬息挪移数十万里,与此同时,龙庭仙岛上,继第四部墙壁之后,更是修建起了屋顶!第五部! 第九百八十三章 鱼税! 心神合一,潜心修行。中丹田。第二龙庭仙岛,岛基,柱、梁、墙四部俱全,墙壁之上,望板铺张,彻底封盖屋顶,遮蔽天光。五部俱全!整个龙庭覆盖上漆黑线条,同第一仙岛的金光璀璨截然不同,正是【斩蛟】在孕育!此刻,抖动中的龙庭仙岛逐渐平稳,抓紧时间,梁渠再从云海中捏出砖石,铺到大门之前,糊到单调空洞的龙庭之中。屋脊、檐角、门窗、台阶,大门……林林总总的小“件”不起眼,却俱是“画龙点睛”的关键。无可奈何。单单铺设出一个白玉台阶,抖动的龙庭仙岛彻底不动,云海亦停止沸腾,再产不出“原材料”。飘飘晃晃的魂灵沉降,轻盈感逐渐消失。视线下望。百倍于仙岛面积的气海流淌!何等庞大的气量!莫说宗师极限,大神通者也赶不上!催发【水行千里】,若是在地球上,梁渠可以眨眼间绕赤道三圈多!“一条梦白火竟然如此给力,助我连破两境?第二神通也快成了,不知道其他人状况如何……”仙宫落,神通成。此言不假,但也没有那么绝对,往往第五到第六部之间,神通便可使出。按目前状况,梁渠有把握在数月内凝结出来!【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25‰)?】【水泽精华:?9045】【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心神沉降。精神回归肉身。一缕赤色长气飘转泽鼎,鼎底干枯,浅浅一层蓝液流转。一年一度来自大自然的馈赠,睁开双眼的梁渠第一时间抬头望天。金黄大日悬浮,空气闷热。“顿悟这么久?”有赤气而无双日,证明此次观摩梦白火,一举横跨了整个丙火日是他修行以来,仅次于食气的一次漫长闭关。“是啊,确实挺久,一年多了都。”徐子帅坐在莲叶上叹息,“阿水你不知道,平阳府又有洪涝,因为你疏忽职守,已经被撤职,师父托了魏国公才免了牢狱,今年夏税还是我帮你交的。”“吹!”梁渠鼻孔喷气,“天还热前后撑死三个月,现在是九月,而且平阳府免税三年,哪来的夏税,咦,狩虎了?”徐子帅竖大拇指:“嘿,师弟好眼光!”以四师兄天赋,梁渠毫不意外:“什么时候设宴?”“悬空寺回来不是才办过?”“一码归一码。”无端胡扯。梁渠环顾四周,宝船停靠,蛙王挺个肚皮呼呼大睡,除开它,只有大胖和二胖陪同入定,越王、老和尚乃至怀空几人全走光。自己比较慢?“看吧,只有我在等你,你媳妇都走了。“今个到底啥时候?”“八月底,诺。”黑影一闪,梁渠接过徐子帅抛来的银镜。一张肤色比小麦色略深的人脸映出。黑了。黑很多。黑不是损伤,是皮肤面对阳光的自我调节,以更好的适应环境,故而宗师变黑并不稀奇,莲叶上露天曝晒两个月……无视徐子帅的嘲笑,梁渠让獭獭开从船上拿来笔记本,自己埋头书写。徐子帅也不打扰。待师弟告一段落。“写啥呢?悟出好东西了?”“师兄有兴趣,按上面的试试看,我撰写了两个药方子,辅助引导气机。”“《龙庭法》??”徐子帅翻看墨迹未干的册页,往下浏览,眉头渐拧。“三桥变作三龙?有什么好处?”“食气更容易,连接脉络也是。”神通种的质量方面,没有大量数据,梁渠没法测试,但食气容易是他亲身经历。徐子帅一惊:“你是这样练的?”“阴差阳错,此次观察梦白火,重走一遭,高屋建瓴,算是总结出了心得。”徐子帅口干舌燥。四关七道。能改?不,自己说了句废话,当然能改,修行法本就是前人一代代总结出来,不断完善,只是他没想到会出现在梁渠身上。三桥变三龙,看似大框架不变,仅仅锦上添花,然试想这体系发展多少年了,能改进一点都殊为不易!拿着册页,徐子帅一时间觉得烫手。小师弟,疑似有点太全面了。有东西真悟!这东西放出去,一代宗师!自己一个人看这玩意,心脏受不住啊!“狗屁宗师,哪有那么容易。”未经实践,梁渠没有提前庆功的习惯,“师兄你要试,自己成了再说,东西好不好要人多了才知道。”“我试试!”平复下心跳,徐子帅舔舐嘴唇,跃跃欲试,他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能当个辅助的试验者,青史留名,也是极为不错的。“没人等咱们先走。”“等会,有人!”徐子帅从册页中抬头,“你媳妇说去给你采莲子。”梁渠眸光一亮。险些忘记正事。又是一年夏天,该收“鱼税”了!鲛人族鲛人泪,蛤蟆王船模,海商宝鱼…“我先下水,师兄你去宝船上等我!”【水行千里】腾挪,前后不消半个时辰,鲛人、龙人两“税”全齐。【水泽精华+2541】【水泽精华+2271】鲛人族五十颗鲛人泪一一盘动。【水泽精华+8744】【水泽精华+13229】蛙族两颗大莲子残余。龙人族地小屋。泽鼎内蓝潮快速暴涨,遮盖住鼎底,一百倍气海增长到一百零一,龙庭仙岛之上,再糊一个小窗!【水泽精华:十三万二】此外仍有龙人族莲子五千颗,这保底又是十万!蛤蟆的八月船模没拿,梁渠倒不打算拿两条宝鱼,他准备选一个水中金属,强化龙灵绡,晋升宗师,这件灵衣跟不上强度了。除去这些,只剩下海坊主。去年冬天见过一次,没来得及再行拜访。盘点一圈。确认没有遗漏。梁渠抬头。“蛙公,结果如何?”阳光刺目。莲叶中央木头搭建的百米高台,老蛤蟆头插火鸟羽毛,手摇铃铛,跳动不知名的蛙之舞,皮球一样上跳下弹,嘴里神神叨叨地吟唱祭词。“大吉!?” 第九百八十四章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咻咻!“皮球”上下破空。老蛤蟆纵纵跳跳,两腿一蹬,猛然跃出木楼,阴影挪移上江面,陀螺一样当空翻滚十多圈,圆溜溜地砸入大泽。噗通!小蜃龙挡住冲开的水花,刚要去看,一根火红羽毛戳出水面,险些插进它的鼻孔里,紧忙后退缠绕到龙娥英的小臂上。听到大吉,旁观占卜的龙炳麟比梁渠本人更激动,上前搀扶起老蛤蟆。“蛙长老,反攻龙宫,当真大吉?”流离在外数十载,龙人苦蛟龙久矣!“反攻?反攻什么反攻?”老蛤蟆鼻孔喷出水雾,它甩一甩头顶长翎,晃动手上银铃“贪心!你把本长老当什么,知晓世间万物的通天书么?要什么便算什么?”当头一棒,龙炳麟汗颜,正不知所措。“运神功,契鸿蒙,反素灵光天地中,虚形处处通。”梁渠甫开口,便吸引住众人目光。龙娥英嘴角止不住上弯,挠动三王子下巴,知晓夫君又开始吟唱。“非我等贪心,实乃蛙公非凡蛙,以腹中学识,撬动整条淮江;凭一己之力,带领蛙族起于微末,今鱼蛇龟蛙四分江淮泽野,皆蛙公蹼笔,可谓学贯天蛙际。故而给吾等观感一向如此,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处处依赖。”梁渠感叹,“既非占卜反攻龙宫蛙长老起高楼算的何事?”“咳,梁卿一如既往的眼光毒辣,可惜……”老蛤蟆晃晃肚皮,自得一阵,继而垂落头顶长翎,生出沮丧,“昔日是能卜出不假,奈何打两三年前,龙宫长虫便模模糊糊,体会不真,有时在也不在亦不明晰,只得侧面卜一卜蛙族前程。”“什么?”此言一出。龙人惊呼。蛙力亦有穷尽日,今日之蛟龙,竟然会让老蛤蟆开始感到棘手!坦言之。老蛤蟆之天赋太过好用,无法占卜蛟龙行动,不亚于断去一臂!“两三年前……是什么节点?”梁渠捕捉到关键,陷入回忆,又没有什么头绪。中间唯一的大事,难道是三王威逼蛟龙?“莫非彼时蛟龙正值吞吐龙珠之关键,方龟缩不出,事后达到了某个全新境界?说起来,威逼时,老蛤蟆亦有占卜……”蛟龙不说,梁渠没有答案,心中暗叹蛟龙的确不是俎上鱼肉,乖乖待宰。临近二甲子年限,果真争分夺秒。优势积累往往是滚雪球,越滚越快,越滚越大,好比四关武者蕴养得当,一口气足破奔马三窍,省却常人数年苦功,真龙遗泽的前期消化速度和后期绝不相同。不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算不到蛟龙,退而求其次。“蛙公既行占卜,蛙族前程如何?”谈到蛙族前程,老蛤蟆又来精神,双手叉腰:“适才所言,大吉啊!数年内,有大王带领,本公辅佐自是欣欣向荣!”梁渠放下心来。蛙族欣欣向荣,说明问题不大。抢夺龙珠,计划可行!“值此时日内,有劳蛙公多多上心,有风吹草动……”“放心放心!”老蛤蟆有预感,它即将带领蛙族,迈向一个新的高峰!岸边包围大泽,大泽三千里荷花,计划通!“炳麟,让我师兄船上再等等,事不宜迟,我先去寻海坊主。”“明白!”搞定蛙族,梁渠趁热打铁,【涡流水道】都不走,直接【水行千里】闪现到海渊宫内。体内气海翻涌锐减,然消耗快,庞大的体量之下,恢复亦快。哗啦。气泡溃散。望清来者,八爪鱼怪神情一松。“是梁大人,梁大人怎有空来海渊宫,可是来寻吾王?”自从和岸上人族打通商贸,海商同样欣欣向荣,整个商贸线不断分支,细分,对于梁渠,海坊主心腹亦是热情。“不错,坊主大人可在?”“在的在的!小的领您去。”宫殿。海坊主一心八用,各攥器物,有书、有笔、有算盘更有各类矿石,见到梁渠,当即分出一条触足,摘一串海葡萄,延伸卷来。“小水!半年未见了,咦,怎么晒那么黑?”“害,实在太忙。”梁渠躺入蔚蓝触足,感受身下果冻般的弹软触感,呼出一口疲气,伸手从腕尖上摘一粒海葡萄。“大泽里的鬼母教不安分,大淮军也到处找我,抽不开身。”“帮不上小水忙。”腕尖摸摸脑袋。“咳,倒非如此,坊主大人,此行我来……”海坊主笑,摸脑袋的腕足尖改成点动脑袋:“便知小水是个没情义的,无事不会来寻姐姐,说吧,要姐姐做什么?”梁渠闪过一丝尴尬,也不卖关子,抢珠计划全部道出。“龙珠是个指代,目前单单知晓有真龙遗泽,但大概率不会有错,蛙公亦盘算过,坊主大人如若同意,便要早做准备,及早收缩,以免蛟龙报复海商。”海商和蛙族不同,盘子铺的更大。海中亦有妖王,更有鲸皇,蛟龙本龙不好轻易入海竖敌,但它手下众多,足以造成不小麻烦,需走一步看三步,及早应对。海坊主思索一阵,没有回话。她托举梁渠,默默往海渊宫下方游去。一阵错综复杂的道路,梁渠觉得路线有几分眼熟,事实的确如他所料,一人一鱼钻入一个三丈宽的小孔洞。幽寂黑暗。昔日八爪王囚禁海坊主的地宫!本囚禁海坊主的透明大箱中,更有一条褐色的老熟鱼。“八爪王?”梁渠惊呼,险些控制不住变出白猿身,“它还没死?”记忆中的噩梦复苏。妖王!人生中对抗的最强敌。有老蛤蟆暗中帮助,十二分虚弱状态下的八爪王脱离出的一条触足都险些打死白猿形态的他!仔细想想,昔日八爪王的确没有死透,它不断分裂,最后成了一个“精怪”意图逃窜,被龙娥英冰封起来,交给了海坊主。本以为会彻底吞噬,不曾想……“不,八爪王已经死了。”海坊主托举梁渠来到透明大箱前。梁渠趴到箱子前,发现八爪王的鱼目中毫无生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诡异气息,似曾相识。绞尽脑汁。北庭哈鲁汗的大黑天一闪而没。脱口而出。“仪轨!?”“小水聪明,我拿八爪王做了一个占卜仪轨。” 第九百八十五章 蒸蒸日上 占卜仪轨!梁渠鼻子在透明阻隔上挤得扁扁的,他贴到方箱子上注视标本一样的八爪王,口干舌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占卜,八爪王的造化之术,只能说确实物尽其用。最后那点八爪王吞噬也没有多少用处,反倒利用妖王级的位格制作仪轨,不必在占卜上多花心思,一系列流程下来,说不定会更强!朝廷有钦天监,鬼母教有星辰命盘,蛙族有蛙公,八爪王自己能占会卜,趋吉避祸似乎成为强者标配,另类的“谋士”、“军师”,决定动与不动。强者惜命。没有辛苦修行,被人一朝打死的道理,是斗争便有风险,万一狼烟小子掏出一个武圣令牌不是寄,故而境界越高,架打得越少,能以多打少,绝不冒险单挑,倘若是凶,免谈。越王册封宁江府至今,也只有威逼蛟龙时动弹了一下,就这还没有真正动手。当然。能不能成、凶吉准不准便要看谁家“军师”水平更胜一筹。“小水你今日代表朝廷来,还是你自己?”海坊主问。“我自己。”“你要我报恩?还是要我衡量利弊,再决定是否帮忙?是前者,我便不用这占卜仪轨,直接答应与你是后者,小凶之上,我会答应;凶至大凶,抱歉,我会拒绝。”“后者。”梁渠从腕足上跳出,让开操作空间。海坊主此言听上去冷漠了些,实则是要梁渠自己判断事情缓急,好决定帮与不帮。确定无误,海坊主腕足轻轻一拍,灵光自箱子上涌动,八爪王铺开八足。仪轨。武圣、妖王残骸,通过特殊法门炮制出的“黑箱”,投入“条件”,输出“结果”。仔细想想。仪轨何尝不是神通令的高阶版?不,该说神通令是仪轨的弱化版!“臻象宗师亦能做成精巧的神通令,岂不言大顺的仪轨水平也会大幅增长?”梁渠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乾坤袋”,思维发散。北庭、南疆在搞小动作,大顺同样在憋大的,活的臻象、武圣短时间爆不出,死的可以“截流”!“噗!”“八爪王”身姿转动,吐出一根长签。卦辞:不克讼,复即命渝。安贞吉,躁进危。刚强易折,柔水长流;争如不争,退守方周。梁渠知道此卦辞含义。强行争斗取胜艰难,若执意对抗,可能反受其咎。虽非大凶,但消耗心力、埋下隐患,需多思考策略,寻找合适时机。小凶。卡线!心中一松。不同势力不同状况,蛙王实力无疑强于海坊主,本身铺子也不大,精而不大,全老蛤蟆挑选培养,没有一条宝鱼是浪费的,真面对蛟龙报复,团在一块就行,轻易不会损兵折将,更能和西龟策应。海商则多线路,被偷被抢亦会得罪客人。有大吉和小凶的差异实属正常。海坊主抓住签文,摸摸梁渠脑袋:“待小水天人前,我会开始研究商路缩减。”“坊主大人放心!”梁渠振奋。抢走遗泽,蛟龙才是真正的俎上鱼肉!……“獭獭开!”阿威吸干鲜血。獭獭开抱住桅杆滑下,抱住三条活蹦乱跳的大宝鱼,熟练地开膛破肚下油锅。刺啦。水兽环绕船边,吞吃内脏和鱼骨。小蜃龙抱住金黄炸鱼骨甩动尾巴,咔吧咔吧吞吃。【水泽精华+26784】【水泽精华:十五万八千七百】【水泽精华+24.5】【水泽精华+24.2】白瓷盘、青莲子、玉白手。宝船迎风,梁渠双脚交叠搭在船沿上,张开嘴,咀嚼龙娥英剥好的新鲜莲子清口。“妙哉妙哉!三桥化三龙,阿水,这真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徐子帅双目熠熠,捧着先前书写的册页夺门而出。“不是我想的谁想的?”梁渠鼻孔出气,“你以前见过?”“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感觉你是‘倒果为因’,因为什么奇遇,机缘巧合把三桥变成了三龙,迷迷糊糊地炼了下去,回来看了梦白火才算明白透彻,从结果倒推出过程,而不是先有想法,再实践出结果。”“咳。”梁渠让莲子呛到。龙娥英好笑拍背。“哈!我说吧!猜中了是不是!”徐子帅坐到一旁,也捡莲子吃,“说说,啥子奇遇啊,是不是龙人族的龙血果?”他越看龙庭法越觉精妙,偏偏梁渠不是什么“产出”型人才,突然改一下修行体系,古怪得很。“你觉得是就是。”梁渠不置可否。“嘿。”徐子帅没有纠结,拍动册页,“阿水,咱们武院发达了啊!我听师父说,朝廷已经在讨论,准备给咱们淮阴武院挂牌匾了!先从平阳府开始!”“试点?”“对,就是试点!好词,贴切!”武院挂牌,给学生们发证书。梁渠去年提出的建议,杨东雄没有忽视,办到了如此规模,谁不想更进一步?没想到不到一年有了结果,倒比想象的流程快,毕竟未经尝试的新东西,看上去好处也不大,搁置个两三年实属正常。“真贴了朝廷的牌匾,你这《龙庭法》一出,便是天下第一武院!莫说平阳府和周遭的富商子弟,怕是南直隶的勋贵子弟也要被咱们武院倒吸过来,到时候你就是真正的一代宗师!启蒙书上全要贴你的名字,阿水大师。”徐子帅无比兴奋,看到了平阳府又一轮的勃勃生机。故乡自然是好的,如若能把故乡建设的富饶,更是绝妙!阿水大师。什么烂糟称号。梁渠腹诽。但看着平阳府一点一点发展,心中肯定是愉悦的。曾经义兴市和平阳镇之间有十好几里路,如今各自膨胀,距离缩短到了十里。路重新铺平,半点不颠。繁荣了,旁的不说,以前义兴市晚上出去一个店没有,如今到了子夜仍能寻到开着的脚店,梁宅出门右转两百米便有个做羊肉烧烤的,他常常看见范兴来习武回来打包带给陈秀。“咱们平阳府蒸蒸日上!”“对!蒸蒸日上!” 第九百八十六章 淮东河泊所! 瀚台府。白家府楼。白明哲眯起眼远眺,目光在茫茫的天光和湖光中寻出一条起伏的弧线,那是冰镜大雪山的山脊,坚硬锐利的土石覆一厚厚的白雪,便温柔得像少女的背。对比数月之前,雪线不断消退。又一年夏。不,今时九月快十月,已经入秋。他从小生长在这,九岁前往南直隶,跟当世大儒读书,阅经史子集,十四岁前往帝都,接受最正统的武道教育,单单臻象老师便有三位,二十四岁回来,四十二岁成为白家长老,更是在甲子间……“冰镜山,蓝湖,怎么都看不厌啊。”“老爷老爷!”白明哲从回忆中脱身:“如何,那几个人的来路查清楚没有?”“是……是南直隶的!白三爷一听口音便认了出来。”年轻人一脸雀斑,喷吐白雾,气喘吁吁,“我们查了十几个港口,挨个的问,找到了他们下船上船的地方。”“有线索?”“没有,他们一路换乘着船来,上船时已经快到瀚台,接送的船家已经寻不到,现在还在找。”“一西一东何其远,换乘个四五次,寻得到也非数月之功,有没有其它线索?他们的上官是谁,目的为何?”“没有。”年轻人很惭愧,“他们手脚处理的很干净,三爷翻了翻包裹,没寻到什么有用线索,单一封沾有火漆的信,对着火光看,家长里短,内容平平,现在还在钻研,是不是另有含义,更大可能是口述,没有书面线索。”白明哲捏紧眉心。自五年前,朝廷一波又一波的派人来……“多事之秋同先前一样,让族中子弟再收敛些,少出门、少闹事,有犯错的,不管是谁,一律禁足三月,不,半年起!让老三出去寻个由头杀鸡儆猴,要有八房外五代旁系,严重者,当场格杀。”“是!?”“呼,这天真干。”查清脱下身上的皮袄,打开水壶抿一口。明明瀚台府毗邻蓝湖、雪山,不缺水,空气却是人想不明白的干燥,从平阳府里跑这来,不说难受,哪哪都不舒服。水土不服是小事。更倒霉的是交流。诺大一个瀚台府,说官话的人居然都寻不到,小猫三两只,万幸三人路上来的四个多月里,努力学了一些,无奈本地人天生对外地人有警惕心,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口音话,他们来了几日依旧没打开局面,单单租到了一个小屋子。……“八月望日,恒仁商队康济号在运河下半段‘三涡漩’水域沉没,损失官盐三千石,沉船切口平整,疑似为利器切割,三法司初步调查,锁定漕运司主簿与黑市勾结……请求河泊所批准协助。”“吃里扒外的东西,抓!”嘭。盖章。“血石商会,载玄铁……血石兵器,应朝廷要求北上河源府……请求通行文牒?(无违禁品,经检验,调令为真)。”“放!?”嘭。盖章。【水泽精华+24】【水泽精华:二十四万七千六】梁渠捏住官印,捏一粒莲子,又重新看了遍,在印章下写上“意见”。“香邑县张家的商队,北上河源府,混得不错啊……正好顺路把大师兄的宝马带过去。”上述政务,全有龙平江、龙平河两兄弟以及一票下属帮忙把关,处理起来并不复杂,一天抽出半个时辰就能处理搞定。他身为从四品淮水郎将。主要职责便是在整个平阳府乃至周遭运河,水道范围内抓人、放人,水上有妖怪闹事,负责干掉,偏向武事,偶尔检阅一下军队。徐岳龙他们则更复杂,身为正副提领,文武统筹,职责更全面,维护运河航道、水文观测、执照颁发……由于平阳府的特殊性,可以说,实际掌控范围不单单府内本身,尤其是有苏龟山坐镇的情况。平阳府八九月多暴雨,观摩梦白火回来后,生活确实繁忙。唯一遗憾的是,闭关两月,迈过了整个七月,大师兄杨许时间有限,已经乘骑赤山离去,没有见到最后一面。利用职权便利,小小省下一笔宝马运费。门外敲门急促。“大人!?”“平江?什么事?”龙平江大步跨进,呈上册页:“九月暴雨,大水淹海盐县镇三、乡市六,乡民涌入龙王庙,粮仓哄抢贡品、陈粮……”“又溃堤了?”梁渠手捏官印,心头大惊。龙平江忙道:“未曾溃堤,仅是大雨致湖水泛滥,溢而不凶,淹没农田,有人趁乱鼓动乡民哄抢,有伤亡,却是因为人群踩踏。”梁渠松一口,没溃堤就好,影响程度大不相同。“提领怎么说?”“先许以免税金鳞令旗,吸引粮商安定民心,另让大人抽调八十鲛人、三百军汉,派人前往海盐县疏水。”“你带队,你安排,鲛人同泉知县商议。”“是!?”看了看天色,梁渠打开窗户,准备飞去海盐县瞧瞧状况。叮铃。桌上铜铃响起。苏龟山召唤。“舅爷,什么事叫我来?海盐县内涝了赶着去看呢。”“三件事。”苏龟山敲敲桌面,“第一件,桌上的这些,前三个你拿回去,看情况奖赏。”“这些是……”梁渠低头。从左到右。有青色官服,有碧绿丝带,有银色鱼鳞一样的腰牌,皆是精美好看之物,一眼望之,造价不菲……“第二件,平阳河泊所升了。”“升了?”梁渠没听懂,河泊所怎么升。“即日起,平阳河泊所改作淮东河泊所,京澜运河自微山湖往后半段、淮江南直隶段、江淮大泽四域浅水区、全部归属于淮东河泊所,对应水域各府各州河泊所,需配合我们。故而朝廷发下新配饰给予淮东河泊所优秀官吏,九品授青绦服、八品授碧波绶带、七品授银鳞腰牌,此三等数量若干,见之视为上官,又有特殊权限,此外又有灰龟印、玄甲面、紫电船三样灵器,咱们整个淮东河泊所只有三个,我想了想,觉得这个玄甲面给你,可能有用。”“什么用?”“铁面无私,五品以下,先斩后奏。” 第九百八十七章 龙鳞甲 五品以下,先斩后奏!王炸!梁渠心头大跳。平阳改淮东的惊讶都被冲的一干二净。非特殊地方,寻常县令不过七品!更高一级的府,除开知府,也基本全囊括在这里范围里!极大的自由度!梁渠兴奋搓手:“舅爷,这玄甲面真的给我??”“我同你小子开玩笑不成?大雪山边境多混乱,拿上这玄甲面会方便许多。”苏龟山轻笑,继而又板下脸来警告,“先斩后奏,关键在于斩完要奏,非胡作非为之令牌。且仅限淮江两岸地方官员,不得私自延伸,假使无缘无故,一经查明为私计,可是大罪!便是对方真的有罪,你若杀之惹出祸患,同样有过!其外万不能丢,丢了同样是大罪!”“明白明白!”梁渠自认是打报告、擦屁股的好手。他伸手拿起玄甲面,整个面具通体纯黑,并不平整,面具上皆是六边形鳞片一般的细密玩意,灌注内气,鳞片层层开合涌动,带动整个面具发生轻微形变。无愧灵器,可以贴合个人面貌!与此同时。他同样好奇紫电船和灰龟印有什么用。“持灰龟印,可审批水下矿脉开采,修建镇河塔。紫电官船,可调配一品龙血马一匹,二品三匹……”“单单龙血马?”梁渠听完觉得这紫电船有点涝。苏龟山摇头:“神通令记得么?目前紫电船尚未造出,以我猜测,应当是能在船上以某神通秘术,直达上听,加强两地联系。”莫非是即时通信?梁渠暗自猜测。假若真是如此……不得了。了不得!两京恐怕彻底成为一体!地方统治力急剧上升!除去三件特殊灵器青绦服、碧波绶带、银鳞腰牌各有特权,可调用五十名河工,可征调水府力士……最近一年,朝廷的动作属实不小,隐隐有种科技爆发的既视感。同时河泊所的管辖范围和权力急剧扩张,真正有对抗鬼母教之势头!梁渠一直觉得平阳河泊所的官职体系十分“臃肿”,各家勋贵子弟一股脑全塞进来,品级相同的有一堆。尤其六七品级这个重灾区,职权彼此重叠之下像闲职,一人只管几个大镇,如今一铺张开来,拥挤的问题顿时消失。估计昔日朝廷计划的就是今天,孕育了六七年,河泊所成长到了蘑菇吐孢子,蒲公英开伞的程度。等等。梁渠看着桌上三件灵器。河泊所有五位宗师苏徐卫梁杨,要论战斗力,梁渠觉得自己大概可以认个第一,但论官职权力,只排中间,杨东雄半退休,情况特殊。仔细算算,三件灵器,正好徐卫梁一人一件。“舅爷您是不是也有?”苏龟山笑而抚须:“一套龙鳞甲,挂载一枚神通令,乃玄兵碎片重铸,臻象穿之,皆可视为高出一境!如今正从南直隶中往平阳府来。”梁渠咂舌。苏龟山为大宗师,穿上龙鳞甲,不正为天人?朝廷里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耐心等吧,变化天翻地覆,听闻沙河上的水河巡抚,同样得了一套龙鳞甲,朝廷此行赐物隐隐有按品级来划定之势,宝物不归属官员自身,而是在职方有,假使我今日致仕,由你来接替我,那这淮东河泊所的龙鳞甲,便是你来用。”梁渠听明白了。高级制式配枪!官职低配小手枪,官职高配冲锋枪,一等一的大官有机关枪。巡抚尚且是龙鳞甲。河泊所最高首脑,河台大人该是什么?升职升职!成为臻象后,大功赚不少,职级像卡住不动了。“第三件事呢?”“第三件,你请明王来坐镇平阳的大功审批下来了,十个,现在你总计有六十三个大功。”“才十个?”梁渠大失所望。费劲千辛万苦,请来一尊武圣坐镇,居然只有区区十个大功?“是第一年十个,自今年六月始算,到明年六月为一整年,此后明王每多坐镇一年,便有你五个大功!”感情在这里等着。防止刷功么?“行了,三件事讲完,你要到海盐县去便快些去。”“是!?”梁渠回到自己书房,催动玄甲面,黑鳞层层涌动,完美贴合住面孔,吸附不动非常紧,包括眼眶,贴着眼皮,没有任何眼眶肌肤暴露。但以臻象宗师的动作幅度,打斗起来靠吸附远远不够,继续催发,两侧又有龙爪似的尖刺扣住后脑不动。“芜湖,老大真帅!”小蜃龙第一时间跳出来夸奖。“走!去治水!”窗口跳出,青龙翱翔!海盐县内,天际乌云滚滚,雷霆闪烁。乡民们尚且乱糟糟地哄抢,拥挤,青龙长影自云间飞过,刹那间划开淹没至大腿的雨水,黑压压的雨云,田地稻苗裸露在外,畅快呼吸。“龙王!龙王来治水了!”“苗活了!苗活了!”“妈蛋,早说了,抢什么抢,跑什么跑,朝廷免税了四年,淹这一回田,有人能饿死不成?”海盐县内乡老骂骂咧咧,乌泱泱的人群做鸟兽散。……朝露峡谷。“快快快,不要偷懒!认真干活!”“大人大人,您觉得如何?”鱼群背负箩筐,将碎石成筐成筐的搬运出去。肥鲶鱼背负双手,自峡谷中踱步巡查进度,不说话,只偶尔点一下头,身旁的鱼妖便无比欣喜,甩动尾巴,再扫一眼其雄武姿态,能行走在一起那也是与有荣焉!无它。妖兽拟人!能在这个阶段拟人,且行动毫无阻碍,更上一层楼的都是什么鱼?大族子弟!只有铁头鱼、鱤鱼这样的族群里的妖兽才能如此。肥鲶鱼是来自什么大族么?显然不是。先是因为太强,被小族群排挤,其后又被中等族群刺豚收留,刺豚可远比不上鱤鱼,更别说铁头鱼,故而只有一个可能一一天才!这黑厮是个天才!悲惨的身世经历造就不凡的坚韧才情。大家私底下都给其起个诨号,叫黑旋风,忠肝义胆,才智双全,俨然是高层眼中的红鱼,如今更是承担开发据点,大淮军中炙手可热!办个好差,得到黑旋风半分指点,那也是前途无量!“先锋大鱼,先锋大鱼!”鱼怪嗷嗷嗓子冲来,不等肥鲶鱼身旁走狗叫唤,精怪没刹住车,被礁石绊倒,手中碎片哗啦啦洒一地。肥鲶鱼目光一凝。抓起碎片。俨然是些白玉块! 第九百八十八章 腹中鳞甲又作矣 “嘿咻嘿咻。”獭獭开将新衣裳塞入木箱,脚尖一挑,箱子腾空,顶在脑袋上朝屋外跑,后头小江獭排成一串。大河狸骑上黑齿,花园里左摇右晃,房屋细节之处统统笔记写下,预备回去精心雕琢。自打上回天神承诺给蛙王送阁楼,交代下任务,它准备开启一个全新的“义兴镇”系列,把整个义兴镇微缩下来,两月填补一块,再不用绞尽脑汁想什么新战船、新模型。思考。太累狸。“月月给你们做新衣裳,莫要舍不得穿,破了便扔,夫妻臻象,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干娘给的哪里舍得扔。”“那便给下人,平阳府里十家布店,有七家是咱们的,别的不谈,单衣裳多,我听说西北天干物燥,咱们女儿家是水做的,多备口脂,这个拿上莫像阿水成天外面跑,晒个黑不溜秋回来,跟家里的狗一个色。”龙娥英憋笑:“我们又不是住在西北不回来,有白猿神通,白天去,晚上回来住都是够的,怎么一个口脂,干娘也给这般贵重物盛。”盛装口脂的是一个碧镂牙筩,牛角样式,里面为翠绿的翡翠管,外罩一层镂空的云白象牙,翠管里即为雪白色的油脂,属实气派。“给你你便拿着,家里钱够不够花?”龙娥英想起梁渠翻裤兜的模样,又不好意思说不够:“够的。”“阿水呢?”许氏往门外展望:“这又要出远门了,咱们聊这么久,怎么不见他人?”“前阵子从海盐县平水回来,便于江中闭关修行,没回来呢……”“忙,忙点好啊。”龙人族地。龙女们手握镰刀,切下大王莲,纤手从茎秆里抽拉出莲丝,为三月后的新年新衣做准备。得益于江川县的繁荣,大剧院、鲛绡直营、江淮游船,娱乐业绘声绘色,结合水下特产更是蓬勃发展,以江川岛为跳板,龙人族同样分润到不少好处。作为龙人族的姑爷,河泊所四把手,完全是陆地保护伞,纵使寻常龙人知晓关系不多,生活渐好的状况下亦充满崇敬。昔日落脚的二进小院改成了三进大院,门口常派两位龙人驻守。【水泽精华+1】【水泽精华+1】老砗磲甲壳蔚蓝。梁渠吐水纳流,体内一百零三倍浩瀚气海翻涌不歇,流转周身,进一步孕育白玉瓦片,铺设到龙庭,让整个第二龙庭仙岛愈发完善,黑白二色流转,宛若山水墨画。臻象气海便等同狩虎气血。气海愈壮,修行愈快。八月底观梦白火,海盐县三天平水,水中再小两个月潜修,间或配合时序特性加速,已然糊全了大半龙庭瓦片!【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25‰)】【水泽精华:二十七万一千一】【河流统治度:0.1(支配眷顾:15.8899)】龙人族的五千颗莲子全部吃光,今年份的几族“鱼税”尽皆消化完全。泽鼎震颤。【经日之隔,四季之往,可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凝结露种。】进展之外的又一个意外之喜。“俩季一次么?”梁渠掐指算时日,惊觉时日之快。上一次凝结露种是开春前,合计秋冬两季,如今快到深秋,历经春夏两季。“看来长气消失,所有功能全保住,唯独失了树木根基,种子生长凝结变慢,其它俱有提升……”“凝结!”水泽精华涌出,云海翻涌。一颗蔚蓝色的种子汇聚凝结,成型之际,消失无踪,再寻已然被摄入泽鼎,漂浮沉底。【水泽精华:二十六万八千一】【造化之种:三】【露种:五】两种种子数量足够,全可以顶替天地长气,培育神通,增长垂青。梁渠的优先选择是攒着,和赤气一块,攒到足够份额,优先提升川主天赋,如情况必要,再拿来针对性创造神通。北鱼铁炮横跨数千里的一炮让他记忆犹新。异曲同工的【水龙枪】便是极为不错的选择,蜕变为【水龙穿云】,截取一缕气机,同样是超远距离锁定打击。甚至可以让肥鲶鱼暗中偷偷收集蛇族蜕皮、鳞片,把气机先行收集起来。到时候……嘿嘿嘿。梁渠咧嘴。“噫!此子腹中鳞甲又作矣!”老砗磲腹诽。咚!力透砗磲壳,轰得老砗磲逼近三丈的庞大身躯腾浮三尺。轰!巨物砸下,小院一震,淤泥尘土挤出石缝。驻守龙人莫名。老砗磲闭紧外壳不语。“叽里呱啦说什么呢?走了!”“藐藐小子无礼尊长……”咚!瀑布隆隆作响。几大水兽常年在外打工赚精华,少有碰头。今日将出远门,水兽们难得团聚池塘,平阳山上的金毛虎也赶了过来,池塘里挤做一团,江獭站立在礁石上伸长脖颈,无不用羡慕的眼光看向场地中央的黑旋风。呼呼呼!飓风呼啸。两根长须抖成波浪,拟人后的肥鲶鱼身披贴身铠甲,全新披挂,旋转成陀螺,浑身肉浪澎湃,两只珊瑚大锤虎虎生风。“嚎!这招该叫霹雳无敌大旋风!”山猪摇头晃脑前蹄踩踏。“凶大人威武!”刺猬大叫。肥鲶鱼尾巴撑地,旋转一圈,再一个灵巧的跟斗,手中大锤身前旋转三百六十度,一手上,一手下,半提一条胖腿,锤头齐指假山。“嚎!霹雳无敌旋风指!”“凶大人强!”闹闹哄哄。陈庆江家的二小子小奎完全看呆了眼。威风!太威风!真乃肥大将军也!同样拟人的“不能动”甩甩尾巴坐在【藤兵】化成的藤椅里,觉得无趣。肥鲶鱼余光观察,见不能动没反应,几分无趣,自己先拿披挂,木头居然不眼红。“小奎,你大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大手按住小奎脑袋。“我哥上书院去了。”小奎头也不抬,聚精会神。“书院?”梁渠错愕,继而反应过来,“也是,该上学堂了。”当年五六岁的小顺子已经十二三岁,确实到了该读书的年纪,甚至该读了一年多,再两年都可以去淮阴武院习武,难怪不怎么来池塘。“时光飞逝啊,阿肥,别玩了,早上说要给我看的东西呢?”肥鲶鱼放下双锤,乐颠颠跑到塘边,挥挥手,水里的拳头拎出两个大箱子,打开箱子一倒。哗啦啦。白玉碎片撒一地。梁渠分辨一二,瞳孔放大:“峡谷里挖出来的?” 第九百八十九章 吃拿卡要 白玉散落。水兽们全围上来,大脑袋顶大脑袋。江獭、河狸两家从如柱的大腿穿梭进来。肥鲶鱼得意洋洋,一手背负,一手拈抚长须,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不知跟谁学的洋派头。“不好!”小蜃龙抱头哀嚎。傻鱼有傻福。肥仔这憨货又双立功了!哗啦哗啦。碎片碰撞。梁渠自木箱中简单翻动。全是汉白玉。汉白玉不是玉,它是大理石,碎掉的更是完全不值钱,但东西不值钱,前景是广大的,汉白玉正是构成仙岛建筑的主要成分!天水朝露峡谷,极大概率真有仙宫碎片!“阿肥,干得好啊你!”肥鲶鱼咧开嘴,它甩动屁股,把围观的金毛虎和不能动全部顶开,从腰间偷偷掏出一个小葫芦,打开葫芦,里面有水,水里又沉一滩黑色液体,层次分明。“这是……”“幽澜铁?”适才从府城内回来的龙娥英惊讶。“夫人认识?”“嗯,也是半灵性材料,二长老的武器便是用幽澜铁打造……”龙娥英拿过小葫芦,灌注气机。伴随话语,里面的黑色液体自动流出,不多,仅仅只有两个拇指大,少的可怜,在她掌心变化出各种形态,偶尔某个角度,黑水会泛出蓝光。幽澜铁。水中奇特金属,在水中完全是一滩液体,可随使用者的意念改变形态并且硬化,灌注气血愈多愈坚,且一旦离开水体超过三日,便会自我硬化,再度液化需要漫长时间的浸泡。“江淮大泽内居然有这等神奇金属?”梁渠接过黑水,他的龙灵绡不正需要金属强化,本来想寻蛤蟆再换些瀚海蓝金,眼下似乎又有其它选择,“阿肥,你挖出来的?”肥鲶鱼甩甩腮帮再捻长须,一派得意。快两个月前,它率领大淮军杂兵,负责疏通朝露峡谷,挖出汉白玉碎片,马上调来大鱼深入挖掘。附近碎片越挖越多,确定状况后,马上上报,得了不少赏赐。赏赐?听到一半,梁渠沟通泽鼎。【可消耗四十二万水泽精华,使虎蛟鲶进化为墨虎蛟鲶。】嘶!快!前几个月看还是五十一万,这回再看又少九万!阿肥恐是自己麾下第一头大妖!兽群内,刺猬滴溜溜地转动眼珠,忽地感受到目光,一抬头,果真又是小蜃龙,紧忙露笑讨好,抬起屁股递果子。“哼!”小蜃龙鼻孔出气,摘一枚果子不予理会。切~刺猬撇嘴。“嗯?”刺猬再笑。赏赐之后,肥鲶鱼麾下挖峡谷工鱼规模激增,涨到数千精怪,统计妖兽都有十好几只听它号令,两个月里,零零碎碎有些铁矿产出,全不值钱,直到几日前,某只精怪挖出幽澜铁。“你贪墨下来了?”梁渠猜测。肥鲶鱼比出食指和拇指。一点点。它一眼瞧出黑水不凡,贪下三分之二,上交三分之一,还给了两条宝鱼,打发走挖掘出来的精怪。原本肥鲶鱼想全部贪墨,可转念一想,两个月,耗费鱼力物力,尽挖废铜烂铁,没有收益不像话,该给大淮军点甜头。果然。当天上交了幽澜铁,肥鲶鱼不止得了赏赐,挖矿大军再多三百!“大愚若智!”小蜃龙惊呼。“哼,笨虫!蠢虫!有眼无珠!鱼目混珠!老蚌生珠!”“略略略!”“噗噗噗~”肥鲶鱼双手抱臂,歪嘴望天,眼珠偷偷下瞥,趁小蜃龙不注意,张口吐出黑雾,然小蜃龙焉不知肥仔想法,早有准备,一个后空翻,口中甩出一只庚金蜃虎,将黑雾撕扯粉碎。黑白双煞即将再战一团。“阿肥。”龙娥英伸手,肥鲶鱼嘿嘿低头。拍拍。听完前因后果,梁渠惊叹。胆大心黑。天生的才能!前有贪墨同胞兄弟拳头精华,后有诓骗大淮军杂兵,阿肥在吃拿卡要上,有非常优秀的才情!两个指头的幽澜铁虽然不多。想了想。调拨两万精华。【可消耗四十万……】【水泽精华:二十五万一千一】“再接再厉,朝露峡谷继续挖,重重有赏。”“芜湖,天神!天神!”肥鲶鱼高举珊瑚锤,扭动腰身,左摇右摆,全身肉浪抖动。幽澜铁绕指尖环转一圈。噗通。梁渠把它重投入到葫芦清水中。上回龙灵绡吸收瀚海蓝金,是泽灵蜕变,气血澎湃蕴养之际,如今基数增长,晋升大宗师时的节点应当足够……配合大功资源,不会太远。“好了,阿肥,收拾收拾东西,三王子,叫上怀空,跟师父、大师说一声,咱们西行出发!”一声令下,高大威猛的水兽挑着担子上埠头,让乡民啧啧称奇。噗通。大鱼入水,宝船离港。涡流水道一条条搭建。闲暇之际,梁渠翻看大功兑换簿。一路西行,途经南直隶时正好换些宝贝。……夏去秋来冬将至。温暖没怎么感触到夏天便离开了。白明哲又一次望向皑皑雪山。九月时望冰镜雪线为一年中最高,像少女撩起裙摆,将雪白的双足探入蓝湖濯洗,十一月再望,那裙摆又重新放下,美丽的一幕消失无踪,天气带上几分萧瑟。两个多月。三人没有任何出格举动,单单努力学习方言、同本地人打好关系,偶尔会出门打探消息。“另外一伙么?”白明哲猜测。数年时间里,朝廷派来不少人,有的留在瀚台府,有的跨过蓝湖,到了对岸,假使几波人是同一伙,不必如此,同前面的同伴接上头,彼此交流信息即可。凡是势力,必有山头。山头与山头间利益绝不会完全一致。白家内部同样不是铁板一块,身为混血,有亲近仰慕大顺的,亦有自己想法的,崇拜大雪山莲花宗的。利益有别,自不会百分百信任,派出麾下另行探查十分正常。只有自己人才信得过。南直隶口音。山头多为同乡高官。不知这三位的山头是南直隶的哪一位大人?“应该快到了。”白明哲算一算。三人皆是刻苦之人,用心之下,方言逐渐成熟,以此速度推算,“山头”里的真正高手,今年内便会赶来。噗!涟漪溅开。鱼钩刺破水面漾起涟漪,徐徐沉没。蓝湖某个村庄之外,短发中年人坐于岩石之上,垂竿钓鱼。 第九百九十章 刻苦五倍速! 哗~风从峡谷中来,男人短发被吹得东倒西歪,冰蚕鱼线反出亮光。蓝湖层层涌动,澄澈的潮水裹着白色的水花拍打在碎石滩上,被弯钩贯穿的黑蚯蚓“摇曳”身姿,银鳞小鱼垂涎而来,忽有风扯动银线,带动弯钩。冰水刺激,垂死无力的蚯蚓拼命挣扎,小鱼仓皇后退,涌动的浪花中兀得荡出一抹不合规律的涟漪,天际落下黑影,探出利爪。唳!勾抓小鱼,浪花巧合的被吹叠成大浪,狠狠拍打在鹰隼的翅膀上,又恰到好处地将挥翅时,旧力未去,新力未生的苍鹰拍落,翅膀沾水,仓皇扑腾,挥洒出条条水花。挣扎动静吸引更大的猎手,阴影游荡而来,觊觎飞禽滋味,大尾拍水,纵跃而出,张口咬住苍鹰脖颈,黑影夭矫,足长四尺,口中利齿交错。黑斑龙!蓝湖最为凶猛的食肉大鱼,是江淮里的大鳄、泽野里的大鲶!肉若蒜瓣,滋味鲜美,冰鲜运往中原,足值数十两!受鲜血滋味刺激,黑斑龙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落到银线之上,混乱的风今日偏像一只大手,将腾跃出的鱼身缠绕,割开道道血痕。再醒悟为时已晚。鱼竿甩动。小鱼、苍鹰、黑斑龙俱被拉扯上岸,裹满土渣草屑,大手拨开苍鹰翅膀翻了翻,拉出早已被冻毙的蚯蚓。“走了!”岸上有人喊。“好。”“啧啧啧,又拿条蚯蚓钓到大鱼了?霍,一只白鹞鹰,爪子够大,驯好了,卖到北庭,几百两都有部族要啊。”“今日运气好。”“又是运气好,我今年才来,听说你以前一头黑发,又黑又亮,怎么不留了?剪一头短发?“人没有在钓鱼之事上过多纠结,大家早习惯,他岔开话题,似乎只是单纯好奇。“戴罪之身,岂能蓄发,蓝湖暗桩一日不拔,不敢蓄三寸发。”“你说被邪僧诓骗,到底是真还是假?”“委罪掠功,此小人事。”中年人面色平平,不惊不怒,“是真是假,大错已铸,假,我悔,真,我亦悔,至少,今时赎罪为真,去哪?”“此次拔除暗桩,着了算计,哲丹被煞气反冲,要回瀚台府休整半月,咱们十二月再来,也藏一藏,省的大雪山发现咱们行踪。”……南直隶,金陵。楼阁勾连,锦绣如云。秋高气爽,气温渐低,金陵长街上仍有胆大女子肩披轻纱,露出雪白胸脯,自身旁走过,香风阵阵,只是凑近看,分明能看到天冷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平阳府属南直隶,众人却是头一次来,大街尽头的皇宫不比帝都小,甲士林立,旌旗招展,同样有一栋参天高楼,街上繁华,甚至比帝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金毛虎肩挑行李,山猪大屁股甩来甩去,猪鼻子里哼唱不知名的山歌,当头开道,金陵百姓只有嫌弃,却没有惊讶,可谓见怪不怪。龙瑶、龙璃左顾右盼,几乎看不过来。“感觉比帝都漂亮欸。”“便是东西贵了些,铺子里一个水晶糕居然要我三钱!”“哈哈,那是自然,两京一十八省,真正论起来,金陵才是我朝真正的大兴之地,三位美丽姑娘来自何方啊?”贵公子骑跨白鹿来到龙女身旁,忽略龙炳麟的体型,自顾自的介绍,“认识一下,我是……我爹是……”“我夫君乃兴义二等伯,假若有事拜访,公子可去金陵港拜访。”“兴义伯?”贵公子原地思索。獭獭开大摇大摆的从白鹿面前离开,偷偷抬腿放一个臭屁,熏的白鹿后退撞到馄饨铺。二等伯爵,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按理不算什么,只是对方称“夫君”,当为正室,妾室如此称呼,被休都可能。正室不等同妾,妻年轻,二等伯大致三到四十,这个年纪对武师来说不算大,很年轻的伯爵,那便有的说道,只是他一时间没想起来兴义伯是谁。“怪耳熟的……”金陵皇城和帝都的格局基本一样。“四个大功的阴阳木,扣白猿的,再来一个大功的催生素,也扣白猿的,另派工匠打磨一番,尽量半月内完工。”主簿认真书写。梁渠早有腹稿。今时来看,御赐宝船快归快,体量仍小。他决定投喂下去些成本,容积再涨一倍,省的金毛虎刮风下雨趴甲板,可以去底仓当压舱虎。大功不能拼凑,接下来“白猿”也没什么立功机会,剩下五个正好用掉。白猿的花掉,重头戏便是自己六十三的庞大数目。“先来一个枯荣并蒂莲,要十五个大功的这个大花,花面十二寸的,不要拿十一寸出头的充数,我的眼睛就是尺!”“大人说笑。”主簿汗颜。“再来一个十斤六两的双生贝,一株五寸的枯风水仙,行了,大功先换这三个,小功我要换……君臣佐使齐全,整个一块炼丹,正好合成一个两仪大丹。炼丹我要插队,吏部、户部的贤才名单,我连续六年榜上有名,一年优惠,超过三年前五十有优先权,超过五年前五十免炼丹费,对了,前面那个工匠也是免的,别忘了。”梁渠对政策滚瓜烂熟。这丫谁啊。楼里其余人侧目。人黑不溜秋,要的全是价值惊人的天材地宝,酒楼点菜一样。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好几件东西真让主簿取拿出来,确认无误,紧锣密鼓送去炼丹。三十八个大功一笔勾销,换成一颗大丹,余下二十五个。“可惜珊瑚景观不换。”梁渠遗憾。要是换了珊瑚,正好拿一波水泽精华,再反手卖掉,赚些银子备用,不算太亏。大功是和朝廷置换。白银是和其它势力置换。药田什么的全用来维持家里的收支平衡,一些寻常花费。自己六份俸禄加起来一年勉强六万,他此前透支到了七月,如今十一月中,四个月也就两万不到,买些大件根本不够。“得搞点银子花花……”雷厉风行。置办完宝物,梁渠回到宝船静室修行。时序长气五倍速,一天修行四个时辰,等同一天半,风雨无阻! 第九百九十一章 溺业触发 咔咔咔。同属造化木料为宝船吸收,龙骨、甲板如若活物,不断生长,重组,新房间在工匠的安排下生长出来。昔日梁渠当武举教头,圣皇送出的宝船快比江风,首尾长一十二丈有余,合计小四十米,更有一个上好的修行静室,采纳日月精华。其甲板前后长二十五米,十米的金毛虎再添一只山猪分外显眼。如今径直往十五六乃至十七十八丈的方向上生长,超过五十五米,纬度全方面拓宽!接近六十米,换到标准操场上,能占据百米跑道的一大半,不折不扣的大船,当年河泊所来平阳仰望的壮观楼船不过百余米!“芜湖!”山猪在底舱内往返跑,造成不了丝毫晃动。蝙蝠都可张开翅膀滑翔。十多只江獭各司其职,转动绞盘拔出船锚,让停留南直隶二十余日的宝船再度扬帆起航。顶层静室。梁渠结跏趺坐。内视己身。第二龙庭瓦片全部铺就,仙岛之下,一百零八倍气海翻涌,又涨五倍!气海为长气造就,带有天水朝露特性,恢复本就极快,辅以时序五倍加速,二十天的修行,几乎等同一百天,苦修三月之效果!但重头戏还没上。打开药盒,分外新鲜的两仪大丹!咕嘟。【水泽精华+354512】【水泽精华:六十万五千】念头一动。三十万精华浩浩涌出,蓝潮暴跌一半。【水泽精华:三十万五千】【融合度:225‰↑】口鼻间,白龙环绕。“阿弥陀佛。”怀空抬头,默转手中念珠,盘膝修行。南直隶待了大半个月,梁渠几乎没怎么出来,全在静室中认真修行,看上去甚至像开启了某种“秘术”。大雪山本就人生地不熟,没有亲朋好友,朝廷影响力小更有强大敌人,一向嘻嘻哈哈的人突然认真……整的他都有点紧张。朝露峡谷。刚从蛙族族地忙完建设的肥鲶鱼变为人形,落入峡谷,挪步行走,虎目扫视。谷内,大精怪手持海藻鞭,巡逻进度,为讨好黑旋风,即便精怪没有偷懒,也往它们身上抽打,加快进度。每每此时,肥鲶鱼便会厉声呵斥,言,皆为同胞兄弟,怎可手足相残,其后夺下水藻鞭,抽打巡逻的大精怪。故而精怪们感恩戴德。可等到晚上休息,肥鲶鱼又会把巡逻的大精怪拉出,给予膏药疗伤,再给两条几乎没什么用的小宝鱼,言明利害,白日鞭打是为鞭策,是看好,是升迁的鼓励。“挖出来了!又挖出来了!”鱼群叽里咕噜。肥鲶鱼奔腾跑来,见到流动“黑水”,当即赏赐两条银沙鲤。幽澜铁!同上次一般,肥鲶鱼截取三分之一上交,三分之二贪下。大淮军鳞竭大喜再赏金锣鱼。与此同时。梁渠的幽澜铁变成四指份。【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40‰)】“呼。”“吸。”风雪间杂。越往西,港口分布越稀疏,非特殊大府,规模更是逐渐缩小。云上仙岛之下。一百三十二倍气海伴随呼吸,在一百二到一百四的范围内收缩、舒张。第二龙庭仙岛,门窗俱全,屋瓦齐背,黑线自梁柱中纠缠蔓延,顺着轮廓铺张,像用墨汁沿轮廓勾勒一圈,直至黑线首尾相连。神神明明之感自心中生出。收缩到一百二的气海久久不动,像鼓胀起来的波涛,又像吹起来的气球,直至某个刹那,利刃划破波涛,水泽溃散而出,一泻千里!一百三、一百四、一百六……二百!没完!二百一、二百二、二百三,但到了这,已然濒临极限,气海开始收缩,开始回弹!一吹一放。轰!澎湃的气浪鼓胀径直将窗户撞开,吹散窗台积雪,气息浩浩荡荡,奔涌天际!杂乱的云被吹散。岸林栖息避雪的飞鸟仓皇逃窜。伏波、铠甲再度迎来蕴养,积蓄“黑水”的龙灵绡不出意外再度摄取起灵性金属,黑线沿纤维缕缕蔓延。怀空推门而出,仰头观瞻,默念心经。二境臻象。大宗师!大脯天下之事记忆犹新,前前后后,不足两年!龙炳麟更是振奋。龙人复兴,恐近五到十年而已!他未曾见到龙人兴盛,打小便只从长老的口述中,书画里了解片面辉煌,本以为此生无望,慢性死亡,谁料峰回路转!功夫不负有心龙人!静室。膨胀到二百三的气海终究底蕴不足,震荡数下,回缩至二百上下!“修行时间太短了。”梁渠睁开眼。此次突破,手段尽出,更是难得利用了时序特性加速,一个月当四五个月用,可谓一鼓作气,得此收获,不足为奇。也正应如此,气海偏“小”。气海成长要靠日积月累,突破增加仅为基础。一如狩虎入臻象,初时气海不过几倍于天宫,往后方慢慢蕴养至二十乃至更多,坐拥心火的梁渠已经有等同三境的三个锚点,他的基础容量更比旁人大不少,二百还远远没到极限!旁人一境时的二十、二十余极限,二境翻四倍,气海极限了不起到八十、到一百,他辅以心火,起码能养到五百乃至更高!只是修行太快,旁人都是到极限再突破,他基本养不到就升,一直在扩张,从未抵达。且此行最大收获……细细感知,梁渠食指点出,识海内心火闪烁,空气中忽的涌出“涟漪”,其后他食指用力,“涟漪”荡漾的越发厉害,食指周围更是溢出一圈黑光!金目燃烧。梁渠能清楚的看到,黑光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线,同以前斩蛟看到的一般无二,但它们并不杂乱,相反,非常整齐,根根笔直,像拉直的橡皮绳,只是方向交错。他顺势戳下,沿线一划,所有黑线全部断裂,整个空间都好似被斩开!深邃的黑光涌动,又在出现的片刻自我愈合。空间?梁渠一惊,即刻想到昔日师父杨东雄介绍的空间神通宗师,利用开合杀敌。毫无疑问【斩蛟】晋升为神通,依旧往“斩切”上一骑绝尘!昔日埋神通种,一二分别为金身和斩蛟,本就是为一攻一防。可惜无人来试他锋芒。不知大雪山……“一月了,虽说船速放慢了些,应该快到了吧?”正思索。泽鼎震颤。【溺业触发】【溺业积累:一】 第九百九十二章 雪山之巅,下马威! 光华闪烁,精华汇聚作的蓝潮拍打鼎壁。梁渠眉头一拧。泽鼎信息多以虹光投照入识海,照亮心间,其颜色感触多旷然蔚蓝,望之心怡舒畅,今日竟为诡异的黑红色,给人以沉甸甸的压力!溺业触发?怎么触发的?“不该是因为【斩蛟】……神通而已,非代价类,有利无弊,我又待在静室不曾出门,路上补给都未下船。”梁渠眺望窗外。十二月自南直隶整装出发,一路往西,为给予梁渠充足的修行时间,獭獭开并未全速前进,沿途走走停停,然今时一月,本宽阔无垠的淮江水面,俨然升隆起高耸雪山!江源天外,雪岭剑锷。淮江上游……他心中一凛。莫非是因为自己踏足至大雪山地界?!“溺,水淹而毙,业……业障?行为之因果,不像好词啊。”【溺业触发】【溺业积累:一】突破喜悦被莫名奇妙的溺业冲掉,推开静室房门,潮水般的喧嚣涌入进来,梁渠俯瞰甲板。蝙蝠倒挂桅杆。江獭、河狸追逐打闹,金毛虎趴在船沿上看雪山,头顶长毛飘扬,刺猬背上水果零星絮絮叨叨讲着什么,山猪屁股左摇右扭,哼唱山歌,总是高兴,总是快乐。日子如常,载歌载舞。黑影一闪。梁渠反应敏锐后撤半步。啪嗒。灰白色的鸟粪擦着面庞坠落到栏杆上,自鼻尖带过一丝恶臭,飘出热气后向四周摊开。“嗯?”梁渠抬头,未寻到飞鸟踪影。“有压力?”龙娥英踏上楼梯,“适才突破,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在想大雪山?”“没有压力,有点倒霉。”梁渠指了指栏杆上的鸟粪,又指两岸大山,“见到两岸雪山之后,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龙娥英摇头。“炳麟呢?”龙炳麟惭愧低头:“天资愚钝,不知长老所言何事。”全没有察觉。“三王子,到书房里,寻个新的册页本,今天开始,把大家生活情况全部详细记录下来,江獭、河狸、金毛虎,一个不要漏,特别是有倒霉的事,踩到狗屎、淋到鸟粪。”“明白!”小蜃龙呼啦啦腾飞出去。“记这些做什么?”龙娥英握紧梁渠手背。“有点不好征兆,倒霉的不正常。”梁渠注视鸟粪,“希望是错觉,让獭獭开全速前进,早日抵达瀚台,我去水里搭建涡流水道。”书房,小蜃龙缠绕住炭笔,身躯腾挪,字迹歪歪扭扭:“一月二十一日,天气多云偏冷,老大鸟粪临头,未中。”……水行千里。梁渠独身脱离出两岸雪山,回到南直隶。【溺业积累:一】积累没变,却有微微闪烁迹象。一路往西搭建水道,期间梁渠不断观察泽鼎讯息,至第三日,【涡流水道】搭建到中上游路段。【溺业消散】【溺业积累:无】梁渠摩挲下巴,闪身追上宝船。两岸再现雪山。片刻。黑红再现。【溺业触发】【溺业积累:一】“有点意思。”离开雪山地界,三日溺业消失,进入不到片刻再生……水底,金目燃起,鱼群大溃逃,精怪巡逻守卫。真罡闪现梁渠身后,进而披上袈裟,流光溢彩。斗战胜!“呼!”白汽如龙,梁渠胸膛鼓胀,深吸一口气,心中勾连斗战胜。刹那间。一只黄金巨手穿透澄澈水面,浩浩拍下!大手掌心肉隆起圆满,色赤红,犹如兜罗绵;掌纹现一千辐轮宝之相,纹路分明,辋、毂等悉皆圆满;其每一根指间都有网缦,犹如雁王的蹼,颜色金黄,纹路如绫罗!大日如来!轰!白流溃散,金光普照。泽鼎内,黑红溺业照到光芒,冰雪消融,刹那溃散无踪!【溺业消减】【溺业积累:无】“原来如此!”梁渠眸光熠熠,心念一动,水中大手消失无踪,一切恍若幻觉。片刻。【溺业触发】【溺业积累:一】琢磨至今,所谓溺业到底如何作用,个中机理尚不明晰,可其由来再清楚不过。大雪山,莲花宗。好手段!“灾气、厄气的变种?见到雪山便会触发,单单天地长气应当不够,莫非是什么奇迹仪轨?乃至高等位果杂糅?”梁渠清楚记得老和尚的言语和经历。时序长气可对自身加速减速,枯木复苏,朝露恢复,大小如意。灾气、厄气特性即将事物导向最坏的结果,表征体现上,不正为倒霉?莲花宗大本营果真不同,没见到山门开向何方,上来便给他一个“下马威”。躲不掉,跑不掉。见到两岸雪山,便是【溺业】触发时!目前积累是一,必然有二乃至更高,届时兴许不单单倒霉,业乃行为之因果,或会引导行动,这点梁渠倒不多担心,他有大日如来,【溺业】如土鸡瓦犬。但是人人都有,还是……哗啦。梁渠翻身跳上甲板,控干水分,刺猬吓一大跳,身子立直,蹬蹬蹬往后退,一个不稳翻滚往后,咕噜噜撞到栏杆。小蜃龙眼疾手快,咬住舌头,卷起炭笔往册页上写。“三王子!”“老大!”“本子拿来给我看看”小蜃龙抱住小册子丢来。翻开查看。三天内。“二十一日,灶房有水,獭獭开摔一跤,一号小江獭磕到桌角……”“二十二日,娥英姐有一根头发分叉,卡住梳子,大河狸啃木头塞到牙缝……”“二十三日……”密密麻麻有两页整,看着非常多,实则三四天里,一人大抵只有一件事,正常生活几乎难以发觉。“不简单啊,没有泽鼎提醒,不知不觉真着了道,溺业溺业,是业障浩浩如水,还是同水有关?”梁渠暗暗思索,其后把册页还给小蜃龙,“继续记,不要停,有谁倒霉三次以上的,马上告诉我。”“遵命!”当天夜里梁渠唤来龙娥英、龙炳麟、怀空,告知【溺业】一事。“这雪山仪轨,影响范围竟如此之大?”龙炳麟皱眉。“阿弥陀佛。”“怀空,你怎么看?”“如此大范围的仪轨,必有特殊锚点,小僧以为,触发条件应当不是以地域划分,而是有一定规模的信徒所在。”“信徒?”“此溺业仪轨影响范围如此之巨大,消耗之物应当同为愿力,那最好的锚点便是信徒本身,莲花宗之影响非同小可,有大雪山,便有它的信徒,故而造成了见到大雪山,便会受其影响的状况。” 第九百九十三章 瀚台鲶鱼,清洗机会 叮铃叮铃。銮铃碰撞。大马停在道路中央止步不前,毛尾巴一扬,热腾腾冒烟的马粪坨到地上,半臭不臭的牲畜味飘散开来,粪便很快冻硬,独味道经久不散。查清见怪不怪,鼻孔喷气,拎上半扇羊肉回家。半年生活,认真钻研。说没口音不可能,然只要当地人放慢语速,不说什么专业名词,正常生活沟通交流毫无问题。吱嘎。打开院门,查清嗅到一股子浓郁的香料味,生出不满。“我没回来,怎么先吃上了?”“他叽里咕噜说什么呢?”“问我们怎么吃上了,大人您来之前,我们为尽快学会雪山话,平日里全用的雪山话交流,今天查清大哥去买肉了。”查清听到屋里乡音一惊,跨步推门。屋子里热闹非凡,一口大铜锅噗噜噗噜冒泡翻腾,冒出滚滚热气,桌旁边铺满不知哪来的新鲜蔬菜、菌菇、冬笋、水豆腐,香气扑鼻。梁渠、龙娥英、龙炳麟乃至一个不认识的光头和尚和范子玄、寇壮二人围坐一起,拢共六人,边上还有两只水耗子,屋子里显出几分拥挤。“大人!”查清压抑住激动,恭敬行礼。“来,坐下一块吃。”梁渠挪开凳子腾出空档,“蔬菜我们带来了,今早从平阳府里摘的,便等你牛羊肉下锅呢,早听闻大西北的牛羊肉好,没什么机会尝尝。”獭獭开上前接过牛羊肉,拿上匕首青狼,快速削肉入锅。查清无比激动,仍语无伦次:“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昨天到的,船没靠岸,没人知道,寻了你们三人费了一阵,别激动,坐下聊聊,瀚台生活如何?适不适应?地方话学的怎么样?”查清缓了缓情绪:“不适应,瀚台比平阳干得厉害、闷,比之平阳易喘,蓝湖附近的冷瘴太厉害,地方话寻常交流无碍。”“缺氧而已。”梁渠撩起肉块。“缺氧?”“没事,继续说我也刚和寇壮、子玄寒暄完,没谈到正事,好好听听你们半年来的成果。”三人神情一肃。两相对视,最后还是由查清来汇总。“瀚台府西南倚蓝湖,跨过去便是大雪山范围,东北接千帐原,是北庭赤骨部落的过冬牧场,赤骨部隶属北庭大族之一的乃蛮,便是昔日同大人您帝都比斗的那位哈鲁汗的本族。”“嗯,记得。”“瀚台府的实际控制者为白家,白家历代族长皆为瀚台府主,正三品,如今族长为白明哲,二境臻象,大宗师。”“等会。”梁渠烫两卷羊肉,滴落汤汁,提出疑问,“是先任命为府主,再当上族长,还是先当上族长,再成为府主?”“先成为族长。”梁渠惊疑:“怎会如此?谁当府主,岂不是白家自己说了算?”一般知府为正四品,是不够资格称为府主的。唯有特殊地方,例如南直隶平阳府、塞北河源府以及瀚台府,事关军事紧要,这里的知府会高出两级,为正三品,如此方能唤作“府主”,府主需文武兼备,权力比一般的知府要大得多。这等地位,再逢瀚台关隘,让白家自己决定?查清无奈解释:“大人,白家其实不是我朝后来安插的,他们是雪山、中原、北庭三方混血,扎根瀚台府有千年之久,子子孙孙论起来百万人不止,昔日更有武圣老祖。严格算起来其实白家前前朝便发迹,咱们对他们的掌控力并没有大乾时候那么强,何况怀柔远人,义在羁縻,咱们羁縻大雪山,程度没有那么高。当然,朝廷也不会任由白家说了算,立国之后,咱们要求,本朝第一代白家族长需在甲子年间让位。第二乃至往后族长必须是二十五岁前,有在两京生活超过十年以上的经历,算是彼此妥协后的结果,白明哲实际担任府主,也是近十年发生的事。”梁渠恍然。还在怀柔。“白家的武圣老祖,寿终正寝?”“未曾,只活到五百余岁,早我朝发迹之前便已灭亡,后人子孙将其炼制成了仪轨,类似大人帝都比斗时遇上的大黑天神,唤骕骦将军,享香火供奉。据说天人宗师催动,让骕骦将军降临己身,可于臻象境内无敌,远比一般三境天人厉害。”梁渠默默思索。大顺掌控瀚台府,不如大乾时强,毕竟立国不久,前后七十年而已。恐怕亦是如此,才会让蓝湖对面的大雪山看到此等情况,生出几分歪心思,方有如今各方势力争夺旱魃位果之局面……圣皇同意自己来此,是不是有充当“鲶鱼”的意思?夹起羊肉塞满一嘴。“白家有多少臻象高手?”“明面上有九位臻象,其中二位天人,暗地里的应当有两位数之多,算上瀚台府南的砺锋州、栖云府……蓝湖附近有名有姓有职位,活跃着的臻象高手便有三十数不止……”“怎么那么多?”龙炳麟惊讶。五个臻象便是了不得的大族,白家竟然直接翻倍?而且这几州几府的高手数量未免太夸张,算上不活跃的散人呢?“龙大人,此地是为边关啊。”查清往铜锅里烫菜,“历代朝廷于此布置的甚至不如北庭河源府,河源府那才是真正的雄关。”龙炳麟暗叹。本以为他们一船三个臻象,来到瀚台府会掀起大浪,谁知会是如此。臻象宗师于一州一府确实厉害,于万万人里脱颖而出,呼风唤雨,可来到国与国的边界,大势力相互倾轧之地,仍有几分不够看。再回忆回忆。鬼母教真上不得台面。苟延残喘的四字含义在此刻清晰无比。龙炳麟心生压力。梁渠端个小碗,烫两根生菜,对白家不以为意。路上晋升为大宗师,今非昔比。只要不来围攻,以多打少,臻象境内,他不惧任何人,便是天人也可以碰一碰倘若凝练出的神通一般更好说。若能正午或子夜时分,诓到水中……“白家内部情况如何?有没有敌视派?或者清洗的借口?发展那么多年,树大分根,不该铁板一块吧?”“那确是……”嘭嘭嘭。院门敲响,打断梁渠话语,一句土语冒出,言语中似乎喊到到了查清的名字。梁渠眼一扫。“外面人说什么?”寇壮低声道:“是隔壁院的李贡噶,来给查清大哥送吃食的,和我们关系不错,但查清大哥说,李贡噶应当是白家的探子。”梁渠笑问:“你们怎么知道那是探子?”嘭嘭嘭。敲门声再响,颇有催促之意。三人没时间解释,看向梁渠。“开门便是,不用管我。”查清猜不透梁渠的意思,明明之前说悄悄来,现在是要宣告自己的到来吗?“来了!”查清放下筷子起身开门。吱嘎。光柱由窄到宽。李贡噶领一条鲜鱼,自来熟地跨步入屋,环顾四周:“查清兄弟,你们三个汉子,怎么大白天的关起门来吃涮锅?”三个人?查清回头。冷风吹歪热雾。桌面上,牛羊肉齐全,蔬菜、多余碗筷俱消失,全不见大人踪影。 第九百九十四章 份额放出,挖矿谋生 查清不动声色,侧身让开身位:“贡噶大哥怎么来了?”“查清兄弟,我的鼻子比雪原獒犬更灵,外头回来,闻到兄弟们屋里香得很,像在涮锅,肚子里馋虫就忍不住露头,跑出来凑凑热闹,顺带拿上两瓶好酒,进来一看,果然!要我说,涮锅吃的是个热闹劲,关起门来算怎么回事?小气!”李贡噶拎起酒罐,他面色极黑,皮肤粗糙,腮帮泛红,嵌在浮肿眼皮里的两只黑眼珠乱转。查清半无奈半好笑:“人生地不熟,住有半年,瀚台府里不认识什么人,我们三个兄弟也只能关起门来喝些小酒。”“这不是有我么!”“哈哈哈,说得对,来,李兄弟坐。”范子玄抽出板凳,“寇壮,再去拿副碗筷来。”查清倒上酒,端起盘子下入牛羊肉,眼睛低扫。“我看李兄弟手上还藏个盒子,今天来,不单单来吃涮锅的吧?”“查清兄弟独到,是想寻三个兄弟商量些事。”“李大哥直爽人,但说无妨,何必拐弯抹角。”“也好。”李贡嘎接过碗筷将袖中盒子拍到桌上,指向寇壮,“你我认识有小半年,旁人不谈,单说这位壮兄弟,二十出头,便有奔马上境,狼烟不远,哪怕放到南直隶,我想也是个有出息的。你们三人,四季分明的江南不待,千里迢迢跑来瀚台,要么在中原犯了事,害怕官府追究隐姓埋名;要么是来博富贵,瀚台亡命徒多,我见得多,不必害怕,兄弟透个底,到底哪一种?”“李大哥觉得我们像犯事的?”查清反问。“哈哈哈!既然是博富贵,那怎情愿打了三月鱼、挖了三月矿?”查清目光灼灼:“贡嘎兄弟有门路?”“不敢说门路……”屋子角落,晦暗不明。水幕流淌遮掩,扭曲光影。梁渠听不懂四人说了什么,咋咋呼呼,但见李贡嘎坐下来,送出一个小盒,里头卷一件雪白的袍子,袍子上头有浅浅的鳞片纹路。瀚台府的酒楼里,常能见到穿此布料的衣裳人影倚窗,他猜测是某种价格不菲的瀚台特产,动物皮毛。“白家三室,在南山矿脉外,各自放出了三万石的零散经幡铁、一千石的龙脊盐,外面抢破头,我有个兄弟在里头办事,能帮咱们用成本价偷偷抢下三百石铁、二十石盐的份额。上下打通这等硬货落到手上,不愁卖,只是如何卖的问题,你们几个是南直隶人,一路到此,熟门熟路,反手一卖,千两不止!不正是发财的大好机会?咱们几个凑一凑,份额包下来,回头赚了钱,再给我兄弟分红,给他儿孙打长命锁,一来二回,攒上本钱,生意不就做了起来?要是答应,盒子里这半匹雪蟒绡权当哥哥送的。”铜锅咕嘟咕嘟。室内热火朝天。一个多时辰后,杯盘狼藉,菜叶黏上锅边,寇壮添了第四次水,李贡嘎摇手推开瓶口,满面笑容,打个酒嗝,醉醺醺地推门离去。静谧。木炭迸裂,飘出火星。“呼。”查清哈出一口酒气,咽两口唾沫缓缓口渴,先摸了摸盒子,确认里头没藏什么特殊手段,单半匹布,“梁大人呢?莫不是用了神通遁走?”范子玄、寇壮皆望向角落。哗。水幕拉开,獭獭开率先从阴影中走出。查清瞠目。这,这是什么样的神通手段?一个多时辰,便在角落阴影里,无一人发现?獭獭开把桌面收拾干净,架锅再烧,小蜃龙喷吐白雾,制作出白玉碗、白玉筷。梁渠撩起下摆,重坐到桌旁。“那个李贡嘎说了什么?”查清压下对水幕的好奇,同范子玄和寇壮各自复述一部分。“龙脊盐和经幡铁,全是白家的产业,龙脊盐是从冰镜雪山深处采掘出来的岩盐,最开始是给畜生吃的,不去毒,直接往牲口的饲料里加,后来偶然发现可以抵御冷瘴,牲口吃了龙脊盐不喘不累,和平原无异,这才贵起来,卖给人吃。经幡铁也是雪山中的好铁,质轻而坚硬,瀚台府九成以上的武师,用的皆是此铁打造兵器,我们三个最近也在冰境山内挖矿,白家各室年年有零散份额流出,非常难抢。”梁渠纳闷:“你们三个好歹也是奔马武师,怎么会想到去挖矿?”查清来时便是奔马四窍,中境,七年一晃,早已是上境七窍。范子玄稍差,三窍到六窍。倒是寇壮,天生壮骨,后来居上,认识时还是三关,如今已经是七窍武师。一个中等马、两个上等马,给富商当护卫足矣,生活滋润无碍。挖矿?查清汗颜:“来了瀚台,不能什么不干,那太可疑,总得寻个营生,本地人太排外,好活计轮不到我们,寻常活计里,挖矿算是多劳多得,按粗矿数目算,赚的其实不算少。”“你答应他了?”“属下认为可以试试,这应当是白家故意送出来的肉,有毒的可能不大,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两三百石,成本要三千往上,恐怕是掐着我们的极限来的。”“放心去买。”梁渠从自己仅剩的两万余额里,再抽出三千两银票支持,“亏了算我的,赚了是你们本事。”查清大喜:“多谢大人!”叮叮。耳畔金币弹跳。存款:一万七。“你怎么知道李贡嘎是白家探子?今日又突然找你们做生意?”“大人,说李贡嘎是探子其实不大准确。我们选择此地落脚时,李贡嘎在旁边住有三年,说正好选到白家眼线旁未免太巧。我觉得是我们住下后,白家图方便,事后把李贡嘎发展成了耳目,以至于贡嘎此人并不十分擅长打探消息,给人一种急躁的冒犯感,至于做生意……该是年关快到了。”“年关……”“我们来自南直隶,白家十分警惕,估计怀疑我们是先锋探子,如此自然想顺着我们,摸清楚上官也就是大人您的身份。一来,生活半年,算上赶路数月的学习,我们三人的雪域话算是有几分模样,寻常交流无碍,好多东西打探清楚,这便算一个节点,好似鱼漂浮动。二来,年关到底不同,一年之末,一年之始,亦是事之始,事之末,像春江水暖,大鱼正肥,两个节点凑上,白家自然想试一试,几百石也无足轻重。”“呵。”食指扣动桌面,梁渠没有纠结,“说说白家内部的势力矛盾。”“是……”查清三人娓娓道来。薄薄水膜包裹整个房间,以相反频率抵消音波振动,没有半分声音传出。 第九百九十五章 “主角待遇”,内部矛盾 蓝湖之上,大雾弥漫。宝船隐没其间。金毛虎舔动身上毛发,见无人注意,偷偷抬腿挠一挠,不经意擦过鼻翼,陶醉在馥郁的气味中。“白明哲、白辰风、现任、前任,八房子弟……”梁渠翻动册页,圈点勾画。查清三人半年没有白待,天天挖矿,和矿工们胡吹神侃,可谓半个瀚台人。白家内部的最大矛盾,自然是在大顺朝廷这个外部环境插手之下,导致的族长替换事件。白明哲八岁去往南直隶生活,十四岁帝都习武,在年幼时的三观成型阶段,接受的是最正统的大顺教育,南直隶作为自留地,更是繁华无双,不是什么创业草莽阶段,据说白明哲破处的白月光都在南直隶。划掉。小道消息,不足为证。以梁渠的人生经历,尤其前世经历。见过繁华而生出崇拜和皈依再正常不过,这也是怀柔远人,义在羁縻的根本,几代人下去,地方抵抗力就小了,几场小代价的热战,顺理成章的纳入版图。但很显然,朝廷着急把前任族长白辰风换下去,没有其它缘由。两百来岁的白辰风所亲近的是大乾,是莲花宗,据说修行的都是雪山秘法,对大顺根本不熟,连带投降都是族人架着。一个亲,一个不亲,后者更是丢失族长位,矛盾自生。然要说白明哲是大顺的狗也不可能,修行到宗师哪有傻子,倾向是倾向,白家才是自己的家,办严重了,反会彼此生出嫌隙,便是白明哲真是狗,白家内部也会激烈抵抗。“时间太短,再一百年,老一辈臻象老死掉新一批臻象成长出来,瀚台府才算稳妥……”“长老,接下来做什么?”龙炳麟询问。“不急。”梁渠合上册页,“咱们先回家过个年节再去骕骦将军庙看看,多打探打探蓝湖状况,让我好好琢磨琢磨。”处理白家不是重点。他是来平大雪山血祭的,最终目标是旱魃位果,顺带解决掉简中义,只是天高皇帝远,不和本地的最大地头蛇搞好关系,有一个容身之所,万一前后遭到背刺,终归麻烦。偏偏按查清说法,整个白家呈收缩战略,嫡系子弟都不多见,原本劣迹斑斑的人全没了踪影,偃旗息鼓。“难搞……”……噼里啪啦。长街之上爆竹炸响,飘散硝烟,浓烈的硫磺味随冷风翻涌。徐子帅拍去头顶红纸,放完鞭炮咧嘴入屋,杨府内一派融洽,席间更是炸出一个重磅消息,掀起海浪。“俞师兄要成婚了?怎么我们从来不知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认识的?快快,说说。”“没什么好说的年纪老大不小,便寻师娘说了个媒,秋天见过一面,觉得不错,便有了订婚意向,趁春天,大雁北飞,到三月逮上几只,先养着。”“好啊好啊!举杯,为二师兄贺!”热闹轰轰,人面映红。梁渠一块站起干杯。恰此时。泽鼎震颤。【溺业消散】【溺业积累:无】“溺业……”自瀚台穿梭回来有三日,溺业自然溃散消失,梁渠盯紧泽鼎信息,一抹灵光划过脑海、他猛地想到一个特殊办法。自己能不能多触发一点【溺业】,交给【溺业】来办?积累有一便有二。灾气、厄气……一是于生活无碍的小倒霉,二三四呢,乃至十几,几十,更高的溺业!上哪哪被人嘲讽,去哪哪有不开眼的二代挑衅,受尽白眼,遇尽冷落,狗看见了都要抬腿往鞋上撒尿,酒楼吃个饭有人要来霸座,这不正是最顶级的倒霉?享受一下“主角待遇”?想想真有几分刺激。梁渠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解铃还须系铃人,大雪山的事,大雪山来解决,还得跨过蓝湖,只是如何要如何触发更多【溺业】?“阿水,想什么呢?嘴都咧开了,冒坏水了?”“想到高兴的事。”“什么高兴的事,一家人,说出来听听!”向长松起哄。“不能说,说就不灵。”“吹!”“好,有高兴的事好,祝愿大家新年,全都有高兴的事!”徐子帅高高举杯,又看向长桌上首,“师父,祝词想好没有啊!等半刻钟了!”“难为你们师父年年想新,没词了已经。”许氏调笑。杨东雄抚须大笑:“再三百年,我亦有词句,来,举杯!愿新春以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好!愿新春以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砰!杯爵相碰。笑语欢声。二月上旬。陆刚交付一套全新灵兵给予“不能动”,除开铠甲之外,最为重要的部分是一把锯齿厚背砍刀,唤作暴食。通体以巨齿鲨牙制作,既可合拢,又能伸缩成链式以电鳗筋链接,可以放电攻击,几乎是全由生物材料制作。故而暴食和一般灵兵不同,常灵兵自我修复,需要寻到同根同源的材料,缓慢吸收,填补裂痕,暴食不用,化作蟒蛇,将猎物吞噬即可自我生长,甚至愈发强大。与此同时。龙娥英将《摩诃业海观》带回族群,连同鲟鱼族的功法互通有无,数位臻象群策群力,成功改编出适合圆头的功法。辗转回到大雪山。怀空手托铁钵,自甲板上绘制第三套阵法。梁渠站在“不能动”脑门上叮嘱:“记得往短粗了变,尾巴平衡,这样再用如意缩放,体型不容易被人注意到,二丈上下差不多。”圆头挥动鱼鳍,顶着额头侧边敬礼。“好,很有精神!怀空,有劳你先忙,我到山上看看。”“善哉。”夜半。梁渠换上一套临时买的朴素服饰,辗转往冰镜山下骕骦将军庙去。瀚台府面积极广,许多地方一眼望去只有雪山和草原,此外便是蔚蓝大湖,完全没有道路和标记,人生地不熟,要赶路都不容易,寻上好一阵,几人才辨清方向。许是新年后没几天,骕骦将军庙前俱是祈福民众,队伍绵延数百米。“咕嘟咕嘟。”在龙娥英无语的目光中,梁渠一口气饮干一整壶水,晃了晃肚子,憋住早上便有的尿意,寻个无人小路往山上摸去。“也不知行也不行。”作家说感谢马户和又鸟的事的500点币打赏求票中距上一名差83票啦,投一张月票帮助作品提升影响力甲壳蚁:梁渠想用宝鱼和你换高价值物品。 第九百九十六章 溺之,头生犄角 武圣仪轨白家定不会暴露于大众视线。然瀚台府境内的骕骦将军庙极多,堪比江淮龙王庙———万民香火自带愿力,有蕴养茁壮仪轨之益,瀚台府城外,冰镜山下的是最大的一座,大半夜仍能见到灯火辉煌,台阶上群众绵延,更有蓄着整齐胡须的大老爷,远看像抹上的两撇墨迹,乘着人力轿子往山上去,两侧百姓让道。“色彩鲜艳呐。”梁渠立在屋顶上远眺。夜幕下将军庙虽有几分晦暗,可仍能看清楚其中色彩。和中原、江南的神庙风格截然不同,将军庙“浓妆艳抹”,牌匾底色也是非常鲜艳醒目的蓝,整个门楼称得上五彩斑斓。不说祭祀庙宇。平阳、瀚台两地居民建筑风格亦大有不同。平阳多斜坡屋顶,来防止蓄水发霉,两侧有马头墙,墙壁多砖石;瀚台多平顶,盖一层茅草储粮,正所谓夏隔热,冬储粮,战时作礌石台。墙壁也不是砖石,用掺了骆驼毛的三合土,屋脊上还有陶罐,出于好奇掏一掏,罐子里是干枯毛发和五谷,身为水乡人,梁渠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习俗。这便是异乡感。听不懂。看不懂。一眼望出去,全不是记忆中熟悉的事物。想念平阳的第一天。龙娥英站到一旁:“大晚上出来,怎又停在这?”梁渠指向阶梯中的上香百姓:“本来以为半夜来没什么人的,没想到年节时候这么热闹,顺便等一等。”“等什么?”“等喝的水沉下去。”“…………………”轰!庙宇内火星飞扬,橘色星火飘散向夜空,引发喧哗。“走,差不多了。”将军庙飞檐探出琉璃嘲风兽首,檐角悬挂的铜铃刻满莲花宗法咒。翻进去。铁锈与酥油气味扑鼻而来。方形大梁纵横交错。烛光照不到的晦暗地凭借【涡神甲】水幕扭曲光影,梁渠牵着龙娥英的手自由行走其上,当着庙祝和香客老爷的面,俯瞰整个将军宝殿。宝殿左壁绘《冰原戮魍图》,右壁绘《马头明王镇魔》,壁画颜料掺入蓝湖盐玉粉,从侧面角度,会映照出玉色经文,反之则无。三丈九尺的神像位于二人左下方。其体量巍峨,高大魁梧,左身披百衲鱼鳞甲,右身罩千结血鬃袍。三张面孔,一青铜面、一玉面、一冬日限定,结霜冰面,美其名曰“暗面”,结合瀚台府的地理特点,有种独特的地方文化杂糅感。殿内嘈杂,百姓争相议论先前大户手笔。“一万两一柱头香啊,马扎老爷出手真是阔绰,所谓银钱紧张,全是以讹传讹啊。”“一万两算便宜的,除夕夜子时的要五万两呢!一年里的头香骕骦将军会保佑你,初二三万、初三一万,平日里头香也要三千……”“莫要停留莫要停留,上前,上前。”密集人群继续挪动。上个香要几万两?真该死啊!梁渠恨恨不平,以他目前全部家当,数月薪俸,竟然到这里来上柱头香都不够格!龙娥英扫视几眼:“你现在就来么?人那么多……”“再等等,总不可能一直人多。”事实证明冬闲人真不少。约莫到凌晨两点多,人群依旧密密麻麻,直至凌晨四点,方才有人开始打扫大殿,横躺梁柱打哈欠的梁渠精神一振。机会来了!“终于!”梁渠当即站起,解开裤腰带,龙娥英挪开目光,但又忍不住瞥两眼,然后再挪开。荒唐!然实际想想,也不是全无道理。按照专业人士怀空说法,溺业触发,大概率和莲花宗信徒分布相关,给每个人上一个基础,原因不明,而骕将军亦是雪山体系中的一部分,碰信徒,碰神像…000溺又有小便之意!这正是斗战胜佛的指引!“如来佛祖都尿得,祂还笑呢,一个骕骦将军算什么,我兴义伯百无禁忌!”梁渠横跨出去,往一旁挪动步伐。建筑的房梁结构一般有三种:井干式、穿斗式、抬梁式。大型建筑往往采用“抬梁式”,即在柱上抬梁,梁上安柱,柱上又抬梁,这种结构能让建筑的面阔和进深加大,所以是大型建筑物的主要结构,骕将军庙亦是如此。最顶端的横梁贴紧屋檐,次一级的两根和屋顶高度间隔亦只有五尺,没有充足的容身空间,弯腰不美观。故而梁渠没办法站在神像的正上方和肩膀,只能去到第三级,稍远一点的地方,挺直身子,远程炮击。稍稍对准。憋一晚上的水闸打开,滚滚洪水倾泻而出!哗哗哗。如泻如柱。担心直接炮击动静太大,引人注意,梁渠特意先划出一个抛物线,浇到房梁之上,再通过房梁,缓缓滴落到神像上。“阿弥陀佛,如来保佑,斗战胜保佑……”龙娥英这一晚上没止住白眼。普天之下,唯有梁渠才想得出这么损的法子来以毒攻毒。梁柱宽阔,蓄满水泊,自然而然向两侧铺张流淌。滴答滴答。“什么声音?”老庙祝疑惑抬头,没见到有人登山上香。哗哗。断断续续的声音变的更清晰了,延绵不绝。水声?哪里漏水了?外面下雨了?庙祝困惑如杂草丛生,他抬头看向窗外。晴空万里,星月光辉,没有半片乌云遮挡。怪事,怪声。“庙,庙祝!神,神像!”年轻人吃惊抬手。庙祝回头,瞳孔扩张,正见房梁上居然滴水下来,正落神像后头的冰头之上!二月天寒,瀚台府刺骨的冷,水柱和冰面迅速冻结到一块,像岩洞中经年累月生长出的石笋,高高隆起,变成两个犄角,破坏了神像本来面容!一老一小一时间无从判断水从何来,又是什么水。哗。泽鼎震颤。【溺业触发】【溺业积累:四】有用!好用!风紧扯呼!趁庙祝没反应过来,抖一抖,落个干净,龙灵绡绑紧腰带,梁渠抱起龙娥英,借助晦暗,在不破坏光影效果状态下,迅速挪步出庙。一落一登年轻人纵跃跳到梁柱之上,顺着方位寻到了结一层厚厚冰霜的顶梁。庙祝焦急问:“看看,是什么水?”年轻人左看右看,惊疑不定。浅尝一口。“好………好像是…………”“是什么?”“尿?”“!”庙祝脑袋要炸开了似的再看神像脑袋上长出的“冰笋”,心脏一梗。翌日。风平浪静。梁渠让查清出门打听打听,却没听闻将军庙有何变化。事被人瞒了下来。“才三点,不够啊……”梁渠没觉得四点溺业生活有有何不同,一不做二不休,“查清,把剩下将军庙的位置全给我,还有蓝湖对面大雪山的,再给我多备两个水壶!” 第九百九十七章 抽筋作弦,夜夜弹之! 咕嘟咕嘟。哗哗哗。沥沥沥。【溺业触发】【溺业触发】【溺业触发】【溺业积累:二十七】瀚台府内,大大小小十来个将军庙,在某个大胆狂徒尿到第七个时,终于遮掩不住,轰然爆发。谁!是谁在亵渎神灵!是谁在亵渎白家老祖!白家子弟义愤填膺,振臂高呼:“抓起来!抓他起来!抽筋扒皮!万刀凌迟!死了再鞭尸!蒙皮做鼓,日日敲之!抽筋作弦,夜夜弹之!”“杀了他!”“杀了他!”“族长,接连七座将军庙,贼人定是有备而来,故意如此,快快去剩下庙宇布置好手,好捉拿贼人归案啊!”白明哲自知道其中道理,事关老祖,无比重大,一口气派出三十六位狼烟高手、两百奔马,全部姓白,一庙分得数十人,严格把守出入,此等手笔,足以推平小县,不可谓不重视。结果可想而知,或者说,白家人压根没想到干这事的人实力通天!神像之上,冰面头顶,两根冰角蜿蜒。又一座将军庙沦陷!“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小的不敢有半分怠慢,瞌睡,可……可……”领头狼烟傻眼,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昼夜不歇,偏偏没觉察到贼人踪迹!“莫非撒尿之人是狩虎大武师?”白明哲心惊,又有不解。堂堂狩虎大武师,干什么不好,来干这个?目的何在?居心何在?“赫德班,你亲自抽选狩虎大武师来,余下几庙,一庙安排三个!至多只能有一人歇息!”“是!”狩虎大武师眼睛瞪得像铜铃,夜枭一样左右环顾。横梁之上,梁渠如入无人之境,水膜伸张,将神像上半部全部笼罩,任何光影声音全出不去,直接一撤,便是既定事实。哗啦啦,哗啦啦。龙娥英见怪不怪,已经习惯。神像冰头再生两个歪犄角。【溺业触发:三十】字迹猩红。换个普通人三十的溺业,多半到了喝水都会呛死的程度。但对梁渠,不过尔尔。艺高人胆大,实力高强,不怕所谓“倒霉”,“灾厄”。瀚台府的上限摆在这。白家仪轨厉害,骕骦将军附体,武圣之下全无敌又如何?大日如来!便是被群殴,梁渠亦有水行千里,来去自如!“走!”水幕撤开。目如猎鹰的狩虎余光似平常扫过,接着一顿,小心翼翼地挪转回来,脑子轰然炸开。一天尿一个,雷打不动,仅仅半个月,瀚台府内将军庙无一幸免!白明哲太阳穴突突的跳。谁!到底是谁!某院。“明哲无能,丧权辱族!故而今日瀚台府内,竟有人胆敢不敬我白家!不畏我白家!禁足令!我呸!诸位,莲花宗说,人有上、中、下三等,每等人又分上、中、下三级,上等人无价,中等人身躯和金等量下等人值草绳一根。中原大儒又有说,小人畏威不畏德。咱们上等人,天生便该去使唤下等人!下等人才敢畏惧、敬畏咱们,换我太爷爷当族长那阵,哪会有今日之耻事!是禁足令致使今日之祸!”“对!”周遭青年轰然响应。“禁足令是个狗屁!自由!我们要自由!”“对!狗屁!”“对什么对!哪个不服老爷?”白星文转头,当即看到白明哲的得力手下赫德班站立门口,声若洪钟,面对狩虎大武师,还是极厉害的一个,青年们做鸟兽散。赫德班默默注视带头之人。“忒。”一口唾沫落地。白星文咧开嘴,对着赫德班抓挠几下自己胯部,嘲笑声中转身离去。赫德班不为所动。白星文是上任族长白辰风的重孙之一,因天生武骨,天赋出众,深得喜爱,最是敌视白明哲,更喜欢嘲讽他是现任族长白明哲身边“宦官”,故而每次都会做出抓胯动作,嘲笑没鸟。蓝湖宝船。梁渠闪身避开鸟粪,翻看查清送来的地图,地图是硝制羊皮时用马血绘制,上面清楚标记了蓝湖对面的莲花宗庙。大雪山境域内,莲花宗独霸天下,有点像古早大离时期,大离天火宗的统治状况,宗门统治,凡人为奴,生产力落后。但有一个宗门,不代表雪山域内只有一个寺庙,大大小小的寺庙遍布地方。“不知够也不够。”瀚台府每县皆有的将军庙触发下来。【溺业积累:四十八】大雪山的上限和瀚台府可不一样,单看仪轨数目,便知历史武圣不少,尤其积累那么多【溺业】,冒然前去,无疑有危险。喝一口水。“咳,咳咳咳。”鼻孔里呛出水花,抹去嘴角水渍,梁渠逐渐体会到了几分【溺业】威力。“先试试看……娥英,咱们走!”“去哪?”“不去哪,瀚台府街上逛逛,顺带寻一寻简中义的踪迹。”老待宝船上,怎么享受“主角待遇”,肯定要多出去走走。……府衙外某处村庄拢共一十六人居中其中,或修补兵器,或运功修行,昏迷的哲丹悠悠转醒。“我睡了多久?”“不到一个月。”“耽搁大家进程了。”“无所谓,正好回来落脚,歇息歇息,再者又不只有咱们一队,都忙这么些年了,不差这一个月的事。”朱德昌安慰。“简中义呢?”“去府衙采购物资了,和凌旋大人他们一起。”……烦!真烦!白星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去年被族长白明哲禁足半年,至今有足足三个月没有迈出家门,年前适才从莲花宗大师手里领回来的“空行母”都没机会触碰几次,白天想鼓动众人,一口气冲出去,结果全是没出息的废物。“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经由莲花宗大师调教灌顶出来的“空行母”,真是想想就……“少爷,少爷!”“你这条贱狗,吵什么吵?”“少爷莫气,少爷莫气。”阴影中的仆人紧忙跪地,双膝跪行,双手奉上宝物,“少爷请看,奴才给您找到什么了?”白星文眯眼,瞳孔扩张。“天璇石?!”天璇石,遮蔽气机的无上宝物,莫说区区赫德班,连臻象宗师的感应亦可屏蔽!一枚二十万不止,有市无价!仆人尴尬:“少爷,不是天璇石。”白星文一脚踹出:“不是你他妈拿过来干嘛?”“不是天璇石,但却是天玑石啊,瞒不住宗师瞒住赫德班那条阉狗足够了!”天玑石?白星文端来烛台仔细观摩,神色大喜:“快快快,用了它,领我出去!等我开窍了佛智,我把那‘空行母’赏给你!”仆人狂喜:“谢少爷赏!奴才这就领您出去!” 第九百九十八章 以毒攻毒,脑迸浆裂! 街道上牛羊马粪混杂一块,半黄半绿,臭气熏天。龙娥英避开粪便,面上裹一层防风纱巾,半遮半掩在梁渠身后,鼻梁微皱:“前几日将军庙也是,明明你一人足矣,天天唤我陪,怎不让炳麟跟你出来?”“炳麟是黄泥,不好用啊。”“用?用什么?”大路朝天,梁渠左顾右盼,引来路人目光:“奇怪,没有……”“该有什么?”“不开眼的二代啊。”“平白无故,怎会有这种人?”梁渠伸个懒腰:“书上都这么写。”困惑没有得到解答反而越攒越多,龙娥英没理清其中的因果关系:“哪本书?怎么写的?”梁渠拉开衣袖抽出书籍。书本装订得很好,线脚整齐密集,龙娥英拿过来,哪料翻至封面一看。《至尊天灾·修罗龙王传》。“……”忍住腹诽,一目十行。书中主角天生废柴,被亲人、朋友看不起,路过野狗都要咬两口,但身为主角的他有个好老师,同时努力刻苦,意志顽强,没有任何懒惰心理,一天十二个时辰,能刻苦修行十一个时辰。“莫说十一,便是寻常人耐得下性子,一日能完全沉下心,不分神修行五个时辰,只此一个优点,日积月累也该有所成。”龙娥英终究没忍住吐槽。“生活状态抽象化加工嘛,真让你学习你去斗蛐蛐,谁看?”头两章往下。同时,主角有一个貌比天仙的红颜知己,一个乖巧漂亮的妹妹,某日结伴出门……其人胆大包天,无法无天,青天白日欲行不轨之事,总之,不是贪图美色便是觊觎宝物……揍罢,哪料此人有一个厉害父亲……父亲之上又有一个通天爷爷,父父爷爷无穷匮也,直到打不过,外地一逃,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继续父父爷爷,分明换汤不换药。不对。前后贯通。龙娥英感到窒息:“你便是信这些?”“娱乐来自现实,现实总是荒诞,林教头逛个街,老婆还能被高衙内看上呢。”“这又是哪本?”“《一百零五个精壮汉子与三个凶悍女子间不得不说的故事》,传世经典,又有一本好看外传,无数同人。”又贫。龙娥英懒得拌嘴。“大鱼傻?”“大鱼不傻,真能上钩我也舍不得。”出乎预料的,梁渠摇头否认,“溺业乃行为因果之牵引,教你倒霉,不教人降智,这招骗不到大鱼,大鱼也不会感兴趣,只能骗骗小鱼,所以看上教头夫人的是高衙内,不是高俅,钓高俅,需用高衙内,咱们要抓的,是能充当大鱼饵料的小鱼。”“乱七八糟。”龙娥英嘴上吐槽,心里却大致明白三分,倒没觉得两个臻象二境大宗师要怕什么白家二代三代,便是一代齐出,照样奈何不了她身边男人,真有作用,确是个打开局面的好办法。只是出来逛街,哪能那么巧碰上,纯属浪费功夫。“你忘记查清他们半月前方说,白家好事子弟全被禁足半年,余下的全是缩头乌龟,故而便是真有,跑街上也碰不到。”“理论如此,所以我尿了一整个瀚台府,县县不落,积攒‘好运’,挖饵料就是选一个好位置,再加上一点运气,你看。”梁渠抬头,撤开半步。一抹灰白从天而降,淋到地上化作鸟粪,尚有热气从尖尖冒出。“再看。”格楞楞。瓦片沿屋面弹动,一路下滑。梁渠左挪半步。咔嚓。瓦片砸落在地,四分五裂。“等等,这次动静好像有点大。”梁渠眯眼,望向街道尽头。忽然人群中有喧哗,喧哗伴烟尘。隆隆隆。梁渠横抱龙娥英跳出,衣袂飞扬,两人四目,注视红眼牦牛撒四蹄,直愣愣冲撞过去,扬起一路烟尘,惊散百姓。正以为结束。“汪汪!”路上野狗冲屋顶狂吠。人憎狗嫌。“看吧,我有经过精确计量!”龙娥英哭笑不得:“原是这么个以毒攻毒,只有你才能想到的歪点子,嗯?”“嘿!”背后“针刺”阵阵,梁渠把龙娥英被风吹落的面纱轻轻勾上,“瞧,钓大鱼的饵料来了!”“不怕饵被鱼吃了?”龙娥英捶胸,佯装恼怒。“瀚台哪有鱼能吃大象,不过嘛,夫人言之有理,凡事小心为上,所以从现在开始,夫人再不能离开我半步,回平阳前,咱们两个睡一起,吃一起,绑一起,我梁阿水,会捕鱼,会钓鱼,从来不救场!”梁渠不是林教头,更不是修罗龙王。先画一个安身法,来多少妖魔鬼怪,一棍下去,教它个脑迸浆裂!嫁个猴子满山跑。龙娥英抓紧衣襟:“下次你自己来钓。”“我?”“怎么,翁家不是有个小姐给你抛过红杏?”“多久以前的事,你听谁说的,而且我太黑了,人现在对我不感兴趣。”“真有是吧!啊!又掐我屁股。”“你先掐我的。”……“哈,哈。”喘气如牛。红润的脚心朝天,微黄的足跟轻轻敲击着白星文的屁股。片刻。“哼啊,不行了,不行了,我滴阿妈,歇一歇,歇一歇。”白星文掰开双腿,翻身大字躺开,满额头的热汗,在空气中氤氲出白烟,稍稍喘息,其后排开意念入禅,口念释迦牟尼如来小咒渐入心气,脉点像明灯一样在心里闪烁,浑身轻如羽毛。莲花宗空行母名不虚传!一场酣畅淋漓的修行下来,体内的气血无比活跃,竟隐隐有几分再立脉络,突破架势!二十五岁,狼烟天桥有望!再几年,赶在三十岁前,稳固至天桥境,勤加锤炼,便是去参加大顺武举,也可以焕发光彩,夺个好名次,改易命格!什么叫天才!他白星文才是白家的未来!白明哲是个狗屁!“哈哈哈。”一念至此,白星文自顾自的大笑起来,但很快又担忧起赫德班那条走狗,自己偷偷出来,回去怎么解释?房间昏暗,上午的阳光穿透布帘。桑桑扎西瞪大双目,觉得自己形渐枯萎,像被抽空骨髓和精气。听到笑声,桑桑扎西失神的瞳孔逐渐聚焦,猛想到自己在修双身法,要靠自己的气、脉、明点找到对方体内的智慧,才能得智方双运。“白少爷,我引导到佛智了么?”“差一点。”桑桑扎西爬起来,白星文拒绝:“没兴致了,改天再启吧。”“是扎西的过错。”桑桑扎西跪伏磕头,惶恐不安。“哎,不是你的过错,一次不行,再来两次不就是。”白星文扶起安慰,桑桑扎西受宠若惊,浑身颤抖,以往在莲花宗,若是没有开启佛智,便是修行不够,需在冰水中浸泡打坐三日,好多人变的像冰一样透明。今日竟是遇到了大善佛!安慰几句。桑桑扎西仍是激动的发颤,不断称颂伟大,白星文被打断思路,挠挠额头,心中觉得聒噪。除去长相,空行母行为举止真和下等农户家的女儿一般粗鄙,且不如青楼女子会看眼色,实在忍不住想一脚把人踹下去。偏偏适才修行完毕,又让他有几分怜惜,矛盾的心情交织……“牛,疯牛!快跑!”“牦牛疯了!”刺耳的尖叫自大街上传来。疯牛?白星文听的有趣,他拉开二楼布帘。隔开两条街,狂奔的疯牛没看到,倒是看到了因躲避疯牛而跳到屋檐上的一男一女。上午的阳光在此刻静止。“好生高挑美丽的女子。”白星文瞳孔放大,心脏沉重搏动,口干舌燥。他望呆了,他心动了,他觉得自己寻找到了真正的爱情,值得厮守一生的良人!那是迥异于高山雪莲花的美,见到她好似见到了蓝湖见到了瀚台根本种不出、养不活的水仙花。瀚台府内竟有如此佳人?“白少爷……啊!”烦!真烦!聒噪的像只老鸹,不及美丽水仙花半分。白星文一脚把桑桑扎西踹下去,然很快又把人拉上来。“快,给我启佛智!”……屠宰肉铺。凌旋要了两扇羊肉排。屠夫正欲下刀,屋后传来嘈杂,两个满身脏污的男人从后头跑出。“不好了,棚子塌了,牛撞破栏栅跑了!”“什么?那快去追啊!”一头牛跑丢,小小的肉铺顿时乱成一团。屠夫把刀斩在木墩上,匆匆离去。凌旋暗暗皱眉,几人说的又急又快,他只隐隐听出几个词。牛跑了?“好凶的业力。”简中义眺望远方,街道尽头,一团“黑烟”纠缠不清。牛棚内。养牛户四处寻找发疯原因,其儿子指着地上被踏足肉泥的黑红泥团,泥土里几根沾血干硬的毛发炸开。“便是这只老鼠!不知从哪蹿出来,发疯似的咬了大牛一口,好巧不巧,棚顶还塌了!” 第九百九十九章 各有妙计,因果纠缠 (求月票,求订阅) 万籁俱寂,心绪难平。白星文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床单被指节抓成碎布。惊鸿一瞥,继而魂牵梦绕。“少爷!”“贱狗!”白星文翻身坐起,激动抓肩,“可是寻到人了?是哪家的靓女子?”“让少爷失望,属下找遍瀚台府城,并未寻到您说的高挑女人。”柴狗惭愧低头。“废物!废物!”白星文大怒,抬脚猛踹柴狗,把他踹到地上抱头,“五尺六七,五尺六七,还是女子,整个瀚台府都没几个,这你们也寻不到?每个月好吃好喝,养你们真不如养群狗,狗寻气味也该寻到了!”柴狗忙言:“少爷少爷,我们虽没寻到,倒是有些线索。”“什么线索?”“便像您说的,此等女子不凡,放到哪里会无人知晓,偏偏就是如此蹊跷,故而小的怀疑她本是外乡人,近来方至瀚台,未有太多行踪轨迹,且按您给的画像,那女子也不像是咱们瀚台人的容貌。”“全是屁话!你说这些是能寻到人,还是能给你自己开脱?”“不敢开脱。”柴狗磕头,“只是小的寻马队打探过,马队帮主走南闯北,见识极多他说女子长相颇有江南水乡风情。外乡人少,江南来的外乡人便更少,一东一西,与其来瀚台闯荡,不如去往南北两地少爷,半年前,族长不正有告诫?”白星文眯眼:“你是说,他们和半年前,南直隶来的那帮探子有关系?”“不敢断言。”嘶。白星文牙疼。瀚台府内有此曼妙女子,管她爹妈是谁,尽在掌控,偏偏来自南直隶,背景如何一概不清,南直隶厉害人物多如牛毛。漂亮的女子和有天赋的小子一样,是路上的金子见之必揣兜中,万一惹到不好惹的……白家不是他一个人的白家,何况太爷爷早不是族长。白星文在房间内踱步。角落阴影。查清翻译完,汗流浃背。“嘿,这小子,他不傻。”梁渠摸索下巴。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面对小小饵料,同样不能放松警惕。知己知己,百战不殆。白天《眼识法》觉察到视线来路,梁渠寻到目标,第一时间绕路跟上,让龙娥英回去寻查清来翻译的同时,自己悄悄尾随。果真为白家子弟,还不是普通子弟,上一任白家族长重孙!困顿的局面顺利打开!白家把不安分的子弟全聚在了一个宅院里,专门有人把守,只有区区三个狩虎,根本发现不了身披【涡神甲】的梁渠。本来以为对方会耐不住性子,直接冲撞上来,结果憋住了,回来商议,又拐弯抹角的调查,竟间接性发现了他们和查清之间的关系!和书上写的蠢物大不相同。龙娥英抽出梁渠袖中的《至尊天灾·修罗龙王传》,把书翻到第八章节“见色起意”,贴脸上来。查清眼观鼻观心。“你有什么办法没有?”白星文问。查清继续口述。“别闹,外面人多,回去给你跪搓衣板。”梁渠把龙娥英的手拨下,侧耳偷听。“一个主意,便是不知少爷您愿不愿意,您听了更切莫动怒。”“说!”“桑桑扎西。”“桑桑扎西?”“少爷可将那女子存在连同画册,一并告知莲花宗,让莲花宗灌顶成空行母,待……待大师们修行完,再转手赏赐给您,便如那外宅里的桑桑扎西一般,于修行亦有裨益。”白星文脑袋一懵。先让莲花宗灌顶成空行母,做明妃?他怒从心中起,岂不正是等大和尚们玩腻味再接手?自己舍不得碰,转头提这么一个蠢意见,白星文脚都抬起来,然想到先前承诺,又放下去。水幕中。查清咽口唾沫,胆战心惊的翻译。龙娥英食指和拇指掐住梁渠手背皮肉。“真是一群妖魔鬼怪!”梁渠神色严肃。计划按设定的走,小鱼死死咬钩,更是不经意窥探到莲花宗对瀚台府渗透的一角。比想象的要大得多!“狗屎!柴狗,你就是一泡臭狗屎,想的什么破主意?”白星文烦躁踱步,石板上印出脚印。如此的确安全,偏他要的是爱情,男女之间最为诚挚最为纯洁的感情,不是什么狗屁灌顶过的莲花宗空行母!“少爷,只有这样才是万全之策!对方即便真有大背景,除非是当朝公主,否则大雪山皆承受得起,您若真是万分喜爱,便不该介意她的过去。”柴狗极力劝诫。一口老血糊在白星文的喉咙口,吐而不得。龙娥英拧转九十度,梁渠的手背隐隐作痛。良久。“如果,我是说如果。”白星文鼻孔张开,深深吐气,他压抑下情绪,坐在凳上,呼吸粗重,“真要这样处理,莲花宗会舍得转赠给我么?”太美。太罕见。那稀世容貌和身材,千万,不,万万无一!白星文十分怀疑莲花宗最后舍不舍得让出,说不定送到莲花宗,真有可能让活佛看重,教那女子认真修行,成为某尊莲花宗佛母,享受供奉,而非单纯的“空行母”!假使如此,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一个白家小辈,莲花宗的大和尚毁约又如何?再者,空行母修行短寿,女子普遍活不到三十,二十五都算多,能不能活下来尚且困难,便说桑桑扎西,模样年轻,实则早已油尽灯枯,没几年好活。柴狗眸光熠熠,早有腹稿:“这个问题,小的一早想过,那女子容貌、身材,单看画册,确实惊为天人,故而献给莲花宗中间,要隔开一层,让老族长来,方为良策。”“太爷爷?怎么说?”“少爷,中原人常说,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您先将画册和女子来历,毫不隐瞒地告诉老族长,让身为天人的老族长去同莲花宗交涉,如此以献佛母之名,谋取好处。如此,先让老族长得到切实好处,您再将灌顶后的女子作为索取,老族长自无不允之理。同时,日后莲花宗转赠‘佛母’,也该是赠给老族长,断不会毁约,纵使大和尚有千般不舍,也会权衡利弊,不敢为此恶了同老族长的关系。于老族长,莲花宗好处有之,上师情谊有之,一箭双雕,日后对您的宠爱更上一层楼。真有什么背景隐患。祸事大头让莲花宗顶,顶完后的些许风霜,是老族长受,再到您这,早是第三重,微风拂面,至多是无关痛痒的几句责骂罢。”砰砰砰砰。白星文心脏用力地跳。龙娥英再拧四十五度,拢共一百三十五度,梁渠手背剧痛。“痛痛痛,皮要揪下来了,揪下来了!”半晌。白星文又有担忧:“太爷爷亦是莲花宗信徒,好爱与‘空行母’修行,这莲花宗真赠下来,岂非要……”柴狗静默片刻:“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个中事情,于北庭本不足为奇,您若真心喜爱,便不该在意她的过去。”嘶!一百八十度,梁渠面容扭曲。“滚下去!”“少爷您多思多虑。”柴狗退出房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小蓝球在水幕的掩护下,滚入床底。白星文躺在床上,无神望天。……“呼~”从白家好事子弟专属禁足宅院里出来,梁渠甩动红肿手背。灵机一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对方居然想出一招借刀杀人,直接把要对付的三方全串联起来。【溺业】如此威猛?“查清,你回去让人准备准备。”“准备何事?”梁渠掏出铁甲面。“磨刀,杀猪!”妖魔鬼怪,手软不得! 第一千章 死! (5k8,二合一) 三月下旬。梁宅凉亭。【溺业消散】【溺业积累:三十九】“三天消散一点。”梁渠沟通泽鼎,默默留个心眼。白星文上了钩,等同编织整齐的毛衣露出一个线头,瀚台府的局面已经打开,自然不用再积累【溺业】……“哗啦啦。”水声拉回思绪。獭獭开将湿毛巾搭放在铜壶把上,挨个斟茶,龙炳麟、龙娥英、龙延瑞乃至一众水兽俱赶至院中。金毛虎挪挪屁股,尖爪拈起小茶杯,小蜃龙见状吐雾,造出一个三尺方圆的大杯,獭獭开想了想,抓一大把茶叶,把整壶水全倒进去。梁渠坐北朝南,问策群雄。“那小子撞上门来,咱们寻个什么借口好?”龙延瑞稍作思索,坐直身子:“依长老所言,白家老族长的孙子,确需要寻一个借口,留下证据,咱们不如……”“证据?什么证据?”梁渠侧目,“白星文杀便杀了,他贼眉鼠眼,冒犯我夫人,龙人族公主,取死有道,要什么借口?圣皇昔日金口玉言,称赞我搭桥梁,筑水渠,本官乃朝廷栋梁,更有玄甲面,故意诓骗白家不成?白星文被禁足在家,死在我的船上,本官还怀疑是白家故意讹诈!”龙延瑞一愣:“那借口……”“长老意思,想一个咱们合理出现在蓝湖的借口。”龙炳麟朝夕相处,率先跟上梁渠的脑回路,“一东一西,相隔何止十万里。朝廷兴义伯无缘无故去往瀚台,且大张旗鼓,无疑会引得大雪山莲花宗警觉。他们布下的暗桩,朝廷人手仍在暗暗拔除,反之,若是寻好合适借口,反有吸引视线之效,起到一箭双雕之用。”“炳麟,龙人族有没有亲戚在蓝湖?最好是些有名的亲戚,在雪山地方留有传说。”龙炳麟答:“龙君尚在的鼎盛时期确有,淮江莫无不存,如今除开江淮,五湖中唯有江淮大泽仅存……大人寻借口,拉亲戚,不妨问问龟王?”“西龟?”“龟王大人并非江淮大泽土生土长的妖王,本是从淮江中上游的洞天迁徙而下,距离蓝湖几无大湖间隔,加之西龟大人酷爱收拢族群各异的好手当下属,定与蓝湖有联系。”梁渠一喜。倒是忘记此等渊源。彭泽位处中游,往上是为洞天湖,确实和蓝湖挨得极近。真是打好关系,走遍天下有门路,问西龟寻个借口,西行办事,并不复杂……“要去蓝湖?此事找我蛙族不就行了?”大嗓门插入谈话。梁渠斜身:“蛙公?”众人回首。老蛤蟆爬上池中圆石,甩动腮帮抖去水渍,昂首挺胸。梁渠不可思议:“蛙族在蓝湖也有亲戚?”蛤蟆不是根正苗红的本地蛙么?能和最西边的蓝湖有关联?“有的,梁卿,有的。”老蛤蟆难得展露出几分腼腆,扭扭捏捏,“虽不是一块的,但蓝湖里头有一个冰玉蟾族,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龙君在时,常常来江淮交流,两族本是同根生,算有几分渊源,他们的族长正是……哎……一晃百年,也不知她过得如何。”“???”众人瞠目结舌。啥意思。里头有故事?“蛙公可想再续前缘?”梁渠精神一振。蛙族有亲戚,那自不用麻烦半生不熟的西龟,且老蛤蟆可是河泊所里的大官,梁渠淮水郎将贴身跟随保护,合情合理。“哎。”老蛤蟆急忙摆蹼,“什么前缘,别胡说,我们年少时不过是朋友而已。”懂了。啪啪啪。梁渠拍拍手。“獭獭开!给蛙公搓背、捏脚、上精油!好好捯饬捯饬,狸总工,雕一束木头花!要好看!要大方!要美!”大河狸一脚踏上木条,凌空旋转数圈,落到双手之上,门牙之下。咔咔咔。刨花飞舞。獭獭开一招手,小的们一拥而上,烧水的烧水,烫毛巾的烫毛巾,余下的把老蛤蟆拉拽到圆石之上,使出猿拳攻击。“哎,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这这,本公可不付钱啊!”“蛙公放心,费用全免!”老蛤蟆眼珠一转:“我要收钱!我要收钱!本公不可白白带路!”梁渠恍若未闻,眼神示意獭獭开。啪啪啪!獭獭开上蹿下跳,空中转体一百八,狠狠肘击在老蛤蟆的老腰上。“芜湖!劲!”老蛤蟆四肢张开,趴倒在圆石上,“上面点上面点。”河泊所前录世参军,现五品长史,回蓝湖省亲,再续前缘,繁育小多宝,壮大蛙族盟友,为朝廷之要事,因其身份特殊,为蛙王亚父,特派河泊所特级战力梁渠及其夫人贴身保护。师出有名!计划通。“等有半月,差不多该来上师。”轰!一阵金光眉心闪烁。【溺业溃散】【溺业积累:无】!攥取斗战胜佛那么久,于旁人暂且不可,于己身,早掌握了更隐秘使用的办法。哗啦。热水浇下,老蛤蟆浑身泛光,年轻十岁,抓起毛巾擦擦汗,大河狸一把将木雕花塞入老蛤蟆爪中,没仔细看个明白,池塘水流冲卷,包裹众人众兽。一阵天旋地转。环境骤冷。“嘶!”老蛤蟆打个冷颤,刚因热水舒张开来的皮肤猛地绷紧。三月下旬,平阳府内早已开春回暖,瀚台府仍旧天寒地冻。尤其水中,零度冰水,因散热缘由,实际体感能达到零下二十多度,实在有几分刺激。金毛虎狗刨浮水,浑身金毛洋溢流淌,翻身到宝船甲板。【溺业触发】【溺业积累:一】“梁卿,这是不是太快了……”老蛤蟆纠结,它只是出来露个头,来池塘里晒晒太阳,半个时辰不到,居然从最东边的江淮跑到了最西边的蓝湖?梁渠张开手掌,五指握紧:“蛙生爱情,容不得片刻犹豫,该出手时便出手,蛙公可还记得白玉蟾的族地?”老蛤蟆目露怀念:“以前没有水道用,什么都很慢,蓝湖太远,我从未到过,只隐隐听她提及在蓝湖东边,便是靠近大顺水域的一侧,冰玉蟾全住冰晶宫,应当不难寻。”“明白!冰玉蟾族地,出发!”金目熊熊,目光所及,鱼群暴走,齐齐向东水域进发。水流托举众人上船,乘浪飞驰。老蛤蟆手捧鲜花站立船头,肚皮被江风吹出波浪,紧张不已。帝都。圣皇翻阅奏折。“咦,梁小子去蓝湖了?”往下看到时日。“十月便去,南直隶可有回信?”“回陛下,梁郎将十月至南直隶,炼制一枚大丹,修整有小一月方才继续向西,期间当有为修行考量,行进速度并不快。”“便是十二月赶到,也有小四个月。”“恐怕尚未打开缺口吧?昔日诸位学士本以为白明哲能带领白家转向,投入中原怀抱,故而全力支持,谁料白明哲能力有限,处处谨慎。大刀阔斧不成,退缩有余,反倒把白家经营成一个乌龟壳。加之千百年来的联姻,在关西七卫影响极大,外力无理由插手,内部反抗也被压下,冒然行动,反会逼反白家。”总管感慨。白明哲白明哲,实乃明哲保身之人。说好不好,说坏不坏。无奈人是那个人,环境不是那个环境,眼下状况,容不得他明哲保身。“便是不知梁卿家有没有惊喜给朕。”圣皇合上册页。大雪山的布置正慢而稳的破除,至今三成有余,便是被对方发现,提前引爆也不会丧失太多主动权。故而整件事情,多梁渠一个不多,少梁渠一个不少,锦上添花,只是江淮的敌对压力尚未膨胀,可以放任梁渠去试试水。“水土不服,江淮温暖宜人,蓝湖水冷天寒,同一条大鱼,不同水域,能不能再掀起大浪……”圣皇转头,“紫电官船打造的如何?”“已完成八成有余,只剩千里传音神通,此神通难得,河台大人和蓝先生不敢冒然拆分,仍在推演更稳妥的办法。”“告诉他们,倘若八月之前,推演不出,便不拆六份,折半,拆三份,今年内务必送去南北两端,东西年底尚可缓上一缓。”“是!”……“赫德班!你这条阉狗,看到这个还有什么话说!认识吗?老族长亲自盖章的手令!你今天是要禁足老族长吗?”赫德班沉默片刻,侧身让开道路,见白星文趾高气昂,带领狗腿子跨出大门,仍不忘叮嘱:“白少爷,今时乃多事之秋,我白家貌似风光无限,实则夹缝之中,能低调便低调,万一让谁抓到把柄,便是中原人所说,拔出萝卜……”“你也知道是白家,是白家,和你这条阉狗有何干系?你看门十来年,真把自己当白家人?”白星文嘲讽,身后狗腿哈哈大笑。“赫德班,你同他一并去。”“族长!”白星文猛地噤声。他身后以柴狗为首的五条狗腿子哗啦啦单膝跪地。“族长!”白星文咽口唾沫,垂下头颅。背地里怎么骂怎么爽,真碰到本人,他还是知道谁是白家族长。“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老族长放你出来的,但……”白明哲环视一圈,重看向赫德班,“赫德班,你跟他一块去。”“是!”白星文不满:“族长派人监视我?莫非信不过老族长?”“少爷,族长是担心您的安危,特意派一位狩虎上境的好手贴身保护啊,赫德班大人实力非凡,绝非一般狩虎可比。”柴狗使一个眼色。白星文恍然。狩虎上境,确实好用。赫德班忠诚老实有余应变不足,碰上事,无非一个木头桩子。“多谢族长好意!”白明哲站立风中,目送几人离去。担任族长十年,时光如白骥过隙,白明哲本本分分,不仅没觉得白家日子越来越安稳,反而逐渐感到白家站到了风口浪尖。大顺愈发强盛,且可以预料,接下来的百余年皆是如此,占据三山两江,五湖四海,一骑绝尘。大雪山、北庭、南疆、鬼母教见状自是不甘寂寞。偏偏此刻,前任族长白辰风仍和莲花宗来往密切,到处结交大德上师。纵观历史轮回,中原立国甲子到百年之间,几乎都会爆发式出现混乱,甚至是双向奔赴,都想趁机站上顶点鲸吞天下。“自古以来,中原胜多败少啊,老族长。”白明哲感慨。除去大离外,尚未听闻哪个王朝立国不久,便被扑灭。便是大离。皇朝梦境,一梦千年。“真的死绝了么?”瀚台埠头。寒风朔朔。赫德班抱臂伫立。白星文抿一口茶:“上师来了没有?”“说是四月二日下午,不会有错,等等,少爷快看!来了来了!”柴狗兴奋手指。湖面之上,一艘挂满经幡的宝船徐徐驶来,经幡在江风中猎猎飞扬。赫德班盯住旗帜,皱起眉头:“噶尔却顶,冰轮菩提寺!?”除开雪山宗脉,莲花宗共有七大寺庙,七十二中等寺庙,无数小寺庙。冰轮菩提寺正是七间大寺庙之一!白辰风居然让自己的重孙子来接这样一位高德上师?真要有什么出格之事,自己阻止得了么?白星文无比兴奋,听到船上僧人呼唤,撩起衣袍匆匆登船,赫德班压下心绪,快步跟上。除开白星文,其余人没有资格面见上师,只能留在甲板等候。片刻。宝船驶离港口。不知交流有什么,白星文满面红光地走出舱室,远眺蓝湖:“柴狗,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千真万确,不会有错!”柴狗用力颔首,“小的亲眼见他们划船往此处去。”“好好好,出发!”……冰镜山上。积雪千年不化,坚冰蔚蓝。白辰风展开女子画册,长叹一气。江淮大泽、雪山蓝湖,二者一东一西,天南地北,少有互通,可他活两百余岁,何物何人何事不曾见过?哪怕卸任族长后,他少问外事,不甚了解世上豪杰英雄。身高五尺六七,比一般男子都高,偏偏貌若天仙,身材窈窕,不显臃肿,南直隶,凡此种种要素叠加,分明是江淮龙女!龙人美貌和实力一样非凡。江淮龙君消失,龙人收缩,不再上岸,能让龙女相伴者,绝非一般人等,此前隐隐有所耳闻,貌似是大顺最为年轻之臻象宗师。便是上师前去,拿下也绝不是一件轻松事,白星文在其中更可能被倾轧为齑粉。“好重孙,安心去吧,太公会为你报仇的。”多事之秋,更要把握住机会。冲突足够激烈,扶持谁上位方显重要。他子孙有十二男,十三女,十二男又开枝散叶出子孙百余,再往下重孙有多少,早已经记不清,里头有十几个是不是自己的都存在怀疑,此后又有玄孙、来孙、晜孙……白星文,天生武骨,仅是其中比较优秀的那个罢。……宝船逐浪。獭獭开抓住毛笔腰间吊系绳索,往船身上勾勒花纹。圣皇赏赐的宝船太好,通体自然生长,没有一条拼接木缝,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凡,需简单伪装一下,以免对方见到宝船,不敢上前。待伪造出木缝,余下的事耐心等待。“炳麟、延瑞,你们藏在水下,休养生息,见机行事。”“是!”“蛙公!别翻书想词了,等忙完这茬,我给您写两首好诗好词,保管能传唱千古的那种,区区冰玉蟾,手拿把攥!”老蛤蟆手捧木花,面露狐疑。“你还会写诗?”龙娥英斜睨。“一点点。”梁渠比出食指和拇指。“你怎么没给我写过?”“额……”“老大老大,看到了看到了!要过来了!”小蜃龙手拿铜锣和大椎,哗啦啦从天空中落下,敲锣打鼓汇报情况。“好!娥英,你待【涡宫】里,阿肥!”水中肥鲶鱼张开大嘴。龙娥英纵身跃入。嗷呜一口,肥鲶鱼钻入【涡宫】吐出,小蜃龙趁机吐雾,再度塑造出一尊“龙娥英”。肥鲶鱼不甘示弱,吐出墨雾,把纯白的头发染黑。“一模一样!”梁渠竖起大拇指。“嘿嘿。”小蜃龙甩尾,肥鲶鱼挺胸。两兽之后,拳头、圆头、“不能动”全部钻出,潜伏水底,金毛虎坐镇舱底,连同怀空负责保护宝船。天罗地网。梁渠心念一动。湖面上淡淡薄雾弥漫,天空乌云盖顶。老蛤蟆无聊地打个哈欠。两刻钟一晃。雾中出现大船踪影。两船几乎同时看到对方。翘首以盼的白星文握紧船沿,激动地面庞充血,尤其待双方靠近,隐隐能看清风中的一二倩影。朝思暮想的“绝代佳人”,正傲立船头之上!真是风雪中的一枝梅!没有错!就是这!“好好啊!柴狗你干得好!”柴狗能体会到主子的兴奋,居然罕见的没喊他贱狗,真是改了性子,可想而知,本出手阔绰的白星文,事后赏赐绝不会少!自己三十有五,突破狼烟有望!“上师!”白星文回头大喊,“我愿为上师先锋!先行登船!”“善。”梵音响彻。赫德班看见一艘梭形小船从船旁落下,白星文迫不及待地跳入其中,他牢记族长吩咐使命,赶紧跳上,承担划船重任。哪怕到此刻赫德班都没有明白对方要干什么,直至距离不足十丈,中间大雾稀薄到看清船首女子,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难不成是强抢民女?他停了下来。“赫德班!划船!你是想违抗莲花宗上师命令么!”白星文气急败坏。“星文少爷究竟要做什么?那女子又是何人?”赫德班神情肃穆,心中预感愈发不妙。“不划就滚!”白星文下意识一脚踹出,可他区区狼烟,不仅没把狩虎境的赫德班踹下去,反而把自己蹬飞出去。噗通!水面浮开衣袍。“你妈的!”白星文凫水大骂然又担心被船首女子听见自己的粗鄙言语,紧忙住口,他清清嗓子,甚至用上自己蹩脚的南直隶官话,朝宝船游去打招呼,不时念上两句中原情诗。水里荡出波纹,似乎有谁在笑。赫德班越看越困惑,他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确定白星文到底是不是要强抢民女,既如此,怎地念上情诗?十丈距离眨眼一晃。白星文血涌上脑,一片空白,径直抓着揽绳上船,丝毫没有注意到为何会平白无故的放揽绳,也没有注意到衣服和船身摩擦时沾染上的墨迹。他向爱情奔赴,昏了头,忘了我。待到赫德班看到拖行出的墨迹纹路,意识是为陷阱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白星文拖着墨汁,翻身上到甲板,伸出手摸向雾中女子。赫德班勃然色变。“少爷小心!有诈!”砰!雷鸣震耳。赫德班瞳孔战栗,瞥到什么东西在雾中闪烁一瞬,其后白星文的身影消失无踪。他呆愣了片刻,正要去寻。噼里啪啦。无数碎肉混在血雨之间,淋落上梭舟,浇灌到头顶,砸出闷响。手掌湿滑温热……咚!一颗人头砸压梭舟船头,荡出涟漪。头颅翻滚几圈,断裂的喉管汩汩喷血,其面孔正对赫德班。白星文瞪圆双眼,口唇翕动,似是在念诵情诗。“好大胆!”声若洪钟大吕,天上雷霆。蓝湖之上,狂风骤起,蔓延百里的蒙蒙大雾,像被神灵徒手抹去的镜面水花,澄澈一空!赫德班耳畔嗡嗡,茫然环顾。满江血色! 第一千零一章 死得好! (5k4,二合一) 冷风刀剑一样。点点血斑晕染扩散,碎肉漂浮,翻出水花。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浑浊的汗珠滑落额头,失去焦点的瞳孔重新聚拢,晴天朗日,天光刺目,赫德班双耳汩汩淌血有蜂鸣,喉结滚动,干的发慌。死了?白星文……死了?就这么……一个照面,一个电光石火的刹那。“啊,啊……”柴狗喉咙像被堵住,胸中喉管紧紧闭拢,哑巴一样嗬嗬地挤出气流,两片嘴唇仿佛三伏天黄土场上泼出的一层浅水洼,眨眼蒸干,龟裂出密密麻麻,无数死皮。噗通噗通。后头的走狗随从辨出人头,跪倒甲板,水渍蔓延长裤,流淌一地,全身不住发抖。完了。全完了。白少爷死了!让老族长知晓,便是化身成为五世农奴,五世娼妓,拆出大腿骨头给上师炼化作法器罡洞,也不够偿还此生罪孽!不行,要把人抓回去。柴狗双目充血,豁然抬头,对上金目刹那,瞳孔缩成针眼大小,所有鼓胀升起的胆色皆如被银针戳破的气球。青年衣衫猎猎,肤比秋天黄麦,一身银白铠甲,腰间数块腰牌随风碰撞出响,更有一张玄铁面具,一枚精致纽印。伯爵印!兴义二字龙飞凤舞。大顺兴义伯!淮水郎将!青年宗师!他怎么会在这?赫德班脑子被巨大的信息量灌成茫茫空白。梁渠金目中尽是冷漠,捏紧拳印,喝若雷霆:“光天化日,安敢犯驾钦封诰命郡君,戕害朝廷重臣!?有胆行刺,无胆报名?”噗通!“误会!请,大人,赎,恕罪!”顾不得为何会是陷阱,赫德班没有丝毫犹豫,更不敢验证腰牌、官印真伪,跪倒梭舟船头,用半生不熟的官话求饶。经幡宝船之上。莲花宗的僧侣亦是面露严肃,来接引女子登上莲花佛座,竟无意招惹到大顺高官。忽然。梵音灌耳,响彻天地。“觉杰吉楚朗,却吉当玛托挖出赢。(这雪雾般的误会,需用辩经的日头来化。)”赫德班刚要帮忙翻译。“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梁渠侧耳倾听,似在分辨,其后勃然大怒,“逆贼番僧,袭杀命官,起淫邪祸心不止,竟还敢侮辱我过世母亲!”“!??”什么时候侮辱您母亲了?该死!没有给赫德班任何思考时间,一抹绚烂枪光划破长空!宝船内上师丹增曲杰大惊,抓起左右随从蹬地纵跃破窗。哗!热刀切黄油,经幡根根断裂,风中飘扬,宝船均匀的从中裂成两半,顷刻沉没,僧人、白家随从惨叫之际纷纷坠落蓝湖。“楚哇惹,楚哇因!(一切都是误会)”丹增曲杰面色严肃,跳跃凌空,将弟子左右丢出。“你还侮辱我的父亲!”“不是,没有,大人,误会!”赫德班还在劝阻,然梅开二度,皆是如此戏谑理由,此时此刻,结合先前情况,上师再傻也反应过来,即刻手捏佛印。泽鼎震颤。【溺业触发】【溺业积累:三十】【溺业】果真是大雪山搞的鬼!尿一座骕骦将军庙才三点溺业,对大雪山的僧人出手,掐一个手印,居然立马涨到三十?不!不止!僧袍鼓胀,丹增曲杰踏水而行,落入到水中的僧人齐齐唱诵经文,金字蔓延水面,如铁索交织。【溺业积累:五十】【溺业积累:六十】【溺业积累:八十】瞬息之间,原本被驱散的乌云快速聚拢翻涌,电光雷霆在其中翻涌酝酿,恐怖气机正锁定水上梁渠。浩瀚天地,偌大蓝湖,竟对一人生出敌意!了不得。梁渠驻步,眉头紧皱,其后心念一动。哗。天空阴云溃散无踪,哪有什么乌云盖顶,哪有什么雷霆电光,分明是个晴天朗日。“嗯?”丹增曲杰愣怔,僧人愣怔,极力劝阻的赫德班也愣在原地。“死来!”暴喝再传,丹增曲杰不敢大意,再催术法,狂风大作,本平静的蓝湖顷刻间掀起……什么也没有掀起。风平浪静。撼不得此间天地半分!有鬼!无往不利的因果业障居然不起作用!梁渠蔑笑。西域番僧,安敢布雨行云!丹增曲杰启开法眼,见梁渠“乌云盖顶”,确认溺业奏效,不,等等!乌云之下,一阵金光闪烁,浓厚乌云像银镜上的水雾,被顷刻抹去!【溺业溃散】【溺业积累:无】怎么回事?什么手段?丹增曲杰瞠目结舌,恰此刻,长枪悍然挥下!危机刺痛眉心。丹增曲杰吞咽口中冰髓,脚步腾挪,逆转心法,毛孔中滴滴淌血,他踩踏坚冰,竟是千钧一发之际闪身出去!“拒不受死,罪加一等!”梁渠枪锋骤转,单臂横抡枪杆,湖面炸开百丈水幕,水域切开如峡谷,狂潮扑面。丹增曲杰双掌合十,袈裟鼓荡间祭出雪亮双刀格挡,金铁交鸣震得虎口崩裂,条条裂纹顺刃口蔓延。顶级灵兵,一个照面崩裂。正值此刻,两根冰锥顺沿刀柄刺出,直插梁渠双目。性危命急,梁渠不闪不避,单单闭上双眼。“砰!”冰锥刺中金光眼皮,寸寸崩裂!丹增曲杰亡魂大骇。这是何等金身?何等横练?答案是龙虎金身,是斗战胜,是未时照耀的太阳!梁渠咧嘴,顺势用力一转,汹涌如潮的沛力顺着枪杆绞入双刀。无数双刀碎片轰然炸裂,丹增曲杰借势倒飞,半空扯断胸前佛珠串,一百零八颗骷髅珠齐齐飞出,化作黑风扑噬。“我是佛,你也是佛?”踏水腾空,单手翻转,长枪舞成满月银轮。骷髅珠触及枪芒,即刻爆出腥臭绿火,却在触及铠甲前被无形罡气弹开,坠落江面,烫出白烟。没用!统统没用!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枪尖穿透最后三颗骷髅珠直取咽喉,体内冰髓药力刺激,丹增曲杰咬破舌尖喷出血箭,血珠在空中结成“卍”字法印。“大顺兴义伯居然是二境臻象,大宗师!?”水域外,蓝波涌动,悄悄观摩的白辰鸿朗暗暗心惊,他奉白辰风兄长之命,前来观察状况,确保梁渠不会被莲花宗抹杀,掩埋相遇事实,致使大顺迁怒。不同于闭关潜修的兄长,白辰鸿朗对一个能大脯天下的臻象青年记忆犹新,没想到前年才突破的梁渠,两年不到便是二境,比一境的雪山上师更高,而且实力比想象的强得多!莲花宗上师以手段无穷出名,竟完全奈何不得兴义伯,甚至兴义伯有几分故意放水,任凭对方手段尽出,只用一杆长枪应付。只是几个交错,莲花宗上师完全落于下风!砰!长枪再度横扫。黑袍金刚真罡当空炸裂,伤势逆反,丹增曲杰再一口鲜血吐出。“哈,哈!”丹增曲杰大口喘息,粘稠的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流出。适才的每一个招数,皆是他燃烧性命击出。横练?无用。溺业?也无用。业力集众神通?还是无用!溺业积攒不起来,根本无法引导!自己尚要分心凝冰踩水,对方踏水而行,打不过,根本打不过,差距如鸿沟天堑,若非对方有意要观察自己手段,早在一个照面便是死了!莫非他是冲大雪山来?丹增曲杰灵光一闪,想通前后关窍。伏波斜指。梁渠不急紧逼。这是一个绝佳机会。自己境界占优又有大日如来克制,还是在白天,【太阳性质】之下,体内气海翻涌扩张,船上更有蛙公坐镇,假使有危险,亦可提前反应,不趁势好好观察莲花宗的个中手段,一枪戳死太过可惜。“再来!再来!”水底。闷响阵阵。肥鲶鱼挥舞珊瑚锤,一捶一个,挨个敲晕给上师加持的僧侣。涡宫。龙娥英落到大河狸此前打造的水下宅院,自册页之上,洋洋洒洒,给梁渠书写报告。“臣河泊所淮水郎将兼雪山使臣梁渠谨顿首奏禀:时年四月初三日未时正臣奉河泊所钧命,护送江淮大泽蛙王亚父蛙公,淮东河泊所五品长史,归蓝湖省亲。舟至蓝湖东域,忽有雪山寒雾漫卷而来,经幡纷舞,梵音阵阵。白氏逆贼星文胆敢藐视王法,率莲花宗番僧十二众,竟以破甲冰锥击穿臣座船龙骨,皆因觊觎郡君龙氏美貌……幸赖郡君龙氏贞烈机警,鸣金示警……”写着写着,龙娥英摸了摸脸颊,再拿银镜,又烫又红。嗯,全是被猴子带坏的!“随行妖僧(空出姓名)(疑为北庭细作),见事败露,刺伤镇淮军大将阿肥......现已勘验其随身文牒……此案人证物证俱获,凶器证物封存于宝船冰窖,伏乞:一、着瀚台府兵围剿白氏宗族。二、请鸿胪寺彻查京师摩尼院番僧名录。三、旌表兴义伯夫人节烈旌表水卒肥鲶鱼等…淮水滔滔可鉴臣忠,逆波汹汹难撼天威。臣等未敢专擅,恭请圣裁,谨附证物清单、伤者供状、白星文及番僧尸首恭呈御览。河泊所淮水郎将臣梁渠,顿首谨奏。”涡宫内洋洋洒洒。涡宫外同样洋洋洒洒。血点落上江面,晕出一个又一个红染团。短短三十个长呼吸,未足半炷香,两柄珊瑚锤挥舞不歇,【藤兵】捆绑,水中吟唱加持的僧人全部沉水。僧袍破裂,狼狈逃窜的丹增曲杰自知大势已去,不再逃窜,双手合十。“施主,可有余地?”梁渠惊讶于对方居然会说官话:“可以,拿你的命。”“拿摩阿弥达巴亚。”诡异气机自丹增曲杰身上冒出,伴随气机,他的肉身猛地干瘪,褐色的肉皮贴紧骨头,眼窝深陷。几分刺痛扎入眉心,梁渠对这气机无比熟悉。仪轨!然未等气机升腾昂扬。轰!诡异气机轰然溃散。又是这奇怪感觉。油尽灯枯的丹增曲杰匪夷所思,但他很快明白了,阴影遮盖天地。抬起头。缥缈白雾贴沿住手掌每一条纹线流走。大手掌心肉隆起圆满,色赤红,犹如兜罗绵;掌纹现一千辐轮宝之相,纹路分明,辋、毂等悉皆圆满;其每一根指间都有网缦,犹如雁王的蹼,颜色金黄,纹路如绫罗!丹增曲杰瞳孔回缩,心生恍然,礼赞吟唱。“拿摩阿弥达巴亚。”旋即,惊天轰鸣响彻。磅礴气浪压得方圆二里水泽低下三丈,变作低洼,汹涌的气流落下,赫德班等人化作滚水葫芦,淹没在骇浪之下。不是如来威力。而是梁渠祭出大日如来的同时打出一拳,丹增曲杰爆出白雾,砸入水底,炸开大坑,又深深扎入淤泥之中!“拿摩阿弥达巴亚。”丹增曲杰仍在礼赞,他外表不见动静,内里的血肉骨骼,脏腑经络,脉轮,早已经烂成一团,只是臻象的滂湃生命力在支撑。目光渐黯。声音渐弱。最终悄无声息。“哼。”梁渠鼻孔出气。这些邪僧并不觉得自己是错的,而是觉得真正的修行便该是如此。从小到大,身边人这样说,从小到大,师长这样教,从小到大,同伴这样做。把蓝色唤作红色,把红色唤作蓝色。他抬头再看远方。白家暗中窥探的宗师早已狼狈离去。有《眼识法》,暗中之人焉有躲避之理,白家里同样有人藏心思。哗啦。肥鲶鱼背负双锤,抓起赫德班丢上梭舟,顺带回涡宫,含出龙娥英。“认识我么?”“咳咳。”赫德班吐出几口水,头脑眩晕,听到问话,以头抢地,“认识,兴义,伯,星文无知,犯错,大人,大量,原谅。”梁渠抓起赫德班腰间牌子:“明日午时,我会去白家讨个说法。”赫德班眼睛被水蒙住,不停吞咽唾沫。“听不懂?”“懂……是!”“滚吧!”蓝潮涛涛。赫德班衣裳上结出冰霜,独自划着梭舟赶回白家。圆头指挥江豚,将切成两半的经幡宝船从水底打捞上来。梁渠特意用了【斩蛟】切船,只需要稍微修一修,就是一艘献给蛤蟆的好船。“不能动”捞出上师尸骨,龙炳麟将其绑在赤山马背上。梁渠翻阅龙娥英写的册页,神采奕奕。“写得好啊!文采飞扬!来,香一个!(づ~3一)づ”龙娥英欢喜问:“会不会写的太严重?”“没事,刚刚好。”抄家什么的肯定不行,白家要切割太简单,但不说的严重点,怎么把事情搞大?怎么把水搅浑?先掀屋顶,再开窗户。“赤山,趁新鲜抓紧时间把人和信送去帝都!”“嗤!”打个响鼻,把册页塞入胸前小匣,赤山纵身一跃,踏空而行。“梁卿!”尘埃落定,老蛤蟆迤然从船舱中走出,“你说的情诗呢?快写出来予本蛙看看!”“来了来了,保管能流传千古,龙瑶、龙璃,取笔墨……”龙娥英目光盯紧。梁渠声音越说越小。傍晚。眉眼挂冰霜的赫德班踉踉跄跄奔行瀚台大街,有认识的武师全吓一跳。赫德班,白明哲的得力下属,威望极高,堂堂狩虎大武师,怎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不等赫德班走到白家,收到消息的白明哲率先出现在赫德班面前,见其一身凄惨,大为惊骇,尤其是赫德班周围不见其余人踪影。“怎么回事?赫德班,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白星文呢?他的那些手下呢?”“族长!白星文死了!”“什么?”白明哲瞳孔放大,一把抓起赫德班衣襟,将他从地上提起,“快说,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我不是让你跟着他吗?瀚台府里还有人不认识你?谁又能奈何得了你?”“不是瀚台府的人。”赫德班并未受伤,然经历今日之大起大落,让他的精神极度衰弱疲惫,说话虚弱无力,“今日上午,我随星文少爷出门,去到港口上迎接了冰轮菩提寺的丹增曲杰上师。”“冰轮菩提寺?他怎么会去迎接上师?”“因为一个女子,一个祸水,港口接到上师,星文便带上师一路深入蓝湖,碰到另一艘造化宝船,船头上站一高挑女子,星文少爷见到后跟丢了魂一般,刚上船,便被人打炸开来,尸骨无存。”白明哲根本不关心什么女子不女子。造化宝船!朝廷御赐宝船!被人做局了!白星文深得白辰风喜爱,怎么会在这个要紧关头死掉?封锁消息,不能让前任族长白辰风知道!白明哲第一反应如此,第一命令也是如此,其后便是无端窝火,到底是谁如此明目张胆的做局白家人?该死,早知道就不该放那孽畜出去!惹祸惹祸,只会惹祸!“赫德班,快说,造化船上的人到底是谁?”“是,是兴义伯!”赫德班睁开眼,目露深深惊恐,“他还杀了冰轮菩提寺的上师!不费吹灰之力,衣角连滴血水也没沾!还说明日午时要来白家讨拿说法!”“什么?兴义伯?”白明哲惊声,蹬蹬蹬后退三步,不等他思索个关窍出来,白家部族内,又一阵悲鸣的哀嚎震天,闻者无不悲切。“吾孙儿啊!痛煞吾也!昊天罔极兮!竟教垂髫稚子先赴黄泉,鹤发老躯倒要执杖送灵!列祖列宗,列祖列宗,此般颠倒伦常,教吾如何进得祖祠告慰先灵!”白明哲脑袋炸开了似的,瞪圆双目。白辰风!自己刚刚下令封锁消息,怎么人后脚就知道了!不是说在冰镜山上闭关潜修吗?他看向赫德班。赫德班同样一脸茫然。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逃出来,难道后面兴义伯又放了其他人?不对,便是兴义伯放了,自己是狩虎大武师,划船也比白星文的手下快得多,消息怎么会……“白明哲,你给我滚出来!吾之孙儿便是你给害死的!!!”白明哲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外有最年轻的臻象讨要说法,内里自家人也不得安生。哦。冰轮菩提寺还死了一个丹增曲杰大和尚,堂堂臻象宗师,来到瀚台便死,到时逼问起来,白家族长,瀚台知府的自己又该如何处理……累!累!累!白星文真是个畜生!死得好!族长白明哲太阳穴突突的跳。白家乱成一锅粥,所有人得知消息后无不骇然,只觉风雨欲来。星月光辉。一个晴朗的好天。蛙公手捧木鲜花,对着纸张深情朗诵。“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呱,好诗好诗,梁卿竟真有此大才!” 第一千零二章 刮骨疗毒! (5k8,二合一) “蓬山此去无多路,蝌蚪殷勤为探看,呱,美!甚合我心境。梁卿大才,梁渠大才也!”老蛤蟆越看越欢喜,越诵越高兴,挥动爪蹼,“快快快,再来一首!再来一首!”“蛙公,作诗作词,殊为不易啊。”梁渠揉捏太阳穴,一副神思疲惫的模样。老蛤蟆佯装不解:“那不如晚两天再见?梁渠多歇息歇息,多创造创造!”“歇息不了,创造不了,没有宝鱼吃,我想不出好诗!”梁渠开门见山,摊牌不装。“写诗同宝鱼有何干系?梁卿为蛙族肱骨,所作所为未免太世俗,怎为蛙族发光发热!”老蛤蟆抱臂,大为不满,“何况本公冒性命危险,辛辛苦苦陪你来这天寒地冻之地,干冷得蛙皮发皱,竟连几首诗词也不舍得给?本想再操心几年,便将蛙族长老之位传于你,今时来看,大大不可,仍要锻炼!”“给了啊。”梁渠拍动册页,哗哗作响,“这首《无题》不是?蛙公拿去,从此蛙史有名,写诗要灵感,灵感费脑,费脑要补,吃什么补什么,宝鱼脑最好!三条一首,三条一首!”“你你你!”梁渠起身踱步:“玉蟾离海上,白露湿花时。云畔风生爪,沙头水浸眉……”“一条一首!”“五斤以上的金锣鱼!”“快快写快快写!”老蛤蟆上蹿下跳,呼呼带风,跳到顶峰,抱住双腿,翻滚三百六十度,完美遮挡月光。刺猬露头,目露思索。怀空惊叹诗才。肥鲶鱼蹲在甲板上,咬住须子,逐字逐句,认真学习。又学到一手讨鱼本领。写诗,写好诗。可是自己不会写诗怎么办?定好价格,梁渠泼墨挥毫,龙飞凤舞,大把大把挣宝鱼。“有一美蛙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蛙兮,不在江淮。”“好!这个更好!”“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美蛙一笑褰珠箔,遥指蓝湖是妾家。”龙娥英撑桌托腮,笑眯眯地凝视,龙璃、龙瑶看好戏,梁渠舔舔嘴唇,汗流浃背,可一想到肥美宝鱼,又硬着头皮往下写。蝙蝠打个哈欠,刺猬奋力鼓掌。肥鲶鱼须子伸到砚台里沾墨,抄写下来,思索如何改写。“凶施主可是思索要改句?”肥鲶鱼一愣,抬头看见一个发亮的小光头,猛猛点头。宝船之上幸甚至哉,呱以咏志,其乐融融。瀚台白家咣啷当啷,杂如乱麻,吵的不可开交,几有大打出手之势。白辰风唾沫横飞。其以白家龟缩政策,换来朝廷、雪山步步紧逼,有武圣家族底蕴,全无武圣家族风光,夹缝中生存之现象,历数白家十年困境,裹挟“民愤”,痛斥白明哲不作为、乱作为,引得响应无数。“吾麒麟孙,二十有五,将入狼烟天桥,三十有望狩虎,武举夺命,此后离五十更有二十年,莫非以为二十年不够狩虎圆满?世人皆知,五十寿前入臻象,便有武圣之资!白明哲,你断送白家武圣未来!今日我孙是其一,明日他孙是其二!”“对!为了我们自己,为了白家,退位!”“退位!退位!”“我们要自由!”“白明哲,你害了我白家武圣!害了我白家武圣啊!”“你放屁!我便不说星文心性,将来能成臻象否,白辰风,我敬你是老族长,顾忌颜面,莫说远的,便是近十年你所谓潜修,那大房二房,可曾停下侵吞白家矿产之举!?十年来,账簿上整整十二万石的缺口去了何处?要是说远的,当年为族长之时,可曾真为大家牟利?没有,只有一个又一个窟窿,全是我给你擦的屁股!你三儿子欠下的赌债,至今没有还清!还有,白家年长者有养老禄,岁越长禄越多,你大房居然有个三百六十岁的老人在领,是白家出了我这个族长都不知道的夭龙武圣么?还是哪个通天绝地的三境臻象?要都不是,是炼了什么奇功?都是白家人,何必藏着掖着?”“假的,都是假的!撰写账本者是你的人!”“这二十多个二百余岁的老人如何解释?去了哪?”“我操你妈!”“你这小妾生的贱种!”厅堂如菜市场泼妇骂街。开始众人尚能说长句,说论据,到后面完全沦为攻击出身,攻击长相。直至子夜时分。族中三百二十八岁,最为年长的长老出面,敲击拐杖方才停歇。“不要吵,不要吵,事到如今,是要应付明日的兴义伯,后日的冰轮菩提寺!”“吾孙啊!痛煞吾也!昊天罔极兮!竟教垂髫稚子先赴黄泉,鹤发老躯倒要执杖送灵!列祖列宗,列祖列宗……”白辰风哭泣悲嚎地离去,可谓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一大波人跟随离去。厅堂死寂。“呼。”白明哲靠住椅背,颅骨作痛,回忆前后,虽对白辰风有所了解,事到临头,仍有几分不敢想,“怎会做到如此地步……”回到冰镜山。冷风呼啸。白辰风抹去眼泪,面色如常。白辰鸿朗无比赞叹:“大哥,今日局势大好啊!我看了,除开大房二房,五六七,起码有一半人支持咱们,剩下一半也有不少中立!”白辰风并不惊喜。“本该如此,人人皆好逸恶劳,短视利己,修行至狩虎、臻象或许能明白一二,可咱们年年给他们好处,自己吃到肉饱,哪管其他人。”“大哥高强!莫非昔日退位,便想到今朝?”“我非神仙,否则焉会大顺一至,便让明哲小子登位,审时度势罢,白明哲之举或是对的,亦是未来,可引出的不满亦真,再者,他也年轻了些。”白明哲八岁离家,享受南直隶荣华富贵,哪曾经历过勾心斗角,回来后,亦是在朝廷助力下,以鲸吞天下的气势辅佐上位。便是十年间有所磨炼长进,同他这个二百多岁的老先生仍有鸿沟差距。当然。白明哲知晓自己缺陷,故而保守有余,进取不足,上位后,白家整体发展以收缩为主,一点点内.部矫正。可人哪受得了矫正?花天酒地的子弟被强行按在学堂,禁足家中,心里的气能顺?中饱私囊者暗中发财的渠道被砍,强抢民女者被罚跪祠堂。然恰恰,能做到这些的,俱为白家高层!大乾替换到大顺非一日之功,天下大乱,正是这无人看管的数十年,让白家散漫习惯,不愿再受拘束。一念至此。“鸿朗。”“大哥。”“记住一句话,人从不要好,人只要舒服。”“从不要好,只要舒服?”白辰鸿朗若有所思,同时又忧心忡忡,“那如此一来,我白家岂不是大厦将倾……”“所以我说白明哲不行。”白辰风嗤笑,“他心太软,总觉得横竖都是白家人,血脉相连,了不起一个家法伺候,换我来,中饱私囊者便是该杀,个个不留,一次性铲除干净!.其后再重新分润利益,扶持一批,用新血换旧血,压制旧血,三十年到四十年内,养出一个臻象便立住脚跟,不过十年太短,能出些狩虎都了不得,他想这么做也不够时间,赫德班一个外姓狩虎,都算是他手里不错的牌。”白辰鸿朗猛然惊醒,仔细回想,当年大哥上位……时光匆匆。日月轮转。……老蛤蟆拎起黄皮袋,倒出活蹦乱跳的大宝鱼。獭獭开翻转铁锅,热火朝天,阿威吸血,五大战将啃骨头吃内脏。五首诗,五条鱼。另加一月、三月及经幡宝船,蛙王的六条宝鱼份额,共计十一条。【水泽精华+2425】【水泽精华+5942】【水泽精华+8864】【水泽精华+七万二】【水泽精华:四十二万二千】【经日之隔,四季之往,可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凝结露种。】哗。蓝潮翻涌,露种浮现。【水泽精华:四十一万九千】【造化之种:三】【露种:六】秋冬两季的份额。马上盛夏,不知不觉,又可以收取一波鲛人、龙人“鱼税”。四十万,合计千分之二十,到不了三百,时间紧张,梁渠便不着急加上,惯例留作备用。“两三千精华的中等宝鱼也作用不大了啊……”自身“本”增强,不仅是抗拒外界环境,甚至包括宝物药效,只是没有毒药那么强烈,幸亏有水泽精华保底。梁渠走出静室,柔软贴住后背,一双素手环住脖颈,轻声细语。“梁大人真是好大诗兴,趁着今夜月色,一口气给母蛤蟆写五首传世诗词。”“全是抄的。”梁渠老实巴交,坦白从宽,“我不愿拿虚假的才华诓骗于夫人,故而从来不写。”龙娥英早有猜测,只是不太理解:“那么好的诗词,仅一首便可名垂千史,我怎从来没听过?”“嘿,这就是我的厉害之处!妙不可言。”梁渠昂首挺胸。龙娥英轻笑,她拉住梁渠的手来到书房,侧身坐上桌案,架翘双腿,铺开纸张,压好镇纸,把狼毫笔搁在陶瓷笔架上。五指按住。“抄的我也要!写!不能比那五首差!”“……”幸好留了点,没全秃噜出去。梁渠暗暗庆幸,拿起狼毫笔一番回忆,手肘戳了戳娥英屁股:“压到纸了,夫人过去点。”“……”晌午。白辰风被数位长老围堵山上,不得现身激化矛盾。瀚台白家严阵以待,从少年到老人,从港口到府衙,一路皆有白家人观望,欲知形势如何。晷针阴影从巳时挪移到午时,又从午时挪移到午时三刻。“怎么……没人?”白明哲偏头:“你确定说的是午时?”赫德班冷汗直流,努力回忆:“家主,千真万确,属下敢以性命担保!”“罢,或许兴义伯意思是午时中乃至午时末。”躁动的人群重归平静,继续等待。宝船。老蛤蟆迎风背诵,底下刺猬拍手,哇声一片。“午时三刻,咱们不动身么?”双腿浑圆,交叠间挤出软肉,梁渠躺枕娥英膝盖,环住腰身,张口吃手剥橙,含糊说:“他说午时便午时那我兴义伯岂不是很没面子?”“不是你说的午时么?”“嗯?”梁渠眨眨眼“我说的么?”龙娥英用食指戳动梁渠脑门,又剥开一只橙子:“梁才子,大诗人,现在有没有诗兴?”“有的,夫人,有的。”梁渠随口吟诵,“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美人如玉怀中香软。午时三刻挪到未时三刻。冷风瑟瑟,府衙前气氛压抑。赫德班汗流浃背,能清楚感受到旁人怀疑目光,束束如针刺枪扎,自己像一块在铁板上小火油煎的嫩羊肉。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梁渠说的是大顺官话,南直隶语,赫德班学过确不熟悉,能听说不顺,有没有可能,自己把什么字的读音记错了?他越想越怀疑自我,心中默默把十二时辰背诵背几遍,涔涔冷汗把衣襟打湿。难道说的不是午时,是戊时?可戊时已经过了……“走吧。”白明哲捏住眉心,晷针跨过时他便反应过来,“兴义伯故意如此,是为扰乱咱们心境,不必再等,要来他自会来。”赫德班猛松一口气,其后眼前一黑,险些晕厥,幸得白明哲手扶一把。“辛苦了,此事不怨你,回去歇息一下,睡个午觉吧。”“家主,我是亲历者,万一……”“放心,白天午时不来,多半要到入夜,尽管歇息。”“明白!”入夜。气海【太阳】性质扭变为【太阴】,为月色照耀,翻涌扩张。龙娥英面颊红润,扎好头发。梁渠赤裸上身,盘膝坐在床边,翻开龙娥英替写奏折的副本,重新浏览一遍,发现一个意外,指向其中一段。“随行妖僧(空出姓名)(疑为北庭细作)。”“娥英,这个空,咱是不是没写?”龙娥英一愣:“我以为你填了。”“我浏览一遍,直接塞到赤山信匣里了。”龙娥英和梁渠面面相觑。这……“不会出事吧?”“算了,没事。”梁渠摆摆手,“文牒什么全一块带过去了,让陛下填,陛下填阿狗,他就叫阿狗,走。”“去瀚台府?”“不,咱们先去驿站。”亥时末。十一点上下。宝船劈波逐浪,未等船只靠港,便有人自雾中观察,骑马禀报。昨天事发之后,白家第一时间截停封锁整个瀚台府港口所有船只的往来,不用辨认。但凡有船靠岸,一定是兴义伯!哗。消息层层传报,无数人抖擞精神,像早晨睡醒尚未恢复力气的肌肉,不断绞合复苏。“一个正午,一个子夜……”白明哲捏动眉心。梁渠给出的消息和实际行动完全来一个颠倒。昨天晚上便不敢睡,熬到中午,眼下不少人刚躺下,又被叫起,萎靡不振,对方从节奏上便处于极大优势。白明哲收拾收拾,简单洗漱,唤上心腹前去迎接,路上不断收到消息。“开船的不是人,是水耗子!”“水耗子?”“我被水耗子看见了!嘶,它会用单筒的‘千里眼’!”“家主,兴义伯下船了!三男一女,两男的高七尺一二,女的高五尺六七,最后一个男的也是五尺六七,应当是兴义伯和他的郡君夫人!后面还有一群拟人妖兽,为首的高二丈,宽……也有二丈,用双锤!后面还有大鳄,蛤蟆,妖兽们没有跟随,有一个男人也没有跟随。”“?”“家主,兴义伯没来府衙,他去了驿站!送了一封信。”白明哲皱眉:“信上什么内容?”“家主,是奏折!”下人双手呈上。白明哲翻开奏折,一目十行,瞳孔放大。寄出“奏折”,梁渠从驿站中跨步而出,迤走出百米,忽地折步返回,指节敲击驿站柜台。“我不寄了,把东西还给我。”驿站驿员冷汗津津,硬着头皮:“大人,您来晚一步,信,信已经寄出去了。”梁渠笑:“片刻功夫,我怎么没看到有人马出去?”“这……这……是单独走的密道。”“我寄的寻常信件,怎会走密道,罢,密道在哪?我乃大顺兴义伯,命令你领我查看!”“大人,您虽贵为兴义伯,却没有权力……”“大胆!东西在哪!?”龙炳麟厉呵。噗通。“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驿员连连磕头。“你叫什么?”“白……白正宏……”“好啊,白家窃取朝廷机密罪再加一等!”“罪加一等,罪加一等!‘”房梁上蝙蝠飞舞,张嘴尖叫。驿站驿员呆傻原地,后面年长些的一咬牙,跪倒在地:“大人,全是小人的错,是小人私自指使的,要治罪便治罪小人!是小人黑了心。”“你们两个官话说的倒不错,比那个什么赫德班还好,很流利。”驿员愣在原地。“四月四日,白家窃取机密……”小蜃龙缠住炭笔,悬浮半空,一字一句往册页上记载罪证。“不,大人,不!”梁渠未予理会,转身出门。赤山身上的奏折是给皇帝看的,而这一份奏折正是给白家看的。以白家的势力和手段,他往驿站里一送,保管一转眼出现在族长桌案上,平日肯定不会如此粗糙,然时间紧张,誊抄一份已然不及,便算真是誊抄,信件上面还有火漆,重新伪造也需时间。这是直钩钓鱼。白家即便清楚,也不可能不上钩。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遑论非加急,仅是正常寄送。至于内容。收到奏折的圣皇知道是吓唬,看到奏折的白家也知道是吓唬,但就是管用。明牌!街道上空无一人,连牛羊马粪都早早的被人清理干净。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摆碰撞,流苏纷扬。三个人,走出千军万马的气势!府衙尽头,白明哲带领心腹全部走出,深深吐气。梁渠,二等伯,从四品淮水郎将,这个品级都没他高,差开足足三级,远远称不上钦差,偏偏对方有个特殊之处。二十二的臻象宗师!不,如今是二十四的大宗师!钦差出事都没梁渠出事来的压力大!夜色昏暗。大街笔直。双方遥遥眺望。正行临百丈之间,天际雷霆炸响!炙烈、狂暴、霸道的火光自冰镜山上绽放,照亮皑皑白雪,炫目至极的强光罡气纵横激荡,震裂积雪。轰隆隆。金刚擎天,雪崩滚滚,一轮熊熊燃烧,带着暴戾与毁灭的流星自山顶坠落而下!“梁氏小儿,我要你为吾孙儿偿命!”无尽的愤怒与悲伤响彻天地,震得雪尘飘扬,大幕拉起!白明哲眉心激跳。梁渠目光凛然。天人宗师。白辰风!自查清三人讲述清白家内部矛盾关系,白星文召来雪山上师之日,血洒大江时,他便料想到会有今日之状况!然……“来得好!”简单干脆!省得他多费口舌!猛火直蹿,梁渠心火骤然升腾,只一刹,全身气海、精神、血肉无不沸腾。吼!筋骨舒展,犹如虎啸山林,遥相辉映!山头林立,人心不齐,子弟奢靡无度,靠大顺而望雪山,白家顽疾,一切之源头,正是这个放了十年权的天人老族长!左右横扫,龙娥英、龙炳麟心领神会,梁渠不是让两人帮忙,而是拦住白明哲几人插手。今日。他便来当这个外科圣手。为白家,刮骨疗毒! 第一千零三章 再杀!(5k8,二合一) 轰隆隆。天地激荡雷鸣,元磁迸发,其后金光冲天,虎啸龙吟!赤焰流星天际斜坠,微微凝滞,再度迸发灼灼烈光。咔咔咔。冰镜雪峰之上大片的积雪簌簌滑落,积累数十年的雪壳正在飞快剥离,卷起漫天雪尘,铺天盖地!雪崩已成。千万钧积雪如狂潮袭来,压得地龙翻滚,碎石崩裂,化作赤焰流星最为凶猛的“势”,一往无前!“家主!?这……”赫德班惊骇失声,完全不知为何白辰风能突破家族封锁,强闯出来,周遭一派年轻人尽皆回首。白明哲闭上双目:“不用管。”不用管?怎么能不用管?万一兴义伯出事……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回答,这一瞬间,他们甚至想到了和大顺彻底决裂,该怎么带上自己的父母亲人,包括龙炳麟、龙娥英,港口上的龙延瑞,三人同样做好了分批次拦截对方,制造出一对一的交手空档,居然不动?“呼。”白明哲吐出一口白雾,“今夜,雷声大,雨点小。”梁渠思绪百转,乍闻此话,却有一抹灵光乍现,然瞬息之间。流星已至!他没有片刻迟疑。跨步,拧身。轰!大地崩裂凹坑,气浪咆哮,赤焰流星之下,又一抹金光流星纵跃而出!梁渠跑了!一红一金,两抹流光同时自府衙内蹿升高空,撕裂夜幕。龙炳麟脚步挪动,余光旁扫。“放心。”龙娥英相信梁渠判断。大家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自己几斤几两,只有自己清楚。极致的“静”在街口,极致的“动”在天边,诡异的一幕分外割裂。“无耻小儿,哪里跑!”怒吼再炸天穹,几个落地再纵跃,赤焰流星速度直飙。无人关注的角落,白辰鸿朗暗暗喘气,隐藏气息,继续跟上。今夜之前,白辰风便同他定下全部计划,眼下正逐一实现。“大哥,你要杀梁渠?这小子杀不得啊,刺猬一样,真杀了这小子,不仅是您,咱们整个白家全完蛋!莫非真要投靠大雪山不成?大雪山一样护不住整个白家啊,何况真投莲花宗,起码一半儿郎,是做那草绳一根的下等人!”“自然不是真杀,需有人阻止。”“谁?”“你!”“我?”“今日兴义伯一来,我会先以震怒之姿冲开长老防守,雷霆出击,追击兴义伯而伤其筋骨皮肉,待到他性命危机关头,你再出手阻拦于我,放他一马,平息干戈,此时此刻,白家的其他人也该赶到,我便‘作为’不得。”“这……有用?”“有!鸿朗,白明哲尚且知晓王朝不可抗,我亦何尝不知,早年大顺初立,休养生息,无力顾及,你我左右逢源,吃下不少好处,现如今朝廷腾出手,怎能容忍?待有机会,圣皇势必寻借口清算,把白家彻底握在手中,反向影响大雪山,到时我们便真正隔绝在外,再无好处机会。”“大哥所言,同此事有何关联?”“我想告诉你,朝廷清洗之事势在必行,咱们躲不掉,故而打杀是姿态,以表杀孙之恨不可缓和,白家本积怨已久,来日朝廷强保梁渠,势必激发白家儿郎怒火。千年扎根,无数联姻,整个关西七卫,有多少人流着白家血,那些家里藏田亩账册的州府势力,哪个不兔死狐悲?届时把他们拧作一股绳,此间臻象何止数十。事情一旦闹大,关西七卫团结,便是聚出上百臻象不在话下,搬出省路内夭龙武圣亦非虚妄。如此朝廷必让步,以缓和冲突,咱们稍稍表态,便可以放弃杀孙仇恨为筹码,撤换下白明哲,换你我二人荣登宝台。”“朝廷会如此简单的低头?”白辰鸿朗不怀疑白家影响力,亦不怀疑关西七卫的团结,唯独担心朝廷态度,“事情闹大,会不会适得其反?”“三年前,夔州府盐为前车之鉴,当今圣皇是聪明人,不会等事情走到那一步再办。”白辰风幽幽叹息,“再者,咱们也要让步、让权,承诺我做族长、府主,朝廷便可安插督查亦或其它,表明愿让清洗继续,愿斩断莲花宗之往来。鸿朗,我今年两百六十有余,不通天绝地,重当族长又能当几年?无非再一个甲子,这一个甲子内,咱们本本分分,仅需比昔日少吃些,少养两个明妃,清算的刀,便落不到咱们脖子上。甚至我也可以像白明哲一样归心,帮朝廷把昔日培养出的新血,如今的旧血打散,只需做个姿态,咱们这等小角色,又可荣华富贵百年,再往后,且看子孙儿女各自本事。”“大哥,我还有一问。”“说。”“白星文之死,本就错在……”“鸿朗。”白辰风打断,“世上哪有什么对错?感情也好、恩怨也好、情情爱爱、子子孙孙,这些和冰镜山上的矿脉、龙脊盐没两样,都是一种价值,越能具体衡量的人,走的越远。”冷风呼啸。白辰鸿朗定定神,凝聚目光,瞳孔中映出流星。适才当真吓他一跳,三境臻象,天人宗师裹挟天地之势,浩浩而来,梁渠居然丝毫不惧,有与天公比试之心,差点让计划改易。“跑的真快,青年宗师,果真不同凡响。”金色直冲天际,有飞行之能,赤色一起一落,以至赤色无法立即追上。倒霉的是白辰鸿朗自己,离两个流星越来越远。“需麻烦大哥多演一阵……”白辰鸿朗收敛心绪,冲到蓝湖之上,踏水而行。修行至臻象,只要不停歇,足可以凭借高速践踏在水上奔行。殊不知浪涛之中,一只暗蓝蜈蚣隐藏夜色之下,口器张合,目送其离去。“不太对……”白辰风远不及白辰鸿朗那般乐观。先前梁渠放开气势,竟真有几分对拼念头,此后转身逃窜,亦无几分“恐惧”。是白明哲看破了自己的计划,出言提醒?“看破也无妨,众怒在前,真假本无紧要……”开弓没有回头箭,既已追出,白辰风不让自己多想,分散心神,臻象神通诡异,三境对二境,亦不可疏忽大意。“一个三境、一个二境……”梁渠收到阿威讯息,暗中衡量。刮骨疗毒,自要彻底。白辰风买一送一。应该可以……都杀了!明月高悬,蓝湖潮水前赴后继,冷风中碰撞成纷纷的水沫。哗!乾坤袋中伏波迎风暴涨,刺出乌金光芒,落入手中。“那柄枪。”白辰风目光一凝,竟从枪刃上感受到几分锐利,恍惚间见到一头猛虎咆哮。“好一杆利刃,是得了哪位武圣自性浇灌?还是玄兵熔炼?”自言自语,自无人答。迎接赤色流星的,只有一抹刺目的乌金光!心火熊熊升腾,梁渠心中的一切杂念尽被烧空,气海翻涌,手握枪杆,胸腔中滚动多日的火焰,轰然爆发!跨步,转身!轰!枪锋劈开大浪,可怖的寒芒森森滚动,如潮如浪,顷刻之间,寒霜逼面。“好枪!”白辰风居高临下,周身赤焰熊熊,蒸腾水雾。梁渠年不过二十四而已,比多少四十二之人更强,便是他也不得不赞叹,然等寒光扑面,白辰风心血来潮,面色惊变。不!不对!退!退!退!狂暴杀意滚滚纵横,寒流彻骨。白辰风足尖点浪暴退,蓝湖水面炸开百丈水墙,水墙之中又有煞气凝结,现出一十七头异种猛兽,拦截锋锐枪锋,然个中手段根本无济于事。乌金枪锋所过之处,空间凭空绽裂开暗色裂纹,猛兽裂作两半!“空间神通!?”白辰风瞳孔放大,意识到危险,再想反击闪避已然不及,仓促之间,只得催发真罡八臂金刚,将自己凌空抽出。轰!衣衫猎猎,长袍鼓胀。白辰风贴住水面翻滚滑行,徒留八臂金刚真罡原地对抗。乌金枪尖劈入金刚胸膛三尺,梁渠手腕一转,枪锋急震,颤荡间空间裂纹蛛网般蔓延,仅一个上挑,百丈真罡轰然炸成漫天星火!巨大的反震之力顺沿枪杆而上,足可撕裂常人虎口,却被龙虎金身硬生生全部吃下,不损分毫!“一模一样。”梁渠观望白辰风身上金刚真罡,和菩提寺上师的真罡有七分相像,只是手臂多了几条,更有脱离锤炼者,独自抗敌之效。功法、明妃、唐卡袍。当真是不知道收了莲花宗多少好处。白辰风立稳身形,压下翻涌气血,脚下冻出浮冰支撑,身后八臂金刚真罡再现。好厉害的金身!好厉害的劈砍!一攻一防,几乎做到了极致,浑身力气更是大的吓人,约莫能有三个他之巨!但宗师相争,可不是看谁的力气更大!他活有二百余年,既有享乐,亦在享乐中修行!单单明妃采补积累,早有成千上万,绝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能比的!不给白辰风喘息之机,梁渠踏浪前行,欺身再上。子夜时分,心火熊熊,斗战胜佛加持,便是二百多岁的三境臻象,到底谁的基础强度更高,犹未可知!“黄毛小儿,好胆!”白辰风毫无畏惧,压下思绪,双掌合十撞出梵音,适才爆裂开来的真罡星火自江面之上熊熊燃烧,无数兽影在梁渠面前咆哮,破水冲天。万兽奔腾,铺天盖地。哗!三十丈之巨的金色大猿手持六十丈之龙柱,一个横向,兽影凌空,压着它们劈头砸下!八臂合握,凝出金刚杵,横扫格挡。一横一竖,相撞之瞬间,方圆五里湖面轰然下陷三尺。煞气火焰在两人气劲对冲中凝成万千箭矢,激射而来。吼!白猿咆哮,音浪震天,煞火箭矢齐齐倒退。江面之上大雾迷茫,三十丈即百米,六十丈即有二百,纵横之间大开大合,整个蓝湖被搅的波涛汹涌,巨浪滔滔。巨量的水蒸气蒸腾往上,汇聚成乌云,电蟒在云中纠缠。瀚台乡民紧闭门窗,向佛龛祈祷。偷偷赶至的白辰鸿朗潜伏水中,耳畔嗡嗡,见如此天灾场景,目瞪口呆。这是新晋大宗师?大哥能不能应付得了?不,绝对可以,大哥只是没有料到对方神通,尚未调整,又因演戏,留有余力。可是……梁渠看着也不像手段尽出啊!“实在不行还能请骕骦将军!对,还有骕骦将军!”瀚台港口。两人交战的动静影响到了港口船只,大浪拍岸,船只碰撞。天际气势雄浑骇人。龙娥英侧坐肥鲶鱼肩膀上,龙炳麟、龙延瑞分列两端,后方不能动肩抗砍刀,同拳头、圆头组成高墙,拦下白家宗师。“郡君大人,为何要阻拦我等?”白家长老惊怒交加,“你莫非是不想救人么?”“嗯哼。”龙娥英自不会放任众人去插手救下白辰风。众人一惊。白家长老思绪百转,无法理解。莫非大顺兴义伯和她夫人早有龃,貌合神离?该死,是想要用兴义伯的性命,换他白家遭受灭顶之灾吗?顺带再换个夫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毒妇!”“嗯?”天地激荡,风起云涌,方圆百里不见鱼踪。落雷劈在水面上,照亮真罡面容。咚!龙柱、金刚杵相撞的刹那,空间裂缝一张一合,如大肺呼吸,湖面纷纷破碎,漫天琉璃暴雨倒卷苍穹。白辰风有些气喘。他低估了梁渠的能耐,这小子的实力几乎可以媲美一些新晋天人,不知不觉要拿出全部实力方能妥帖抵挡。万万没想到,拧紧白家,联合州府,团结关西七卫的计划,遇到的最大挫折居然是梁渠的实力!好在虽有意外,他尚能……咔嚓!雷霆闪烁,又一个碰撞,梁渠吃下反震,不再借力推开,抬枪黏住压制,笑脸贴怒目。“老族长,身上还有什么本事,尽快使出来吧!”"?"白辰风睁大双眼,他感觉到梁渠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却又无法清晰感知出来。哗!面前残影溃散。白辰风警铃大作。好快!怎么回事?去哪了?后面!白辰风猛然回头,雨中身影一闪而没。什么东西?呼。吸。闪电劈亮波涛,梁渠踏行水面闪烁,体内气海在朝露和“不能动”光环的帮助下堪堪消耗了三分之一,同时,一股幻彩波动,见之恍惚。时序!五倍速!梁渠晋升时间太短,区区两年,从未有空彻底开发这一特性,今日首次应用于战斗之中。只一点,五倍的反应!其它不止五倍之巨,毕竟自身基础力量没有得到增长,但在时间缩短,爆发效率变相提升的状况下,起码速度也有两倍增幅!再叠加斗战胜,子夜时分的基础数值,心火带来的额外气海容量,自身武骨,白辰风仅凭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白辰风冷汗涔涔,竟嗅到了几分死亡腐臭!该死!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大宗师,便是寻常天人也远没有这般厉害!没有片刻犹豫和冒险想法。白辰风运转心法,即刻降请骕骦将军,然而…心法一转。风雨雷电不歇。怎么回事?没有反应?轰!羚羊挂角的一枪自身后刺出。白辰风竭力躲避,迸发潜能,腰间飙出一抹鲜血,顾不得羞耻,他张口大喝:“请老祖宗上身!”依旧没有任何响应。“请老祖宗上身!我是老祖宗第四代孙白辰风!”哗!皮肉翻卷,血色晕染长袍。白辰风目眦欲裂,声嘶力竭:“老祖宗救我!”没用!还是没用!怎会如此,白家世世代代供奉老祖,从来不敢有丝毫怠慢。“嘿!”嗤笑传出。”老族长,你作恶多端,放任白家子弟,纵容直系为恶,便是骕骦将军在天有灵,也不会庇护于你!”“你放屁!”白辰风一句骂出,猛然醒悟,环望茫茫四周,“我知道了,是你,是你搞的鬼?”“我?你何不抬头看看!”白辰风惊疑莫名。他担心这是梁渠故意诓骗分心的手段,又实在忍不住好奇,百爪挠心。“大哥,快抬头!”长枪神出鬼没,形势急转直下,白辰鸿朗再藏不住,从远处踏水追来。梁渠余光横扫。白辰风再忍不住,豁然抬头。隆隆隆。电蟒缠绕,霹雳连闪,光电顺沿手掌每一条纹线游走。大手掌心肉隆起圆满,色赤红,犹如兜罗绵;掌纹现一千辐轮宝之相,纹路分明,辋、毂等悉皆圆满;其每一根指间都有网缦,犹如雁王的蹼,颜色金黄,纹路如绫罗!一只通天大手,取代阴霾天穹,更立在雨云之上!这是……这是……雨水打落进白辰风充血的瞳目。佛陀三十二相!如来!黑影闪烁靠拢,梁渠暗暗注意白辰鸿朗,攥紧枪杆,准备要是这家伙也召唤骕痛将军,就先找机会一枪挑杀。自己只能召唤大日如来的一只手,没办法同时克制两个人。奈何白辰鸿朗不知状况,单单以为手掌之下,自家仪轨全然失效,试也不试。白辰鸿朗怒而斥责:“兴义伯,你杀我侄孙,今日还要杀我大哥吗?再如何,我大哥也是致仕的知府,你是要造反吗?我听闻你有玄甲面,可你是河泊所的,府主不为河泊所管,你没法审判他!”白辰风眸光大亮。没错。自己是来寻仇,天经地义,然法理之上,梁渠根本没有资格杀他!“嗤。”看不见之处,又是嗤笑,长枪悍然再劈!瞳孔放大。白辰鸿朗根本来不及躲避。白辰风伸手抓拉,堪堪将人拉出半个身位,乌光一闪,半截小臂凌空旋舞,伴随凄厉惨叫。“你!你!你!”“死便死了,废话恁多!”杀气轰然爆发,席卷而来,彻骨寒冷。乌金光芒直刺头颅。汗毛根根直立。心脏悸动,澎湃来潮!会死!白辰风惊骇失色,可完全来不及躲,情急之下,他拉住白辰鸿朗,径直往江中撞去,其后俯下头颅,猛一口噬咬在白辰鸿朗脖颈之上!“啊!大哥!”哀嚎凄厉。白辰鸿朗无比惊恐,他想要反抗,却只感觉一身精力全从脖颈上的缺口不断流失。白辰鸿朗快速干瘪,取而代之,白辰风的身躯剧烈膨胀起来!呼!气浪陡生,白流滂湃。白辰风的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八臂金刚飞速升高,小臂铁环禁锢不住,完全绽裂,掉落江中,怒目面庞上生出数丈獠牙。前一瞬,白辰风尚且是个卖相不错的鹤发老人,下一瞬,直若一头大魔撕裂枯朽人皮,重现人间!轰隆!骇人血柱笔直冲天,如大日升腾,驱散乌云,光耀人间,顷刻间爆发的威势,甚至压过了梁渠手中乌光,腾腾煞气和燥热扑面而来。然不等变化完全。【涡宫】开合,蕴养一年的【精水】倾泻流出,融汇无声。白辰风周身水压阖然一变,仿若被铁手牢牢抓住,直接将变化中的二人全部带出。不等白辰风愣神,金目亮于天际。哗。黑白二色扭曲变动。一缕乌金闪烁。噗嗤。一杆长枪贯穿后脑,血水喷涌。白辰风本膨胀的躯体皮囊如漏了气的皮球,快速千瘪。“哪有看人变身的道理……” 第一千零四章让香再烧一会(5k4,二合一) 瀚台府风雨交加。冰镜山雪崩滚落,淹没大片农田。船只随波浪起伏,碰撞,发出闷响。四月本是西北回暖的日子,空气中难得有几分水汽,百里开外两位臻象的交战引爆天雷,拉开一道口子,致使大雨滚滚倾泻。两方人马对峙,每个人沐雨顶风,在雷声下放大自己的嗓门,嘈杂喧嚣。有白家小辈钻出人群,来到伞账之下,跪倒水洼之中。“家主!家主你说句话呀!”赫德班回头,不知为何,白明哲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白明哲在独自思忖破局之法。白辰风大费周章,兴师动众地让自己孙子送死,无非是想从朝廷手中收权,重做族长,手上必握白星文的人头筹码,故而梁渠绝不会出事,第一天才出事,人头筹码瞬变,一百个白星文也不及一个兴义伯份量重,主动权只会让渡到朝廷手中,功亏一篑。哪怕有人要梁渠的命,现在的白辰风都第一个不答应。只是光有筹码不够,仅凭白家实力没法上桌按下,必定要发挥千年影响,搬抬出整个关西七卫,倒逼关西武圣出面。整个事件的破局点,绝不是眼下百里外惊天动地的大战,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压住白家内部长久不满的情绪,提前和……一道闪电切开了半边天空,地面被照亮的瞬间。家族长老猛地闭口。小辈们后知后觉,也渐渐偃旗息鼓。虽不知为何,他们却是不敢独自和一票臻象、狩虎妖兽对峙。嘈杂的埠头顷刻死寂。赫德班清楚地观察到族长白明哲的神色陡变,极难形容,似悲欣交集。“家主?”白明哲深吸一口气。“辰风长老,气机没了!”"!?"轰隆隆。电光在前,雷声在后,响彻天地之间。哗。血水滴落枪尖,汇入波涛,把白色浪头染作粉红。生出獠牙的八臂金刚徐徐隐没。雨水落在尸体之上,凭空消没。梁渠手臂一绞,挑断更多黑色线条,断发飞扬,乌金枪锋破开颅骨,如此仍不保险,反手一转,虎头枪锋自左肩切入,断开整个上身。每一次挥舞【斩蛟】,体内气海陡降。然金目之中,那些线条诡异的想要重组,上身断裂的身躯,仍有条条黑线尝试相连,这是梁渠迄今以来,从未见过的诡异状况,但【斩蛟】神通亦非摆设,黑线尝试却无用。最后挥舞伏波把白辰风大卸八块,七零八落地掉没水中。哗。【精水】一卷,化作大手将所有肉块分开攥住,波光一闪,又以【幽海囚笼】牢牢固定。“啊!”白辰鸿朗浑浑噩噩,皮肉贴紧骨头,形若骷髅,气息萎靡到极点,瘦比枯枝的手根本覆盖不住喷血脖颈,血水瀑布般往下流淌。按常理,如此创口以臻象的恢复力早该止血,偏偏血流不止。“兴义伯,救我!”没有半分犹豫,大臂一甩,伏波再挥。他听懂了白明哲的暗示,当时便明白白辰风的打算,事后阿威更是证明这点,白辰鸿朗暗中偷窥,二人一前一后,本狼狈为奸。管它什么邪魔手段,血亲献祭亦或其它,解密的事交给钦天监,梁渠只负责把证据送过去!乌金闪烁。电光爆闪。“白辰鸿朗!鸿朗长老的气机也没了!”埠头上,所有人心脏漏掉一拍。长老无比惊骇,更有甚者站立不稳,倒退数步。龙延瑞终于明白怎么回事。白家本为一体,臻象之间必定留有气机,他们身为外人,自没有白家知道的清楚明白。事,成了!龙炳麟扫视一眼,示意龙延瑞不要放松警惕,先前是为对峙,眼下可真正有可能动手!“哈!”老蛤蟆又打个哈欠,挺着肚皮合倒在躺椅上。大雨滂沱。气氛压抑。白明哲不知是悲是喜。悲在天人宗师陨落蓝湖,白家底蕴无疑被削去一截,喜在今后的日子极有可能安稳下来,不必再担心有的没的。一个白星文,一个三境,一个二境。白家手中的人头筹码更大,可筹码大,先得有人用!白辰风势力看着大,团结起来的也多是些中立派,起哄捞好处居多,亦有曾经偷偷收好处的情面在其中,没了领头人,顷刻做鸟兽散。浓烈的情绪之后便是思考。白明哲走出伞帐淋雨,下人想跟上,却被白明哲阻止,似乎淋雨能帮助他思考。梁渠怎么做到的?便是兴义伯神通无敌,出其不意,白家亦有骕骦将军仪轨,老祖庇护,武圣之下,立于不败之地!白家所有臻象皆有唤祖之能,白辰风和白辰鸿朗怎会平白无故的死掉?值埠头死寂茫然的间隙。噼里啪啦。一堆碎肉和两截干尸如雨淋下,堆砸在石板之上。仅存的头颅面孔被长发裹缠,看不清面孔,可谁都知道这一滩碎肉是谁。“白辰风,我杀的。”声从高空中来。小辈们茫然抬头。被闪电照亮的苍穹之上,梁渠肩扛乌金大枪,挺立龙头之上,身后乌云漫天,电光霹雳连闪,晦暗不明。“白辰鸿朗,也是我杀的!”白家长老生出被侮辱的羞愤,未待发作。“本官来蓝湖省亲,白星文犯驾钦封诰命郡君,戕害朝廷重臣,死有余辜,白辰风未经公堂审判,伙同白辰鸿朗,欲报私仇,当场伏诛!只是这干尸模样,却不是我之作为,白辰风不甘败亡,临死之际咬了白辰鸿朗一口,意图绝地反击,倒是省得我费功夫。”“什么!?”白家长老们大惊。两天之内他们受到了太多惊吓,匆匆拨开凌乱银发,赫然是一张生有獠牙的恶面!这……怎么回事?“奏折我自会书写呈递,近来本官皆在蓝湖之上,如若不服,尽管来寻仇!告到圣皇之前,也是我占理,獭獭开,走!”苍龙呼啸落地甲板之上。獭獭开拉开风帆。肥鲶鱼俯下身,冲面前白家小辈喷气,吹出一脸粘液,其后拎起双锤,扛着龙娥英大跨步登船。一埠头的水兽收拢归队。有人想拦,却被白明哲眼神制止,余下长老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俱做出一副对白辰风状况更关心的模样。眼下绝不是双方对峙,激化矛盾的时刻。“先把二位族老的尸首,送回家去。”“是!”“今日之事,未有明确结果之前,谁也不许乱传!听见了么?”“明白!”“回去!”埠头上的白家子弟稀稀拉拉散开,精气神俱消失一大截,十分萎靡。白明哲遥遥观望。今日之事,远不算完,不谈族内尚有冰轮菩提寺要解决……“真是……荒唐。”大浪翻涌,推着宝船遥遥送出。梁渠擦干净伏波,收入乾坤袋,将部分血肉组织装入木匣,让龙娥英冰封起来,准备等赤山回来,再送到帝都。“长老,咱们这便走了?”龙延瑞凑到梁渠身边询问,脸上犹有兴奋。龙人族生活江淮大泽,单妖王有四个,占据东南西北,处处憋屈,今天同“姐夫”出来一趟大闹白家,属实酣畅。“延瑞,你上头了。“龙炳麟笑道,“记不记得咱们是过来干什么的?”“处理大雪山,攥取位果……不。”龙延瑞立马反应过来,“咱们是陪同蛙公,来蓝湖省亲的!”“没错。”梁渠接过龙娥英的毛巾,把脸擦干净,顺带脱下龙灵绡换洗消去血腥味。“延瑞,白家有什么切实大罪么?”龙延瑞摇摇头:“明面上好像没有。”白家干什么了?族长兼瀚台府主白明哲龟缩白家,默默矫正,可以说他能力不足,不能说他不忠诚,有事实错误。前任族长白辰风有问题么?当然有,和大雪山莲花宗眉来眼去,接受好处,采补明妃所以才会被撤换下去,可实际上并不能直接打成谋逆之举。“延瑞,便是朝廷有政令限制,开通专门关市,严格限制,边关乡民私底下同北庭,南疆往来交易也是常有的事。说来说去,边关人的日子是边关人自己在过,有便宜的羊毛袄,好吃便宜的羊肉,又怎么会因为一条禁令不买,去买贵出一半的中原货?甚至有本事的可以倒买倒卖,赚个差价。何况大顺行羁縻之举,并没有完全限制大雪山之往来,拥有通行令的商队不少。非要深究的话,是白辰风觉悟不够,且阻挠白明哲将家族转向,却不能轻易凭此由头上秤,如此定罪,便会人人自危。整个关西七卫,州府何其之多,私底下谁曾完全断绝往来?关西七卫可是有武圣的。”大顺分两京一十八省。实际省是笼统概括,里头关西七卫非省,但和省相当,故而划分进来。臻象可镇州府,武圣可镇一国,这国之范围可不是按照大顺来的。大顺一省,便是旁人一国。有武圣老祖,白家势力在关西七卫里盘根错杂,多有联姻,实际影响范围,远远不止瀚台府,自家双手之数的臻象。换个时候,白辰风之行为甚至可以容忍,然眼下南北东西俱有隐患,大雪山还欲血祭蓝湖,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就要及早清除,免得事后数乱一起爆发。龙延瑞恍然:“所以咱们寻了一个其它由头处理?”“你重新梳理一下明面上的行为经过。”“咱们陪同蛙公来蓝湖省亲,白家白星文犯驾钦封诰命郡君,戕害朝廷重臣,其祖父白辰风不知过错,伙同堂弟白辰鸿朗欲报此仇,生死相搏,长老杀之?”梁渠颔首:“正是如此,这是全部经过,白家高层或许能明白根本缘由,底下的人不会清楚,会压抑情绪,咱们办完立马离开,让他们消化事实,彼此冷静一下是最稳妥的。”“姐夫……长老,按您这么说,咱们明面上好像……是占理,但不是特别占理啊。”龙延瑞生出担忧。死者为大,人到底是死的,相当干脆,里头更是有两个臻象。太“霸道”。一个不明缘由的冲撞,杀了白家数一数二的优秀重孙,甚至一口气把人家太爷爷也宰了。“你觉得朝廷那边会怎么办?”梁渠反问。龙延瑞冥思苦想:“以先斩后奏,给个不大不小的处罚,安抚白家情绪,暗地里再给予好处?这样大雪山才不会警惕真实目标是他们。”“是啊,真正目标还在后面!”梁渠赤裸上身,活动筋骨。白家只是开始。冰轮菩提寺同样折了一个上师,虽只是一境臻象,放到寻常寺庙里可是小活佛,绝不会善罢甘休!站稳根基。还要杀!“阿弥陀佛。”怀空双手合十。“呱!”老蛤蟆摇头晃脑地从舱室中出来,“冰玉蟾族地,寻到没有?”“蛙公放心,快了!五月之前一定能寻到!”梁渠汇总鱼群讯息,再往另一个方向摸索。肥鲶鱼探头探脑,打个报告,穿过【涡流水道】,返回江淮大泽。蛙族族地需要建设,大淮军里也要常常露面,繁忙非常。……瀚台府衙外的村庄。哲丹震惊:“昨夜风雨交加,是有臻象相争?怎会闹出如此大动静?”打探消息回来的凌旋犹有惊色。“是兴义伯来了,他一个人杀了白辰风和白辰鸿朗。”???怎么杀的?“梁渠不是一境臻象么?怎么杀的了一个三境和一个二境?”凌旋环顾一圈,补充:“现在是二境臻象,大宗师。”哦……这他妈的也不合理啊!尤其白家有骕骦将军,几乎可以视作为臻象境内无敌!“事实如此。”凌旋没法解释,他反复打听,反复确认,得到的答案就是这样。简中义微微眯眼,想到了那日买肉见到的“黑烟”。“兴义伯为何会来?莫非也是支援咱们?”“不应该啊,支援咱们,为何如此大张旗鼓?”“说是在蓝湖之上,我们要不要去联络他?中义,你不是待过平阳府么?你觉得呢?”“我?”简中义沉吟片刻,“兴义伯大名鼎鼎,值此关头,或许另有要事,若能通个气,也是不错的,假若并非支援,不说蓝湖之事便可。”……雪山域。寒风凌冽,酥油的气味氤氲整个佛堂,梵音阵阵。冰轮菩提寺依山而建,没有窗户,只有烛光,屋子里十分晦暗。雪山域大而广,只是生存环境艰难,人口远不及中原多。亦是其宽广的范围,同样超过了臻象千里追魂的感知范畴,以至丹增曲杰的死亡尚未从瀚台传至寺内。香还要再烧一会。……帝都。嗤!赤山气喘吁吁,从天空落地,浑身鳞甲闪烁,蒸腾出白雾。踏空而行!一品龙血马!又是尸体又是机密信件,帝都官吏不敢耽搁,即刻将信件呈递入宫中。不消一个时辰。回信再出。赤山却不着急走,待在御马监吃饱喝足,享受美餐,额外挥洒了一番汗水,翌日一早,神清气爽地从帝都跑出。瀚台不比平阳,距离帝都更远,梁渠等赤山一去一回再去,亦给足了白家冷静时间。事实证明,至少在搞明白白辰风和白辰鸿朗如何死亡之前,没有人来寻他报仇。冰镜山上。白辰风的碎肉断肢被针线缝合起来,白辰鸿朗的尸首也被拼凑,惨白如雪。“家主!”“搞明白没有?”“鸿朗长老脖颈上之伤口,确风长老所为!虽不知为何,风长老在生前咬了鸿朗长老,二人体内的确发生不知名反应,致使鸿朗长老精气大量流失,不仅转移到风长老体内,更有超出!”“超出?”白明哲一愣。“是,应当是激发了什么,此外……”“把话说完。”“风长老似乎十分‘吸水’……一杯水放到风长老尸首旁,会凭空消失。”“蒸发?”“不是蒸发,就是消失!”白明哲皱眉,踱步一圈。“族中有相关功法么?风长老修行室内,可曾发现什么线索?”白家历史悠久,藏书极多,便是他也不敢自信知晓全部法门。或许是什么族内奇功?“功法之事尚在调查,修行室内……有一个密道,密道下有……”白明哲不耐:“有话你便说完,定要我来催你不成?”“不敢。”下属低头,继续言语,“密道下有数百白骨,亦有被冰封者,观其骨架,多为年轻女性,该是莲花宗上师们送来的空行母,冰封者,观其印记,不少寺庙的都有。”白明哲捏捏鼻梁,不以为奇。他一早知晓莲花宗常送此物给白辰风。莲花宗之双修,多是采补,寻常女子根本活不过三十岁,只是雪山域内的女子,不在瀚台境内,他懒得管而已。大顺律法也不管它国百姓。“知道了,继续查。”“明白。”……宝船之上。梁渠豁然睁眼。“蛙公,寻到了!”“呱?”老蛤蟆从躺椅上跌下,绷紧蛙皮。寻到之前,它催催催,寻到之后,反有几分不想寻了。 第一千零五章 伟大的呼图克图 江风浩浩。老蛤蟆站立船头,背上双蹼环绕甲板踱步,唉声叹气,偶尔仰头望天,吟诵诗句。“蛙公为何如此焦躁?”龙娥英问。梁渠凭栏拍动:“巷口烟深,窗间烛暗,乍见心先怯。那能再与,殷勤深诉离别。”“梁大人又有诗兴了是吧?”梁渠闭口不语。“我是觉得。”龙娥英撩开耳畔发丝,“不单单是近乡情怯的缘故吧?”听闻此话,梁渠倒是点了点头。“可能心上蛙已经离世。”"……"又被自己老婆白了一眼,梁渠不以为意:“实话多不中听。”抛开多宝蟾蜍这等天生异种,妖族寿数和人族互有长短,有高有低。冰玉蟾生活蓝湖,族地都是冰晶宫,天生体寒,代谢缓慢,属于一个小异种,寿数久上一些十分正常,奈何离龙君消失足有百年,若不能突破臻象,时至今日,大概率已经成为坟包一个。即便晋升大妖,也早早嫁为蛙妻,没有孤单一蛙的道理,哪里会记得百年前的老蛤蟆呢?当然……还有可能嫁为蛙妻,丈夫寿尽。人族里较为少见,优秀的女子寻到的丈夫往往更强,女子狩虎,男子臻象,蛙族里倒非绝对雄比雌高,而无论何处,一门两臻象、两大妖的情况还是少的。梁渠相信老蛤蟆的眼光,便是看上的村头美蛙,也定有几分不凡。综上所述。心上蛙是大妖,丈夫早早寿尽,膝下子孙成群的情景……噗!水花四溅。一个玉白色中透出几分蔚蓝的球状物破开水面,天空旋转数圈,甲板上甩出一溜水迹,最后持一柄冰叉落在船头。“呔!哇差哇差呼呼炸!(来者何人,擅闯冰玉蟾族地)”“米西米西,拉不拉多!”老蛤蟆蹦跳上前手舞足蹈。老蛤蟆居然也会雪山语?梁渠有几分吃惊。似看出梁渠所想,老蛤蟆抖抖肚皮,转身比出一个小爪蹼,示意自己会一点点。小蛤蟆相当狐疑,嘀嘀咕咕,纵身跳入蓝湖之中,片刻功夫,重钻出水面。老蛤蟆趾高气昂,挥手示意跟上,谁料小蛤蟆摆动双蹼,单指老蛤蟆。被驳了面子,老蛤蟆有些不爽。梁渠笑说:“蛙公自去便是,冰玉蟾有担忧之心,实属正常。”一艘船上四个臻象,更有两个二境,任谁也不敢轻易放进自家老巢之中。“行吧。”老蛤蟆甩动腮帮,“待本公先行前去会她一会!”噗通噗通。一大一小两朵水花溅起。梁渠留在船上静静等待。四月下旬,平阳府内早已有几分闷热,瀚台尚且是正正好的煦春,不冷不热,风从辽远的草原上带来了水汽和温暖,巨大的冰甲碎裂缝隙里流淌着清冽的雪水。上旬同白辰风交战导致的雪崩堆积在了田地里,此时渐渐成了灌溉农田的净水,银镜一般,偶有微风,轻轻闪动。“春天到了啊……”水底。个个洞穴如水晶,此地蟾蜍个个玉白中透着几分澄澈的蓝,美丽非常,阳光伴随水波照耀更是常有反光。果真是美蛙!老蛤蟆左顾右盼,心生紧张。蓝湖同江淮大泽相距甚远,一来一回,少说两个月,故而龙君在时,多是蓝湖妖兽来,少有江淮妖兽去,这是它第一次来冰玉蟾的族地。昔日的她,可是冰玉蟾中的第一美蛙,精致可爱,天赋绝伦,钦定是下一任族长的接班蛙,也不知如今……“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有一美蛙……”小蛤蟆不知老蛤蟆嘀嘀咕咕什么,只是遵从族长的命令,带老蛙去见。正当老蛤蟆反复背诵,小蛤蟆猛地刹住脚步:“到了!”“到了?”老蛤蟆抬头,见到五十丈方圆的洞口,足以竖着塞下两艘宝船,有几分沉默。“这是你们族长的居处?”“自然!”“族长洞穴是一族之牌面,洞穴口大点也是十分正常的……”老蛤蟆安慰自己,自个踱步跳入,洞穴多外窄内宽,如此方能住的舒坦。一路深入百丈有余。老蛤蟆不断在心中复述,岂料走到一半,忽地被一堵冰冰凉凉的厚墙挡住。“呱!路中间怎么会有墙?”老蛤蟆伸出双爪吃惊摸索,忽有爽朗笑声自头顶传来。“多宝,百年不见,你还是那么会开玩笑。”老蛤蟆呆愣原地,抬起爪蹼,一步一步往后倒退,直至一个庞然大物挤入视线之中,连喉咙的气也被挤压尖细。“呱!”日夜轮转。“奇怪,怎么还不回来?”冰轮菩提寺。那木喀呼图克图掐指计算。丹增曲杰离开菩提寺已有一月有余,其所坐为宝船,十日内足矣,一来一去不过二十日,中间纵有耽搁,不至半月之多……呼图克图乃上层大活佛之封号,地位仅次于雪山宗脉的呼图克图、钦波和法王,远非丹增曲杰那般的小活佛可比,他心中生出几分不妙。“格鲁,去取法器来,再拿丹增曲杰的滴血命牌,我要卜卦!”“是!”不消片刻,种种法器陈列案上。那木喀神情肃穆,引燃烛火,直至卦象显现。咣当。小僧侣瞥见卦象,一个手抖,颅骨碗掉落地上。那木喀睁眼:“你看到了什么?”僧侣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伟大的呼图克图,小僧什么也没有看到。”“撒谎!”那木喀呵斥,转眼又柔和下声线,“说吧,我不会怪罪于你。”小僧人迟疑一阵,诵出卦文:“血月折金羽,冰河葬曼荼,西风衔骨咒,东土……绽新莲……”“什么意思?”“丹增上师,可能身陨……啊!”小僧侣跪倒在地哭嚎,头颅之上,血洞淋漓。那木喀盘转手中眼珠,自有僧侣将人拖下。“格鲁!”“伟大的呼图克图。”“你觉得该如何处理?”格鲁俯首:“丹增上师实力非凡,又有溺业辅佐,不知敌人底细,不可轻举妄动,免扩大损伤,不妨先遣那毗邻蓝湖的小寺庙探清楚状况,再以雷霆之势出击?”“善。” 第一千零六章 大雪山的效率太让人失望 莲花宗以神秘莫测的雪山主脉为首,其下七大寺庙如七条大江大河,蜿蜒勾连七十二座中等寺庙,流淌雪山域,每一个交叉,衍生出无数小寺庙。冰轮菩提寺江河之末尾,蓝湖畔,千条獒犬奔行雪原,交叉追击,狩猎雪鹿,忽地天际扬起白尘,领头大獒头顶霜花,凝视前来的黄帽僧人,万獒寺内僧人迅速排列,匍匐迎接。翌日。万獒寺两位黄袍僧人一人骑一犬,牵三犬,乘骑长毛大獒驰骋雪原,不往瀚台府去,转而往更东边的小寺庙,月泉寺去。“师傅,冰轮菩提寺要咱们去探听虚实,上师怎单让咱们牵两条獒犬去月泉寺?”年轻僧人不解,“假使菩提寺的呼图克图怪罪下来……”年长老僧斜眼,开口训斥:“无可救药的蠢物!草原上的旱獭都比你机灵,至少獒犬来了,知晓要钻进洞里!”年轻僧人缩头。年长老僧解释:“冰轮菩提寺平白无故折一位小活佛,那可是小活佛,天上的小太阳!能平白折损一位,自能折损第二位、第三位,咱们万獒寺里不过两位活佛而已。冰轮菩提寺的那木喀呼图克图不愿再生意外,指名我万獒寺去瀚台府探听虚实,莫非我万獒寺内的上师便要担,能担这风险么?折损两位,我万獒寺可从七十二庙中除名。”“那该如何是好?”年轻僧人担忧,“那可是伟大的呼图克图。”老僧嘲笑:“你这愚蠢的小子,派六条上等獒犬,证明我万獒寺有出力便是,至于如何探听虚实,辨别真假,月泉寺的小僧足矣。”“拿摩阿弥达巴亚!师傅智慧高深!”月泉寺。僧侣们齐齐迎接万獒寺的黄袍僧人。夜半。寺内上师拨弄狗头,拉出舌头,抓起狗腿比量粗细,啧啧赞叹,满是见到宝藏的喜悦。“多好的獒犬啊,万獒寺的獒犬,是整个雪山域最好的獒犬,每年皆有獒犬化作大猊,传闻谁能有一万条大猊,便能驰骋雪原,群山无法阻挡。这一条、这一条,还有那个,最西边的,四条留在庙里配种,瞧瞧能不能养出大猊来,剩下这两条,扎西顿珠,多吉次仁,你们二人前去,完成万獒寺交代的任务。”扎西顿珠,多吉次仁对视一眼,低下头颅。“是!”任务层层传递。冰轮菩提寺僧人可以宝船出行,万獒寺僧人可以用水兽拉船,到了月泉寺,僧人只有扁舟两艘、木桨两把,两人两犬,划着船桨朝蓝湖对岸去。“冰轮菩提寺反应怎么那么慢?快两个月了。”从四月等到五月的梁渠纳闷。他朝廷回信都收到了,赤山也载着白辰风的血肉再度出发,甚至白家冷静之后,族长白明哲也发来会面邀请。偏偏死了一个臻象的冰轮菩提寺一点动静没有。雪山域有那么宽广么?他都快准备今年义兴镇的河神祭了。此外,朝廷派来拔除暗桩的人也没消息。梁渠一直想和对方联络,只是没有机会,也不认为自己主动找能找到。他其实对破案、追踪包括政斗什么的全不擅长,只一个打架,还算不错,故而上来搞个大动静,只等旁人来寻。结果双方的效率都太让人失望了。“远道而来的龙人朋友,干杯,尝尝我蓝湖特色宝鱼!一晃眼,百年未去江淮,未见龙人了,难得一聚,切莫客气。”喊声拉回思绪。冰晶宫高台之上,冰玉蟾族长霜璃高举冰杯,其身通体玉白,泛一层蓝光,不从蛙族审美,亦称得上美丽二字。只是唯有一点。老蛤蟆蹲在霜璃肩头,四肢垫在躯体之下,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没睡醒一般恹恹不振。怎的百年不见,昔日美丽精致的冰玉蟾,快赶上大胖二胖了!此外……霜璃举杯。其下一排大蛙站起,个个魁梧有力,大小不一。“龙人朋友,兴义伯,我们替母亲敬一杯!这蓝湖深处的甜泉水!”“多谢大蛙美意!干杯!”一杯冰水下肚。蓝湖特色宝鱼上桌。【水泽精华+184】【水泽精华+124】【水泽精华:四十三万】冰玉蟾大气!一条宝鱼便有上百精华,不断上桌。这样的酒席,已经连续办了十多天,每天能收获小一千。“蛙公劳苦功高啊!”梁渠看了出来。昔日的白月光,早在岁月的变化下改了模样。冰玉蟾的族长,不再是一只单纯的美蛙,而是多为族群计,瞧样子,多半有留下老蛤蟆的心思,一直盛情招待他们,不让他们和老蛤蟆接触。只是老蛤蟆兴致不高。……冰镜山下田埂。扎西顿珠、多吉次仁站立在崩塌的雪堆之上,气温渐高,数丈厚的积雪层融化到只剩薄薄一层,表层堆满黑色灰尘。冰水顺沿缝隙往下涓涓流淌,比之大马更高的獒犬低头搜索气味。“大顺兴义伯,来蓝湖省亲?未曾上岸?”扎西顿珠、多吉次仁汇总目前所得信息,两人虽长久居住雪山域之上,却对这位大顺的第一天才不算陌生,只是了解信息不多,无非是平日闲谈之时,听上师的亲传弟子提过一嘴,听到的人又在晚饭后的闲暇时光互相交流。第一总是让人印象深刻,再多则无。天下之大事,风起云涌,然往往同下面人无关。诵自己的经,了解周遭的人和事,隔壁师父给自己弟子传了一门中乘武学,寻到一个特殊明妃,这种事比大顺信息传的更久。大顺天才是遥远而不真切的,月泉寺里的天才出现,致使和隔壁寺庙的斗法赢上一筹,晚上寺庙加餐,那才是真实存在的。苦思冥想,二人单单回忆起对方似乎是南直隶人。“走?”“走!”扎西顿珠、多吉次仁牵住獒犬,准备离去,却发现其中一头驻足不动,低头嗅着什么,可半天没闻出名堂,打两个响鼻离去。“呼,差点让发现了,这狗好厉害的鼻子,明明逆风。”凌旋靠住岩块。“凌大人,这两个家伙就是冲着兴义伯来的,咱们要不要拦一手?”自梁渠大闹白家之后,凌旋一行人决定同梁渠接头,奈何梁渠一直在蓝湖之上,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人,搜索之下倒有意外之喜,他们注意这两个僧人好几日了。本就是三法司的紫金缇骑,水上不好发挥,变化无常,陆地上跟踪两个不专业的僧侣绰绰有余。“暂且不要多事。”凌旋想了想,摇摇头,“不知兴义伯目的,胡乱出手绝非好事,当务之急是先联系上人,对了,白家情况如何?白天没来得及问。”“白辰风一死,群龙无首,没有宗师,大房二房反应再大也不成气候,白明哲一直持压力手段,还是有几分经验的。”“那就好,走,咱们先回去,看看哲丹他们有没有收获。”几人辗转阵地,回到村落据点,上来便是一个利好消息。“寻到了?”“没错!” 第一千零七章 念头湮灭(月初求月票及三月抽奖活动说明) 冰镜山。咔咔咔。春风回暖,冰甲融化崩裂的声音在巨大的洞穴里回荡,蔓延十丈的冰面澄澈透明,冰水滴落到石笋上,盈盈反光。半只冰一样透明的脚掌暴露在空气中,顺着半截脚掌往上面看去,少女已经冻在冰里,膝盖被鱼咬碎的地方没有一丝血迹。山外阳光穿透洞口,烛火不冷不热地照着,谁都能看见少女冰一样透明身体里的所有器官,一条拇指大的鳑鲏还在她的肠子里游弋,同样被冻结在刹那。冰块里,与少女一般的尸体还有数百俱,有的尽是白骨,有的半骨半肉,有的栩栩如生,其余不冻在冰块内的,如同搭建鸟巢的树枝,所有骨头交叠在一起。四月上旬,高山之上,天气微暖,冰面结满白霜,瞧不真切白明哲要求清理干净后,大开洞门,五月的暖风吹拂进来,冰块的透明度日渐变高。这些皆是修行后,自冰河中打坐三天,以显示如来藏的明妃。明妃被大肆采补,身体精神本濒临极限,根本扛不住冰河的冲刷与寒冷,能坚持半个时辰亦相当少见,遑论是三天三夜。只有极少数的明妃能突破极限,真正显示如来藏,成为另一种特殊存在。咔咔。又是一阵细密的崩裂声。今日的崩裂声比以往都要密集,偏偏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异常。前任族长白辰风的尸体躺在石台上,四肢针线密密麻麻,蜈蚣般扭动,所有人都仿佛忘了此事,偌大的空间内无一人驻守。“嗬,嗬……”死寂中传出一点声响,像一滩死水里投下石子。明明没有人,偏有虚弱的喘息声自洞穴之中回荡,像一个破烂风箱。从细微到粗重,从羸弱到强健。一团黑气自白辰风的尸体上缥缈氤氲,渐渐的显化出人的面孔,仔细观察,从某些角度上分明就是石板上的尸体——白辰风!黑雾如同粘稠的沥青,不断从尸体上剥离,又如真正的轻云一般漂浮在空中。整个过程不知经历多久,黑雾中不断有面孔探出,似在深渊中挣扎,口中喃喃自语,又是好一阵,方才有逻辑清晰的话语从黑雾口中冒出。“呼图克图,说的,没错。”白辰风不断地感知自身状态,同时观察石板上的尸体。自己看自己。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让他无数灵感迸发,更多的记忆从深处涌出,仿若顿悟一般,念头若火星交织碰撞。倘若一切如旧,说不得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同时。一股浓厚的吸引力在遥远的西方,大雪山之巅不断地呼唤着他,如同来自母亲的怀抱,温婉可人。无比玄奇。“修行此法,炼化莲种,魂灵可以回归无边净土……哈,哈!母亲,母亲,多久违的感受,她死多久了,二百多年?”那咬向白辰鸿朗的血口,绝地反击只是原因之一,然假若绝地反击失败,汲取生命力,完成精神转生,正是原因之二!纵使化身残余,亦可保持神志清醒!何等无上手段。白辰风感到无比愉悦,没了肉体束缚,羽化一般神清气。雪山的吸引力源源不绝,白辰风却也不会轻易相信呼图克图的言语,他不打算呼应那股奇特的吸引力,而是打算蛰伏在冰镜山上,寻到自己藏匿许久的精神宝物,那些积累,足以让他以当年形态再存活二三十年,至于此后如何。“车到山前必有路,二三十年,总不会一无所获……”“老族长要收获什么?”泛起涟漪的湖水中投下第二颗石子,溅起了截然不同的涟漪。“谁!你是谁?”白辰风悚然一惊,猛地回头,只见到一个模糊人影藏在黑暗之中,色厉内荏的质问,其后灵光一闪,假装缓和语气,“你是雪山呼图克图来帮助接引我去往净土么?”他绝不想去往什么净土!奈何眼下状况不明,只得先虚与委蛇。“净土?老族长恐怕回不了净土。”“不带我去净土?”黑烟抖动,白辰风故作恼怒,以示自己是个虔诚的信徒,“为何不带我去净土你大费周章的支开其它人,不是为了接引我又是为何?”他一早注意到,自己能成功脱离,跟整个洞穴的人全部离开脱不了干系,否则需再蛰伏许久,原本以为是巧合……“当然是为了采摘大果。”轰!黑雾炸开,淹没整个洞穴。白辰风转身便逃。然遁逃到一半,白辰风愣在原地,茫然的环顾四周。自己要干什么来着?“族长要去往净土。”“对,去往净土……等等,你是谁!你是呼图克图前来接引我……”白家族地。赫德班见到一个青年经过,眉头一皱:“白锦程,族长教你驻守冰镜山,无事不得外出,怎么会在校场上?”白锦程一愣,其后陷入沉思。他怎么会在校场之上?府衙之外。梁渠滞留冰玉蟾族地半月有余,终于让拔除暗桩的团队发现踪迹。凌旋正为之高兴,其后环顾一圈,眉头大皱:“简中义人呢?”“同刘老大一块收集消息了。”“两个人?”凌旋眉头大皱,“不是说好至少有两位臻象陪同?”“没事,凌哥,刘老大什么实力,有数的,这都几年了。”“蠢货!雪山邪僧能影响他,他焉能不影响旁人!”“呼!”人影吞吐黑雾,将哀嚎中的白辰风吞噬入腹。走出洞穴。看守静室的白氏子弟大惊,正要质问,然下一刻,质疑的念头顷刻溃散,溃散的瞬间,见到陌生人,再生质疑,其后再度溃散如此反复,目送人影离去,直至其消失,望着大雪山愣神。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得了族长命令。偏偏适才短暂的几个呼吸,什么念头都消失的干干净净。自己……刚刚发了呆?“见鬼……”村落。简中义同刘靖轩一并归来。凌旋当即将刘靖轩拉到角落。至傍晚刘靖轩说简中义坏了规矩,简中义即刻郑重道歉其后无事发生。凌旋张望半天。“今晚上收拾收拾,明日去见兴义伯。”“是!” 第一千零八章 烧香拜佛! “造化宝船之上,可是兴义伯?”梁渠浮出水面,左右两只冰玉蟾眨巴眼睛,远远眺望。一艘扁舟飞快,船上一黑衣男子衣衫猎猎,无人划船,偏偏船只速度极快,腰间更有一枚独特腰牌,泛着艳艳紫光,隔开二百余丈,远远拱手,并未贸然靠近。“终于来了!”冰玉蟾族地吃吃喝喝半月有余,正是为主动等候朝廷拔除大雪山暗桩的队伍!梁渠知晓他们有这个能力,尤其是自己静止不动的情况下。河泊所掌管水泽,缉妖司捕杀陆地祸乱妖兽。而天下破案、人事,皆以三法司为首。其中缇骑正为鹰犬,国之爪牙,故而又名云鹰缇骑,专门负责探案、捉拿,分多个档次,最低等的为候补缇骑,不入流,没有任何凭证。真正入门的是为铜牌缇骑,可于一县担当破案主力,总捕,其后更有银牌、金牌、于州府乃至省路之内发光发热。昔日锡合府三家为后辈争取一个讨教机会,不得不完成梁渠要求,便曾花大代价请来数位金牌缇骑搜捕贼寇,虽短时间内未有成果,却间接帮梁渠锁定具体范围,拿到五个大功其后正好满足玄黄牌的兑换需求,一举把川主垂青提升到第四重,不可谓不厉害。而如此仍未到头,在铜、银、金三等之上,又有一极为特殊的紫金!每一枚紫金牌皆为圣皇亲自颁发,没有硬性标准,唯有破获国家级的大案方可获得,迄今为止,全大顺上下有没有二十枚仍要打个问号。其中著名案件包括不限于北境虎符失窃、科举阴阳榜、户部空印、敦煌经卷遭劫……毫无疑问。大雪山的所作所为,值得朝廷专门调遣来一位紫金级缇骑坐镇!甚至乎不止一位!“臻象宗师……”龙延瑞稍稍吃惊,“长老,莫非探案缇骑有实力限制?”梁渠摇头:“倒也没有,只是实力和水平本相辅相成。”虽说缇骑水平多同破案、追缉相关,然水平越高,平台越大、负责案子越大、待遇自然优渥,除非修行天资着实愚钝,否则日积月累之下,总能有一番武学成就。反之。实力高强,五官敏锐,思维敏捷,追缉凶手等方面同样有裨益,相辅相成。只是这位臻象级的紫金缇骑确让人吃惊,不谈破案,光凭实力,绝对在紫金缇骑中游往上!风吹涟漪。对方遥遥拱手。梁渠自然颔首以应。初次会面,扁舟之上,凌旋再度开口:“在下凌旋,不知今日可否上船一叙?”梁渠不答,獭獭开收到命令,快步来到船沿一侧,放下绳梯。凌旋心领神会,也不凭借一境臻象的实力跳跃登船,老老实实地抓住绳梯,一个绳节一个绳结攀爬上甲板,表示完态度,彼此见面,凌旋开门见山。“鬼母教需河泊所坐镇,兴义伯实力非凡,可谓定江神针,离开平阳,千里迢迢来蓝湖,又办下如此大事,不单为传闻中的省亲而来吧?”“凌大人堂堂紫金缇骑,闷声不响在大雪山活动,亦是为破除大案吧?”“不妨你我二人各写一字,相互印证?”“善。”梁渠一挥手,一团水球来到甲板。獭獭开搬来小桌。两人同时食指沾水,以手遮掩,只是梁渠写完,凌旋却是不动,将指头上的水渍抹干。“兴义伯有控水之能恐怕我遮掩写字无用。”话罢,凌旋一口咬破食指,以血液作画,其后单手遮掩,“同理,还请兴义伯先揭,以免控水变化。”梁渠收手。一个透明的“干”字。凌旋亦收,一个血红的“水”字。“有点意思。”梁渠眸光一闪。两个字,旁人来看莫名其妙,双方却俱是清楚。旱魃一出,赤地万里,此即水“干”,亦为“旱”,同时又契合上来便干了一记白家狠的含义,是来“搞事”的。“水”则亦是“干”之反义,同时为调查蓝湖暗桩,皆围绕“水”做文章。确认过眼神,双方交换腰牌,辨认真伪。是自己人。梁渠直接把人带入静室:“凌大人今日来寻我,是为何事?”“梁大人让我们寻来,又是为何事?”“暗桩分布情况如何?存在形式及解除方法又是为何?你们平日活动于何处?”“暗桩之事暂且不急。”哪怕确认是梁渠本人,未曾多加了解,凌旋也不敢把如此机密要事一股脑全部说出,假使出现差漏,担责的可是自己,“月泉寺的僧侣携带万獒寺的獒犬活动于冰镜山附近,不知梁大人作何打算?”月泉寺、万獒寺?前者梁渠不太了解。雪山域寺庙无数他即便通过查清三人对基础有个掌控,也不可能每个全部清楚。后者倒是知晓,七十二中等寺庙之一,以圈养的獒犬闻名大雪山,是中等寺庙里相当厉害的一家,排名上游,圈养出的大猊能直接送到宗脉之中,是少有能不通过七大寺庙,直接接触到雪山宗脉的中寺之一。“月泉也是中寺?”“不是。”“那是大寺?”梁渠怀疑自己记错了七大的名号。“也不是大寺。”“不大不中,那就是小寺?”“是。”梁渠愣住。冰轮菩提寺的损失,怎么直接落到小寺庙头上了?蛮奇怪的。冰轮憋了两个月没什么大动静,结果再得知它们消息,只憋个月泉寺出来……“月泉寺两个僧侣什么实力?”“奔马中境上下,两头獒犬倒有大精怪实力。”好家伙。人不如狗。梁渠一时间搞不清楚大雪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们可做了什么?”“单单把握行踪,未曾有额外动作。”“劳烦凌大人多多告知行踪,此外无需多做打扰。”小角色无关紧要,梁渠要的是背后大人物出马。几番闲谈。双方了解渐深。梁渠再度谈及暗桩事宜。凌旋未作正面回答转而询问起梁渠:“不知梁大人来到大雪山,可曾有觉得运气有几分不佳,尤其是与莲花宗上师对战之际?”梁渠眸光一闪。“凌大人知晓些什么?”“仅仅几分猜测而已,谈不上知晓,据我猜测,整个大雪山乃至周遭州府,实际都笼罩于这等冥冥气运之中,此等影响极难察觉,于普通人,无非是隔开几日,喝水呛上一口,走路踢到桌角,几乎无从发现,且更有一个极为普遍的缓解之法。”“缓解之法?”梁渠精神一振,除开大日如来,还有洗涤【溺业】的法子?凌旋不卖关子。“烧香拜佛!” 第一千零九章 上师要过殊胜日(5k, 二合一) “兴义伯如若不信,请看此本!”凌旋掏出一本泛黄册页,足足有三指厚,拿出之时,其神色自信十足。兴义伯身为本朝乃至前朝最为年轻的臻象宗师,无疑厉害至极,可在探案之上,身为紫金缇骑的他亦有骄傲。梁渠接过本子翻看,每一页左上角都有日期,代表一天,日期旁又有四个数字,整一页上的字极小。本子初时写有每个人的姓名、事件。大抵百多页后,人越来越多,日期后的数字越来越大,记下的事越来越简单,只有几个词汇,多的时候,一页能有二三百人,简直是一张黑页。“卓嘎央宗在八廓街转经,铜制经筒卡住发出锐响,惊吓中撞上石墙。”“厨师强巴曲扎熬煮羊骨汤时,沸腾的汤汁裹住花椒溅入眼睛。”“牧民格桑梅朵追赶逃跑的绵羊时,踩到新鲜牛粪……”类似事件不胜枚举,密密麻麻。往往隔开六七页,仔细找,又可以见到他们的名字。循环往复。“三王子!”梁渠将册页举起。小蜃龙抱住炭笔和本子飞过来,浏览几页,翻开自己的小本本高举:“有点像我记的诶。”凌旋略感诧异,本有三分自得的他觉察出几分不同,收敛神色,忍住耐心没有当场追问,先行向梁渠解释自己的内容。“兴义伯,册页日期后的第一个数字,是我统计的总人数,第二个数字是当天记载人数,第三个是已死亡,第四个是当天未记载。雪山不好安插探子,亦很难寻到信仰不虔诚,能长时间不去寺庙的乡民,全需要给钱,有的更是给了钱偷偷去拜。我来大雪山数月发现不同,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又专门寻到中原同僚追风帮忙比对,直到今年,约莫有千人始终在记载当中。这一千人里,日均每天有一百余人会碰到各种小事,如呛水、撞到桌角……本来相当正常,可十分之一的……放在中原内,同样一千人,事件发生的概率要低得多……"梁渠边看边听。大体跟他的记录方式差不多,只不过凌轩的样本数据更大,更严谨。历经数个月的观察,梁渠发现【溺业】基本只会保持在一点的水平,不主动搞什么幺蛾子,不会涨也不会跌,平均数日一次小倒霉,放在雪山域的这种地界上,根本不会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异常。寻常人跑得快都会头晕的地方,不小心倒个小霉实在太正常。环境本有极大差异的情况下,外地人只会归咎于水土不服,而非让人下了“降头”。再听凌旋意思,多去烧香拜佛,一定时间内,还可以把这一点【溺业】消掉。雪山域里有多少不信仰莲花宗的牧民?百不存一。几乎没有。正如凌轩说,要给钱才能让牧民一段时间内不拜,还不能是一点小钱。紫金捕头的敏锐观察力!梁渠自己都是靠泽鼎提醒才发现,凌旋能靠自己觉察出异常,属实不一般。“我又分批次,让他们按固定时间去往寺庙礼拜……发现礼拜后的牧民……不至下降到和中原相同,却也是大幅度低于此前未拜时。故而用有极长时间确认,冥冥之中有一力量影响,且会为烧香拜佛祛除,坏人气运之事,再同简中义的灾厄气作用相印证,同大雪山脱不开关系!”解释完,凌旋百爪挠心,忍不住将自己先前的困惑问出,“兴义伯身旁这位小龙说,记载的相同是为何意?”“嘿嘿。”小蜃龙甩甩尾巴,得意洋洋,把本子递给凌旋,“你说的这些,我老大早就发现了!一来就让我记下来了!”"!"凌轩抬手接过本子翻阅,纸页哗哗作响,字迹歪歪扭扭。正是同种内容!把所有人倒霉之事详细记录,对比……显然是发现了雪山蹊跷!怎么会!大雪山之事听上去倒霉得厉害,实则平均一人数日才有一次,根本不会……凌旋豁然抬头,眸光熠熠:“兴义伯莫非有何特殊鉴别之法?”厉害!梁渠心中再度称赞。他本想胡掐一个理由,例如“龙娥英食用如意长气”,增加好运,能敏锐觉察,但想了想,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和一个紫金缇骑撒谎,说的多,暴露多,平白惹疑。“我本人有些际遇,故而能觉察出几分不同,只是无法直接确认,亦没法让旁人感受,思来想去,只好用死方法确认。”死方法!凌旋心头猛中一箭。有种昔日学堂里努力学算筹,按照老师要求,辛辛苦苦,吭哧吭哧将一加到一百,哪料一转头,前排的小子一头一尾两两相加,用了一个简单乘法的无力感……“凌大人不必介怀,好运而已,没有特殊际遇,我亦无法勘破,何况我也不知烧香拜佛能有缓解溺业,属实帮有大忙。”“溺业?”“不错,我将这影响唤作【溺业】。”凌旋眉头一锁。溺,水淹而亡也。业,佛家业力。这家伙……不止敏锐,居然还这么会起名么!梁渠继续说:“不同于凌缇骑,知晓如何消解【溺业】,我倒是发现一个增加【溺业】之法。”“增加?”凌旋从无端思绪中摆脱,“如何增加?”“凌缇骑可曾知晓白家发生过什么大事?”大事?最近白家大事不就是前任族长白辰风和族老白辰鸿朗死了么?你干的。凌旋知晓谜底绝不会那么简单,梁渠也不会无的放矢说废话,仔细回想,猛然一惊:“骕骦将军庙,是您做的?”梁渠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尽在不言中。嘶。尿神像居然可以增加溺业?尝试得到验证之前又是怎么想的?单单因为和仪轨相关?这就是天才的联想么……凌旋甚至不知道自己输在什么地方,他仅仅在拔出暗桩时,有过疑似增加的案例,尚且无法完全确定,梁渠已经尿了十几个骕骦将军像,雷打不动,一天一个。“难怪白家声势浩大的抓人,没有半分线索,丢尽颜面,一群狩虎、狼烟,足有十数,上百,怎么抓得住臻象?”等等。凌旋意识不对。“梁大人平白增加那么多的溺业,不会受到灾厄影响么?”“会受,但余亦有解决之法,至于如何解决。”梁渠合上册页,“待熟络之后,凌缇骑同我说明暗桩事宜,自会坦诚相待。”除开拜佛烧香,还有解决之法?凌旋思绪百转,对于一个善于解密的人而言,他极想知道答案。奈何彼此互不熟悉,初次见面,相互交流情报自无不可,却远没有到坦诚相待的地步。哪怕确认是同一阵营,双方各自干各自的事,要不要互相接纳,仍要再做决定。“好!待我将今日之事带回,不会太久。”“有劳。”……天地一梭舟。凌旋乘船飘飘离去。片刻交流,各有不菲收获。“众人溺业缠身,烧香拜佛以求解脱,好生高明的手段……寻常人如陷泥沼,怎能摆脱?”目送其消失视野之中,梁渠喃喃自语。雪山域本为高原地区缺氧、严寒,种出的植物亦不理想,环境恶劣到屙个屎都有可能爆开血管,不小心把自己屙死在厕所,寻常百姓生活本就苦难重重。然没有一个系统解释,整体环境的巨大变化,加之数代人的洗礼。所有症状皆为“触怒神灵”或“未遵守禁忌”的后果。故而在圣山脚下大声喧哗,或污染水源皆可能引发神灵的惩罚。而在神灵之威无处不显的地方,精神寻找依靠的唯一方式便只有依托于信仰。初时无疑会得到慰藉,让生活多出点甜。可漫长时间的发展下,由凡人主导的信仰,免不了野心家,免不了各种杂质,圣人有,然千千万僧人,真有亦是少数,是潮头碰撞出的浪花,自然而然开始扩张自己的权力,侵占信徒的生活空间。大雪山的恶劣环境,又注定了这种对活人的空间侵占是无止境的,因为侵占到最后,无非一个死字,环境恶劣为死,寻常信仰者亦死,苦难惯了,分不清二者区别,自一步一步地发展到深入骨髓的扭曲。“呱。”蛙声打断思绪,冰玉蟾跳到甲板上呼唤,“大人大人,我家活祖宗唤您和您的夫人、朋友赴宴!”梁渠搓搓手:“这都二十天了,怎好意思天天赴宴?”“大人放心。”白玉蛤蟆拍拍胸脯,“蓝湖本就没什么妖族,平日几无往来,不过二十日而已,贵客登门,便是二百日也是办的起的。”“嘿,来了来了!炳麟、延瑞、娥英、怀空,开饭了!”虽说慢了些,有动作便好,只等冰轮菩提寺自己撞上来。此前。填饱自己肚子先!冰镜山下。月泉寺僧侣沿途询问,村中牧民匍匐相迎。夜半,老爷屋内,僧人烛火之下闲聊,屋外冷风瑟瑟,獒犬撕开整头牦牛,热气滚滚,坐而分食,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抹金光纵跃窗外,转上屋顶。张合口器,阿威落上屋顶,翅膀抖动,向不远处穿皮袄的汉子打招呼。见到虫子到来,事先得到消息哲丹亦不再跟踪,悄悄返回。不消片刻,屋内汇合,正见凌旋谈论今日之事。有人问:“凌大人,听你所言,咱们说也不说?””是啊,这兴义伯区区二境便可力战白辰风、白辰鸿朗二人,若能加入咱们,好多事情都不用怕了!大可放开手脚。”“此事非我一言堂。”凌旋望向刘靖轩,同为臻象,他不过一境,刘靖轩却为二境,且将入三境,第三宫早早凝练有四部,仅差最后三成。至于同样臻象的简中义,自无人询问。他仍是戴罪之身,论决策权,尚且没有一位狩虎大武师大。刘靖轩思索良久:“事情,暂且不急……关键先摸到下一个暗桩,那月泉寺的僧侣探查完定会禀报,菩提寺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势必会绞在一起,且先观望,再相互守望,何况,便是兴义伯来,也帮不上咱们忙,咱们本不是正面交锋。”“也好。”凌旋同样如此觉得。梁渠涉及到七大寺庙之一,眼下走的太近,会平白增加暴露风险,人太多,会引起大雪山的警觉,此外拆除暗桩不是硬拆,武力是保险而非作用。他们忙碌数年,拆卸暗桩有三成,大雪山仓促爆发也不定能引出旱魃位果,确实逐渐掌握主动权,可没有因此就能松懈的理由。优势还能再大!翌日。月泉寺的僧人大致了解完状况,骑上獒犬,正要往寺庙里赶。地主老爷匆匆追出,跪倒在地。“大师,大师,听闻月泉寺的上师要过殊胜日?”两位僧人一愣。殊胜日,即住持生日,两人为万獒寺委托,得冰轮菩提寺厚望,出来办的是顶天大事,一路繁忙,险些忘记此事。骑獒犬的僧侣热格想了想。“本处确需进行天女敬食佛事,按惯例,需头颅四具、肠子十副、人皮一面、净血、污血、废墟土、寡妇经血、麻风病人血、各种肉、各种心、各种血、阴地之水、旋风土、向北生之荆棘、狗粪、人粪、屠夫之靴等物。老爷你若真的有心,可择上几样,于次月十八日送往月泉寺庙来,假使选中,自有福运。”“明白明白。”地主老爷忙不迭记下其后再问,“今夜二位大师留宿之事,不知,小人能否告知出去……”热格发笑,冷不丁挥下鞭子往地主脸上抽上一下。啪!一声鞭响,地主当即哀嚎倒地,脸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站起来!”热格呵斥。地主闭上嘴巴,浑身颤抖着,捂着鲜血从地上站起,手指将脸颊捏住,好让两侧血肉贴紧,免去几分痛苦。热格大喊:“这一鞭子,让你受了苦,是消解了你的业力,帮你积累功德!”地主强忍疼痛,抽着冷气:“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有了这功德,你便可去说了。”“多谢大师!多谢大师!”大獒撒开奔腾,地主目送僧侣离去,生出雀跃,脸上的伤口亦不觉得那么疼了。大师同意留宿消息,自得了为月泉寺送祭品的旗号。他看上三里外牧民次仁的小老婆许久,生的水灵灵,可惜次仁不是他的农奴,正好剐了他和他儿子们的肠子,剥了人皮,不答应便是不敬佛,没了壮劳力,不是农奴也是农奴!莫说老婆女儿也是他的!还有隔壁村的强巴老爷,一直是他的死对头,折他几个壮汉子……地主越想越兴奋。“札记!”“老爷,什么吩咐?”“带上小钩刀,去割脑袋!”“老爷!”札记躬身“天气热了,那么早割下来,容易发臭,要是风干,就不是湿肠了,不是湿肠没法做祭品,月泉寺的大和尚会怪罪下来的。”地主一愣,高涨的兴奋退去一截:“你说的对,倒不急这几日。”屋顶上,阿威翅膀闪动,一五一十的传回讯息,跟上陆地上的奔行獒犬。“十八日,生日……”梁渠捏住木碗。有搞头。白家那边接不接触都无所谓,现在大头已经是大雪山。“炳麟,别吃了,咱们来活了!”“大人大人,可是哪里招待不周。”白玉蛙追问。作为族群中少有会说官话的蛙,白玉蛙承担了招待重任,万不敢怠慢。“自然不是,蛙族美味令人流连忘返,只是有些事要办,此后仍会回来。”白玉蛙猛松一□气。还以为要带老蛤蟆走。此前老祖宗便说,要能留下老蛤蟆,今日宴会之消耗,会千倍万倍的回报回来,现在还在培养感情,可不能半途而废。而且。宴会滋味真不错。白玉蛙舔舔嘴唇。客人吃好喝好,它们不上桌,却也能多享用些残羹冷炙,尤其客人养的水耗子,旁的不说,烧鱼上颇有几分本领。“不知月泉寺,冰玉蟾族听未听过,若是听过,可曾知晓在何处?”“月泉寺?”白玉蛙陷入沉思,眼前一亮,“知道的知道的,听说那里的寺有一□寒冰泉,一年能产不少的月泉水,滋味可好了,喝完浑身舒坦,褶子都平了,可惜那里的和尚太厉害,我爸的腿就是被那里的和尚打断的,后来就再没去过,也不知月泉水是个什么滋味。”梁渠招手:“这样,你带我去,我让你喝个够!”“真的?”“比真金还真!” 第一千零一十章 刺猬巧献连环计(5k4, 二合一) 哗啦啦,哗啦啦。月光皎皎,茸茸青草钻出土地,又被踏入尘埃。寺庙内僧人们往来不歇,各自抓一根大勺往池子里搅拌,冰块磕碰作响,呼喊成群,每一次叫喊,便有小沙弥拎大桶往来。“快快快,不够不够,再掺些冰水,再掺些冰水来!记得切成小块的,融的快!”“呼,一百斤月泉,兑一万斤的玉泉水,真是累人,今天要送到哪家哪户,搞清楚了没有?”“搞清楚搞清楚,是巴依老爷、央金拉姆老爷,还有旺吉老爷家,几家夫人明天晚上要拿来泡澡,好十日后参加上师的殊胜日,催的厉害,那边大獒已经安排上,只等师父们稀释好。”咣当。杂音刺耳。众人停手,见一个木桶倒地,里头的白雪如糖洒开,小沙弥从地上爬起。“你这蠢物,说多少次,我要冰水!我要冰水!你怎么拿雪来?冰净,无尘,雪不净,有尘!你是谁家的格策?”僧人拉住起身沙弥的耳朵,破口大骂,用力之猛,几乎撕开半边,血珠大滴大滴的落下。一旁僧人放下木勺:“好了好了,你一个格隆,同一个格策置什么气,让上师看到你犯了大恶口,定要将你喝骂,小心把血珠滴到池子里,这一万斤的玉泉可就全废了。”“去换冰水来!别沾到你的污血!”拽耳朵的僧人松手,止住嗔怒,一脚把小沙弥踹开,小沙弥不敢抱怨,忍住眼泪,捂着耳朵离开,豆大鲜血顺沿指缝滴下,沿叶尖渗入黑土。月色寂寥。高原辽阔。蝙蝠低空盘旋,掠过头顶。屋檐之上,白玉蛙一五一十地将谈话内容转告。查清亦可翻译,无奈他的实力太低,无法准确听出几人在院中说了什么,但比起白玉蛙,他的优势是作为人族,加之有意打探,对雪山寺庙文化方面更为了解。二者正好能够互补。白玉蛙转译完,查清开口解释:“大人,所谓格策,便是受十戒的小沙弥,格隆更高一等,是受具足戒的僧人,也就是真正的和尚。至于上师,有两种解释,一来可指寺庙里的住持,二来可指高德大师,月泉寺是小寺,这上师便是将要过生日的月泉寺住持,实力不容小觑,为狩虎圆满,差一缕长气晋升臻象。”“狩虎圆满?也不强啊。”梁渠纳闷,他一拳能把整个月泉寺打爆。查清欲言又止,最后无言。谁强谁有理。整个月泉寺不够梁渠麾下几头水兽霍霍的。很难反驳。梁渠再指院中方池,整个水液如牛乳一般,莹莹发光。“这月泉水还可以稀释么?”“呱,可以的可以的。”白玉蛙开口,后头还跟有几个小蛙,打算来蹭吃蹭喝,“我问过我蛙爹,月泉寺的寒冰泉里子夜冒出来的便是月泉水,这时的水是顶顶好的,有好多作用。能涤尘养颜,喝下或者泡一下能焕发光泽,珍珠一般;能镇痛,温养身体;还可以冰晶保鲜,泡在里头,东西起码七天不腐,外头好多人要,供不应求,月泉寺的和尚会稀释了卖。”好一头伶俐大蛙!担心翻译工作被抢的查清紧忙补充:“大人,月泉寺在蓝湖对岸,下官在瀚台府的市场上常有听闻。月泉水的大头是上头的大寺拿走,剩下部分,一半月泉寺自用,另一半会卖出,换做其它物资。因需求量的缘故,卖出的月泉水会有相当一部分被稀释成玉泉,来供应给月泉寺参拜的达官贵人们享用。东西多是给贵夫人保养肌肤用,价值不菲,一瓶玉泉水能价值一两银子,月泉更不知凡几,听说,用了这玉泉水便不能断,故而根本不愁卖。”“哦。”梁渠惊讶,“有这种事?不能断,怎和五石散一样?”“呱,五石散是什么?”“一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吃了就离不开,浑身发痒,抓的皮溃肉烂。”“呱,这种东西的话,没有那么夸张啦。”白玉蛙挥挥爪蹼,“只是稀释后的玉泉水和月泉水不一样,效力差。月泉水长期用是有效果保留的,虽然少,玉泉水真只是表面作用好,一停用,超过三月,马上会原形毕露,同没用前一样,那些夫人肯定不愿意啊,只能一直买。”真是持久的好生意。无副作用高端化妆品,永远十八岁。大房夫人尚且不碍事,靠的是婆家势力,对那些年岁渐长的小妾绝对是刚需。梁渠望一眼龙娥英,嬉皮笑脸:“如此一看,到底我家夫人勤俭持家,天生丽质,肤如白玉珍珠,不知省下多少银子。”龙娥英不吃这套:“现在动手么?”“等等,不必急切,诸位有没有什么办法,勾出矛盾?”梁渠再度问策群雄。屋檐之上。龙人、怀空、查清、蛤蟆,诸多水兽全围坐其中,为水幕遮掩,夜色掩护,堂而皇之的商量怎么对付下面的月泉寺。冰轮菩提寺自己不出面,找了自己下面的两个寺庙,彼此之间的冲突就少了很多。平白无故出手灭掉月泉,目的性无疑太强。梁渠本来不是针对这种小寺庙,谁让他正好听说有个殊胜日。那么多副肠子,能让和尚安稳用上?他就是来闹事的,自不会怕事,何况都撞眼前来了。奈何整个事件因果错杂,需师出有名。屋顶。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大人,咱们故意从那两个僧人面前晃过,二人见到,定会忍不住窥探,以他多看了两眼为由,大开杀戒?”龙延瑞提议。众人侧目。龙延瑞生出几分尴尬,咳嗽两声闭嘴。獭獭开揪住头顶毛发,陷入苦想。别人瞅一眼,居然不能作为大开杀戒的理由么?白玉蛙挠挠肚子,出来喝这月泉水真费劲,亏它带了不少族蛙,没想到还要动蛙脑子,说好带路就能泡上喝上的呢?良久。刺猬故作犹豫,晃晃尖刺,自众人面前展示一下存在。“大人大人,小猬倒有一连环计,不知可也不可。”“哦?连环计?”梁渠和下头的金毛虎齐齐侧目。小蜃龙暗道不妙。“什么连环计?说说看。”刺猬抖几枚果子,挨个分发给众人,小爪子指向下头的月泉水:“咱们不妨就从这月泉水做文章?把事情全串联起来?”“如何串联?”刺猬酝酿片刻,打好腹稿,娓娓道来。“月泉寺月泉水多为贵妇人用,近来为过殊胜日,更是拿出先前存量,卖出许多,广发邀请帖作为礼物,轰轰烈烈,两者只隔开一个蓝湖,白家中的部分夫人定会受到邀请。白家为息事宁人,又替白星文给龙夫人赔礼道歉,恰将市场上火热万分,未稀释的月泉水选中,作为诸多赔礼之一,合情合理,毕竟女人皆爱此物,何人不爱美,送给夫人更是合理。哪料夫人用过之后,发现此月泉水有毒,不仅没法啊养颜,更是毁容!如此岂不是最大的由头!此时,大人又可以同月泉寺两位僧人来瀚台府打听之事相关联,以此为证,分明是早有预谋的故意坑害!目的是月泉寺为挑拨白家和大人关系!激化矛盾,罪不容诛!”龙娥英:“……”刺猬急忙摆爪找补:“不是真毁,不是真毁,咱们污了这一整批卖出去月泉水便是,到时有其它人作证即可夫人无需真用的。”龙延瑞不觉得这个提议比他的好,提出质疑:“朝廷尚且要明罚暗褒,安抚白家,白家怎会主动赔礼道歉?”“倒不是不行。”梁渠摸索下巴,“给娥英赔礼道歉,和对我积攒怨气不冲突。该认错的认错,该找面子的找面子,分成两码事看就是,自白家角度,明面上的以退为进。”刺猬眼前一亮:“对对对,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以退为进!大人慧眼!小的认为,此举有不少好处,一来是为找事,加剧矛盾;二来是为让白家众人厌恶雪山寺庙,让年轻人重倒戈向大顺;三来计划彼此呼应,环环相扣,顺理成章,难惹人生疑,冰轮菩提寺找到月泉寺,本身亦是一个巧合。此外,要行污染也十分简单,先前僧人不是说,那月泉和玉泉不能被污染么,连雪水、冰水都有区别。何况适才僧人斥责沙弥一幕人人皆知,月泉寺自查,也多半会怀疑是今夜操作时出了差池。”梁渠看向白玉蛙。白玉蛙为喝上月泉水连连点头:“虽不知道为何,确只能用冰水,缓缓融化稀释,不得有其余杂质。”“师伯,污染一批,此举,恐有伤天和。”怀空劝诫。数月来,所见所闻骇人,那些需要此物的年长夫人或许不无辜,大口吞吃民脂民膏,然万一有那么一个两个呢?事事不可断言。“不必是什么厉害毒素,挑个短期内起效,长期能恢复且无害的即可,怀空你要不放心,交给你来办便是,你应当懂药理吧。”“阿弥陀佛,交给小僧。”身为悬空寺杰出弟子,怀空自然样样精通。再不济尤有药师佛。虽下作了些,不知能否通过此举,将瀚台居民,改向中原佛教?刺猬大为惊喜,摆头藏在阴影里,暗暗窃喜,见到了步步高升的未来。可恶!这等阴险卑鄙的计谋,只有阴险卑鄙的小兽才能想出来!小蜃龙抓住龙角苦恼,在龙娥英肩膀上难受翻滚。要怪只怪自己太单纯,不如刺猬狡诈阴险,也不如肥鲶鱼阿谀奉承。围墙下的金毛虎暗暗吃惊,自己过去单以为刺猬是个果盘,未料竟有如此天赋。又是没有发觉兽才的一天,自己的王者之路,任重道远!“走,怀空,你先配药!需要什么,让查清他们带你们去买;三王子,你找机会去寻白明哲,注意隐蔽,暗中商议此事,他当不会拒绝,也是一个信号释放,让他明白点东西;炳麟,你可以去街上碰一碰那两个月泉寺僧侣,故意留下几个印象深刻的点。”“是!”事情一一发布。各自领命。众人落到地面之上,金毛虎和野猪承载众人奔行高原,落到甲板,再横穿小半蓝湖,回到瀚台。月泉寺里的和尚仍吭哧吭哧地搅拌,用冰块稀释月泉水,殊不知几人在屋顶上商议好了如何对他们进行“屠宰”。泽鼎震颤。【溺业触发】【溺业积累:二】虎背上,梁渠扫一眼泽鼎信息。“凌旋的统计仍不全面,雪山域比之瀚台府,会涨一点么……”配药、联络、偶遇,个中安排非一日之功,需寻找机会。梁渠吩咐完毕,抓紧时间赶个趟,回到平阳府,完成一件本职工作。“上牲!”【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1.1147】【河流统治度:0.1(眷顾度:17.0046)】春去夏来。江淮大泽一览无余,江风浩渺,衣衫猎猎。梁渠同蛟龙你追我赶,全集中于根本之上———实力。余者皆无法分其神半分。正要下台。【统治淮江,攫取眷顾0.1】【河流统治度:0.1(眷顾度:17.1046)】咦?“水哥,河神祭我头一次操办弄的咋样?”林松宝兴冲冲跑过来。“不错!”梁渠回过神来,竖起大拇指,“办的不比陈乡老差,再办两场,肯定比陈乡老更好,回头我批张条子,你自己去领两条宝鱼。”“这,不好吧。”“有什么问题?河泊所司管水事,义兴乡民祭祀河神,亦是水事之一,办得好,百姓安居乐业,该赏!”“得嘞!”林松宝也不是薄脸皮的主。春去秋来。上回陈兆安以年岁渐长,精力不济请辞,特意安排了林松宝接手今年自是林松宝负责操办,陈兆安为辅。一个小小的河神祭,看似简单,实则规矩门道极多。好在当年能记住义兴市全部人名和人脸的青年,本就对各项事宜不陌生,操办祭祀来,轻车熟路。“对了,水哥,还想来问问,多是陈乡老帮忙,是不是该给陈乡老多分些肉?”梁渠想了想:“肉仍照乡老的份额分,但今后每次办,你额外给一条三斤往上的青背龙鲤,以前难碰,现在河泊所月月出船,这等宝鱼不难寻,还是我批条子,你一块去拿。”“成!我这便去安排。”不消片刻,陈兆安拄着拐杖前来道谢。“梁大人何必破费……”梁渠没有于此事上客套,单目光落下:“如何,陈乡老,这手杖用的可还顺手?”“自是顺手又威风,便是沉了些。”陈兆安笑,敲了敲掌中拐杖,“一根黄花梨,又嵌了黄金,平日里真不太敢用。”“哈哈哈。”梁渠大笑,“大日子有大日子的用法,小日子有小日子的用法,平日里陈乡老用不惯,仍用那根檵木的便是。”陈兆安去年八月办八十大寿,他自没有忘记,寻刘全福打了一根黄花梨的拐杖当做寿礼。说到拐杖,刘全福这位昔日为梁渠造船的木匠,于船厂之中学习数年,也早已经成了哪怕府城内亦排得上名次的好木匠。日新月异,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变。“0.1的统治度,攥取0.1的眷顾……”忙碌一阵,梁渠躺在家中,查看泽鼎消息,默默思索。他一直没搞明白统治度的作用,说水中增幅,和眷顾度没有拉开差异,其它的又一直没有显现,直到今天,祭祀之后,又忽然冒出一个0.1,此前祭祀有个八年,可谓小十年都没这状况。“莫非一年攥取一次眷顾?数额和统治度相等?我能凭空制造眷顾?”梁渠大胆猜测。统治出现是去年,老和尚开讲经法会,到今年,正好满一年。再加上统治度出现后,眷顾度能够随意赐予……“这眷顾是凭空制造?”梁渠口干舌燥,仿佛发现一个不得了的东西。眼下是0.1一年攥取0.1.若是10、20呢?每年稳定收入?然如此一来又有一个矛盾,假使为十,第十一年,岂非有共计一百一十的眷顾?江淮的君位位果又是怎么回事?“单人单兽上限为一百,人数不限?位果数额不限?还是有什么其它条件?”梁渠头疼。自己了解的仍然太少。统治度没有提升办法,亦不知蛟龙什么个情况,此外还有老龙君到底死没死,没死在干什么?转世重修,潜伏幕后,无形的大手?蜃龙和龙君,是不是某种水君的差异路线?毕竟大江有灵而生龙,消失二甲子必定在现,偏偏蜃龙在时,漫长时光里,皆未曾听闻有龙君消息。淮江龙君为熔炉,绝不会默默无闻。历史太久远,好多典籍记载全模糊不清,尚不知蜃龙死后,老龙君的具体出现时日,此外蜃龙似乎不是即死,时间难以印证。“好不容易回家。”梁渠压下思绪,喊话灶房,“张大娘,今天做个油爆鳝丝面。”“好嘞!”梁渠期待美食。瀚台府内,龙延瑞同两位月泉寺僧侣擦肩而过。兴义伯身边有龙人不是新鲜事,体格无比巨大,两位僧人早早打听到,陡然发现要找的目标,下意识望了两眼,瞬间被同样修行《眼识法》的龙延瑞捕捉到,猛地回头。“你瞅啥?”"?"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紫金手段! (5k2, 二合一) 龙炳麟抚住额顶。族中年轻一辈,唯有他们三人血脉天赋最佳。龙延瑞岁数最小,从小跟在他和娥英后面,三位长老亦对老幺管的稍松,不说毫无压力,只是有几分不谙世事的美,难得出趟远门,办起事来,说不上的古怪。坊市之间,嘈杂争论引来无数目光。瀚台府内,绝大多数乡民皆敬畏莲花宗僧侣,即便听不懂龙延瑞官话含义,亦可听出其中语气。其人竟敢对僧人不敬!《大藏经》言:轻慢沙门者,当堕地狱百劫!《法典》言:谤毁僧伽者,割舌;侮慢上座,断手足!雪山法典管不到大顺境内,然光凭条例,足以让人恐惧。行人低下头颅,生怕殃及池鱼。两位僧侣实际未曾想到,目标之一的龙延瑞会如此敏锐,暗暗瞥上一眼亦会被发现,双手合十,低下头解释几句。“讲的甚么鸟语!”龙延瑞得理不饶人,高大身躯迫近,压力十足,“你是不是出口侮辱我的母亲!”"……"僧侣沉默。两头獒犬夹紧尾巴,不敢冲厉害人物吠叫。眼见沟通不成,气氛火爆,担心引发冲突,出现差池,热格拉上同伴,牵引两头獒犬,躬身一礼,其后不作纠缠,自集市之上快步离开。“走了?”“小心,莫看,冲撞了大师。”“晦气。”行人啧啧称奇,只是碰到龙延瑞时,无不绕路而行,似担心有晦气在身。目视僧人消失。“哈,大哥,成了!”龙延瑞兴冲冲拐到巷子角落,面带兴奋,“街上不少人全看到了,全是人证,日后大雪山派人来也说不出话,月泉寺派人监视,又污染月泉,证据确凿!”“是啊,证据确凿。”龙炳麟捏动眉心。“大哥,你怎么了?”“无事,有些心绪罢。”龙延瑞没有追问:“咱们接下来干什么,还要去‘偶遇’么?”龙炳麟摇头:“再‘偶遇’,事太明显,你我先回客栈,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放弃相遇机会,继续打探消息,只要于附近徘徊,咱们再抓个机会,同他们对视一下,加强几分印象……”未几。“什么,不租?”客栈掌柜不敢抬头,面对如此壮汉,实乃胆战心惊,将柜子里的银钱如数归还,额外奉上两个小课,合计四两,用半生不熟的官话奉劝。“二位适才得罪了莲花宗上师……小店着实容不下大佛。”居然会有这等影响?莲花宗影响未免太大,瀚台虽位处高原,可还是大顺地界。龙炳麟没有去接那点碎银,反手再敲下一锭大元宝。咚。“五十两,租。”“二位……”咚。“一百两!”咕嘟。咚。“五十两,一天,先租三天。”“二位快快请。”龙炳麟用梁渠的钱砸开店门。隔开一条街。两位僧侣安抚獒犬,心中默默盘算,对视一眼。“龙人在此地,大顺兴义伯应当亦在此地,说不得能见上一面,拓个画像。”“热格,咱们……”“你甘心么?”“不甘心。”“那就先不急走,候上一候!”热格目光炯炯。倘若打探到的消息足够有利,万獒寺言明可以留下几头獒犬当作奖励。獒犬一留,月泉寺住持亦会给予好处,二人说不得能拜师拜入东西两院长老门下,日后起码能于寺中当个戒律僧人,努努力,寺庙长老亦未尝不可,时来运转,机会一至……常言道:不想当上师的和尚不是好沙弥。热格必须考虑这是不是他此生仅有的机会!花开两朵。梁渠手下够多,足以让白家、月泉寺齐头并进。高空之中。小蜃龙抓住渊木弓,兜兜转转,俯瞰整个白家院落,挨个寻找族长白明哲的据点。“大人,天空之上,有头小白龙,是那兴义伯养的兽宠,抓一把弓箭徘徊许久,似在寻找什么,要不要射它下来?”赫德班询问。“不要轻举妄动!”小两个月来,白明哲忙的焦头烂额,实在不想平添事端,紧忙打断赫德班,“你说,它在徘徊,寻找?”“是!”“它现在在哪?”“就在咱们屋子正上方飞。”白明哲想了想,快步出门。吱嘎。“哈哈,出来了出来了!”小蜃龙吐出白雾,幻化出梁渠模样,把塞入内容纸条的箭矢搭上,最后张弓搭箭,弯弯扭扭地射出。白明哲亲眼看到那支箭歪到不知什么地方去,马上要落入后院,惊扰女眷,紧忙出手,利用罡风将箭矢卷来。“东西送到!走咯走咯。”目睹白明哲拿到纸条,不管三七二十一,小蜃龙抓住渊木弓,呼啦啦飞向高空,消失无踪。如此作态,白明哲没有去追,他拿住箭杆,看到箭头与箭身接缝,拧开来,纸条戳出。“月泉水……以退为进?”眸光闪烁。……夜半。霜白月光流淌石板。月泉寺两位僧人佯装无意,再度从街上路过,微微抬头,正对一双莹亮黑目,心头大跳,视线错开,不敢多看。倒霉!两次窥探,竟全被人抓住?大晚上,不睡觉么?正当二人直面龙人,不知作何解释,街道尽头,赫德班遥遥喊喝。“二位可是月泉寺的僧侣?”“您是……”“赫德班,白家家宰。”赫德班跳下马车,挡住龙延瑞目光,“听闻月泉寺的上师大办殊胜日,我白家女眷众多,欲采买些月泉原浆,恰闻两位大师跨跃蓝湖至此,也不舍近求远。”“甚好,甚好。”担心被客栈内龙人找上门,闹出事端,正巧白家上来打掩护,热格求之不得,他拽上同伴,紧忙登车离去。滚滚车轮碾压石板。屋檐之上,刺猬沐浴月光,目送僧人离去,抛动手里的小野果,一口一个,摇头晃脑:“嘿嘿,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也。离了威虎山,小爷更加开阔天空,甫出手……啊,龙大人,您回来了,吃个果子?干净着呢!”“嗤!”小蜃龙鼻孔喷气,抱臂不语,围绕刺猬环飞,伸出两根爪子,往里指了指自己双目,又往外戳了戳刺猬眼睛,飞回卧房之中。“呼~”刺猬擦擦冷汗,把半枚果子反手扎在屁股尖刺上,顺沿屋脊跳下,心事重重。老大王点兵点将,它得以离开伏龙寺后山,猬生舞台更为广阔,偏偏奸臣酷吏繁多,尤其一个小龙一个黑厮,且多为水兽派系,团结紧密,身为陆兽派,想要混出头来,真不容易。奈何山猪憨傻,蝙蝠只会复读,小大王只会……哎,不说也罢。……计划有条不紊。六月八日。消息本打探差不多的热格牵上獒犬,带上白家人手,斜穿蓝湖,回月泉寺。白家采买月泉水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再惹争议。白家大事未了,死去的老族长白辰风、族老白辰鸿朗至今未曾出殡,躺在冰镜山上的冰窟里快两个月,族长白明哲居然有功夫去采买一女子用品?说是殊胜日祝贺更不合理。月泉寺什么体量?白家什么体量?月泉寺不过小寺庙,一个上师住持,外加东西两院长老,戒律长老,不过狩虎数位,请得动瀚台白家?白明哲再度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凌旋等人亦静观其变。他们知晓月泉寺派人前来,此间变化绝对离不开梁渠手笔!但梁渠不说,他们不会横加插手。“对了。”刘靖轩问,“白明哲要的东西,凌旋,你给了吗?”“给了。”凌旋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不知道白家会热闹成什么样,三年前开始查,真费了我不少功夫。”“老大老大,两个和尚回去啦!小和尚也说药水准备好了。”精神链接远程通讯。家中休憩的梁渠收到小蜃龙消息,预估一下时日,带上龙娥英回到雪山域,拿上怀空制备的数瓶药水,有个大几十斤。打开来,一股淡淡的草药香,色泽微黄,有几分琥珀意味。“这个怎么用?会不会变色?”怀空双手合十。“小瓶的同月泉水混,大瓶的同玉泉水混,月泉比例为一比一百到一百五之间,玉泉一千五到两千之间,药液有些许颜色,混合后便会消失,肉眼无法辨别。使用后,立竿见影,肌肤会蜡黄干枯一段时日,若做表情,便会生出极多皱纹,多吃绿叶植物可以缓解,代谢半月后恢复寻常。”“妙啊,无愧悬空寺高足!”梁渠竖起大拇指。他也学过医术,治个外伤还行,远做不到怀空这般厉害。“阿弥陀佛。”再回月泉寺。子夜。【涡神甲】一罩,光影变化。梁渠闲庭信步地走在院落之中。四面高围墙,中央一个小湖泊。湖泊中央,是一个由石砖层层堆砌的基座。基座共有七层,一层一尺上下,形成一个突出地表的小高台,所谓的寒冰泉正位于小高台之中,冒出汩汩寒流,于月色下闪耀白玉光泽。僧侣拿着洗净的小玉瓶,小心打出牛乳般的晶莹水液,一滴不洒的送出去,配合玉瓶颜色,颇有些让人食指大动,真好似甘泉般的牛乳池,混些蜂蜜,能够大口痛饮。梁渠站在一旁,每每有人打出一瓶,转手交接,倒入更大的桶中时,他就拿起怀空制备的药水,食指点动,往里头滴落一串。少量药水几乎透明,又在倾倒之中搅拌,根本无人能发现。队伍绵延。依次传递。一众僧侣压根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取月泉,搬运月泉,有个人正蹲在队伍一侧,拿个小瓶往里头添东西。全是存量月泉水,近几日一次性打出来,颇显声势浩大。直至天明。寒冰泉不再冒气,僧人往小高台上盖一层玉盖。“晚上才能打么?难怪叫月泉水。”梁渠若有所思,望向剩下来的几瓶药水,决定再来两趟。六月十一日。高台上,白雾不再,许久泉水内方才有一点玉白光泽。僧人回头:“长老,没有了,要等积攒了。”“这几日的,全称量好了吗?”“回长老,称量好了,戒律长老说是大丰收最近三天比之往年多出几十斤。”“多出几十斤?”东院长老闻之大喜。自己短短三天,居然多出几十斤?好兆头!等等。会不会是此前负责看管寒冰泉的西院长老私自贪墨?几十斤月泉水不是小数,日积月累…。。。东院长老心思百转,却不好直接去寻人对峙:“按照此前要求,该送出去的送出去,余下一千斤,留到殊胜日上使用,昨日热格回来,带来了瀚台白家家宰,上师特意交代,再挪一千斤,留给瀚台白家。”“明白。”月泉寺前,大獒整装待发,拉上货物,送往港口。雪山域内名刹罗列,厉害些的大老爷自不会来寻小庙拜佛,余下的小老爷又卖不出高价,本毗邻蓝湖的月泉寺反倒更为青睐把特殊货物卖到对面的瀚台去。白家可是整个瀚台最大势力,族长派出家宰前来购置,自不能小气。一往一返。月泉寺同时向万獒寺派出人手,汇报探寻消息。一卖一送。轰!族老会议,白家炸锅。“什么?一颗玄冰魄珠,三万两白银,三百斤月泉水,经幡铁一千石,平白拱手,送给龙氏?白明哲,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在败我白家的底!挫我白家的志气!丢我白家的脸面!”十数位老者嘈杂议论,手杖敲击地板。族老各自身后又各有二至三位狩虎后辈,中坚力量,厅堂内乱作一团。白明哲放大声音。“诸位长老,此事本就是白星文有错在先……”“我不同意!”三百余岁的最长族老摇头否认,他本是中间派,饶是如此也接受不了,“白明哲,你莫要昏头,便是有错在先,白辰风和白辰鸿朗的性命呢?便一分不值?”“白明哲!我当你憋那么久,憋出了什么好屁,我看你是从小在南直隶迷了心窍,根本算不得是我白家人!”有族老举着拐杖,直接冲白明哲鼻子骂。底下一片响应。“对!白明哲,你要真敢这么做,我们就把你革除出族谱!你爱跟谁姓跟谁姓,反正不能再姓白!我白家不要你这位大宗师,只要骕骦将军在,也不过损一时之亏,留你这位大宗师,我白家还不知道会祸祸成什么样!”“没错,白明哲,你愿意送,可以,退位!革除族谱!这点东西可以再翻两倍,就当是给你的践行礼!去南直隶的盘缠!”白明哲早料到会有如此状况,斜瞥一眼。赫德班将数个账本顺着桌面分发出去。“这是什么?”“账本。”感觉受到愚弄的族老额角青筋一跳:“我不瞎!自然知道是账本,问你是什么账本!”“最近十年来,各房贪污数额和缺口,偷的朝廷税收,此外,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扒灰的扒灰,偷人的偷人,养外宅的就算了,我白家多有联姻,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诸位放心,自己的事,只在面前的账本上,跑不到别人帐本上。”嘎。众人仿佛让掐住了脖颈。一片死寂。各位族老低扫一眼再看旁人,悄悄改变坐姿,隐隐有把账本护住的姿态。“本想解释解释什么是以退为进,可惜实在吵的头疼,打好的腹稿全散落开来,实在总结不出清头,不过有件事,明哲深以为然,亦认为族老们教训的是。”白明哲打开自己面前最厚的一本,哗哗翻动。“我身为白家人,自然不会损害白家的利益,所以,所有的份额,都是从这缺口里出的,月泉水,也是用缺口物资置换的。诸位私底下少了什么收益,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必太过张扬,声张出去,今年各房本该有什么收益,还是什么收益。至于东西送不送,族老们也不必坚持,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昨天夜里,我说的这些就已经到了兴义伯夫人手上,说不定现在已经用上了月泉水。”缺口中出?骂的最大声的族老眼角一抽,都顾不得东西已经送出的话语,环顾四周。谁暗地里胃口那么大,偷吃了一枚玄冰魄珠!这玩意可是大药,整个冰镜山十年才出一颗,单论价值比后面的加起来都贵!白明哲凭什么查?怎么查的?他有这个手段这个人手,怎么不早用出来?正当厅堂内死寂。一声刺耳的女声尖叫自后院中响彻,拉开序幕。“我的脸!我的脸!”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暴怒的兴义伯! “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继刺耳尖叫之后,白家后院,高亢的女高音此起彼伏,音色芜杂,各有不同,如防空警报,响彻苍穹。尴尬中的各房族老正愁话题没法继续,猛地从凳上弹起。“发生什么事了!怎会如此吵闹?”“北边,是我白家女眷!”“莫非有奸人擅闯我白家族地!快快快,巴哈、扎尔,你们二人去看!”“你们两个也别闲着,一并去,不,大家都去!”“是!”族老身后年轻人闪烁消失,族老们抓住账本,快速出门。白明哲这招属实打了个众人措手不及,意料之外,一时间思考不出什么对策,恰趁此机会鸣金收兵,好好思索,择日再战!后院。二房大夫人房。丫鬟们端持铜盆,乱成一团,初时指责男丁胡乱闯入,奈何后头的人前赴后继,皆身份不凡,数目一多,完全也顾不上说谁的不是,单单拦住大门,直至族老出面,下令开门。吱嘎。“不要进来!”房内夫人抚摸面庞,惊恐不已,破音的嗓门止住了众人悬在门槛上方的脚步。“到底怎么回事?”族老质问丫鬟。丫鬟慌张跪地,回忆适才所见。晨日阳光正好。抛光的银镜内。一张蜡黄如吃多了淮南砂糖橘,且毫无光泽的面孔映入眼帘,稍稍做出些表情,眼角、额头、鼻梁,各个地方,条条皱纹绽开,何止是无用,简直平白增长了数十岁!“什么?”族老皱眉,回头看向其它房间内回来的心腹,“巴哈、扎尔,其他院子呢?也是如此原因?”“几无二致。”“怎会如此?”丫鬟吓的瑟瑟发抖,脑袋嗡嗡,一片空白,根本回答不上来。族老皱眉,一旁扎尔厉声质问:“你是贴身丫鬟变化从早上开始,你不知夫人近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旁边倒有个伶俐的,思绪百转,大喊出声:“玉泉水、月泉水!族老,昨晚管事的说有一批月泉水和玉泉水,各家夫人便商议好今早用来一同泡澡,泡完之后便是如此!”玉泉、月泉?众人一愣。“不好!”跟随而来的赫德班“大惊失色”,族老们也立马反应过来。按白明哲说法,给龙氏的赔礼之中,不正有月泉水?众人顿感不妙,脑袋发昏。那家伙可是个煞星!得理不饶人!坏事!族老手杖顿击地面,仓促下令:“把月泉寺前来送货的僧侣统统拦下!不得离开白家!巴哈,立刻去请丹师、医师,看看能不能恢复原貌,扎尔,你去告知族长,派人去告知月泉水不能用!你叫什么名字?”丫鬟大喜:“奴婢唤小兰。”族老冲心腹点点头,匆匆离去。巴哈从腰带间掏出一枚小元宝,丢到跟前:“长老给你的赏。”“谢长老!谢长老!”顷刻之间。明白状况的各房族老鱼贯而出,不敢有丝毫大意。白明哲没有半分犹豫,以瀚台府主身份下令。住宿白家客房的僧侣给封锁屋中,数匹快马驶出族地,疾烈如风,扬起的烟尘尚未落地,人与马俱消失无踪。路人惊疑莫名。这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多事之秋啊。”……“呜呜呜~”抽噎声自房内传出,如泣如诉。气氛肃杀。龙炳麟、龙延瑞面沉如水。两个龙人比常人高出大半截,门神一样,大马金刀坐于厅堂左右上首,视野环顾,对视者无不低头。六月中旬,本有几分燥热,众人皆觉手脚发凉,不自觉吞咽唾沫。晚了!来晚了!怎么会搞成这样?昨天听从命令送来宝物的白家管事浑浑噩噩,以头抢地,汗水从鬓角流下,自地面上沾出一大块湿痕。“二位,此事……”龙延瑞直接喝骂打断:“你白家身为边关重臣,偏行小人行径,正面不敌我姐夫,暗地尽使些下作手段,说是赔礼道歉,实掺毒药其中,若非兴义伯蓝湖有事,尚不知晓,回来定要讨一个公道!”“大人误会,此举非我白家所为,有弊无益啊,何况我白家诸多夫人亦用此物,真要坑害,哪有……”“闭嘴!事到临头,安敢狡辩!”管事浑身一抖,欲言又止,宗师威慑下却不敢再开口解释。吱嘎。怀空自房内快步走出。龙延瑞快步迎上:“我姐姐如何?”“不是什么大事。”怀空双手合十,“多食用些菜蔬便可缓解,正常代谢半月亦可恢复正常,我用药师佛,已经无甚大碍。”管事神情一松。他临危受命,尚不知情况如何,听闻不算严重,明白事情尚有缓和余地。“大人,此事真非我白家作为。”“你敢说不是?白家送来的月泉水………“龙延瑞又要发作,龙炳麟适时打断:“延瑞,无需如此急躁,我认为,此事或是月泉寺图谋不轨。”月泉寺?管事们面面相觑。龙炳麟转头:“数日前便有月泉寺的僧侣故意监视我等,不仅暗中窥探,更是打探消息。”什么?有这种事?管事大惊,但眼看有转机,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推波助澜:“大人慧眼,虽不知是不是月泉寺作为,小人斗胆问上一句,此事真若我白家作为,目的为何?不过半月即可自然恢复之物,用出来除去恶心贵夫人,兴义伯,有何其它作用?便真是气不过为恶心,又为何要坑害自家夫人?”龙延瑞稍稍沉默。管事见状,趁热打铁。“我认为,炳麟大人的言语不失道理,月泉水为月泉寺特产,期间我白家亲自护送,再无第三人接手,且若是他们从中作梗,说不定正是为激化矛盾,欲坐山观虎斗!”龙延瑞眉毛拧紧,陷入沉思。管事猛松一口气。有戏!等等,是不是真是月泉寺干的?管事越想越觉得整件事有蹊跷,月泉寺真行监视之举,仿佛和自己说的正好对上?里屋。龙娥英横躺床上翻书。龙瑶、龙璃嘴角上扬实在要憋不住笑,哭声断断续续,龙娥英伸手捏住二人脸颊,把两人上扬的嘴角拉下来。不拉还好,一拉两个丫头彻底憋不住。“哈哈哈。”“唔,别捏别捏……”两个人滚在床上打闹。一层水幕覆盖,挡住笑声。“干什么干什么,人没走就停了?”梁渠斥责,“穿帮了我可不给钱啊!”龙瑶、龙璃吐吐舌头,又齐齐伸出手:“长老,外面几个人锅都扣下去了,哪还有穿不穿帮,钱呢!”“成天死要钱。”梁渠翻个白眼,伸手入怀,一人两个大元宝。“长老和娥英姐赚大的,我们还不能拿点小的啊!”龙璃嘻嘻笑。屋外讨论渐止。管事暂时平息下事端,离开客栈,匆匆返回白家。“接下来做什么?”龙娥英合上书本。梁渠咧嘴:“当然是暴怒的兴义伯,登门拜访月泉寺!”白家客房。被软禁的僧人仍不明所以,希望白家人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杀杀杀(求月票) 些微天光从窗口中投下,被铁栏栅阻挡,照在地面上呈一一个个井字格。黑。很黑。六月中旬,即将丙火,天气逐渐燥热起来。地窟里放了一冬天的血肉开始腐烂发臭。这股子臭味混杂着各种体液发酵出来的酸味,不断冲入鼻尖,让人晕晕乎乎。头发黏连在一块,成了绺子,衣衫褴褛的牧民次仁拖着沉重的锁链,被人推搡着押入大牢,口鼻中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脑子浑浑噩噩,惊惧中,无意识地左右摇摆。左手石墙上钉着一个黑色的人形,肢体完整,可整个胸前和腹部已经空荡荡。仔细看。人形体表亦是纤细干瘪的肌肉纹路,整张肉皮也没有了,像是挂着风干了很久,一旁晾衣架上挂着的是黑色的条状物。次仁不知道那条状物是什么。或许是肠子?“一二三四五,五个人,够吗?”“够了,又不是我们西院在干活,东西各一半,咱们只需五颗头,五副肠子,三桶血,剥皮不用我们西院来,此前便备好,咱们可以晚些动手,免得肠子臭了。”“我是说三桶血,不好凑,不小心出个差池便蓄不满,要不要再拉一个人来,免得手忙脚乱……”次仁闻声往右。黑漆漆的阴影里,站着两头“熊”。“熊”魁梧高大,让次仁汗毛直立,他瞳孔努力放大,捕捉更多光线,才发现原是两个披着厚毛毡的人。毛毡表面黏黏糊糊,像十年不洗的厨房,铁锅边上黏了一层厚厚的黑油脂,又像是半融化的沥青,上头沾满断裂的毛发,甚至有吸血的跳蚤沾在上面,无法动弹。“怎么会这样?”次仁想不明白。隔壁的牧主索朗德吉不知如何,能请来两个莲花宗的僧侣,翌日便指着脸颊上的血疤,称他得了僧侣的指示,要把自己和自己的三个儿子一起带到月泉寺,给上师过殊胜日。乡民闹哄哄的聚成一团,大儿子想反抗,不知被谁敲断了腿躺在地上。他也给寺庙送过农奴,虔诚的进行祭祀,把血肠从腹中掏出来。一转眼,怎么会变成自己?自己可是中等人,不是草绳一根的下等人。“啊!”次仁感觉自己的嘴巴被人捏开,一根坚硬冰冷的铁棍捅了进来,中间撞到了门牙,几乎要撞掉下来,松动一半,半断的牙根痛得他眼泪直冒,沾满黑灰的面孔洗出两条痕迹。“奇怪,谁家的农奴,倒是生的一副好牙口。”次仁想说自己不是农奴。可他咬住铁棍,说话含含糊糊,口水顺着嘴角淌下,一嘴的铁锈味。“把他舌头割了吧,还有三天,省得他在里面叫唤。”“也好。”距离上师殊胜日仅仅五天,要的是湿肠,热血,被压入地牢的人还死不掉。农奴好像含含糊糊说自己是牧主。算了。懒得管太麻烦。正当两人磨刀,要把次仁的舌头拉出来割掉。天际霹雳炸响,地动山摇!“央金拉姆,给我滚出来!”割舌头的两人停下手,他们没听懂对方说的什么话,却听到了前半句。央金拉姆。上师的名字。“谁敢在月泉寺闹事?”两人紧忙放开次仁,踏上石阶不断往上,同时脱下身上的厚毡衣,丢在地上,露出内里的黄袍僧服。地面轻微震动。仿佛有无数人从房间中走出。地窟外的争执越来越激烈,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句雪山话从上师口中冒出。“月泉水之手脚,绝非我月泉寺所为!”月泉水,手脚?莫非前两日的月泉水出了什么问题?某个大地主找上门来?二人心想。许多大贵族不容小觑,纵使月泉寺亦要仰仗鼻息,不好得罪。真是倒霉。“月泉寺派人来瀚台,打探、监视,又为何解?”打探、监视?言语言辞愈发激烈。二人觉得事情越发不简单,心头沉重,加快步伐,伸手去推铁门。轰!耳畔贯彻巨响。天地怒雷!嗡~昏暗的地窟好像被人平白掀开屋顶,炽烈的阳光无所阻碍的照射下来。所有的跳蚤都寻找阴影,躲避阳光。最深处,牧民次仁瞳孔骤缩,耳鸣剧烈,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紧接着,他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抬头往上,旋转往上的石梯上,失去上半身的两位僧人摇摇晃晃,血水喷泉似的往外喷涌,其后向后栽倒,沿着石阶一路翻滚,滑落,直至砸到地面上。新鲜的血液。阴影中的跳蚤忍受不住诱惑,又重新跳出来。耳鸣逐渐消失。所有的嘈杂突然消失了,次仁怀疑自己聋了,可他能听见自己的喘息。怎么……回事?次仁舌头努力顶出嘴里的铁棍,大口大口喘息,其后带着沉重锁链,踏上石梯。黑暗中,亦有人睁开眼,挤出最后一口气,跟在次仁身后。咕嘟。次仁咽口唾沫,他走在石阶上,看的清楚了。整个地面被刮去了三尺,故而推门的僧侣直接炸掉了上半身。他继续往上,此时外面才后知后觉的响起尖叫,地面重新开始震荡。次仁舔舔嘴唇有些想看又不太敢看,浑浑噩噩的保持了慢走速度,其后因强光收缩的瞳孔逐渐放大。噗通。轰!炽烈的火焰席卷天空。平整的地面上,人影戳出。梁渠脚踏赤龙,目光往下,见到一个地窟里冒出来几个衣衫褴褛之人,为首者如仰神迹,跪倒在地。他认识。小牧主次仁。阿威此前监视两个僧侣时,知晓地主要对他下手,本来想护一手的。结果阿威调查完,发现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完全意义上的好人。次仁有三个老婆,其中大老婆和二老婆生完孩子,全送给了莲花宗和尚当明妃,热格两人去时,热情邀请,没邀请到而已,同那个地主是狗咬狗的关系,一个大狗,一个小狗。最后就他小老婆、小儿子值得一救,完事还不知道放哪。瀚台府内同白家关系尚不融洽,除开瀚台,其它州府又不熟悉,如何送过去也是个麻烦事。远不如大顺境内方便,统治力强,像南直隶锡合府,救完人,丢给衙门就行养济院、清节堂,自有人和成熟的体系料理,反正饿不死。当时的三家也十分配合。白家就没那么配合。还得调教。梁渠抱臂观望。火焰熊熊燃烧,地上僧侣四处逃窜。除去几个屋子有水膜罩住,几乎如烈火地狱,环形河流围绕寺庙,奔腾呼啸。原本想凝聚心火,一拳把整个月泉寺全部轰掉,刮地三尺,落个干净。结果发现不少屋子里有农奴、乡民、仆从、圈养的明妃,也就单单轰杀了领头的长老们。何况梁渠从没杀过那么多人,一时间下不去手,全交给无情水火。“卫麟在就好了……”蓝湖之上。白家管事遥遥观望,月泉寺之上浓烟滚滚,实在心惊肉跳。他觉得哪不对,又说不上来。这种对方犯个小错,又雷厉风行找上门的事,似曾相识?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开河!(二合一) 轰!丈高泥塑佛像倒塌,断裂手足,千条经幡烧成灰烬。无数唐卡在火焰中飞舞,酥油裹住火焰,倾泻流淌,渗入地牢。“上师救我!上师!”“呜呼!上师知!祈请您此刻垂念,引我识入光明法界!”“仇敌是修忍辱的福田,死亡是证悟的助缘。”“莫执善恶假名!若你信因果,当知今日杀我者,亦种未来苦因。速速忏悔,修法为要!速速忏悔,修法为要!”蒲团上的僧人双手合十。待火焰舔舐上皮肤,融化溃烂,镇定的面容顷刻扭曲。“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的手!你这卑鄙的蛆虫!”“竖子,不惧莲花宗报复乎!啊!猊兽把你碎尸万段。”赤龙盘转。梁渠转头:“查清,他们叽里咕噜的喊什么呢?”查清擦擦被烘烤出的热汗:“多是向您卑微求饶,亦有莲花宗威胁,大人不必理会。”“那就好。”哀嚎阵阵。僧人四散奔逃,脱下染火袈裟,赤裸身体逃离寺庙,又被卷入洪流,扶摇直上,自千米高空坠落,重新摔入火场。直至化为蜷缩焦炭,僧人仍不敢置信梁渠出手会如此果断。上师、东西两院长老死不瞑目!狂风呼啸。包围月泉寺的水龙卷足有千米,通天彻地,旋转不歇,底部又被撕出数个开口,方便抽取空气,下进上出,宛若高炉。巨大的压力差下,空气流转,残存的转经筒疯狂转动。天际白云作旋涡状。众人乘骑赤龙,静静俯瞰。对比水龙卷,渺小飘摇若一风中红线。金毛虎、山猪、不能动、肥鲶鱼、拳头、圆头把守龙卷四周,肥鲶鱼两柄珊瑚锤虎虎生风,每每见有僧人趁龙卷开口间隙,朝之逃窜,一锤将其砸飞回去。天地为炉,众生为铜,水深火热!【溺业触发】【溺业触发】【溺业积累:八】!黑红渗透。每每有【溺业】积累,梁渠眉心自有金光一闪。【溺业消散】【溺业积累:无】【溺业触发】业力纠缠,起起伏伏,偏偏无可奈何。房梁倒塌,灰烬升腾。火星若橘树开花。高温扭曲空气,热浪滚滚。烈火蔓延,月泉寺庙宇烧毁大半,足足半个时辰,火焰不仅未消,反而愈演愈烈,隐隐烧出一个大坑,不断往地底蔓延,枯焦的臭味冲天。龙娥英生出困惑:“月泉寺怎如此经烧?”梁渠闭上双目:“当是苍天有眼,见不得邪僧为恶。”龙娥英半个字不信:“全凭你的心火?”月泉寺占地面积极大,生活僧侣不知凡几。若是单凭心火,梁渠实力无疑又变强了。“一半一半,天时地利皆有。”梁渠睁开眼,手指地面,“看见没,黑乎乎的,月泉寺底下全是泥炭土,这东西干燥后,同煤炭差不多,只是燃烧值略低,温度没煤炭那么高。”“泥炭土?”拳头一钳子铲下,铲起一块泥土抛飞到空中。梁渠抬手接住,搓出里头的黑色黏土。泥炭土,一种特殊的土壤类型,主要由未完全分解的植物残体,在长期积水和缺氧环境下堆积形成,干燥后可直接充当燃料。分解,缺氧。龙娥英听的一知半解。“大雪山整体环境干燥,泥炭土不是哪里都有,但人要喝水,牲畜会口渴,寺庙的建设多毗邻水源,月泉寺靠近蓝湖,地下又有寒冰泉,日积月累,周遭便全是这种能烧的土。”不谈高温蒸发。梁渠用控水之能,把土壤中的水分一抽。整个月泉寺便可谓直接坐落在干燥的煤堆上,加之水龙卷成就“高炉”,上下贯通,氧气充足,内里足足有上千度的高温,寻常僧人根本扛不住!“大人博学。”查清后头的范子玄开口夸赞。“你惯会拍马屁。”范子玄咧嘴,不以为意,反而愈发期待。此前梁渠需要翻译,单单带上查清一人,查清雪山话学得最好,没有什么可以指摘。但今天把他和寇壮全带了出来,甚至不光他们,包括平阳府的龙平江、龙平河,不知通过什么法子,临时齐聚一堂,显然是有额外好处!黄金熔融流淌。天空黑烟滚滚。许多提早来参加殊胜日,打算住宿几日的贵族勒马,听闻是大顺来的大贵族寻仇,不敢贸然前进,生怕殃及池鱼,单单让下人去告知其它寺庙,交由更高等级的寺庙处理。白家管事远远看顾。对比白家体量,一个小小的月泉寺不算什么。货品交易上,月泉寺上师亦要仰白家鼻息,但整个雪山域的寺庙,皆传承自莲花宗,一旦灭亡,性质截然不同,背后的政治影响极大,越少掺和越好。月泉寺的大火一口气烧到了晚上,没有任何停止下来的趋势。再没有半句哀嚎。唯有烈火的灼烧,呛鼻的枯味。梁渠振袖一挥,水龙卷溃散,将月泉寺内火焰顷刻扑灭。刺啦。霹雳一闪,水汽混杂烟雾翻涌,天空中热浪消失,积蓄许久的雨云大落。哗啦啦。黑灰团聚旋涡中。大雨倾盆,冲刷大地。怀空低声吟诵,药师佛挥洒治愈佛光。蓬头垢面,一脸漆黑的农奴、明妃、仆从浑浑噩噩从小屋中走出,他们仰头朝天,大口呼吸,如春日钻出泥土的青草。地牢口,雨水冲刷石阶。灰烬把清水染成黑色。次仁面前的水膜消失不见,他和其余几个囚犯匍匐在地,沐浴大雨。神威!月泉寺,横亘大地之上不知多久,竟朝夕之间毁灭无踪!莫说凡人。查清、寇壮亦有咂舌,那么一座寺庙,几乎形成不了任何反抗,完全是在梁渠的几个念头之下,变成为一片废墟!真正的强者!心向往之也!哗。赤龙落地。赤山从龙影中浮现。一行人行走废墟之中。肥鲶鱼收起双锤不能动手掌一握,链接砍刀。拳头八足横行,一马当先,巨钳砸碎漆黑石柱,将佛塔熔融成的金饼夹起。整个一大坨黄金约莫有牛头那么大,八百斤上下,是月泉寺居中佛塔上的一个尖顶,纯金铸造,单此一块“金饼”,便是八万多两的白银收益。去年在悬空寺给不能动几兽购置修行材料,梁渠自己还问娥英要了三万多才凑齐,此后不剩一分钱,亦没有什么大额收入。今年之后。半年薪俸,白家三万,再加面前八万,存款回血到十四万!兜里有钱,心中不慌。除去这块,剩下的黄金块便小了许多。梁渠从不爱吃独食,能顺顺利利走到今天,靠的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挥挥手。“值钱的东西自己挖,自己拿,自己搬,谁捡到算谁的,谁先摸到算谁的,只给半个时辰,不准抢旁人的,有争议同炳麟说,咱们后面还有事,切莫耽搁。”范子玄、查清大喜。来此间一年。回头钱!“谢大人!”话罢,二人齐齐冲进废墟挖掘,寻找趁手工具挖掘,尤其几位长老的尸首之上,附近熔融的金豆子极多,深深埋入灰烬之中。寇壮也想去挖,奈何周遭环境让他头晕目眩。入目所及,尽皆是蜷缩成一小团的尸骸,胃里翻江倒海。梁渠明白什么情况。新兵蛋子。拳头收到讯息,放下钳中黄金,直接夹住寇壮后颈,来到完好小屋的茅房附近,把寇壮脑袋伸进去,闻一闻“馥郁”气味。咦。众人齐齐后退。梁渠咧嘴:“同类的尸体气味会让你生理性反胃,这是本能反应,不丢人,提醒你有危险要快跑,这时候闻一闻厕所就行。附近有排泄物,说明有同类居住,就会安心,别看我,别说不提醒,人的粪便对龙人有没有效果,我不确定啊。”龙娥英好笑:“你受不了你去,我才不闻。”臻象境界气血和精气神融汇成气海,早不是外界环境能轻易动摇的。龙延瑞好奇:“大人怎么知道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看直,哦,不,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梁渠随口胡诌。陪同一阵,龙延瑞闲来无事也加入挖掘队伍,包括一些胆大的农奴。寺庙内黄金装饰物极多,零零碎碎,一捞便是几钱,几两,积少成多,对于奔马武师来说数额十分可观,于龙延瑞也算是个零花钱。龙人族贸易不如鲛人频繁,手中压根没有匹配地位的现银。捞到就是赚到。獭獭开、大河狸全扎堆往里,算上疤脸家的十来个小子,一堆毛屁股冲天,尾巴乱甩。月泉寺地下宝库。宝物有,档次有限。月泉寺占据一口寒冰泉,大头的收益依旧是让上头的中寺和大寺吃的一干二净,货架上对于狩虎有大作用的都没几个,遑论臻象宗师。然蚊子腿也是肉。不是孤家寡人的好处之一。梁渠有一票手下,熙熙攘攘,他让肥鲶鱼几兽敞开吃。有宝鱼吃宝鱼,没什么用的小物件打包。阿肥鱼高马大,锤头敲开天花板,膀子挤开货架,管它什么有没有用,货架上的宝植、宝果,统统抓进嘴巴,暴风吸入。而紧随其后的不是拳头、也不是圆头,是金毛虎带出来的山猪。“快快快。”刺猬催促。山猪吭哧吭哧埋头乱啃,哪管什么药性冲突,有毒没毒,脑袋上的刺猬蹦跳不止,连吃带拿,来不及吃的反手一扎在自己背上,兴高采烈。万万没想到,它居然有一天,背上野果换灵果!出了威虎山。前途广阔,大有可为!“可恶啊!”小蜃龙飞在后面,一头小龙根本来不及吃,幻化出白雾,先抢到手里再说。范子玄、查清无比眼热,奈何他们修为不高,胡吃海塞搞出问题大有不值。【水泽精华+17】【水泽精华+20】宝库里多有砗磲,珍珠等物,梁渠挨个摸出水泽精华。其中更有一个意外之喜。一株小血珊瑚!【水泽精华+3478】【水泽精华:四十五万】“啊!恶贼!”农奴持一把匕首冲来。梁渠看也没看,专心摸自己的宝物。再去下一个时,农奴已经冻成冰雕,为惯性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龙娥英静静陪护。每个人都各取所需。龙炳麟不赚零花钱,也看不上宝库里零碎的宝植、宝鱼,他独自来到寒冰泉所在地,《惊龙变》下化为一丈龙人,操纵水流,将地面石板全部掀开,冲刷表层土壤,露出内里的玉白矿石,以及矿石之上的梵文阵法。一小座方圆超过一百五十余丈的月石小矿脉和阵法,这才是寒冰泉源源不断生产月泉水的根本原因。怎么搬呢?月泉寺的根基非同凡响。长老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座持续宝藏,来之前亦有提及,要把最有价值的搬走,可龙炳麟想不到把寒冰泉整个搬走的办法。方圆尚且如此巨大纵深更不知晓,若是一块一块拆卸月石,无疑会破坏其中的天然性,有没有作用尚不可知,便是有也会大幅下降。一整块。【涡宫】内或许有空间,奈何阿肥吞不下啊!最大嘴的阿肥不行,别兽更不可能。半个时辰一晃而没,除去获救的农奴,仆从,偶尔会有一个想不开,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或许有中等寺庙已经知道,却也不敢靠近,平添风险。“好了没有?”梁渠立在宝库门口。“嗝。”肥鲶鱼打个饱嗝,拍拍肚皮,得意洋洋。宰相肚里能撑船。自己能吃会吞天生便是当宰相的命。拳头挥舞双钳,圆头、不能动、小蜃龙从四面八方钻出。沟通泽鼎。【可消耗三十四万水泽精华,使虎蛟鲶进化为墨虎蛟鲶。】【可消耗八十五万水泽精华,使金岩蟹王进化为金刚蟹王】肥鲶鱼、拳头,麾下唯二两个妖兽巅峰,将入大妖的大将。其中肥鲶鱼的数目一骑绝尘!努努力。今年内压进二十以下不是不可能!“阿肥,努努力,今年内压到二十以下,我若有多余精华,便给你补齐。”肥鲶鱼闻之大喜,转动双锤,扭动屁股,呼呼带风。小蜃龙抱住脑袋哀嚎。除开两兽,余下仍在中期徘徊,漫长时间的打工和积累之下。圆头:【可消耗八千四百……】不能动:【可消耗五千……】小蜃龙:【可消耗一万四千……】阿威:【可消耗一万五千……】进展全都不错,可以找个时间一次性全部补齐,拢共花费四万上下,不算多。小蜃龙也该突破一下上限,吞下最后一缕蜃气。拼凑齐全部属性,绝对有意外惊喜。除开水兽,较为特殊的龙平江、龙平河兄弟也有进步。“獭獭开,狸总工,查清……”哗啦哗啦。獭獭开头戴金冠,脖子和胳膊上挂一串金项链,珊瑚项链从废墟中走出,碰撞间声音清脆,后头的河狸、江獭全暴发户的模样。“大人!”查清三人从废墟中走出,尤有不舍。短短半个时辰,根本挖不干净,废墟中绝对有不少遗落珠宝,却也不敢多加停留。“收获如何?”“大抵有个中千。”“好!”时间紧任务重,确认三人有收获,梁渠带上人,再辗转到月泉寺后院。寒冰泉!“怎么样?炳麟,探测出来有多大?”龙炳麟跳下高台:“大人,寒冰泉形状很不规则,整体呈梭形,方圆一百五十余,最长两端能有三百二十四丈,最窄亦有七十八丈,深不太好测算,大抵亦有百来丈之数。”三百二十四丈,超过一千米,整整一公里!“大人可是要将其打碎?”“不打碎,我来之前有了解,月石完整最好,倘若打碎便没这效果,大打折扣。”梁渠摇头。不打碎?查清、范子玄面面相觑。啥意思。要把整个寒冰泉带走?“大人,那还搬么?”龙炳麟问。“当然要搬!这里离蓝湖多远?”“不足三里。”“区区三里开一条小河便是!”噗通!不等众人反应。梁渠已然跳入寒冰泉中。众人匆忙围拢高台,可整个寒冰泉并不透明,全是乳白水液,更掺杂碎冰,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哗。无数白色绸缎自虚空涌现,将梁渠包成一个纯白大球。霎时间。一头白色大猿,横空出世!感知蔓延,细小的白流如蛇群翻涌,迅速将整个小矿脉纳入感知之中。确认月石矿具体范围大小。呼。白猿猛吸一口气。轰隆隆!地面之上,碎石弹跳,焦脆木炭碎成黑灰。地龙翻身?查清、范子玄几人瞳孔猛缩。与此同时。寒冰泉下,整条地下河流奔涌咆哮,犹如脱缰的野马,不断冲刷岩壁,犹如利刃将岩石与岩石之间割开!轰隆!雷出山中。查清分开双脚,站稳马步,亲眼目睹地面塌陷,生出裂缝,自侧面一路蔓延,包围方圆!地下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人当头扣下一面铁锅,疯狂敲打。直至某个极限,众人脚下猛地一颤,徐徐抬升!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我为大顺献月泉!(5k, 二合一) 天昏地暗,大雨滂沱。雷霆暴闪!大地震动,风雷呼啸,仿佛千军万马奔腾驰骋大草原,铁蹄踏起尘烟,旌旗猎猎蔽天。升高!地面在升高!火燎漆黑的围墙垮塌,转经筒砸落大地裂缝,无数褐色水花挤压碰撞,自截面处溅出。“玛哈嘎拉!玛哈嘎拉!”浑浑噩噩又精疲力尽的农奴惊惧大叫,脚滑摔跌入泥泞,胡乱摆动。他们四肢着地,竭力逃跑,有的仓皇中抱头蜷缩。“他们在喊什么?什么是玛哈嘎拉?”龙延瑞回头问。“回大人。玛哈嘎拉是大黑天护法,其怒相可震慑引发地动的地妖‘萨帕’。大雪山的农奴们相信地动是龙族被业力激怒所致,玛哈嘎拉作为护法,能镇压地脉中的邪灵!”龙延瑞不解:“我们分明救了他们,他们难道还信这些么?”龙炳麟手指冻成冰雕的农奴。“延瑞!人信什么,做什么,从来不是自己,而是环境决定的,大人救他们一次,不识字的奴隶便能从祖祖辈辈的教化中解脱了么?”“那该怎么办?”没有回答。龙炳麟也回答不出。“回去问长老吧!”金项链掉落在地,溅起泥水。范子玄、寇壮手捧金器,不自觉地用出桩功,双足牢牢扎根地面。查清只觉得自己脚下不是大地,而是波浪起伏中的小船。煌煌天威!煌煌天威!长二里,宽半里,四百余亩的广袤土地,足能够养出一个叱咤一方的大地主,供养百户人家,轻松拉出数十壮丁,分明是一座倒悬生长的小山。凭空托举这样一座小山。当真是人力所能企及?小蜃龙呼啦啦飞升上天,俯瞰大地。草甸碎裂,围墙横断,月泉寺的砖瓦石块混杂草屑坠落深渊,本平整开阔的高原上,兀得睁裂开一只“人眼”,怒目望天!哗啦。怒潮在地下流淌。水沿缝隙倒涌而出,仿佛下雨天,踏上石板,自石缝间溢挤出的水沫。白猿双手擎天,虬结大臂缠绕白龙,仰天咆哮。涡水源源不断,轻易将整条地下河流千万吨的水量全部替换,四通八达,心念相通,白猿手中宛若攥住一条利鞭,轻轻一抽,绵延一公里的梭形矿脉从大地上割开,完整剥落。未等矿脉下沉,涡水急流,硬生生将其托举上浮!然浮岛只是第一步,也是最为简单的一步。数里外的蓝湖在呼唤!裂地!开河!手中水鞭再挥!缠绕大臂的两条白龙游龙交错飞出,蜿蜒腾空,于地下辗转,急速成长,很快蔓延到数千米长,上百米宽,庞大骇人的身躯占据整条水脉,为天地环境禁锢,动弹不得。然白龙怎会甘心。匍匐的龙首忽然腾起,绞动雄伟身躯,咆哮撕开头顶大地,挣脱束缚,困龙升天!轰隆隆。地面塌陷,水花冲天。一切碎石、泥土,灰烬全部跌落,又被急速逆流的水流冲走。目光所及,尽皆末日!高台上的查清心脏狂跳,口干舌燥。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清楚看到白龙钻出地面,身躯延绵起伏,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将大地的经络蛮横抓出,昂首咆哮!江河倒悬!奔流于天!“龙!龙被神灵抓出来了!”“忿怒尊金刚橛降临!忿怒尊金刚橛降临!”惊恐交加,大起大落,目睹一切的农奴们没有力气跑了,他们摔坐在地上,张大嘴巴,嗬嗬无言,直面白龙,那巨大震撼,将一切荒唐、荒谬想法,统统挤压出了脑海!神!这才是神!真神降临人间!呼啦啦。农奴、明妃、仆从跪倒一片。“撤,快撤!”“拔锚,拔锚!”蓝湖之上的白家船只更是从痴呆中回神,调转船头,仓皇避让。水流撞击岩石,散开的水花氤氲作云雾,又被磅礴大雨击落。小蜃龙从高空俯瞰。巨大的“人眼”流淌下清澈的白泪,汇聚入蔚蓝大湖之中。不够!不够宽!梁渠从未有过如此纵情写意的挥洒,全身气力仿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擒龙伏虎,神力无穷,肆意地涂抹、改造大地!雨水狂落。两条白龙汲取水流,仍在成长,于大地之上左右翻腾,交错环首,冲撞岩石,硬生生自地表撕开一条狰狞裂口,天上地下,同时有雷鸣。“人眼”流的泪越来越多,越来越凶,最后竟如瀑布一般,同“人眼”等宽,甚至更宽,江河奔腾!整个“人眼”浸泡入汪洋。便在此刻,白龙高亢,一鼓作气,俯下龙头,将最后的泥沙撞入蓝湖!轰隆隆!百吨蛇绿岩坠落大湖,未等沉没湖底,倒卷冲回。接天的水墙塌了下来,卷起白沫,巨量的蓝湖水倒灌,奔腾冲向“人眼”,“人眼”猛地一震,向后倒退,然很快,白猿撑住浮岛,脚踏白龙,强顶蓝湖波涛逆流,踏步向前。浮岛撑过逆流,众人脚下连绵的震荡终于稳定下来,似从扁舟化为巨船,不再为细雨绵风所扰,缓缓向宽阔的蓝湖前进。至此,整座浮岛宛若一艘亘古未有的巨舟,乘着江河入海!潮水连绵起伏。刺猬惊叹。蝙蝠尖叫。獭獭开立足“眼角”,浑身毛发猎猎。大河狸龇开门牙,啃食宝库里捡来的矿石,大扁尾巴拍地,呼呼带风。“芜湖,老大威武!走咯!”小蜃龙一个旋身,又从天空俯冲下来,缠绕上龙娥英的小臂,双爪冲拳,无比兴奋。十数里外。“跑!快跑!”“地母宽恕!地母宽恕!”骏马嘶鸣扬蹄,骑手呆愣不动,从马背摔倒在泥坑,奉献出自己的牛奶。自白龙探首,他们便不敢再张望,骑行獒犬、骏马,狼狈逃窜。凭空造河。有大神通者!非大寺不可力敌!跑!附近村庄,乡民紧闭家门,驱赶牛羊入圈,唯恐祸患上门。雨水冲刷大地。负有盛名的月泉寺彻底化作废墟,整个后院作汪洋一片,在雨中荡漾出绵密涟漪,不见半点盛况。直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万獒寺。大猊匍匐躺地,仪态威严,面目如狮。热格交还上等大獒,向上师诉说瀚台府内所见所得,同时邀请万獒寺内的高僧一同参加殊胜日,言语间,忽地感到一阵无端心悸。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咔嚓。天空中开出枝形闪电。白家管事吞咽唾沫,眺望不远处江河中的巨岛沉浮,冷汗涔涔。他本是帮白家甩锅,带兴义伯来月泉寺讨要说法,万万没想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照面之间,没给上师解释机会,月泉寺付诸一炬,连传承悠久的寒冰泉都让连根拔起!如此伟力。非人哉!“老八、老九,你们两个带人,先坐小船,赶快回白家告诉老爷们!越快越好!”“是!”轰!“人眼”一路冲刷滑行,冲撞入浩浩蓝湖,掀起滔天巨浪,在查清、范子玄等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下,“人眼”猛地一沉,在蓝湖水淹没之前又继续上浮,稳稳向对岸的瀚台靠近,同大船无异!做到了。真的做到了!整个寒冰泉月泉寺的发展根基,完好无损的拆卸出来!接下来,带着整个矿脉,一路往东?从西往东,有着极高的地势差,许多地方皆为峡谷瀑布……罢。查清觉得自己是胡乱操心。陆上开河尚可为之,区区峡谷瀑布,又能作为什么阻碍?这便是修行伟力么?可惜,此生无望。哗啦。水中人影跳出。梁渠甩了甩头发,控干全身水渍,握住拳头,尤有兴奋,修为越来越高,凭空把一座“小山”规模的矿脉推出来,居然没有力竭。“大人!”查清等人恭敬行礼。梁渠转头咧嘴:“如何,是不是好奇我怎么办到的?”三人汗颜。他们确实想知道,全然没有胆子直接问。“不必惊疑,白猿帮了点忙,我们协助共赢。”白猿居然在?几人皆没有预料,可仔细想想,也十分合理。梁渠平日能在平阳和瀚台之间快速往返,早上瀚台办公,晚上平阳睡觉,便是白猿神通帮忙,关系紧密,此行来帮忙挖个寒冰泉,同样合情合理。龙人两相对视,露出会心一笑。他们知晓白猿便是梁渠,共同守护秘密,有一种别样的惬意和安心。“平江、??平河。??”“大人!”“你们二人先回平阳,询问寒冰泉如何处理,置放在哪,白猿在水下等你们两个。”“是!”龙平江、龙平河跳入水中。查清三人一直想尝试一下白猿的快速穿梭,奈何听闻能被带的人皆有特殊之处。“姐夫。”龙延瑞站出来,“那么大一个寒冰泉,要给朝廷么。”梁渠笑:“怎么,你想搬到龙人族地里去?”龙延瑞嘿笑:“龙人族里肯定有地方放……”“倒也不是不行。”“胡说八道。”龙娥英掐住龙延瑞耳朵,顺手拎到一旁,“别听他乱说。”“没事,大雪山特产不少,小寺星罗棋布,数不胜数,下次还有机会,这次确实不行。”梁渠拍拍延瑞肩膀。寒冰泉没法占为己有。朝廷也是要吃肉的,否则平日光给奖励,只出不进,怎么维持收支平衡?梁渠覆灭月泉寺,行为近似于稍加改编后的“哪吒闹海”,小事化大,借着小由头,一次性办成大事,自身是有“错误”的,此后朝廷必定会承受一定的大雪山压力,这压力当然不能白白承受。否则纵使目的达成,圣皇没有意见,朝中亦会有其他人不满。梁渠势头强劲时,这群人不会说什么,将来万一势头弱了几分,或者犯了错误,这群人会第一个跳出来,哪怕双方从来没见过面,亦不吝踹上一脚。少赚少麻烦。出道至今,梁渠就喜欢把朋友搞的多多,把敌人搞的少少。走到哪都有朋友。谁都乐意和他做朋友。让所有人知道,跟着兴义伯有肉吃,早投资早赚。如此一来,朝廷自乐意承担压力,回头再针对大雪山、北庭乃至南疆,又可以下狠手,不停的小赚,循环往复。然在此之前。“寒冰泉里还剩不少月泉水,查清,你们仨去拿玉器,咱们先用掉!宝库我也一块切割带出来了,待会你们自己去里头挑三样,只要靠岸之前能消化掉,想拿什么拿什么!”中千银钱不算完。还有好处!三人面色涨红。来瀚台府一年,单今日一趟,绝不算亏!兴义伯果真大方!“多谢大人!”“阿弥陀佛。”怀空双手合十,侧身让出身后跪拜的农奴,“这些苦难人,师伯打算如何安置?”“正要说,怀空你用药师佛给他们治一治,免得风寒,寒冰泉先不急送回中原,去白家逛一逛。”白家?怀空若有所思。“姐夫,我也有一个问题。”龙延瑞举手。“问。??”龙延瑞把先前的疑问说出来。周围人全竖起耳朵,生出好奇之心。怀空尤为认真。许多事情上,梁渠总能得出些同世人不一样的看法。“这个啊……”梁渠挠挠鬓角,“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做到扭转的,要破除千年冰封的思想,光靠几个人如同用酥油化冰山。”“长时间呢?”怀空问。“容易吃饱穿暖,医疗水平大幅提升,普通人对自然的畏惧就会大幅下降,神灵的存在感也会削弱,莲花宗对活人生活的侵占空间就会大大缩小,大概……两到三代人吧,土壤会变得贫瘠,你若是臻象,寿三百,能直接看到那一天。”怀空不解。“大顺算国力鼎盛,即便如此,家中若有人生一场大病,便有可能陷入交不上税的境地。据小僧所知,师伯昔日邻居不正为如此?大雪山先天贫瘠,且有冷瘴,呼吸艰难又要如何做到?”梁渠沉吟许久,按住怀空肩膀:“多读历史。”“佛经之外,小僧不少读史。”“读点不一样的,《考工记》、《氾胜之书》、《营造法式》……”怀空一愣。梁渠列举出来的这些书,他听过名字。大多是教人如何耕种,如何制造农具的,有涉猎,不深,其中又有什么奥妙?怀空没有执着浅显答案,他打算自己寻找:“多谢师伯,小僧了然。”“走,时间尚早,先去东域,带上咱们的蛙族朋友!款待那么多,咱们回请它们喝‘饮料‘!“浮岛不比宝船,移动速度缓慢。横跨小半个蓝湖,起码要七八天。让香再烧一会。……瀚台府。“挖走寒冰泉?”凌旋翻阅情报,两条眉毛纠缠在一起。灭掉月泉寺,不足为奇。梁渠一行人四个臻象,数量上兴许比月泉寺的狩虎大武师都多。月泉寺明面上只有住持东西两院长老是狩虎。平均下来,一个狩虎要打不止一个臻象。可搬走寒冰泉,抱歉,他想象力有限,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怎么说?寒冰泉有何特殊之处?”二境臻象刘靖轩问。凌旋解释:“月泉寺的寒冰泉是依托月石矿脉和阵法而成,汲取月之精华,同咱们帝都望月楼类似,要挖走传统意义上的寒冰泉,必须要挖走整个矿脉。月泉寺下的这座月石矿脉,方圆当有一百五十多丈,合计最长超过二里地,深埋地底,莫说搬走,光挖出来便不是一个小工程。”“打碎带走?兴义伯体魄强横,扛起来应当有这个可能。”同行的金牌缇骑,索玉琴猜测。她虽不是臻象,却深刻明白臻象伟力。凌旋摇头:“打碎便无用,如铁刀用锡汁滴焊,纵使看似完整,实在一碰即断,真若如此,好比杀鸡取卵,倒不如留在原地。”哲丹插话:“难不成兴义伯以为只挖一口井就有用?”索玉琴迟疑:“兴义伯,应当……不至这般蠢笨?”“消息今日到,当为三日前,到底为何,咱们数日后去埠头一观便是。”简中义开口。“倒是如此。”不止凌旋等人。白家族老全生出好奇,连梁渠灭了月泉寺这等大事都排在后头。平阳府。“寒冰泉……什么玩意?”苏龟山纳闷。……“芜湖!盆友!开怀!畅饮!”浮岛之上。山猪在泥潭里打滚。蛤蟆们声色犬马,扭动大肥屁股,将玉泉水当头浇下。“小心!深水炸弹!”噗通!肥鲶鱼高高跃起,空中旋转十多圈,猛地砸落小池塘。水花溅跃至丈高。蛤蟆们呱声一片。“老大老大,再来一点那个!”小蜃龙捧着玉器飞到梁渠身边。“再来哪个?”“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噼里啪啦,哇哇哇的。”梁渠哈哈大笑。他伸手一点,【紊流】触发,玉器内的月泉水冒出大量气泡。小蜃龙喝一口,绵密的气泡在舌尖炸开。没错。就是这等滋味!金毛虎从玉泉池中钻出把头顶毛发整齐往后捋,靠上池塘边。蝙蝠当即抓来银镜,落到面前。玉泉养颜,果真不假。又帅了几分。自己果真是雄性中的雄性,兽王中的兽王!无比热闹之间。一股独特的气息波动涌现。梁渠抬眼望去,正是盘膝坐落月泉中的寇壮!突破了!奔马九窍!昔日同一起跑线,今时狼烟有望!梁渠抬头:“三王子,离瀚台还有多远?”“看到口岸了!看到口岸了!”“正正好。??”清晨。薄雾蒙蒙。商船桅杆若隐若现。瀚台埠上,各家随从受到命令,早早等候。当他们见到薄雾中撞出的庞然大物时,无不惊骇失声。什么玩意?岛?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这还是月泉寺么?(二合一) 呷——!斑头雁群炸散,棕头鸥鸣唤,两波水鸟振翅高飞,抛弃爪上的银鳞小鱼奔赴陆地,晨雾中的庞然大物让它们惊恐不安。觉察到后方有未知事物靠近,斗手喊喝,若隐若现的桅杆左倾右斜,齐齐向两侧避让,生怕撞上。“哦嘛呢呗美吽!什么东西?怎么会那么大?它在靠近么!”“摩竭鱼!我们应当跪地礼拜!”老者双手合十,高举头顶。“我还说是曲松呢!是吃人的妖魔!”安静的晨日变得喧嚣嘈杂,埠头上渔夫、走卒和牧民无不驻足,密密麻麻地围拢蓝湖,好奇张望,交头接耳。半天瞧不出个二三,有人看向人群中的年轻人,起哄。“卓央,你身手好,你上去看看!”“对,卓央,上桅杆!”“卓央,上去看看,告诉我们是什么!”“好,我来!”为人群寄予厚望的年轻人是个武者,黝黑干瘦,面目亲和,身手敏捷,听闻此话,纵跃跨步跳上甲板,手臂几下抓拉,轻松爬上停泊埠头的船只桅杆,搭个棚户,极目远眺。太阳渐渐升起,薄雾越来越淡。蓝湖盘旋的水鸟消失无踪,隐隐让人不安。静谧之间。朦胧的事物越来越明晰,越来越庞大。直至某个刹那,卓央瞪大双眼,瞳孔剧烈扩张,颤抖的掌心渗出汗来,几乎抓握不住桅杆。“岛!”“岛?”众人相觑,哈哈大笑。“卓央,咱们瀚台埠船下了水,前后几十里不见一两土,哪里会有岛?”“我知道了,是海市蜃楼!蓝湖也有海市蜃楼!”“是岛!阿叔!岛飘过来了!”桅杆上的卓央仓皇叫喊,??“它冲过来了!阿叔阿依快跑啊!”哗!暴涨的潮水扑溢上岸,裹挟白沫和小鱼漫过脚背,惊得乡民向高处避蹿。排列紧密的牛皮船受到推挤,碰撞中发出闷响。再抬头。阴影当空罩下,飞速蔓延。哗。雾气蒸空。阳光贴着云平铺而下,嶙峋岩石和厚实冰霜撕开朦胧的白纱,搅出灰白涡流,浩浩荡荡地压向陆地!“岛!!!”“杰达颇!杰达颇!”喧嚣如潮,尖叫便是竖立海中,劈开潮水的狭长峭壁。人群四散奔逃,卓央从桅杆上跳下,没有半分迟疑。天神!空旷的视野完全被岩石、泥土构建的岛屿暴力侵占!“岛!真是岛!??”“哦嘛呢呗美吽!”“因果显现了!”逃窜的逃窜,尖叫的尖叫。余下所有人都被这伟岸的一幕惊骇到无法出声,更有甚者跪地膜拜。“快!告诉家主,是兴义伯,兴义伯回来了!”“寒冰泉,真是寒冰泉!”各方雷动!蓝湖潮水一波接一波地拍岸,连绵不绝。七月气温升高,融融的高山积雪倾泻而下,汇聚成溪流,让蓝湖水位接近一年中的最高峰,埠头栈桥离水高不足二尺。似是梭形岛屿前行太快,前头大浪层层叠叠,被“船头”挤压、推行、涨高,冲刷到岸上,又倒卷白腹小鱼而回!“怎么做到的?”金牌缇骑索玉琴握住马鞭,不住后退。她舔舐嘴唇,心脏砰砰直跳,小腿肚子跟着一块战栗,光滑的脊背上有汗液流淌。完好无损!兴义伯居然真的把寒冰泉,完好无损地挖了回来!那么大一座岛,怎么会不沉?怎么能不沉!?这才是天下第一船!“哲丹。”无人回应。“哲丹!”哲丹猛地反应过来,单膝跪地:??“大人!”“骑我的马,快去告诉刘、凌老大!别发愣,快去!”“是!??”梭岛惊人。哲丹万般不舍地收回目光。威风!江獭环抱双臂,双脚叉开,目视人群逃窜、跪拜,头顶一撮黄毛猎猎,傲然挺立。大丈夫。该开这样的船!啪!肥鲶鱼的大手压下,把獭獭开拨向一旁。獭獭开大为恼火,猛地抱住肥鲶鱼的大尾巴,钉住尖牙。“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查清询问。“待会我会自船尾招来大雾,你们三人寻个没人注意的空档,悄悄下船,回了住处,一切同先前相同,住在当地,收集情报,被人注意到不要紧。你们是我的人,他们不敢拿你们怎么样,余下时间,尽快炼化宝药,变作实力,跟随我,奔马不该是你们的极限!”“是!”“姐夫,咱们呢?”龙延瑞跃跃欲试。“我们?”梁渠伸手前指,??“全体都有,听我号令,顺淮江而下!横穿瀚台!”“明白!”龙延瑞振臂高呼:??“船老大,左满舵!”獭獭开放开大黑尾巴,爬上高台,嗷嗷指挥。咻咻咻。二十只江獭左右交错横跳,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各司其职。“幼稚。”龙娥英抱臂。寒冰泉连块船板都没有,哪来的转舵?轰隆隆!涡流急速流转,托举梭形岛屿,徐徐转向。头顶阴影罩下又移开,天光无所碍地投下,虔诚跪拜的乡民仰头,只觉阳光无比刺目,豆大汗水沿脊骨滑落。“呱!”月泉池内,热气氤氲。大蛙四肢撑开,浑身油亮,靠住塘石欣赏沿途美景,举杯畅饮。白家族地。族老揪住胡须,再度确认。“岛?人眼状的大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回长老,没有错!属下亲眼所见,千真万确,长逾二里、三百丈!底部覆盖层层冰霜,如若尕玛冰山,前所未有之壮观,岛上更立一水耗,正是先前兴义伯船上之兽!”三百丈!周围人呼吸一滞。整个瀚台府,不,整个关西七卫没有这般规模的巨舰!白明哲透露消息不全,单说寒冰泉来,惹得众人各般猜测。谁曾想,字面意思。搬来了,真的搬来了。梁渠从白家离开到回来,短短半个月,抛去赶路时日……“去埠头,去埠头!”“报!长老,兴义伯未有停留,瀚台港口上片刻停留,一路东去!现在已在河道之中!”“那就去河道,速备马车!”“备车!”车马喧嚣。淮江沿岸烟尘四起。一架架罕有出没的豪华车架齐齐出现在岸边,流苏垂落,滚滚车轮碾碎青草。岛屿横行,冲开大浪。车厢内,白家族老一片死寂,小辈更是无言。视觉上的强力冲击让人神魂颠倒。何等滂湃伟力!“呱!”高台之上,白玉蛙泡入温泉,肚皮荡出水波,抬起爪蹼,冲岸边围观人群高高举杯,惬意非常。这江淮来的亲戚。招待的好。美滴很!"??.??.??.??.?.?.??"对岸。同样骏马随行,变化容貌的凌旋等人掩护在人群中,不住惊叹。兴义伯真乃神人也!开河!搬山!“刘老大,咱们队伍齐心协力,能做到么?”哲丹好奇。他们小队共有精锐二十一人,后勤十二,看似不多,其中臻象足足有五位,狩虎十一,神通各有侧重,个个身怀绝技,极为精悍。“做不到。”刘靖轩干脆摇头,??“月石矿脉太大,几乎可等视作平原一座小山,除非有特殊神通。如帝都莫先生的指地为钢,将全部玉矿视作整体,金刚不坏,再来一位体魄强悍者扛起,或有可能成功。然林林总总,皆需臻象高手分工配合,这还只是挖出来,搬的走,后面要如何运且是个问题,远不如兴义伯轻松写意。”刘靖轩亲口承认,众人喧哗。兴义伯一个人,顶他们一个团队?凌旋笑言:??“莫看马车不动,白家估计已经后悔。”“后悔?”银牌缇骑胡立信不解,“凌大哥兴义伯搬走寒冰泉,白家怎么个后悔法?同他们有干系?”“玉琴,你来回答。”“是,老师!”索玉琴轻夹马腹,领先半个身位,“兴义伯此举招摇过市,表明了是要把寒冰泉带回大顺,然从瀚台到南直隶,路途何其遥远,期间峡谷断崖数不胜数,车马劳顿,难度极大,事后吏部、工部更要寻地方妥善安置,寻找人手看管,设立官员,繁琐非常。而大顺地大物博,绝不缺这一座养身泉,类似的替换物数不胜数。我若是白家长老,便该明白其中关窍,稍加运作,便可打通上下,将这座寒冰泉留在瀚台,成为白家产业,年年向朝廷交税即可。朝廷也乐意于此,就地安置,方便之余不少收益,仅需派出信任官员制定税收,又可进一步让白家归心,奈何兴义伯刚同白家闹出不快,显然是操作不来的,白家也很难轻易放下情绪。或有人不屑,却绝不少人懊悔,只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日之后,有利于改善关系,明面不说,暗地里白家定会再分山头,至少大房、二房之外绝不少。”胡立信恍然。寒冰泉绝对价值不菲。莫看月泉寺仅仅几位狩虎,实则狩虎已然是高手层级。狩虎出面,事态往往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到臻象便属于真刀真枪,动真格的。稍有不慎,被侵吞下一块地盘,臻象宗师配合政治形式和态度,对手极有可能要不回来。至于上升到武圣,白热化几乎不看政治态势,完完全全的露肌肉,抢好处。且月泉寺的绝大部分收益,也多由上面的寺庙拿走,全部截流,加之月泉的源源不绝,说臻象级宝藏亦可。“兴义伯故意停留白家港口,正为暗示?真是个妙人……”初来乍到,雷厉风行,刮骨疗毒。事后又扛一块甜糕诱惑。白明哲十年办不到的事,让梁渠短短几个月打开缺口。“谁说不是。”世上天才不少,性格各异。有恃才傲物,有清澈愚蠢,还有放浪形骸,认死理的。偏偏梁渠同上述种种皆有不同。说不上来什么不同,一点不端着,有什么好事千什么好事,给人一种独特的踏实感。“今日兴义伯搬山,不消数月,又将名动天下矣!”淮江中央。梁渠不得空闲,紧锣密鼓安排事物。“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去找白家,都不想去的,原地站着不动。”明妃俱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不说多漂亮,身体健康。奴仆和农奴也活不到老死,全是壮劳力,牙齿没有掉多少。不缺胳膊少腿,垦荒安家的好手,放到中原,绝对有府衙乐意要。人口可是政绩。“炳麟,怎么样,入了江河,能操纵么?”“大人放心。”??《惊龙变》三重,足至丈高的龙炳麟甩尾俯身,??“不遇峡谷、瀑布,正常行驶无碍。”“好,剩下来的拜托你了,有事情,让水兽联系我,遇到瀑布,我也会亲自出手。”“是!”从西跑到东,少说数月,梁渠不是搬运工,没那么多的时间平白浪费。寒冰泉搬入蓝湖,梁渠便让龙娥英将岛屿彻底冰封,八天时间,教底下结出数十丈,部分地方超过百丈的坚冰,体积凭空大出数倍,像一个冰碗托住,以提供更大的浮力。剩下来的。交给水兽和同样能控水的龙炳麟把握方向足矣。……茫茫草原。二日凌空。炽烈的晌午阳光照耀头顶,火线一样,獒犬吐着舌头,淌出热汗。热格和同伴骑在獒犬背上,半脱僧衣,环顾四周,绕行大湖河畔,一脸茫然。雪山域上迷路是常有的事,一模一样的草原,一模一样的大山,方圆十数里不见人影,根本没有辨别道路的方法。可其中不包括獒犬。万獒寺对他的办事效率十分满意,六头上等獒犬,留下两头作为奖励。热格跟随罗盘方位,外加獒犬指引,附近转上整整两三个时辰。“是这里?”“汪!??”獒犬吠叫,粗壮的爪子刨了刨泥土,撒到湖水中。热格望着面前蜿蜒和通往蓝湖的宽阔河流。给他干哪来了。这还是月泉寺么?寺庙搬走了怎么没通知他?……【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泽鼎内。两条赤红长气交相流转,神异非常。【经日之隔,四季之往,可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凝结露种。】【造化之种:三】【露种:七】继秋冬之后,春夏份额的【露种】。再来两颗,一年时间,造化和露种结合,共十二枚,或可充当一缕长气,同时又多一缕赤气,届时便是四条在手!川主垂青第五重有望!“不知冰轮菩提寺在干什么?”梁渠睁开双眼。月泉寺大事闹罢足有一月,偏偏大雪山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暗地里憋什么坏,又或者是单纯的大势力行动缓慢……“长老!要到瀑布了!”龙炳麟喊喝。来到船头,梁渠听到不远处澎湃水声,心念一动,瀑布之下的河流凭空抬升,犹如大手抓起,形成一个缓坡。在水兽们的惊呼中,寒冰泉稳稳当当的下降。“焕然新貌,焕然新貌矣。”寒冰泉内,老砗磲见此情形,不禁怀念快十年前的初次相遇。对于砗磲一族,十年一晃而没,几场大觉。偏偏它三生有幸,见证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老大老大,我们准备好了!”小蜃龙呼啦啦的腾飞下来。“行,咱们走!”梁渠跳入江河紧接着圆头、不能动、小蜃龙全部跟上。水流澎湃,阿威松开口器,从手腕上飞出,迎流变大。四兽齐俱。沟通泽鼎。【可消耗一万……】【可消耗……】【水泽精华:四十三万八千】四个金茧同时包裹。肥鲶鱼没有半分担忧,昂首挺胸,挥舞战锤。虽然又重新站在了同一水平,同一起跑线,可起跑线之间亦有差距!它!肥鲶鱼!七十万精华,遥遥领先!肱!股!砰!金茧破碎。烫金翅、翡翠甲、白玉鳞、灰雾皮。四兽焕发新颜。“三王子,能再吃了么?”“感觉可以。”小蜃龙摸摸肚子,舔舔嘴唇。“好!最后一缕蜃气!”梁渠振臂一呼,水兽们呼啦啦钻进涡流水道,他正要进入梦境,獭獭开忽地传来一道讯息。不。准确来说该是两条。白明哲要见他凌旋也要见他!前者好理解,无非关系缓和,后者…。。。“正事来了!让凌旋等等,我马上就好,一刻钟,三王子,速战速决!”“得令!”小蜃龙腹部腹胀,白雾喷吐,亭台楼阁舞动其中。头重脚轻,飘飘乎乎,梁渠快速进入梦乡。仙岛之上。一个朦胧的声音叹息。…“兴义伯如此作为……上师,咱们该如何是好?”呼图克图盘膝蒲团之上,紧闭双目,静默不语。“便因为其身份特殊,便让大顺僭越三律五戒么?”戒律长老质问。“如履薄冰,如履薄冰。”戒律长老一愣,不知为何呼图克图冒出一个中原词来,正思索有何深意。呼图克图睁眼。“人该来了。”“人?”戒律长老不解,??“呼图克图,您说的是……”“北境雄鹰。”戒律长老抬头,不知何时,寺庙之外出现了一支队伍,遮挡了毒辣的阳光。为首者肩膀上立一只纯白海东青,其目金红,煊煊赫赫。他们鱼贯入庙,直面呼图克图。戒律长老不得不让出位置。“伟大的仁波切,巴尔斯泰奉大君之命,特来助拳。”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北庭八兽,阴阳五行盘(5k,二合一) 河源府。开阔的城池依山绵延,青草茸茸。忙完今日的值守,杨许按照惯例,率领手下,拢共二十八骑围绕流金海巡逻,探查有无来自北庭的哨兵,且保证渔民安全生产,商队正常往来。确保他们不会被明面上是“马匪”,背地里是“北庭士兵”的家伙骚扰。这些人也是无大战时,最主要的军功来源。哗啦啦。渔民靠拢埠头,将今日打捞上来鱼获装入不同鱼篓,送上马车,希望带到城里卖个好价。杨许让手下去挑几尾鲜鱼买下,打算晚上回去切片,炖一锅鲜辣的白汤,撒一把葱花,配上烙饼,光是想想便流下口水。“杨大人。”阿武勒马驻足。“阿武,有什么发现?”“我觉得,天上少了鹰。”阿武抓住马鞭,遥指浩瀚天空,??“以前有个北庭鹰群,领头的是一只纯白海东青,北庭贵族豢养的海东青不少,可只有那只的瞳孔是金红色的,神骏非常,五六天会带一次队,但有半个月,鹰群还在,领头的海东青不见了。”“你确定是金红眼的海东青?消失半个月?”杨许精神一凛,抓紧缰绳。阿武稍有迟疑:??“应该是。”“回去!”杨许当机立断,调转马头。正询问价钱的亲卫不敢耽搁,抓起鱼尾翻身上马。一行人又化作旋风,紧锣密鼓地往城内赶。“大哥,那只鹰有什么问题?”阿武压低身子,??“北庭的鹰王很多,换鹰王带队是常有的事。”“那只不是鹰!”杨许表情严肃。不是鹰?众人发懵。不是鹰是什么?“八兽之一,北庭雄鹰,天人宗师巴尔斯泰!”杨许开口便将所有人镇住,??“那只海东青,从来都不存在,是彻彻底底的虚幻之物,他的心火显化!”“什么?!”“大哥,心火又是何物?”“来不及解释,回去再说!”北庭朔方台,八兽一十二狼。合计二十位臻象高手,一向是河源府对垒的顶尖战力群体,彼此各有胜负。武圣不出,这二十人便是边疆的主宰者。天人宗师巴尔斯泰更是八兽中的佼佼者,足以位列八兽前五,手段极多,更有武圣手段护道,年仅七十有三,非常年轻。八兽中在他之前的天人,全是天人合一,乃至通天绝地的恐怖存在!昔日围剿龙象武圣的,便是八兽之三。不消说,每回八兽之一消失,定然有大事发生!“莫非是去大雪山?”杨许想到赶赴大雪山的小师弟梁渠,生出浓浓担忧。哗!铁蹄踏碎草屑。二十八骑绝尘。……云上仙岛。雕饰繁复的天花板如水波流动,方圆数百丈雾墙围绕。伴随伏波枪划出一抹乌金光芒,倒旋而回。吼!独足夔兽发出不甘的惨叫,庞大身躯无可奈何的摔倒,炸散作漫天白烟。乌金闪烁,梁渠将缩小后的伏波收入乾坤袋,时至今日,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出手,心念一动,伏波便可轻易将其戳个对穿。泽鼎震颤。【水泽精华+25000】【水泽精华:四十六万三千】【获得一缕己土夔气,可喂食小蜃龙,增进化虚为实本领】一缕暗黄蜃气流转不歇。神异非常。第十缕长气,到手!梁渠招招手:??“怎么样,有消化空间么?”“有的有的,之前没有,老大进化之后,又腾出来一点点。”小蜃龙摸摸肚皮,甩甩尾巴,两根龙爪比出一个小空隙。静候一阵。未有“龙”出面阻止,梁渠抬手将屋气给出。咻!小蜃龙饿虎扑食,一口气将整缕长气全部吞吃,拍拍肚子。至此。阴阳五行最后一块拼图,彻底拼上!起初,梁渠以为蜃族传承,一阴一阳对应一份臻象,十缕五组,五个臻象,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蜃气,低估了臻象,根本不行,没法融合,如今再看,多半是十缕两组或十缕一个。静候片刻。“体会?”“唔,哈,有点热诶。”小蜃龙抬手抹去脑门子上的汗水,吐出舌头,像大热天里的乌龙,整条龙要被肚子里的热量融化一般。“难受?”“倒也没有,就是热。”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梁渠环视一圈。食用之前,食用之后。仙宫内的蜃龙俱没有出面,应当不会有什么大差错,小蜃龙可是淮江里的唯一独苗。半天。小蜃龙哗哗淌汗,行动上多有疲惫,挂在梁渠手腕上飘飘晃晃,但也仅此而已,同正常人三伏天表现相当。“还行。”梁渠对小蜃龙有一个独特的状态判断。只要它头上龙角尚能维持形状,便证明情况不算糟糕。龙角维持不住了,问题就真严重了。“咱们先出去。”小蜃龙擦擦汗,吞吐白雾。天旋地转。阳光骤暗。甫回现实,小蜃龙打起精神,一个腾空飞出静室,嗷嗷叫唤:??“娥英姐,娥英姐!冰块!来点冰块!我中暑了!??”龙娥英抬手一抹,身前冻出一个坚实的方块冰。小蜃龙立即横躺上去。刺啦!白烟袅袅。冰块上融出一个小半圆,白毛尾巴半挂,轻轻甩动,小蜃龙扶住冰块边沿,挪挪屁股,躺在里面,长舒一气,无比畅快。“芜湖,又活过来了……”“哼,仰仗先祖的幸进之徒!”肥鲶鱼双手抱臂,不屑喷气。依赖蜃族祖先的传承,一步一步修为,虚浮不堪,远不如它靠自身努力,辅以天神帮助,打下的基础牢固。高下立判!“略略略~”小蜃龙躺泡冰水,又有精神头,冲肥鲶鱼大吐舌头,吐到一半,喉咙里咯噔一声,像是塞了团棉花,梗着脖子翻出眼白。紧接着,又是一个咯噔。接连两个猛烈的抽气打噎,小蜃龙喉咙里塞什么东西似的,哇啦一声,呼吸猛地畅快,取而代之的,是小蜃龙吐出一枚五彩斑斓的….??.“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小蜃龙大惊失色,捂住嘴巴趴在冰块边缘,左看右看。自己不会把蜃气吐出来了吧?还能吃回去吗?等等。“这是什么?”龙爪一指。涡水化为触足,卷起小蜃龙吐出来的小东西。种子?众人靠拢肥鲶鱼也凑上来,偌大的大脑袋遮挡住阳光。梁渠眉头一挑。涡水中,一枚寻常豌豆大小,五彩斑斓的“种子”浸泡其中,细数颜色种类,正对阴阳五行之数,绝对和蜃气属性息息相关。龙炳麟好奇:??“长老,三王子这是……”梁渠下意识沟通泽鼎。泽鼎对蜃族蜃气有所反应,那对这吞吃蜃气孕育出的种子应该也有……果不其然。霎时间,泽鼎震颤,飘散出神异光华,两条信息投入识海。【获阴阳五行之种】【消耗一百万水泽精华,或可蕴养作阴阳五行盘。】"??????"梁渠瞪大眼,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什么玩意。一个豌豆大的小东西就要他一百万精华?一条灵鱼才不过消耗一万精华,昔日自己吞吃的融合长气才多少?再者,阴阳五行盘,有什么用?他望向龙炳麟和龙娥英:??“阴阳五行种,阴阳五行盘,听过没有?”“这是阴阳五行种!?”龙延瑞惊呼。梁渠一愣:??“你知道?”“不知道。”龙延瑞挠挠头,??“只是听名字好像挺厉害。”"……"梁渠看向更靠谱的两位龙人。龙炳麟摇摇头:??“阴阳、五行,冠有此等名头的物件确有不少,许多人喜欢如此编名,可联系蜃气和此种子形貌,便未曾听说。”“不妨去问问蜃龙前辈?”龙娥英提议。梁渠看向小蜃龙。小蜃龙摇摇头:??“没有白雾储备了,再进要十天后。”“那就十天后再进。”东西不会跑,一百万精华给不出,横竖满足不了好奇心,梁渠不算着急,“你们继续往东前进,我回一趟瀚台。”“长老放心。”寒冰泉继续往东。岛屿冰层之下,延伸出诸多挂钩,挂钩上缠绕绳索,圆头一族拖拽绳索,??“人”形散开,不急不缓地拉动浮岛,奔涌向前。过了今日这个高度差较大的峡谷口,江面逐渐平缓开阔,又入中原繁华地,各家商船往来,不知会惊掉多少人的下巴!跳入水中,梁渠把【阴阳五行种】收入乾坤袋,钻入涡流水道。忙活小半年,总算是做好安排,步入正轨。……蓝湖水冲刷鹅卵石。草甸之上。怀空和獭獭开承担招待重任,獭獭开熟练颠锅,加入开水炖煮羊肉,过滤干净渣滓,调好口味,将透明鱼肉下入锅中。铜甑里,乳白色的汤咕嘟咕嘟沸着,腾浮出白色鱼片。“霍,真香,这水耗子居然有这等本事,难怪一直兴义伯身边跟着。”胡立信大口捞肉。水耗子?獭獭开耳朵一动。哗啦。草甸旁的湖泊内,梁渠纵身跳出,打断了獭獭开往锅里撒爆辣辣椒的举动。“凌大人!??”“梁大人!”凌旋从地上站起,??“好生羡慕梁大人这等来去自如的本领。”“各有机缘吧,若不是如此方便,我亦想在江淮的一亩三分地继续生活。”梁渠低扫一眼,没有看到简中义,略有遗憾,倒是多出三个陌生人,??“这几位是……”一个褐肤的劲装美女,像母豹子一样有肌肉美感,狼烟上境;一个寻常老兵油子的缇骑,瞧着不像有大本事人,狼烟初境;最后一个大雪山乡民打扮的壮汉,平平无奇,狼烟中境。这些当然是表象。梁渠不觉得朝廷会挑选一些无能之辈出来,单看三人敛气水平便十分优秀。三人俱目光炯炯的打量着梁渠。此前搬运寒冰泉,江上有薄雾,岛屿又广袤,未曾看清。近距离目睹,比想象的更加朝气蓬勃!一想到大顺有此等人杰,何愁大事不成!待粉碎大雪山的阴谋诡计,彼时才算真正一飞冲天,一片坦途!“介绍一下,金牌缇骑索玉琴,我的半个徒弟,得了一二分本领,今后便专门负责你我联络,免得事先不知情,坏了彼此计划。且我们有专门的后勤,两匹一品龙血马,联络极为快速,梁大人需要什么,不必拘谨,全可以同她说,朝廷会尽可能的满足。”“好。”“银牌缇骑,胡立信,梁大人有事找他跑腿便是,白家内部的腐败,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查出来的,否则白族长计划也不会顺利。哲丹,翻译,亦是银牌缇骑,土生土长的瀚台人,对大雪山的风俗了解,肯定比梁大人的三个下属强,且雪山域数十种方言,大半皆会。”彼此了解。梁渠盘膝坐下,同众人一块捞肉。“凌大人主动邀请,想必是决定好带我一块处理暗桩了?”“没错。”凌旋颔首,??“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问想了解。”“如何消解【溺业】?”“兴义伯果真聪明人。”梁渠手指怀空:??“这位了解么?”“悬空寺佛子。”凌旋双手合十。“悬空寺的无住涅盘知道么?怀空攥了里头的药师佛。”“失敬失敬。”凌旋堂堂臻象,对怀空躬身一礼,同时立即反应过来,眸光闪烁,??“兴义伯也攥了佛?且此佛能消解【溺业】?”缇骑探案,缉拿,自然博闻广识,对这天下前五的护山大阵,五大真统之一的悬空寺恐怖底蕴,攥佛有所了解。“兴义伯未曾攥佛。”怀空开口。“未曾攥佛?”凌旋愕然。“兴义伯入了无住涅盘自请得一尊第九佛,名斗战胜,从此,无住涅盘内,本命佛自八变九。”"??"怀空看一眼梁渠,见他未阻止:??“此斗战胜又可勾连根本佛,大日如来,大日如来之法,可克制一切仪轨,如冰雪消融。”"??????"攥佛的同时,可以请佛么?本命佛不是只能有一个么?是自己消息了解不够还是以前的记载有错误……索玉琴、哲丹、胡立信三人根本听不懂,但看凌旋脸色似乎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凌旋沉默良久,接受消化事实,更新自己的“数据库”之后,脑海中灵光连闪。【溺业】是仪轨,他们早有怀疑,如今经过大日如来之手,彻底确认。白辰风和白辰鸿朗的死因也浮出水面,真相大白。白家引以为傲的骕骦将军根本用不了!难怪……不,一点不难怪。梁渠一个二境大宗师能一口气打败一个三境、一个二境,本身也已经很离谱。“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兴义伯正为此间豪杰。”凌旋长舒一气,没有刨根问底,将话题拉回,“大雪山意欲血祭蓝湖,污染淮江,攥取旱魃小位果,故而陛下派我们来挫败其中阴谋,拔出种种手段,又让简中义将功折罪,梁大人可知,他缘何能定位暗桩。”“也是同【溺业】相关吧?”梁渠早有猜测,“他晋升臻象,食用的天地长气是为灾气。此灾气本身同【溺业】有几分类似,皆可笼统视作让人倒霉,大雪山补下的暗桩,大抵利用相同手段,他可以感应到?”“正是如此!简中义不仅可以感知更可以伪装,将我们拆卸后的暗桩,伪装作未曾有异样,其他雪山僧侣用灾气感知,便无法觉出异样,让我们继续拆解。此前风马旗阵、玛尼石迷宫、冰塔林祭坛等数处暗桩,尽皆如此处理,仅从这点上,简中义的效果几乎无法替代。”“可以再找一位。”“此话不假,然食用长气,必为臻象,灾气为上等长气,大雪山中食用者亦不算多,且要如何让他甘心做事?脱离大雪山,反帮中原?”简中义也不一定老实啊。梁渠摸索下巴,心里知晓这话没必要说。再不老实,肯定也比稀里糊涂的外人好,何况简中义是“自首”,梁渠不能用自己的视角去套别人的视角,甚至他自己都没法肯定简中义的心思。会《眼识法》之后,从没体会到这位知府敌意。《耳识法》也没当场听到简中义的口供。拆炸弹简单,拆完不被人发现,梁渠当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朝廷收集灾气,重新培养一位呢?”大顺疆域广阔,天灾人祸不少,理论上可以等待收集。“事发至今有三年,朝廷有没有如此作为,便不是我等可以知晓的,但目前肯定没有。”梁渠了然。“凌大人今日来寻我,是寻到新的暗桩了吧?”雪山暗桩到底什么个状况,仍需眼见为实。这旱魃小位果,他也想要!“两个。”凌旋从怀中抽出牛皮纸,铺开一张蓝湖地图,点向其中两个红圈,??“一个在蓝湖西域,伏藏石窟,另一个是我们最近打算处理的,一头二境大妖。前者较难,大雪山似乎布置了不止一重计划,仍在立桩阶段,设下了高僧舍利,差一个引子。后者已经布置完成,此前我们正棘手如何将其宰杀,水下大妖,易败难杀,未曾想梁大人会登门。”“二境大妖,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梁大人不用准备?”“准备什么?不是二境大妖么?”“也是……”凌旋默默卷起牛皮地图。两日一晃。天空瓦蓝。宝船劈波逐浪。“来了!”简中义和梁渠同时眯眼。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横亘大江,昭彰如日(二合一) “蓝湖是整个淮江上游的唯一大湖,我们管它叫蓝湖,雪山域和北庭的人唤它穹吉嘉措,意思是冰海法音,潮声之中能予人启迪。同江淮大泽深、广不一样,蓝湖走势偏狭长,硬要说,倒同运河上的微山湖相似,南北长度是东西宽度的七倍往上。南端岸线光滑,北端破碎支离有丘陵,分布不少岛屿和陆地,一小部分在北庭境内。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我观察过,同样体量,蓝湖里的妖兽数目不如中下游的多,约莫会少个三成左右,唔,谢谢。”清风徐来。三舟并行。银牌缇骑胡立信滑动船桨,凌旋立足船头同梁渠闲聊,顺手接过毛爪子递来的小鱼干。噔!船只微沉。獭獭开抱个油纸袋,继续船只之间跳跃往返,挨个分发。这是继烤鱼、炖鱼、糖醋鱼、麻辣炸鱼块等种种美味做法之外的全新创意——獭氏风味特色小鱼干!瀚台太干,吹得江獭毛发分叉。偶然间见到牧民将牛粪贴上墙,自然风干成燃料的獭獭开灵感爆棚,惊觉这里是个制作小鱼干的大好地方。不必用大量食盐腌制,亦不会轻易腐败,且风干极快,不会出现很韧费嚼的状况。最终历经它的不懈努力,秘法研究,成功开发出这款拉近彼此关系的小零食,今天是首次派上用场。咔嚓咔嚓。梁渠嘴里叼半条小鱼。三艘船,拢共一十六人加江獭一只,除去一开始的凌旋四人,梁渠、龙娥英和怀空。另有简中义、二境臻象刘靖轩、一境臻象池尔岚三位高手。再剩下的多是狼烟、个别狩虎境界。倒也不能小觑,这些人能加入进来,参与计划,首先是忠诚度够高,其次各有一手特色绝活,如易容、驯兽、草药师、地方风俗、佛学研究,对团队的功能性有极大补充。他们可不是来硬碰硬的。大雪山对比诸多小国,称得上庞然大物,单凭几个臻象影响不到大局,只要在一定状况下有自保能力便足够。若非要看守简中义,团队里的臻象高手甚至可以再减,以免威胁太大,引起大雪山警觉。初次见面。大家没什么好聊的,便是彼此寒暄,互吹彩虹屁,几句话后登上船前往目的地。其中简中义也单单向他询问些平阳府内状况,别无它话。双方明面交集本不算太多,倒是简中义剪个短发,让人始料不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此话非说不能剪头发,剪指甲,单单是说身体珍贵,要好好处置,不能胡来。否则街上人个个该蓬头垢面,娥英便经常帮他刮胡子,修鬓角,但也局限于此。正常人剪个短发,除非情况特殊,几乎可视作异类,再往前数甚至是一种刑法。“不好办呐。”梁渠原来计划是想摸清楚暗桩形式,看看有没有替代法,然后悄悄摸摸,干掉简中义。如今第一步尚不明朗,??自己可以消解仪轨,但暂时没法“伪装”,人家布置的费劲吧啦,伪造不是个简单事。第二步也有困难。按凌旋所言他们必须时刻保证简中义身边有两位臻象,严格意义上讲,简中义眼下处于“缓刑”,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身,周围人有义务监督,没有丝毫空档。自己领出去再杀掉又太抽象。带出去杀,日后辩解都没余地,旁人一攻讦,便可不顾真相,直接扣帽子。虽然真相没错。“咔嚓咔嚓。”凌旋啃下小鱼干:??“此次暗桩是为活物,名‘雪山鲁王’,莲花宗的《十万龙经》里记载它寿命悠久,掌管蓝湖水脉循环,防御无人可当。”“雪山鲁王,好大的名头。”“名头是大,因为活得够久,百姓口口相传,会慢慢酝酿出来。实际就是一只二境的冰晶法螺,防御奇高无比,一觉能睡上数月乃至半年,单单夏天较为活跃,据说已有好几千岁,故而能留下诸多神话传说,录入典籍之中。”梁渠恍然。老砗磲亲戚。当年老砗磲的坚硬让人印象深刻,便是不知法螺壳和伏波枪,哪个更硬。凌旋余光扫一眼龙娥英:??“虽不是有意打听,但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听闻白家赔偿了令夫人一颗玄冰魄珠?”“嗯,暂时不知如何使用,直接炼化还是锻造兵器。”月泉水事件,白明哲配合,白家以退为进,故意做宣传。送来的玄冰魄珠相当珍贵,等同大药,其用途不少,可以当大药自己吞服,增进神通,冰属神通尤佳,可以拿来锻造灵兵。一境臻象池尔岚插话:??“假使梁大人纠结,依我看,不妨直接炼化,如若要锻造冰属灵兵,这雪山鲁王便是极好的材料。冰晶法螺本身便是冰属妖兽,呼吸之间可以冻结方圆十数里,同天灾无异,其螺壳和螺珠取下来啊,都是上好的灵兵材料,甚至是玄兵辅料。”梁渠若有所思。大雪山天寒地冻,各种宝植也适应环境,相互成长,适合娥英的天材地宝确实比江淮里多。但他也没有多去想,东西拿到手再说。事情没有办成,先研究收获怎么用,不是一个好习惯。“我尚有一事不明。”“梁大人请问。”“你们一直雪山鲁王是暗桩,这暗桩的作用机理到底为何?杀了它又如何处理?鲁王一死,还能伪造出它继续存活的假象不成?”凌旋同刘靖轩对视一眼。还是由凌旋解释。“大雪山的暗桩,我们目前分作三种,天灾人祸和暴动。”“雪山鲁王属天灾之一,一定程度上能够改变周遭环境,引发天灾,如暴雨、冰霜,带来毁灭性灾难……上回我们破解的风马旗阵亦是其中之一,能引发狂风和旱灾,血肉之躯进入其中,足以被砂砾舔舐成白骨,最后白骨也化为齑粉。暴动则类似于冰塔林祭坛,启发开来,一旦靠近到方圆十里以内,修为不够,会变作六亲不认,胡乱攻击的血煞,一旦煞气积累够多,还会生成血池,威力更加恐怖。当然,以上仅为我们推测,目前暗桩全是未曾启动的沉寂状态。”“人祸呢?”“人祸……梁大人其实以前碰到过。”碰到过?梁渠皱眉思索。半晌。“平阳府华珠县溃堤?”“没错!”简中义惭愧低头。凌旋没有多余表情:??“华珠县溃堤,本质上亦是一个小暗桩,那沙河帮的三帮主死了私生子,即便是独子,事情亦不该如此发展,事情从头到尾,皆有‘力量’影响,如此便算一个人祸暗桩。这股‘力量’玄之又玄,现实不会留有任何痕迹线索,当时的缇骑根本没有能力调查出线索,我看过案卷,假使不知灾气特性,恐怕亦不会有头绪。好像此事便是梁大人的师父提出?要求朝廷派金牌缇骑介入调查?”“啊,哈哈。”梁渠摸摸后脑勺,打个哈哈。彼时老和尚提醒,他立马告诉师父杨东雄,让杨东雄举报给朝廷,奈何事后啥也没调查出来,时间一久便不了了之。直到简中义“自爆”,这个疑点才算真相大白。这凌旋也不是个体面人,当着简中义的面点出来,多尴尬。“自己居然早有接触。”梁渠心想。“至于鲁王,它其实不是暗桩本身,而是暗桩影响的对象。”凌旋看向简中义。简中义开口:??“大雪山对蓝湖内布置了多处类似手段,并非刻意针对哪个大妖,鲁王特性如此,天生不爱动,故而影响较深,可视作‘病入膏肓’,暗桩一启,必定发狂,大雪山知不知晓鲁王如此尚且未知。”“原来如此。”此暗桩本身效用是为影响,能影响谁,大雪山也不确定。“生死无常,活桩本属于意外较大的一种,我们经过深思熟虑,且事先询问了朝廷,综合考量以为,可以动手。”蓝湖对半分。雪山鲁王恰在大顺一侧。凌旋等人明面上亦出诸多引导,确保大雪山即便知晓大妖被影响,亦有足够的线索支撑动手取材的合理性。没有谁做事是十拿九稳。大雪山、大顺,双方皆是在一定范围内彼此试探、怀疑。三年时间,容易拔掉,不被怀疑的暗桩他们早早拔掉,剩下的都是这种在半敏感区跳舞的。正好梁渠来,专业对口,把这个始终遗留的水兽大妖交给他。“到了。”胡立信收起船桨,??“再往前十里就到了容易被发现。”“行。”梁渠拔出伏波,转个枪花,??“处理掉暗桩的功劳你们拿,事成之后,螺壳螺珠我拿,有什么问题,你们担责。”“好。”刘靖轩颔首同意,??“梁大人尽管施为,可要我们帮忙?”“目前不用。”话音未落。梁渠跳下船头。凌旋好奇:??“夫人不陪同么?”他原本以为龙娥英跟过来,是要和梁渠一起出手的。“没必要。”气泡幽幽。八月。蓝湖浅层水涌出暖意,没下降几米便又是冰冷一片。“又是捕鱼的一天。”梁渠抓了抓枪杆,白流浩浩。与此同时。瀚台府。一只金红瞳孔的纯白海东青盘旋天空,所到之处,雁雀仓皇。……淮江之上。更大的轰动不断发酵。楼船甲板,斗手爬上桅杆,掏出“千里眼”拉长。“靠靠靠,什么东西?”“岛?”“滚蛋,这条路老子走了一百遍,从来没有岛!它他妈的还在动!”“我知道,是鲸皇!”有人大叫“不是说东海鲸皇要西行么?这么大,一定是鲸皇!朝廷上个月都发告示了!让沿途百姓勿惊。”“你小子够灵通的,可那得是明年还是后年,而且鲸皇西行,这分明是东行,就是岛!”“岛怎么会浮在水面上?”岛屿上。圆头挥舞红绿信旗,提醒前方船只避让。鉴于其体型,信号旗同大纛一样。龙炳麟给寒冰泉保驾护航,单单月石矿,前后足有一千多米,算上一路磕碰,用来消耗的普通岩石余量和龙娥英制造出的冰块提供浮力,整个长度几乎翻个倍,达到恐怖的两千之数!两千!寻常人立在“船头”位置,一样几乎看不到“船尾”??。龙炳麟对众人的惊叹和商船的避让见怪不怪。出了关西七卫,整个淮江一路坦途,再没有峡谷、瀑布,真正的黄金水道,也是大顺拥有足够影响力的地盘,商船往来,繁华不歇,比之蓝湖上都热闹。“威风啊!??”白玉蛙立在船头,肚皮上荡漾出波纹。只可惜。大胖小子黑蛙不在。听说是什么离了关西七卫,不太好抛头露面。“大哥!”龙延瑞回头,??“下面有船靠近,说是知府和河泊所的官员,来问问咱们什么情况。”“让他们上来。”龙炳麟掏出腰牌,腹中稿子念的滚瓜烂熟。一路上,只要来到新的地方,必定惊动当地知府,知州,惊慌失措的赶来询问,生怕自己治下出现什么意外状况。片刻。“没事了,没事了!”河泊所官员跳落扁舟,告知八方商客,??“是兴义伯从大西北打回来的战利品!一条矿脉!”哦。原来是兴义伯打回来的战利品,一条矿脉。众人恍然。兴义伯,昔日大脯天下,商人走南闯北,对各方豪杰或多或少觉得耳熟,不至当个没见识的乡巴佬。少顷。“嗯?”岛屿浩浩前进,横压淮江,所到之处鱼群大逃散。……“怪怪,加坦杰厄!”蓝湖深处,暗无天日。山岳似的大螺潜伏阴影之中,壳面上生满水藻鱼群游梭其中,比之昔日元将军的寿山、藻林有过之而无不及。身披【涡神甲】,鲁王并未发现梁渠踪影。梁渠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这大螺的神通,想都不要想,肯定有专精防御。此前突破二境,气海翻涌到二百倍,其后一直有修行,半年下来,足提升至二百二十倍上下。全部灌注入【斩蛟】,能不能把这大螺直接灌死?神通多有不凡之处,不可大意。嗡。泽鼎震颤。【横亘大江,昭彰如日】【河流统治度:0.2】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加坦杰厄,值得自傲(二合一) “嗯?” 法螺如山,梁渠眉头轻挑,握住伏波,借助周身水流,悄无声息地后退至安全距离,沟通泽鼎,确认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河流统治度,上涨0.1! 怎么涨的? 平日里跟条死狗一样一动不动,河神祭也毫无反应,单单加一点眷顾,七月到八月,自己又没干什么大事。 “横亘大江,昭彰如日……” 反复咀嚼。 “难不成是寒冰泉?” 梁渠眸光一闪,串联精神链接。 从六月末到八月初,一个多月的拖拽前进,圆头及其族群位置已经来到淮江中游。 不用想。 一艘两千米的超级“巨舰”从西往东,绝对引起巨大轰动,前世一艘航母长度不过二百米上下,寒冰泉等同十艘相连! 行走了大半条江,声势浩大,十分契合泽鼎给出的信息。 “莫非要宣扬自身统治?萝卜加大棒?” “昔日位处悬空寺上,眷顾扭变作统治,大抵来源于心态变化……今天的基于事实基础,故而统治度实际可以通过‘行为’来增加?”梁渠摸索下巴, “会是哪些‘行为’?” 稳固淮江,阻止水土流失? 开疆拓土,生出更多支流? 把整个大泽里的大妖、妖王全部揍一遍? 大顺人多,妖兽也多,好些山头是妖兽乃至妖族的自留地,如中原梧桐山,山上不至光秃秃一片,水土流失不算严重。 梁渠记得自己的应龙纹来到三层之后,多出一个“以尾画江”,所到之处,只要他想,能够“自然”形成河流,彼时大小可以视作农田里方便灌溉的小水渠。 应龙纹四层之后,加之晋升宗师,足以轻松开辟小河。 但这远远够不上“开疆拓土”的标准。 此世疆域太大,广袤不知凡几,江淮大泽同海无异,下游支流密如羽翅,像蝉翼上的半透明纹路,此处‘支流’,几乎可等同长江主干,甚至不止。 思绪百转。 不管怎么说,有个提升统治度的明确方向,绝对是好事。 统治度越高,等同于每年固定的眷顾收入越多,能源源不断的生产“利息”,单从这点,和眷顾度迥异,优越不知多少。 “先忙眼前事。” 太阳即将上升至头顶,不能轻易错过机会。 气海内,金光洋溢澎湃,二百二十倍气海翻涌扩张。 午时将至! 蓝湖涛涛。 “凌旋,你去东南角;龙夫人、怀空小师傅,劳烦你们二人去东北角,非不相信梁大人,实乃有备无患。” “刘大人放心。” “善哉。” “好!尔岚,咱们三人去西面,剩下的人,现在弃船下水,全部往岸上游,至少游开二十里。” “明白!” 刘靖轩没有干等,站在船头发号施令,让三艘小船分开,各自占据一个方位, 以免梁渠办事不力,出现意外,让鲁王逃脱。 即便梁渠再强,再值得信赖,身为团队的领头人刘靖轩也不能不做备用方案,否则便是失职。 索玉琴、胡立信等人外加獭獭开纷纷跳水。 既来大雪山,团队内的人几乎个个有修行凫水之武学,且皆属上乘,甫入水如离弦之箭,便是小精怪也追赶不上。 三方就位。 波光粼粼,龙娥英默默观察太阳高度,直至某个顶端。 咚! 所有人观测到水底白光一闪,其后三船中央位置,兀得隆起一个巨大“鼓包”,其后更深处蔓延寒霜,层层冻结! “诸位小心!” 刘靖轩大喝,所有人看准时机,待白光到来时快速起跳。哗啦! 寒霜翻涌、铺张。 瞬息之间,百米高“鼓包”结做巍峨冰山,所有小船冻结原地。 几人再落地,刺骨的严寒隔层鞋底冻伤脚掌。 只是眨眼之间。 涛涛蓝湖变作浩瀚雪原,无边无际! 还没完。 轰! 巨大的轰鸣在水下发生,冰山支离破碎,大块大块的冰岩抛飞高空,直入云霄,又如流星坠落,砸入雪原,炸开一个接一个深坑,冒出白烟,自天空俯瞰,直似蓝湖挤爆了一颗“痘”。 原本圆滑的“鼓包”变作嶙峋刺骨,笔直朝天, 中间峡谷深邃。 “怎么会那么强?” 怀空双手合十,心中震撼。 他知晓梁渠夫人也有冰属神通,且同为大宗师,一二神通相辅相成,也做不到顷刻间冻结十余里水域的恐怖范畴! 不过震撼之余,怀空没有忘记自己能做什么。 药师佛浮现虚空,青光蔓延,所有人冻僵的脚掌恢复几分灵活性。 “鲁王是妖兽,能同化环境,所有的妖兽都是如此,它长久居于此地不知多少春秋,早改变了周遭状况!千万小心!”龙娥英落回木船,开口提醒。 莫说大妖,肥鲶鱼,不能动这些寻常妖兽长久居住一地,也会对水流环境造成影响。 船头之上。 所有人屏息等待。 “梁大人一个人,能对付么?” 池尔岚盯紧冰面,奈何水里混杂太多气泡,旁人根本看不清交锋状况,仅仅能感受到两缕模糊气机。 水中本不是一个作战的好地方,尤其雪山鲁王这种,动辄冻结整片水域,主场位置,根本没有活动空间,以至于他们几个即便人数占优,也迟迟不敢动手。 “梁大人非初次和水兽打交道,种种事宜尽皆知晓,自有信心。”刘靖轩瞳孔紧盯。 轰隆隆。 震荡不歇。 冰原破裂,碎开峡谷,蓝湖潮水倒涌而入,又被重新冻结。 脚下地形不断破碎又重组,冰山沉浮,渐渐高出水面。 水底。 梁渠双手握住伏波枪中段,旋转手腕,枪锋搅出的水龙卷如龙狂舞,所到之处轻易绞碎冰山,将整个水底搅的天翻地覆。 他身上【涡神甲】早已膨胀到数丈大小,认真之中,透出几分轻松。 【涡窍】能将存储七天以上的河水变为【涡水】,此时的水便有了触碰体积,能化作触手,任意的裹挟物体。 而【涡窍】晋升为【涡宫】,除去收容水兽外,又有一个额外好处,凝结出更优于【涡水】的【精水】! 每月能凝练的数目不多, 【精水】除去能组合成【涡神甲】,更有一个重要特性, “本我”性强! 除非境界差距极大,否则梁渠没法操纵他人体液,便是因为体液是“我”的一部分,而【精水】亦有此特性,所操纵之水,等同血液! 雪山鲁王的神通冻不住! 此时此刻。 雪山鲁王很不好受。 生满水藻的硬壳上,一道狭长骇人的伤口触目惊心,从头到尾,几乎斩开了整个硬壳,触及到了内里的柔软血肉! 它不敢置信。 居然有人同境界下,可以斩开它联通地脉,以地脉之力蕴养数千年,更有神通加持的外壳! 它的一身努力都在这上面,如今却像一张纸一样可笑。 极端的震撼之下便是极端的恐怖。 硬壳已经被斩开,只要敌人顺着伤口再来一下,它根本无从抵抗,故而发疯一般抵抗。 实际上,鲁王已经值得为自己的数千年大壳感到自傲。 气海内。 二百二十倍的气海缩水到一百倍。这是灌注了一半气海的【斩蛟】! 同时, 【武道通神第四重,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四成】! 午时实力倍增! 斗战胜力大无穷! 五倍时序增强爆发! 涡宫内,除去圆头要拖行寒冰泉,大河狸、赤山、 “不能动”、阿威、拳头、肥鲶鱼俱在此处,给予源源不断的气力、天赋增持! 不愧是加坦杰厄,不,雪山鲁王! 一系列叠加,修炼防御神通的三境大妖都吃不下,这家伙居然没事。 “我乃莲花宗尊兽,尔敢!” 梁渠不为所动。 他听不懂雪山话。 听懂更留螺不得。 【溺业触发】 【溺业积累:二十四】 金光一闪。 【溺业积累:一】 【溺业触发】 他发现,自身【溺业】的积累速度,甚至比打杀冰轮菩提寺的上师还要迅猛,若非大日如来时刻消除,恐怕已经累计到三百往上,天地厌弃。 “暗桩影响之下,本身也成了桩么?” 梁渠金瞳熊熊,若有所思。 正常【溺业】,除去泽鼎外,他没有任何手段能够看出,眼下却通过【斩蛟】,看到了雪山鲁王身体里,一缕缕链接在天地之外的“黑线”,很不寻常。 雪山鲁王影响天地,天地也在影响它。 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大雪山计划的一部分,想脱离也没办法。 一枚旱魃位果的诞生,不知要死伤多少生灵。 等等。 “【斩蛟】能不能把这黑线斩断?” 梁渠目露思索。 天摇地动。 足足一刻钟。 冰原上的刘靖轩等人觉察到震荡消失,望向简中义。 简中义颔首: “灾厄在消散。” 成了! 水下,一对一,同境界,活有数千年之大妖。 这得是什么样的本事? “兴义伯当真为能臣干吏!”池尔岚惊叹。 他们五六个人不敢干的事,梁渠居然一个人下水就搞定了。 龙人都没帮忙! 然而。 等半晌。 “怎么不见兴义伯出来?” 众人纳闷。 战斗结束有半刻钟,却迟迟不见梁渠踪影。 突然。 砰! 冰原上冒出大洞缺口。 梁渠浮出水面招手。“有人没有,赶紧来个会雪山话的!我听不懂它说什么。” “雪山话?” 众人一愣。 “愣着干什么,快来个人,妈的,不老实,还敢逃!”话说一半,梁渠一个猛子扎下,冰原再震。 “我去寻! ” 凌旋反应过来,足尖点地,一个往返,把哲丹带回来。 梁渠浮出水面,又把哲丹带下去。 见梁渠没有阻止,凌旋望一眼刘靖轩,几人心生默契,俱顺缺口跳入水中。 冰原遮蔽天光,水底一片漆黑,唯有山岳一般的巨壳矗立原地,让人望而生畏。 数百米。 极致的巨物,寻常人需仰头观摩,心脏仿佛裸露在外,感受到其中压迫,缩成拳头大小。 气机鲜活恐怖。 雪山鲁王没死! 但更令人注意的是,一道狰狞的切口几乎撕裂开全部硬壳,触目惊心! 刘靖轩再看简中义简中义仍不改口风: “灾厄在消散。” 梁渠用【精水】制造出一个空腔,包裹住胆战心惊的哲丹,敲了敲雪山鲁王的外壳。 “说话。” 壳内传出瓮声。 哲丹紧跟翻译。 “我乃莲花宗尊兽,你胡乱打杀,定会遭到报复,快快离去。” “什么是尊兽?”梁渠回头。 凌旋答: “梁大人,咱们适才说过,莲花宗的《十万龙经》里,将冰晶法螺收录,冠名雪山鲁王许多妖兽以此为荣,觉得是一种认可,和大雪山搭上了关系。” “有什么深层关系么?” “有的有,有的没有,大部分皆是有大妖闹出威名,故而记载其中,好似给山峰取名,雪山鲁王,未曾听闻有什么深层联系。” “行。”梁渠再看哲丹, “你问问它,确定要当这个尊兽么?” 哲丹翻译: “我们就是来杀尊兽的。” 雪山鲁王: “……” 叽里咕噜。 哲丹回头: “它说它和莲花宗不熟,是莲花宗未经同意,私自记录进去的,要不是不方便,它肯定要去大雪山讨个说法。” 众人面面相觑,哈哈大笑。 哪有人、妖愿意稀里糊涂的死。 哲丹忍不住好奇: “梁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用了点手段。”梁渠模棱两可, “大抵把它从暗桩体系里剥离了出来,便暂时没杀。” “剥离!?”池尔岚惊讶。 “不确定成功没有还要继续观察。”梁渠用【斩蛟】挑断了法螺身上的黑线,只是黑线会不会再长,尚不得而知。 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剥离暗桩…… 凌旋默默思索。 “刘大人,我想把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告诉雪山鲁王,让它知晓自身处境。” 刘靖轩第一反应是反对,此举平白增加泄密风险。 谁知道雪山鲁王说的是真是假,这是一头陌生兽。 “值得一试。”凌旋开口。 “我可以一同担责。” 刘靖轩左右观望,撤开半步。 哲丹心领神会,待在气泡团里,向雪山鲁王阐述前因后果。 “我是暗桩?” 雪山鲁王第一反应是他们骗螺。 第一千零二十章 鲁王螺珠 “太严重了,暗桩这事,发现就晚期!”“嗤。”“说你也不信。”“你得说出来我信不信呐,怎么回事儿?什么是暗桩?”螺王对翻译内容嗤之以鼻,半个字不信。除去《十万龙经》有记载,成为传说,它同莲花宗没有半分交集,且这交集还是单方面的,活几千年,单单天气暖和时,见过水上有僧侣乘船行过,莫名其妙来个暗桩的说辞……忽悠,接着忽悠。正待众人准备寻找证据,简中义突然开口:“鲁王,有没有感觉最近十几年,睡觉时间变长了?”哲丹翻译完。“睡觉时间?”每年秋冬春,鲁王有大半时日全在休眠,十天睡九天,夏天水暖才会提升到一半一半,这是正常状况。今年夏天则是醒三天,睡七天,去年醒三天半,睡六天半,比例一点点扩大,确实不同,但它仍不相信。“确有一些,莫非你小子要说,我睡得多,所以成为了暗桩,无稽之谈!”梁渠侧目。睡得久,活得久。老砗磲也天天睡觉,这种长寿贝类代谢全都十分缓慢,平日里不主动搭茬,话都没有一句。“不仅如此。”简中义继续说,“鲁王有无觉得,近十年来,尤其三年内,每每睡醒之后,心中常常有无名火?”鲁王一愣,陷入沉思。《耳识法》大致感受到简中义没有撒谎,梁渠默默将暗桩可能导致的影响记录下来。修行修的是精气神。不是说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急躁的人不会因此变得稳重,但境界一高,精气神固收如一,情绪难有突如其来而不知所以的波动,一般有不知所以的波动,如心悸,便是心血来潮,要当心小命。起床气,不存在的。鲁王不再言语。凌旋趁热打铁将暗桩可能的影响透露出来。此时此刻,鲁王半信半疑,自己真的让莲花宗暗算了?“我从未与莲花宗僧人有接触,怎会如此轻易的受到影响?”大雪山短短十几年里,能让一头二境大妖深受影响,改变思维逻辑,变得狂躁易怒,鲁王很难接受。有这本事,干点什么不好?“故而证明触发条件十分苛刻,问一句,鲁王此地居住多久?”凌旋问。“一百三十余年。”“期间可曾有挪动?”“三十年有一次。”“多远?”鲁王稍作沉思:“三丈?”"?"众人震惊。三丈算挪动?合计平时真就是一动不动?与螺王相比,老砗磲都是热爱运动的了,天气好,常常从池塘跑到大泽里去,偶尔穿梭水道,完成一次这辈子不可能的远游。“你吃什么?”梁渠好奇。“自有浮藻、小鱼,足矣。”“暗桩大抵布置十年,一块铁,泡盐水里十年也该腌入味了。”鲁王沉默。仔细回想,越来越发现许多不同寻常之处,心中想法渐渐偏移。林林总总一番交流。众人聚到一块。“凌大人,为何非要告知于它布置一事?”哲丹不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横竖一头妖兽。”凌旋摇头:“其一,杀与不杀,意义不同。不杀,即便大雪山发现此地失效,也会怀疑是鲁王自己摆脱,而非我们在逐个解决拔除。突然杀了一头活有数千年的大妖,到底有些敏感,若是此行瞒住,我们再干一桩,可就有三成了,四成在即。”莲花宗眼皮子底下拔除全部暗桩不现实。朝廷也没有寄托希望。圣皇下达的命令是,拔除不到一成暴露,大罪;拔除二成暴露,有功;三成,大功;三成以上,每多拔除一成而不暴露,功劳倍增!简中义情况特殊,比其他人次一等,至二成方无罪,三成方有功劳。眼下按推算,三年努力,他们正是二成到三成的区间!虽然此前有计划,再往下排除暗桩,会有可能暴露,但能少一分也是不错的。一旦到了三成,余下的暗桩,可以分散人手,一鼓作气的连破数个,即便大雪山反应过来,此前也可以算作功绩!到三成,武圣前不用发愁资源,直接“致仕养老”。到四成,凌旋等人回去,足矣凭此开创一个小世家!哲丹握拳又松开他不是团队的领头人,没有那么大的功劳,可到了三成也算是荣华富贵一生。“其二同其一有关联,鲁王实力非同凡响,其防御大抵能硬抗天人不落下风,甚至安然无恙,若能使之投靠咱们,蓝湖之行亦会便利极多,且阐明利害,此事不难,日后冲击四成时,咱们更有把握!”大雪山污染蓝湖,拉来一头二境水兽大妖,好处不言而喻。“我的螺珠没了?”梁渠插话。“螺壳肯定没有,那是鲁王的命,螺珠,梁大人可以试试,此事由不得它做主。”“那我还是亏。”“梁大人稍安勿躁,有好处拿的暗桩不止这一个,尚有一个伏藏洞。”梁渠的实力着实让人惊骇。前有白辰风、白辰鸿朗的干尸作证,后有一个人水下打爆雪山鲁王。朝廷派这一人来,抵得上千军万马!此前打白辰风,众人没意识到梁渠本事,毕竟同自身干系不大,敬畏有余,敬佩不足,今天打鲁王,那可是切切实实的甜头。“伏藏洞是你之前说的伏藏石窟?”“没错,亦是莲花宗设下的陷阱之一,但里头的饵是真的,有武圣舍利,玄兵碎片,还有一篇《伏藏功》。据说能直通熔炉,这《伏藏功》真假不知,前两者属实我们还有人在那里看守。”“行。”再返回鲁王面前。“螺珠!”梁渠用枪纂敲击螺壳,“交出来!”"……"鲁王倾斜的天平重新开始摇摆。梁渠又敲了敲。小命在旁人手上,鲁王不得不挪动身子,吐出两颗冒涌汩汩寒气的螺珠。落到上手。寒霜冻结。梁渠发力震碎。【水泽精华+74】【水泽精华+34】【水泽精华+102】【水泽精华+二十五万一千】【水泽精华:七十五万】呼!梁渠长吐一口浊气,感受里头的寒气,交给龙娥英。不同珠子,吸收水泽精华的本领也有不同。老砗磲的蚌珠就有点低下,也是千年,个头还大,连一万也没有。螺珠的蕴含量中规中矩。但这不是普通的螺珠,而是雪山鲁王特意孕育的冰珠,里头的寒气是鲁王神通蕴养,龙娥英炼化掉,必有莫大好处!“倒戈之事交给你们,我先上去,有事随时喊。”“梁大人放心!”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钥匙种子,造化之地 留凌旋等人在水下同雪山鲁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拉入朝廷队伍。 冰原上。 梁渠沟通泽鼎,瞳孔放大,无比兴奋。 八十万的库存! 兑换下来,接近四十点的融合度! 都是珠,都是贝,以前丰埠县附近同老砗磲要个蚌珠,又哄又骗,绞尽脑汁,无非几千精华。 今天只要用枪纂敲上一敲,乖乖奉上。 时至今日,他的拳头越来越大,干完就走,不用动脑子的感觉真爽! 还差二十,四十万精华,水王猿便可作水猿大圣! 恰恰,今年还有两个巨大收益,鲛人族、龙人族的鱼税! 尤其是龙人族! 鲛人泪无非八九万,龙人族却是不遗余力的支持,大头份额全给了梁渠,每年几千颗莲子,保底十多万,再去蛤蟆、海坊主处要一下,元将军那里搞一搞…… “过几天回平阳!” 梁渠握紧拳头,他打算处理一下首尾,回平阳府突破。 晋升臻象,修行开始有几分“闭关”意味,入了静室待个十天半个月实属正常。 瀚台府没有安全感,远不如老家舒服。 清点收获。 凌旋等人动作很快,一刻钟后紧跟上岸。 “鲁王同意了?” 凌旋颔首: “同意与我们去一趟其它暗桩所在地,进一步观察,若是属实,便加入我们。” “伏藏洞何时去?”吃到甜头的梁渠搓搓手。 “梁大人稍安勿躁,每次拔完暗桩,我们都会收敛活动,观察雪山反应。” “行,碰上打不过的找我。”“好。” 梁渠很喜欢凌旋。 上次刺猬提出来的“以退为进”,也是凌旋帮了忙,直接让白明哲摆平了白家内部阻力,送来月泉水,还额外赚了不少东西。 这种有人安排帮忙的感觉很让人省心。 凌旋同样高兴。 他们其实早一年就掌握了雪山鲁王这个暗桩,只是一方面它比较敏感,另一方面,这家伙太硬,没有绝对的实力把握,始终拖着。 且梁渠似乎有和简中义作用重叠的部分,带上梁渠,整个团队的功能性和上限一下子暴增! 各取所需。 至于简中义。 今天接触下来,在凌旋等人的看管下,对方老老实实。 不急一时。 …… 瀚台府。 海东青滑翔出去,跨过大半个浩瀚蓝湖,降落到“北境雄鹰”巴尔斯泰肩头。 “大人,今日可有收获?” “不在,他烧完月泉,应该没回来,而是在蓝湖上。” 巴尔斯泰摇头。 他的“海东青”,乃心火辅以秘法凝聚,与其他鹰的搜寻方式截然不同,强者在它眼前如日月星辰,浩浩光明,弱者是沙漠里的砂砾,毫无特点。 人的名,树的影。 梁渠打败了乃蛮族的哈鲁汗,在北庭名声不小。 此行又有耳闻,对方打杀了白辰风、白辰鸿朗,起码是明月一档。 数天时间,整个瀚台府日月星辰有数,便猜测应当在蓝湖之上。 巴尔斯泰知晓张龙象之事,从来不敢大意。人口一多,怎么都有。 中原乃富饶之地,相同的土地,容纳百姓可以是北庭的数倍,数十倍,产出的天才也数不胜数。 假使十万人出一个天才,那大顺一个镇便有一位,到一个府,再到一个省,更是数不胜数。 虽说个体之间有差异,可在群体之上,巴尔斯泰认为百姓人口的多少才是国家强弱的关键,只要彼此维持一个基本的治安环境,稳定生活,北庭想要胜过大顺,便只能等时机。 若非境界不同,也不好随意离开边关,给大顺提供机会,巴尔斯泰甚至打算再叫一位“八兽”,再不济也得是“一十二狼”。 静室内。 龙娥英消化螺珠和冰魄珠,周身冷雾如飘 带。 梁渠在书房把小蜃龙喊进来。 “老大老大!是不是要进仙岛!我已经储备好啦!”小蜃龙拍拍肚子, “不过蜃气还没消化完,可能要到秋天才行。” “没事,先上仙岛。” 上次小蜃龙吞掉全部蜃气,吐出一枚阴阳五行种,需要一百万水泽精华进化成阴阳五行盘,属实惊吓到了梁渠,如今十天一晃,准备去问问“本尊”。 一百万太多。 不搞清楚,梁渠根本不敢用。 “好嘞!” 白雾喷吐,浑身飘飘然。 再睁眼。 气派的云上龙宫浮现映入眼帘。 梁渠掏出口袋里的【阴阳五行种】,向天花板上的白雾喊话。 “前辈,这是什么?上回三王子吞掉蜃气后便吐了出来。” 半晌。 一道似乎响在天际,空洞而遥远的声音传出。 “阴阳五行种。”没说一样。 “小子学识浅薄不知这阴阳五行种有何作用?”梁渠本想说自己知道名字,专门查过,但转念一想,这名字是泽鼎说的,他不好表现出来。 天花板白雾翻涌,隐隐又现出空洞的双目。 “钥匙种子。” “钥匙种子?”梁渠一愣。 白雾沉吟一阵: “我感受到了位果气机,你在何地?” “蓝湖,穹吉嘉措,淮江的上游,旱魃位果。”梁渠言简意赅, “今时尚未现世,小子奉朝廷命,前来阻止。” “你想要否?” “如果现世的话,想。” “旱魃需海量煞气引出,不现世呢?” “证明大雪山蠢,大顺办事能力强,也是好事一件。” 大雪山当初布置的时候肯定会留余量,别看凌旋吭哧吭哧干了三年,其实也没有完全破坏掉雪山计划。 朝廷是两手打算,两手抓。 没有最好,有就尽可能控制烈度,把小位果抢过来。 届时送到南疆去制服伪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最大程度的保证利益。 “有两全其美法。” “两全其美?”梁渠一愣, “蜃龙大人,此言何解?” “阴阳五行种,升做阴阳五行盘,再导一股煞气出来,旱魃自现。” “小子不解,这煞气从何而来?” 梁渠挠挠头这小小的一枚种子里藏着海量煞气? 白雾静默良久。 “大离王朝。” 云缥雾缈,死寂一片。 半晌。 “草! ” 梁渠口干舌燥,他猛然明白这玩意是什么钥匙了。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皇朝成真,献诗蛟龙(二合一) 书房。梁渠幽幽转醒。他捏出口袋里的【阴阳五行种】,静静凝视,愣在椅子上许久。小蜃龙闲得无聊,东张西望。它摸一摸自己头上龙角,再对比白雾模样,暗暗得意,腾空而起,从肩膀跳到桌面,从桌面跳上屏风,半挂上面甩动尾巴,自娱自乐。老祖宗的话它也听到了,可是什么大离王朝,什么梦境皇朝,什么旱,小位果,天地大势,唔干系啦,好多事情太费脑子,老大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啦,单单要警惕一下腹黑肥仔和奸诈刺球。无忧,无虑。芜湖。龙生大满足!“呼。”梁渠长舒一口气,揉捏眉心,“好大的秘密……”顶尖人物的博弈,时时留有后手啊。乍一听闻蜃龙披露内幕,真有种窥探到世界真实一角,吃撑的感觉。他走出房门,恰见龙娥英修行告一段落,也从静室中出来,顺口问。“娥英,船上有鲛绡没有?”“鲛绡?”龙娥英稍作思索。“完整的匹缎应该没有,泉族长没派人……”“娥英姐睁眼说瞎话,怎么没有?”楼梯上龙璃插话打断,“咱们途径黄州时,长老不是给你买了好多鲛绡袜,柜子里都放不下,我和龙瑶常常带回平阳,让李大娘给你洗呢。”龙娥英先是一愣,红着脸反应过来:“半个亵衣,怎么能用?”“长老要么,能不能用,得问长老行不行啊。”梁渠咧嘴:“也不是不行。”龙娥英:“……”梁渠把手里的种子抛出去,丢给龙璃:“本就用不着太大料子,正好,龙璃,你去我们房间,柜子里拿一条来,把这个种子缝合进去,另系一根长绳,记得缝的密一些。”“小事一桩!”龙璃蹬蹬蹬上二楼。龙娥英扶额遮掩面容,待红晕褪去,若有所思。“适才寻蜃龙前辈问明白了?”“嗯,你绝对想不到这种子是干什么的。”“干什么?”梁渠不语,单单凑上脸颊,龙娥英心领神会,撩开鬓角往上亲一口。天气太干的缘故,唇齿和脸颊触碰,黏连触感十分明显。“这样能说了吗?”“嘿,勉勉强强吧。”梁渠抱住龙娥英反亲一口,搂住腰身眺望蓝湖,也不卖关子,“夫人记得大离王朝么?”“自然记得。”大顺之前是为大乾。大乾之前是为大煌。大煌之前的之前,便是大离。迄今为止,中间隔开有四个王朝,无数岁月。大离也可以算是第一个奠定了王朝的概念,非同凡响。在大离之前,皆为宗门林立,今天大雪山里的莲花宗,实际可以视作一个“缩影”,而大离本身也是【大离天火宗】,逐渐发展壮大到能节制天下宗门,缔造出往后的王朝雏形。无奈大抵和今日大顺王朝差不多的时期,甚至更早一些。大离王朝的皇帝突发奇想,意图利用蜃龙的【吐雾造梦】本领,将臻象以上残余摄入其中,创造出永世不灭的梦境皇朝,打造佛教传说中的【阎罗殿】,大离皇帝自己来做【阎罗王】,彻底掌控生死轮回,故而和蜃龙打了一架,两败俱伤,群雄趁势并起,本不稳定的统治分崩离析。彼时的群雄,便可看做是今时的南疆、北庭、大雪山,乃至国内的部分武圣,他们看到机会,如嗜血的鲨鱼,争抢一杯羹。最终结局。传闻蜃龙濒死,连同整个蜃族,将云上仙岛【化实为虚】遁入无踪,再不见踪影。大离王朝亦消失在滚滚历史长河之中,成为一个“榜样”,警醒后来人。再之后。便是传说中唯一疑似“化虹”的霸王雄起,气血激发如万里长虹,最后也成为一个“榜样”,天下地上,不断有英雄登上舞台,往复不歇。值此关窍,梁渠故意提及,自不会无的放矢,龙娥英神思敏捷:“梦境皇朝是真?”“如今来看确确实实是的。”梁渠吐一口浊气,把这天大消息分享出去,他有种心头一轻的感觉。梦境皇朝这件事,没人知道真假,也没人敢断言,毕竟没人见过,也没人没见过,史书上信誓旦旦,说的有模有样。梁渠最早是从苏龟山口中得知,当时刚从江淮大泽拿到第一缕天地长气【天水朝露】,全当天书听,什么云上仙岛是强者打崩的月亮。后来过了几年,蜃龙又当谜语龙,故作玄虚的点了一次,反驳梁渠的“大离皇帝妄图造梦境皇朝,永生不灭,然终为虚妄。”今天,这个谜底半揭开!“长老,袋子缝好啦!”龙璃打开窗户,伸手把一个小黑丢下来。梁渠接住袋子,搓了搓丝滑的手感,在龙娥英的白眼中递给她:“蜃龙老前辈说,将【阴阳造化种】蜕变为【阴阳五行盘】,就可以进入到梦境皇朝中,此时梦境皇朝现世,必定会有大量煞气冲出,引出旱,位果!”整个梦境皇朝里全是“死人”。虽说数量上肯定不如蓝湖里的亿万生灵,但质量上高的一匹。有残余是进入其中的最低标准,所以全是臻象往上的大高手,亡灵被关押无尽岁月,里头煞气能不重么?至于为何能打开。蜃龙没说。梁渠半蒙半猜,多半是昔日交手时,蜃龙利用蜃族特性,偷偷留了一个“暗门”。甭管有没有用,怎么用,先留着。虚假的天才:布下决策链巨长的惊天谋划,一个混沌系算清几十年、上百年,提前布置好所有应对方案,总在掌控之中。真正的天才:在正确的战略指引下,走一步看一步,顺应时代发展趋势,不断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走到终点。蜃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虽说时间久了些,然漫长岁月之后,终究成功等来了自己的后辈。虽然这个后辈还有个“老大”。龙娥英眉头紧锁,她盯紧鲛绡里的五彩种子:“怎么蜕变?”噗通。梁渠抓住长绳,把这个丝滑柔顺的小袋子沿船沿丢入蓝湖,捆系在栏杆上。蜃龙自不知晓【水泽精华】,肯定有其它办法,梁渠特意询问如何把【阴阳五行种】培养成【阴阳五行盘】,得到的答案是“泡水里”。“不能是死水,必须是活水,水流量越大,水域越宽广的地方,效果越好,倘若是淮江入海口,效果最好,具体多少时间,暂时不知道,同种子浇水发芽一样。”同梁渠泡水里可以增长水泽精华一样,本质不变。然百万精华,再怎么样,要的时间绝不会短,兴许要几十年,上百年计。天空瓦蓝,白云悠悠。龙娥英靠在梁渠怀里,久久静默。甲板上。金毛虎正钓鱼,山猪在水里畅游,鼓胀的刺猬觉察目光,骨碌碌滚过来,讨好地递上果子,又被空中的小蜃龙俯冲抢走。龙娥英抬头:“梦境皇朝的煞气如何能引导上蓝湖?”“梦没有实体,梦境皇朝不属于此方世界,自没有方位一说,钥匙开在哪里,理论上它就降临何处。”“能关么?”“不知道,梦境皇朝里什么状况,蜃龙老前辈也不知道,怎么样?是不是被吓到了?”梁渠抬手梳理青丝,轻轻安慰。龙娥英抓紧栏杆,非常想顺着线把【阴阳五行种】拉上来。这东西,太烫手了!一旦昔日的大离太祖出来,会发生什么事?等同于传说中的【阴曹地府】现世人间!天下大变!不仅是龙娥英,梁渠同样觉得自己承担不起。打开来有好处么?有。朝廷暗中拔除暗桩,是从劣势变得不那么劣势。有梦境皇朝,什么劣势不劣势,直接占据主动,完全可以打大雪山一个措手不及,极短时间内暴力拆除掌握暗桩,先行引出旱魃位果,抢了就跑,让大雪山干瞪眼。坏处。便得看梦境皇朝里情况如何。大离太祖是否真的【永生】,里头又有多少臻象、夭龙的残余留存。梦境皇朝没法出来,不代表没法进去,数千年来,会不会一直在吸收亡灵?实力强劲。寄,大家开出一个比大雪山还大的祸患来,偷鸡不成蚀把米,说不定真有可能大厦将倾。实力不行。那便是一个宝库,里头全是“残余”,制作神通令的好材料,双喜临门,大顺可能会进入一个“科技大爆发”时代。“你打算怎么办?”“告诉朝廷,把种子交上去。”梁渠自己担不起这个责,更不会去赌。“云上仙岛之事岂不是暴露?”“小事尔。”从头到尾。无非是培养一个小蜃虫,变成小蜃龙,通过梦境,见到昔日的蜃族老祖。云上仙岛的好处也就是能让人锤炼真罡,这个作用对臻象来说也微乎其微。梁渠不是什么犄角旮旯里的小瘪三,凭他如今的身份地位,罩得住这个宝库。“嗯,听你的。”“嘿,事情紧急,咱们后天就回平阳!拳头,不能动!”两大水兽浮出水面。“种子交给你们,你们两个轮流看守,千万别让鱼给叼走了。”拳头夹动双钳。翌日相同时间。梁渠顺着线把【阴阳五行种】从水中捞出,湿漉漉的鲛绡袋嘀嗒淌水,然鲛绡入水不濡,待水淌干便已经干燥。【可消耗999978点水泽精华,蕴养作阴阳五行盘。】一百万减少22.蓝湖里泡十二个时辰,获得22点。粗略一算。“怪怪。”梁渠咂舌,“要泡一百二十五年?”“不知老砗磲能不能起作用?”江淮大泽比蓝湖大不知多少,肯定收益更高,此外老砗磲的引导作用要同样有效,两相叠加,应该能把时间缩短到几十年?“算了,收拾收拾东西,先回平阳!”梁渠找到瀚台府内的索玉琴,同凌旋等人告别一番便走【涡流水道】,先行返回平阳,拜访一下师父和同僚,开始收割今年“鱼税”。先是鲛人泪,三十颗。鲛人族只有在找到新部族的当年才会有五十颗,余下时间全是这个数。【水泽精华+2567】【水泽精华+2611】【水泽精华+八万一千二】“什么时候把海商里的鲛人族拉过来………“梁渠又把主意打到同海坊主一块做生意的鲛人王身上。奈何海中鲛人族是一个大族,实力不俗,团聚在鲛人王身边,不咋鸟他。其次是蛙王的模型,自六月之后又过去两月,两条宝鱼也是肉。哗啦。【涡宫】开合,肥鲶鱼从中跳出,吐出房屋“碎片”。狸总工的全新力作!义兴镇板块!现在大河狸一家全爱在【涡宫】里打造。这样一来不用两头跑又可以出来玩,又可以不耽误工期。目前只拼凑出了义兴镇的一个角,内容是上饶埠,还有专门的木头小人,先看看蛤蟆反应,若是满意,以后就可以顺着这个版块开发。“阿肥,你去把礼物带给蛙王,选两条上好宝鱼。”肥鲶鱼鱼鳍一挥,保证完成任务!其后它扭扭捏捏,没有马上离去。小蜃龙精神一凛,觉察不妙,赶紧落到亭子上,要看看肥仔作什么妖。梁渠好笑:“有事便说,怎么还不好意思?”肥鲶鱼大喜,舞动长须。“你要诗?还是称赞蛟龙的?”梁渠一愣,“你要这个干什么?”肥鲶鱼娓娓道来。自从春天见到梁渠给老蛤蟆写诗之后,它就突发奇想,想给蛟龙或者上司来一首,看看能不能挣到什么额外好处。几个月来,它已经在营销自己的身份,好不显突兀。梁渠好奇:“你营销什么身份了?”肥鲶鱼挺胸抬头。“饱读诗书!”"?"啥玩意?肥鲶鱼的字还是跟老砗磲认的,怎么就饱读诗书了?听着听着。亭子上的小蜃龙瞪大眼睛,暗道不好。肥鲶鱼是通过刺豚族加入的大淮军,它在刺豚族的说法是受到同族排挤,故而前来投靠。如今于此基础上,肥鲶鱼额外增加一段润色,丰富“鱼设”。那便是每每受到排挤,心生落魄,它就会逆流而上,去到人族庭院里听书院的先生讲课,发愤图强,还曾经拿自己写的文章,悄悄塞到批改的作业里,得到过“甲上”的好成绩!教书先生当堂拿出来表扬,说今后一定能中状元!只可惜先生喊了半天只有一条鱼在池塘偷听,却无人上去领奖,成为书院的一个悬案。小蜃龙:“……”昔日天水朝露的峡谷改造,如今是肥工头在督促,有一票小弟,在小弟们的帮助下,它立的“鱼设”不仅没破,反而鼓舞了一大群鱼!时至今日,肥鲶鱼觉得,是时候来咏诗一首,献给蛟龙了!梁渠:“……”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诗兴大发,辗转帝都(二合一) 日暮黄昏。 天水朝露峡谷深处,叮叮当当不绝于耳,热水朝天。 头顶钢盔的大鱼奋力甩尾,一个暴力冲刺,钢盔尖锥刺入岩石。大鱼颇为力竭,半卡其中,动弹不得,几个甩动,岩石崩裂开来,其后又有大鱼前来,只是钢盔上不再是尖锥,而是放平铁铲,彼此接力,有条不紊。 偶尔有一块白玉碎片翻出,顿引群鱼欢呼。 倘若挖出什么矿石,更不得了,经过大鱼交叉辨认,假使是好东西,即刻领赏,甚至能拔高“住宿”和“伙食”标准! 整个峡谷除去单纯的挖掘宝藏之外,又承担有大淮军“前哨站”的功能,目前是挖掘仙岛宝藏,但归根结底是负责搜寻白猿,自然要长久居住。 于是乎。 一个个高端洞窟直接在岩壁上开凿出来,供水兽们栖息。 从低到高,总共划分出五个档次。 最好的一档自然是给正副统领,哪怕两鱼 不常来,也是要建造的,又大又宽,横竖不并排,属于“大别墅”,内里建设一应俱全,专鱼派送伙食,全是修行餐,顿顿有宝鱼。 其后是二档大妖、横不并排的“叠墅”,伙食中有水中罕见的熟食供应,味道鲜美。 三档水妖、大精怪则是“大平层”,不如一二档高端,胜在单个洞穴宽敞无比,视野很好,能眺望到水面上的太阳。 这三档洞窟,皆有一定的居住水准。 舒舒服服。 到四档则开始不同,密密麻麻,好在仍属于“单间”,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五档那不止密密麻麻,一个洞窟里能住十好几条,白天出门要排队,标准的“劳工宿舍”, “大通铺”。 而每一个档次,皆有余量建设,并不完全按照实力来,小精怪立下大功,同样可以住到第三档乃至第二档来。 据说。 这些东西全是黑大工头起草, “别墅”,“叠墅”、 “大平层”之类怪异称呼,也是由工头提出,交由鳞竭大统领审批,逐级建设。 旨在让水兽们看到盼头,激发出自主能动性,更好的参与建设,努力挖掘。 连江淮水兽之顶点,蛟龙听闻都赞不绝口,称赞黑工头是肱股之臣,奖励下十条上 好宝鱼。 曾经便有挖出幽澜铁的小精怪,一下子住进了“大平层”,三餐有鱼送,每天干完活,去隔壁的洗鳞店里找几条小美鱼,日子别提多舒服。 只是后来连续几个月都挖掘不景气,没有什么收入和功劳,马上一年期满,要调落到第四档,整条鱼焦虑的不行。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啪! 长鞭呼啸,划破水流,抽打在偷懒的大鱼上。 眼见对方皮糙肉厚,磨磨蹭蹭,监工正要加大力道再来一下,余光一瞥,鱼皮猛地绷紧,全身立正,大声招呼。 “黑老大! ” 一句字正腔圆的喊喝,将周围监工全部唤醒,阴影降临,众鱼目睹体型庞大的肥鲶鱼,纷纷避让问好。 “黑老大好!” “黑老大好!” “黑老大!忠诚!” 肥鲶鱼甩动尾巴,轻轻颔首。 所到之处,既不显热烈,也不显冷漠恰到 好处的拿捏鱼心。 完美把握住了“老大在关注我,我要加倍工作,让老大看到努力,早日走上鱼生巅峰。”的小小尺度,让每一头小鱼都如沐春风。 自从当上工头,肥鲶鱼便不再亲自干活,每天悠哉悠哉而所有干活鱼的功劳,全都有它的一份。 下属的功劳归上司上司的过失下属负责。 听天神所言,这就是食鱼阶层! 目送肥鲶鱼离去,小鱼们目露羡慕,交头接耳。 “黑老大可是大忙鱼,不知今天来峡谷做什么?难道又有新任务?” “视察吧,咱们要好好表现了!” “诶诶,我听闻,黑工头可是破例住的二档‘叠墅’,往来皆是大妖,真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豪宅。” “大惊小怪,黑老大可是鳞竭大鱼跟前的大红鱼,越来越忙了,等等,黑老大在干什么?” 同小鱼们想象的视察不同。肥鲶鱼来到峡谷,既没有从头浏览到尾,也没有回自己的“豪宅”歇息,而是游到一半,不断上浮,来到峡谷口,沐浴夕阳,整 条鱼镀上一层灿烂金辉,两侧鳍飘飘然,久久注视天际不动。 一股独特的情绪浮上心头。 美! 旁的不说,体表光滑,背黑腹白,虎口威严有长须,黑工头属实是一条罕见的大美鱼,大淮军里不少小美鱼都暗生情愫。 众鱼好奇,怂恿催促鱼群中的监工上前询问。 片刻。 监工兴奋无比的回来告知。 “黑老大来诗兴了!它要咏诗一首! 快快快,寻鱼切块石板来,记录下来!记录下来!” 哗! 来诗兴了? 鱼群惊呼。 原是良辰美景,黑工头诗兴大发! “一早听闻黑大鱼饱读诗书,能吟会作,不曾想,竟然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黑大鱼上过私塾的好吧,整个大泽仅此一份!今日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也!” “快快快! ” 如此动静,连“叠墅”里修行休憩的大妖都被惊动了,探出鱼头,查看怎么个事。 “石板来了石板来了!” 肥鲶鱼余光暗瞥,见监工顶着石板游来,确认围观群众到位,环游三圈,让众鱼聚精会神,它双鳍背负,悠悠吟唱。 “衔烛耀幽都,含章拟凤雏,西秦饮渭水,东洛荐河图。 带火移星陆,升云出鼎湖,希逢圣人步,庭阙正晨趋!” 哇! 小鱼们听不懂,但,有那味了! “好像是赞美蛟龙大人的?” “肯定是啊!” “厉害,真厉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黑工头一样?” 有颜有才有实力! 简直是妖族楷模! “好!” 一句断喝让群鱼敛声。 一回头。 只见一头铁头鱼族的大妖从二档“叠墅” 中游出,连连赞叹。 “万万没想到,我江淮妖族里,竟有不输大诗人的大诗鱼!此诗可为千古名篇!” 一石激起千层浪。 千古名篇! 小鱼没什么见识,可大鱼见识广的很,或多或少的接受过人族文化熏陶。 大妖亲自承认的好诗! 这献给蛟龙,能换多少白花花的宝鱼啊? 然而。 肥鲶鱼面对盛赞,宠辱不惊,不卑不亢地向大妖欠身一礼,甩动尾巴,再游三圈。 这…… 熟练的起鳍动作。 众鱼瞪大鱼目。 难不成一首诗还没完?铁头鱼大妖亦生出严肃,一首诗是灵感迸发,那短短时间内来两首…… “衔珠浴铁向神州,鳞鬣峥嵘动玉楼。 半夜火来知有敌,一时齐保江淮泽!” "! ! ! " 群鱼噤声。 再不敢有议论。 它们纷纷回头,看向有文学底蕴的铁头鱼大妖。 咀嚼许久,铁头鱼幽幽长叹,感慨万分:“从今往后这天下诗坛,再不是人族一家独大!江淮,亦有好诗!” 肥鲶鱼收敛情绪,低下头来,仿佛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创作,生出几分意犹未尽的落寞。 哗哗哗。 石屑漂浮。 头顶钢盔的小鱼龙飞凤舞,往石板上雕凿下诗词。 监工大鳍一挥。 “快快,此等好诗,八百里加急,入龙宫,献予大王!” 铁头鱼大妖盛情邀请肥鲶鱼回家吃鱼,共同鉴赏诗词。 从来没有的江淮诗坛在一天之间建立,又在一天之间引起巨大轰动。 两首蛟龙赞诗飞速传唱。 “不知蛟龙吃不吃这套……” 获知肥鲶鱼表现的梁渠深藏功与名,坐在水亭里,默默等待獭獭开烧鱼。 文化精神享受,要是对上了蛟龙的G点,那绝对少不了好处,指不定阿肥又是好几万乃至十万精华入账,离大妖之境触手可及,真正走入大淮军权力中心。 对不上,蛟龙碍于颜面,肯定也会给这个江淮诗鱼一些好处。 大赚小赚的区别。 只是在大诗鱼阿肥“横空出世”之前,整个江淮简直是一片“文化荒漠”,他也没法确认蛟龙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热气滚滚。 獭獭开端鱼上桌。 肥鲶鱼去峡谷之前,先行去了趟蛙族,交付给蛙王全新的房屋模型,同时交代一下暂居蓝湖的老蛤蟆处境,蛙王对老蛤蟆待在蓝湖不回来没有反应,同时欣然接受新模型。 按阿肥说法,得知老蛤蟆会有一段时间回不来,蛙王还挺开心的。 两条宝鱼下肚。 【水泽精华+16784】 不仅如此。 又有梁渠拜访海坊主要来的五条。 【水泽精华+34574】 至此。 【水泽精华:八十八万一千】! 此外。 元将军的种植园还没动,包括龙人族今年七八月的莲子份额。 这两项加上,绝对有一百万! 离三百仅差二十万精华,一步之遥! 好东西说来就来。 “老大老大,东西采回来啦,娥英姐亲手挑的呢,个个饱满!我吃了两个,甜丝丝的!” 荷叶飘曳,小蜃龙提一个竹篮冲出池塘。 后头龙娥英、龙瑶、龙璃紧跟出来。 梁渠大喜,接过竹篮,按住龙娥英肩膀坐到石凳上,顺带把龙瑶、龙璃拉坐下,搬来饭锅: “正好正好,獭獭开烧好了全鱼宴,坐下一块吃一块吃!吃完咱们抓紧时间北上!” 接着他又敲了一下小蜃龙脑壳。 “偷吃是吧?” 小蜃龙腾浮半空,摸摸脑袋,大为不满:“有五千颗呢,我才吃了三十颗……”“从你零花钱里扣。” “三十颗娥英姐也补上啦!” “那也扣! ” “可恶!” 一个月零花钱才一百两,三十颗莲子赔光也不够! “咱们怎么去帝都?”龙娥英捧起碗筷,“宝船没有来吧。” 目前为止。 梁渠能快速往返东西的明面解释是,白猿一次能带个别有江淮青睐的人在淮江水域往返,故而只能东西,尚不能南北移动。 他们可以瀚台、平阳之间自由往来,却不能带上帝都。 “赤山不是在么?” “你我两个人?还是全骑龙去?会不会太累?” “有马车啊,我陆师兄打的,五六个人也坐得下,让赤山拉马车就行。” 陆师兄的气派马车,梁渠到手之后还没怎么用呢,正好派上用场。 车可是派头。 平阳府内歇息两天,联络感情的同时收割一波“鱼税”,腰包鼓鼓的梁渠再马不停蹄地赶往帝都。 “嗤。 ” 赤山打个响鼻,腾空而起,扶摇直上。 马车内。 片刻的颠簸后是平稳。 梁渠摸索黑色的鲛绡袋。 【可消耗999616点水泽精华,蕴养作阴阳五行盘。】 “七十五一天么?” 粗略算一算,挂在老砗磲身上,同时泡江淮大泽里,满足这两个条件,一天能积累的精华量大致为七十五,浸泡仅需三十六年。 老砗磲还是有用的。 一个大号的精华吸收增幅器。 “平时可以让老砗磲带着,当个蚌珠养。” 【阴阳五行种】听上去脆弱不堪,实际硬的很,梁渠没敢试,但起码他“稍稍用力”,捏不碎,狩虎往下几乎无法破坏。 旁人不知道的情况下,也不会来抢夺,安全有保障。 梁渠本身也可以浸泡吸收水泽,单单六个时辰,一个月能有个五六千,不算少,奈何不是没有事忙,每个月能有两三千不得了,给老碎磲这个无所事事的家伙,效率肯定更高。 “说起来,总数两千万,一个月五六千,有点像工资啊。” 梁渠摸索下巴。 目前状态下的精华数值积累,真有点和工资水平差不多。 老老实实进厂干活,一个月有个五六千的基本工资,吃不饱,饿不死,两千万的大目标,也不是遥遥无期,毕竟他活得久,几百岁才退休,能攒到。 但梁渠不爱打工,偏爱挣外快。 蛙王是自营小客户。 同时给大顺公司,圣皇老板搞点销售,拿拿业绩赚提成,少则几个,十几个,多则几十个,最狠的一次,赚来了海坊主这个大客户,提成拿了足一百万! 中间交易回扣就不多说。 同时自己又占据一点生产资料股份,鲛人族、龙人族、元将军,每年固定几万,十几万的分红。 “自己还是挺能赚的嘛。” 梁渠生出几分得意。 两千万,放前世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文数字! 数日一晃。 八月末。 帝都。 积水潭内白象喷吐水雾,引出彩虹。 梁渠让龙娥英回帝都宅院落脚,自己入宫觐见圣皇。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朕夜不能寐(二合一) 勤政殿。熏香缥缈,安安静静。忽然。偏殿内的小太监趋步走出,候立到玉墀下,手中托盘内捧一份觐见名单。待总管望来,小太监适时展开册页内容,总管斜睨一眼,闪过讶色。圣皇自然不是旁人想见就能见的,尤其是这个时候。午休结束,一切安安静静,美好祥和。陛下喜欢吃些甜点,忙时看奏折,闲时看书,心情往往不错。常有人挑准这个时候,故意来商量“大事”,待尘埃落定又没得反悔,要全放进来能有好几十人。故而皆是半个时辰一批送上名单,看情况选着见,至于没选上的,多是事情有冒犯,哪来的回哪去,常常有人为此来上半个乃至一个月,也有幸运儿依靠“毅力”“得逞”的。圣皇觉察总管异色,放下奏折。“怎么,今个有谁来?”“陛下,分别是南山侯……以及淮东河泊所的梁渠,梁郎将来,梁郎将说有要紧事。”总管没有迟疑,按顺序报出六人姓名。“梁渠?他前些日子不是在瀚台么?一转眼来帝都了?”总管望向小太监。小太监早有腹稿:“梁郎将自瀚台回平阳,再辗转来了帝都,一路上马不停蹄,紧忙的很。”“陛下……”总管躬身。“先召梁渠。”圣皇捏一枚点心,搓搓指腹,从六人中挑出三人,“另外南山侯和钭飞两个人去偏殿里等着,让其他三人回去,告诉他们,他们的事朕也不可能答应。”“是!”片刻。偏殿内的南山侯和钭飞坐在凳子上喝茶等候,目睹风尘仆仆的兴义伯龙行虎步,从两人身前经过,中途还拱手一礼,算和两人打个招呼,其后直接跟随总管进了大殿。“后生可畏啊。”钭飞感慨。拢共六个人等见面,论官职,论地位,梁渠都不是最高,而且还是来的最晚的,就等了半刻钟,偏偏能第一个见,他和一个侯爵,只能排在后面等。看模样,还是刚下马车,几乎是来了帝都就见到陛下。何等恩宠。同一个小镇的大户,互相之间拜访还得提前三天,下个拜帖呢。南山侯轻笑,哪不知同僚话语中的含义:“咱们这官,是到了头,梁大人可是才刚刚起步,都漂在水上面,咱们的山看着大,可人家还有好大一截埋在下面,没腾起来呢!”钭飞哑然。“倒也是,人家才是早上辰、巳时的太阳。”正殿。“陛下!”“听闻梁卿是马不停蹄,一路进京,如何,饿了没有,用两块点心?”圣皇敲了敲托盘,即刻有小太监端下送来。哦,有东西吃?梁渠伸长脖子,看清里头东西后一愣。呦呵。这不是他当年给苏龟山整出来的蛋挞么?一转眼都从平阳传到御膳房来了?刚下马车,有半天没吃东西,梁渠也不客气,谢过陛下,端起盘子里温热的蛋挞往嘴里塞。甭说。御膳房的厨子有点东西,比当初他做出来的粗糙版本香得多。“看来咱们兴义伯是真饿了。”总管调侃。“害。”梁渠咽下一口,“肯定饿啊,平阳到帝都,一路跑了四天,一天吃一顿,就吃饭时落地歇一歇,今个上午看快到了,午饭也没吃,算起来一天半了。”圣皇微笑,看着梁渠狼吞虎咽。“梁卿匆匆忙忙从瀚台回来,莫不是换了心思,准备化干戈为玉帛?还是有所不满,准备从白家事上讨要功劳?”“心思没变,找机会呢。”梁渠听明白话中含义直言不讳,嘴里塞着东西含糊说,“陛下为国为民,安排的全是好手,小子一时间找不到机会下手,也在另寻办法替代作用,否则直接干事多亏。白家之事比较麻烦,但小子当年江淮捕鱼,为陛下点兵点将,至今有快十年,非初出茅庐之辈,里头门道全明白。故而今个回来不是为这两件事,是另有大事,天大的事,保管陛下大吃一惊今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白辰风和白辰鸿朗都死了快有半年,再加上梁渠用的赤山传信,一来一回不用一个月,五六月份时就有了回复,但那是私下里的回复。就是打算明面上惩罚梁渠,贬个一两级官,安抚、收拢白家,暗地里另许好处,日后立功时,再一口气拔擢回来。同时为了尽可能方便梁渠身份活动,事情没有马上处理,朝廷方面一直拖着,否则一旦明面上贬官,很多事情办起来,肯定没那么方便。“我睡不着觉?”圣皇眯眼。不是因为话语太糙,他就喜欢梁渠直来直去的风格,而是当真嗅到了几分不一样的气息。三王威胁蛟龙。杀八爪王,立海坊主。这小子确实像个撬棍一样,能搞出许多大事来,绕得好些大人物陪他转,如今臻象,还能说是大事……梁渠看看左右。圣皇挥挥手。“去备些饭菜。”“是。”片刻。整个大殿又只剩下两人。梁渠放下点心,直接从兜里掏吧掏吧,把一枚色彩种子抓出来,得到示意,踏上玉墀放到桌案上。“这是……”圣皇拈起种子打量,他虽见多识广,却也不是所有东西全认识。就好像大部分太监归领头太监管,领头太监归总管管,而他只要管总管就好,地位到这,没有必要全部认识,自有专业之人。“阴阳五行种,小子找了好多典籍没寻到出处,应当是‘新东西’,至于,这枚种子的来历,说来话长。”梁渠把昔日偶遇蛙王,为它打造船只,换取好处,偶遇蜃族的事简单概括。听到出场的人物,圣皇神色逐渐严肃起来。蜃龙!真是好大的事!虽说大离王朝距今不知多么久远,可许多事情是可以倒推的。武道发展是越来越强盛的,鼎盛王朝的人口也是一代更比一代多,顶尖高手的数目,数千年下来,实际是有所增长的!不谈夭龙武圣,光看臻象宗师,时至今日,开国六十载,臻象高手这一整个群体的数目、已经快赶上前朝大乾的鼎盛记录,不用说,等到大顺真正的鼎盛时期,肯定要比大乾更强!这些记录圣皇都一清二楚。太祖也给他定下了一甲子发展臻象之数目及比例的任务。所以大离,这个宗门到王朝蜕变的过渡时期,账面高手肯定不如今日大顺,但即便腰斩,大离和蜃龙是当世顶尖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且绝对是熔炉!证据之一便是天生天养的龙王!江淮龙君,几乎可以视作一个标准线,蜃龙存世时,龙君不出,可以推测,蜃龙便是当时的“江淮龙君”,只是当时多半发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变化,而江淮龙君,又必定是熔炉。狩虎时撬动夭龙。晋升臻象,开始撬动熔炉了么?圣皇默默推测间,心里又对梁渠的“撬动本事”有几分认知。日后晋升夭龙,再隔一层撬动化虹怎么办?大顺都搞不定了……“陛下!”即将说到重头戏,担心圣皇走神,梁渠故意清清嗓子直接扔出王炸,“按说法,这阴阳五行种,培育之后,就是打开梦境王朝的钥匙!”死寂。圣皇眉头紧锁,指腹间不断揉转【阴阳五行种】。梁渠此前没有提及梦境王朝,然此言--出,什么都不用说。“蜃龙……前辈,是这么说的?”“那‘白雾’是这么说的。”梁渠不敢先入为主,拿自己的认知来干扰判断决策,“究竟是不是蜃龙前辈,我不知道,小子单单臻象换一个蜃族妖王来,凭借蜃族神通,可能也会感觉高深莫测。”白雾可能说的全是假话!很多地方都不一定是真,例如梦境皇朝,可能当初赢的是蜃龙,只是如今被关住,出不去了而已,大离到大顺,那么久的时间,压根没人亲眼目睹真相,全是旁人口述。圣皇思绪不定。暗叹今晚真要睡不着。假使能把握,肯定是天大好事,旱(小位果的主动权把握在己方手中,南疆之事也有解决办法。虽然不论旱(还是青女,都不是大位果,却也弥足珍贵。把握不住,麻烦将不止地上的东鬼母、南伪龙、西雪山、北部族,连“地府”都冒了出来!大离太祖可是野心勃勃之辈。大顺要五线作战!知道王朝更替会有“甲子国劫”,本以为能妥善处置,紧要关头,总能冒出点新花样…。。、思绪收敛。“如何培育五行盘?”“泡水里,几十上百年,不过,臣有特殊办法催化,需要些许代价。”圣皇没有问代价是什么:“你那条小龙呢?”“宫廷外。”“我想见一见。”良久。南山侯和钭飞见到一条白飘带从面前飞过。小蜃龙跟在总管身后,探出脑袋,见到圣皇,扭扭捏捏地飞进来,突然要见一国之君,它的心理压力还是非常巨大的。好在圣皇单单审视两眼,收回目光。“入仙岛是十天一次?”“是,陛下。”“今日可以进么?”“可以。”“梁卿再入一回仙岛,问问朕能不能进去,又或者其它条件,但说无妨。”“明白,就在这里么?”“如此最好。”梁渠也不墨迹,盘膝坐在大殿之上,总管端来一个香炉,及一把计时香。小蜃龙张口吐雾。圣皇双目时刻紧盯,几乎白雾出现刹那,梁渠便昏睡过去。小蜃龙也冲进去猛吸一口,挂在梁渠肩膀上。计时香默默燃烧,烧到一半。梁渠睁眼。“霄金花、紫莲火、翡翠风……”一口气报了十个物品名。“蜃龙前辈说,十个里能备齐三个,陛下可以一见。”圣皇稍作思索:“可以给,但需要筹备,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梁渠咂舌。长则一年?蜃龙说的这些东西他一个不认识,名头倒是厉害,又是风又是火,不像实物,猜到会贵重无比,可从筹备时间上,他还是有所小瞧。当年海坊主要鸾颠凤倒丹,所有材料收集也才多久,大头全是在炼丹上。十件里,可能有不止造化大药级的宝物,甚至全是!“明白,小子十日之后转述。”圣皇叮嘱:“你此行再回瀚台,先让凌旋他们放缓速度,没有足够把握,尽量不要再增加暴露风险。”“明白!”梁渠知道这是要两手抓,放缓蓝湖拆解的暴露速度,给梦境皇朝计划留出时间。局势尚未到真正爆发的时刻,朝廷手上多留一张底牌无疑是好的。“还有一件事,河源府的八兽之一的雄鹰巴尔斯泰消失了,钦天监算不出来,只是推测,大概率去找了你。”“河源府八兽,找我?”梁渠惊讶。北庭八兽一十二狼,大名鼎鼎。他自然听说,是大顺、北庭边关对峙的主力团体之一。一十二狼是团结群体,不太一样,八兽则是实实在在靠个人实力排出来的,不禁挑战,谁赢谁上,谁排名靠前。北庭中心肯定还有好手,但八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最顶尖的一批臻象高手,全北庭如此水平的不会有三十个!自己居然被这种人盯上了?“嗯,此事是你大师兄杨许探查到的,走了加急,上报的帝都,我已派人加急去告知于你,但应该没赶上,正好你来帝都,省得耽搁,巴尔斯泰的情报去钦天监内自领一份。”“多谢陛下。”“种子先放我这里,最近半个月不要离开帝都,随时待命。”“是!”梁渠从大殿里出来,肩膀上歇一条小白龙,再度向南山侯和斜飞两人打过招呼,快步离去。总管来到偏殿。正当两人以为接下来是自己时。“两位大人,陛下乏了,若非急事,请明日再来吧。”嗯?南山侯和钭飞面面相觑。怎么陛下同兴义伯见了一面,突然不见他们了?“兴义伯,兴义伯,且等等!”皇宫外。梁渠在内侍的带领下吃了顿饭,正打算从积水潭湖面上走,径直去钦天监拿情报,转头听见偏殿里的两位大人呼唤。“二位大人,这是……”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抖个被单,闯入帝都(二合一) “无可奉告?” 南山侯和钭飞大为惊讶。 “非渠不愿,实乃公职傍身,不好擅加透露,辜负陛下信任,二位大人没有其它事,就此请回吧,若是有空,渠定于金樽阁做东宴请。” 梁渠负手站立,衣衫垂摆,长靴踩踏水面之上,荡漾涟漪,不沉半寸。 话罢。 他转身离去,自夏日荷叶、扁舟之间信步闲庭。 积水潭上泛舟湖上的少男少女翘首,只觉此情此景无比潇洒。 学上这一手,出门在外得多帅? 路上的公子小姐不得迷死? 南山侯和钭飞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他们可没有食用能控水的天地长气,追上去要么快步踩踏,借助短暂的浮力奔跑冲刺,要么直接下水游,二者全太不雅观,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水里仰着头和梁渠谈话。 真是百爪挠心。 梁渠千里迢迢跑到帝都,绝非小事。 到底和圣皇说了什么,能让已经坐到偏殿里的两人打道回府? 许多东西和事情,把握住第一手消息,便极有可能赚取到丰厚利润。 一如大将请缨,落后刹那就失去了机会。 二人地位虽高,却也不会轻易放弃进步。 他们可是听说了,前不久梁渠才从西北搬回来一个好东西,至今仍在路上,引发无数轰动,让人好奇到底是个什么规模。 可惜…… “兴义伯之崛起,真是越来越快了,今年不过二十有四吧?” 依稀记得突破狩虎、臻象时的壮景,数年而已。 如今忙活的大事,寻常臻象想知道都没资格。 “开玩笑……” 梁渠当然知道两人打的什么心思。 梦境皇朝为真,地府或将现世,莫说一个侯爵,一个从三品官,非核心武圣都没有资格知道! 甚至保险起见,武圣都不该透露! 居然想来打探他的口风。 “好久没来帝都吃饭了,今天晚上带娥英去锦绣园尝尝。”梁渠心想。 项方素家的酒楼产业极多,说要请客做东,就去金樽阁和锦绣园,不收他钱。 “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钦天监。 “蓝先生,雄鹰身为八兽之一,只有这些情报?”梁渠抖了抖手上的册页。 “没错,巴尔斯泰身为三境臻象,天人宗师,尚不到百岁,以臻象境来说相当年轻,且出手凌厉,朝廷记载没有那些老牌的高手多,许多神通的厉害没有那么明晰。 而且这个人的性格沉稳,不喜欢冒险,边关冲突,基本没有活口,做事情讲究周全,冲突之下暴露的就更少了。” “苟道中人?” “苟道?哈哈,你这个词有点意思,倒不至如此。”蓝继才从宽大的书架楼梯上滑下,“此人名为雄鹰,人如其名,极善侦查,表现上,好像什么人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一样。 且有一点,他有个武圣师父,是狼烟时拜的身上同样常备有武圣令牌,这个你千万要当心,而且此行出来,他可能不止问自己师父一个要。”梁渠颔首。 人人皆有关系网,这么厉害的一个天人宗师,说不认识武圣不现实。 “不过也不用太过紧张好多东西其实大差不差的,世上的神通功法,总有牺牲和取舍,总不能说好处全让你一个人占了,神通诡谲的,往往很难有足够的全面性,来独当一面。 入‘一十二狼’可以,彼此配合有度,但站不到‘八兽’的位置上,能冠以这种称号的,战斗风格上大多同你类似,一个打两三个不在话下。” “我?” “力大无穷,金刚不坏嘛,你的斗战胜。”蓝继才手从袖子中探出,握紧成拳,“一手矛一手盾!两手抓!两手硬!巴尔斯泰也是如此。” “多谢蓝先生。”梁渠把誊抄好的册页塞入怀中,准备回去认真研究。 同样有心火、有仪轨、有武圣令牌的三境臻象,大意不得。 “小事,陛下吩咐嘛,对了,听说你从大雪山搬出来一座矿脉?长度有两里还是四里,怎么做到的?” 嘶! 梁渠猛然惊醒,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光顾着谈梦境皇朝,忘记自己挖回来的寒冰泉,搬运是个麻烦事,要能早点定下来放到什么地方。 一方面省得龙炳麟来回跑,另一方面,冰山会化,早点“落座”,龙娥英用不着隔一段时间出去巩固。 “算了,反正没事,去给冰山提提速!” 事关重大,圣皇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有答复,召集他,梁渠觉得最近都很空。 好几个月过去,龙炳麟等人也已经到了运河上。 京澜运河。 龙炳麟操纵“冰山”一路往上,用水流托举,在泥泞之中缓慢前行。 淮江十分宽阔,哪怕有发卡弯再多也不会有什么困难,然京澜运河不同,不是不够宽,而是运河里的水浅得多,许多地方非常容易搁浅。 尤其到了运河南旺地段,去年降水少,略有干旱,甚至有缺水干涸,无法行船的状况。 据说朝廷正打算派人前去一旁的大汶里建坝拦水,再修一条小汶河,把大汶河水导入到运河中,解决吃水的问题。 奈何如今还没修完,好巧不巧, “冰山”不是空心的,这玩意是纯实心,全是岩石、土壤,吃水深得要死,时不时就剐蹭到河底的淤泥之中。 武师皆有独特的卸力方法,能将一分力散开到十分地方,免得破裂,但也做不到摊开到笼罩冰山那么大。 圆头正号召兄弟们加把劲,两头龙鲟也吭哧吭哧的用力拖动。 龙炳麟化身丈高龙人,全力催动水流,充当船底和淤泥之间的“润滑剂”。 周遭商船路过,惊骇之余,全是看新鲜。 “我说怎么到了运河便那么慢,卡住怎么不早说?” “长老!” 冰山里头的活物精神一振,没等反应,一个五彩斑斓的“果盘”率先跑来。 “大人大人,天气热得很,快吃些果子解渴吧,全是九月的应季水果,有葡萄,有梨子,还有冬枣呢。” “嗬忒!” 小蜃龙啐一口唾沫,目睹刺猬大献殷勤。 梁渠从上头摘两粒葡萄,递给龙娥英,对有个“果盘”也觉得不错。 沿河走来,一到什么森林,刺猬就会跑进去,片刻功夫便可扎满一背的野果出来,也是一种非凡能力。 “对了,月泉寺事上,我好像还没给你奖励吧?” 让白家送月泉水,以退为进这个计谋还是小刺猬提出来的,奈何不是麾下水兽,梁渠也给不了水泽精华。 “给了给了。”小刺猬连连摆爪, “大人不是打开月泉寺宝库,让我们进去大快朵颐了一番吗?”“一码归一码,那是大家都有的福利。全都有,算什么奖励,有功者该有特别之赏。”梁渠张嘴,吃下龙娥英剥好塞来的葡萄。 “那……全凭大人说了算。” 梁渠稍作思索: “听闻帝都紫兰山上有个碧甲果园,里头有好些宝果,正好有些关系,我去寻人,放你进去扎上两天,扎到多少,吃到多少,全算你本事,如何?” 刺猬眼睛一亮: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猬正是喜好扎果!” “长老。”一旁听完对话的龙炳麟开口。 梁渠接续上话茬: “堵住了怎么不叫我?” 龙炳麟不太好意思: “虽有淤泥阻塞,却也并非不能强行,只是速度上慢了些,便不好意思打扰长老。” “反正也没事干,行了,剩下半条运河,交给我来吧,全部都抓稳、坐稳了,准备出发,圆头,带族鱼去前面开路,让那些商船全给我让开。” 此言一出。 小蜃龙紧忙下来缠绕住龙娥英小臂,蛤蟆、金毛虎、山猪统统寻找好岩石抱住,蝙蝠侧身挤进石头缝隙里,两只黑眼睛眨巴眨巴。 圆头咬住梁渠官旗,一路前行。 所到之处运河船只纷纷避让,目光所及,让开一条宽阔的大路。 “再往前,再往前,一直游!” 得到命令,圆头再发奋,直至精神链接中,它的位置出现在数十里开外,沿途每隔半里,皆有江豚看守,并且仍在扩张。 两侧船只不明所以。 直至。 “呼。 ” 梁渠深吸慢吐,立足冰山中央,两手张开,猛地捏合成拳。 刹那间。 整个运河中央的水流开始迅速隆升,其后“冰山”左右两侧各自隆升起两个更高的水包,像稚子的两个小发髻。 然而从更高处俯瞰,便会有人发现,仿佛整条运河都化身成一条绵延不尽的霜白绸缎,其后有一张无形的大手捏住两角,轻轻拉高。 商船上的船夫惊慌失措,抱住船沿,桅杆,茫然不知发生何事。 龙瑶、龙璃莫名觉得眼熟两人抢先拉住龙娥英的左右手,不待二人说话。 梁渠小臂再向上一扬,其后猛然下落! 用力一抖! “霜白绸缎”迅猛鼓胀,正像布匹含住一大口空气,自冰山之下高高隆起的“水包”托举住“冰山”,径直往前狂飙! 轰! 狂风骤起! 两侧商船震惊发现,偌大一座“冰山”,竟然就这么“抖”了出去,以一种极其迅猛和夸张的速度脱离淤泥,消失原地! 足足两千米的冰山,骤然间以一种骇人的速度迅猛向前! 日! 所有趴倒在甲板上的船员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猛地从地上爬起,趴在船沿上伸长脖子张望,然而仅仅数个呼吸, “冰山”便已消失在视野之外! “啊! ! ” 龙瑶、龙璃惊叫。 她们终于觉得为什么眼熟! 因为每天起来收拾床铺,抖被单时就是这么干的! 数十里外的圆头再度咬旗开道。衣衫猎猎。 畅快无比! 梁渠傲立船头,心中舒爽,身体凉快,不觉有半分夏日炎热! 南旺段本就临近沧州,原本龙炳麟要十天的路程,在此刻飞速缩短! 轰隆隆! 水面震荡不歇,无数水花跳跃。 沧州渔民惊骇莫名,以为有地龙翻身,不待上岸逃窜,一个黑影自远方快速飞来,从芝麻大,变到无边无际! 快如奔马。 疾驰而过! 哗啦! 滂湃的水浪挤压,把扁舟渔船碰撞到一起, “冰山”挤压“绸缎”,无数大鱼被迫从水中挤出,纷纷落下! “乖乖!” 顾不得惊叹,年轻的渔夫紧忙趴下,将甩动尾巴,意图跳出船舱的大鱼死死抱住,慌慌张张塞入防水隔间。 “芜湖!” 冰山之上,各人各兽渐渐适应下来,享受这无比畅快的一幕。 这“冰山”有多快吗? 实际不如宝船和赤山,然而配合上“冰山”无与伦比的庞大体积,无疑给予人强烈的感官刺激! 龙瑶、龙璃心脏噗噗跳动,搂住龙娥英的腰身无比兴奋。 “冲冲冲!老大,再快再快!”小屋龙大喊。 “好!” 梁渠大笑,精神链接中让圆头再努力开路,冰山下水流再隆再鼓,许多来不及避让的,直接让江豚们彼此配合,挤压到一旁,一片坦途! 积水潭。 炎热的天气让码头工人提不起精力,坐到阴影中喘一口气,投两个铜板上桌,喝一口苦涩无比的去火清凉茶,继续干活。 滴答。 滴答。 浑浊汗水滴落到石板之上,连点成线,码头工人肩抗沙包,浑身出油出的发亮,正埋头看路,港口上突然有尖叫,让他脚步一顿。 是一个女人声。 很远,传到码头没多大不知从哪家的画舫里传出,或许是受不了谁家公子的变态玩法? 无关自己事。 脚步继续向前。 藤鞋落地的刹那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如一片海浪。 扛包工人忍不住好奇,微微抬头,远处的运河之上,所有的船只全部避让开来,只留下一座……山? 工人瞳孔猛缩。 运河上之上的水奔腾咆哮,托举住“冰山”,浩浩荡荡地闯入帝都! 轰隆隆! 天雷大作,狂风扑面。 沙袋坠落在地,码头工人无不骇然摔倒。 梁渠猛然间再握拳,水包轰然溃散, “冰山”砸入积水潭,无边无际的浪涛冲向远方,带动满潭画舫、游船。 “呼,终于到了!”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一箭双雕(二合一) “我尼玛!啥玩意啊,嗖一下就飞过去了?” 画舫之上,黑影挡住天光,自纸窗外一闪而没,整个房间陷入昏暗,旋即地动山摇,江风呼啸,偌大的画舫仿佛来到了狂风暴雨的大泽之上,受到浪花冲击,摇晃不断。 少爷吓一大跳,推开磕到床头的俏娘子,拉起裤衩匆匆下床,推开窗户。 他先是一愣,其后仰望。 “我尼玛!” “靠北!” “什么鬼东西?” “小月,快出来看神仙!快快快!” 积水潭上,阳光正好。 汩汩寒雾自冰山之上流淌倾泻,铺张到整个湖面之上,宛若人间仙境。 冰山! 好大一座冰山! 再往上,冰山之内,又有岩石,杂草……像一个大碗,托住一个小碗。 上下需要俯仰,左右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大到无与伦比,大到让人两股战战,目瞪口呆。 积水潭上……何时多了座岛? 帝都子弟在这里生活十数年、数十年,早把积水潭的模样深深烙印到脑海之中,一草一木都知晓什么状况,平日里无比开阔的视野,今天竟一下子变得“拥堵”起来! 前后反差到极致! 何等伟力! 意识到这点,所有人脑子都蒙圈了,短暂宕机,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 “退退退!” “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莫要停留!勿谓言之不预也!” 咻咻咻! 积水潭河畔,身影接连闪烁,高头大马扬蹄,一支又一支身披虎头铠的甲士到来,足足上百位狩虎,包围河畔,手持画有白虎的信幡,和纯红色的号旗。 羽林军! 皇城内羽林军都被惊动了! 甚至带了红色号旗! 军中旗帜大体有四种:牙、号、幡、纛。 大赢是图腾,是君王旗;牙旗是军营旗;信幡是身份旗。 而号旗、为军中小头目携带,数量较多,好比现在,一百多号人,立有十来个,一来区别敌我,二来展示伤亡,观测交战进度,倘若带出号旗,说明是有交战打算! 羽林军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少爷们虽爱好花天酒地,但基本的常识不缺,眼下什么情况,看到红色号旗的瞬间一目了然。 好大的胆! 如此兴师动众的举动,居然没有提前报备! 当然,事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真的有敌人攻打进了帝都,只不过少爷们下意识把这种可能排除脑海。 来攻打帝都? 开什么玩笑! 边关有战事不假,然战火绝不可能蔓延到帝都,否则爹妈早收到消息,让他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 “蒙大统领!今日多有冒昧,教兄弟们紧张,快把号旗收起来吧!改天我请喝酒!” 冰山之上有声音传出,很年轻。 少爷们想看,奈何画舫和冰山距离太近,视野全被挡住,根本看不到谁在说话。 唯有更远些的地方方才看清一二模样,觉得冰山之上的人有几分眼熟。 “梁渠?怎么是你?” 带队的统领一愣,揭开脸上盔甲,正是羽林军统领之一的蒙强! 昔日帝都晋升狩虎,同北庭使团交战,正是蒙强提前截获信息,邀请梁渠,当堂摁下,取得了四战四捷的好成绩。 这身份一道。 积水潭上的二代表情各有精彩。 “兴义伯! ” “原来是兴义伯!” “我明白了,这个岛就是寒冰泉!” “寒冰泉?那是什么?” “我也是听我爹说的,不保真,说西北有寺庙得罪了兴义伯夫人,兴义伯一怒之下,直接荡平了整个寺庙,一把火烧得个一千二净,所有人全化为焦炭。 完事还不解气,又把人家的根基给全部挖走,一座月石小矿脉,结合佛家阵法,能吸收月光精华,产出调理身体的月泉水。 那座寺庙就是靠这个小矿脉发展的,如今月泉寺矿脉被整个挖出,记得还是三月时候的 事吧,送了有快半年,可能因为理亏,反正大雪山到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 场内子弟身份各有不同,终归是有消息灵通的二代,事情也发生有半年之久,隐隐听闻过梁渠在大西北的彪悍事迹,搞回来一个矿脉,一直在路上。 奈何想象力有限单单靠言语,完全不知道矿脉有多大,直到今天送到面前…… 壮观! 无与伦比的壮观! 便是王船也没有如此巨大,简直是神迹! “这……” “沃日,这么狠?” “牛逼……” “兴义伯真男人,能做他的夫人,真是死也值得了!” 听完消息,众人无不咋舌。 兴义伯的牛逼无需解释,单一个二十二的宗师证明一切。 父母口中的“学习榜样”。 妹子眼中的“好郎君”。 只是如今看来还不是全部。 挖人家一个祖传矿脉,跟脚底心扣个鸡眼 一样。 这种事他们连想都不敢想,那么大一座矿脉,要怎么从地底里头挖出来,怎么从大西北送到帝都,偏偏人家不仅敢想,还他妈做到了! 月泉寺的僧侣念经诵佛一辈子,恐怕都不知道自家矿脉还能搬迁。 这找谁说理。 “芜湖!芜湖! ” 冰山之上,小蜃龙听到议论,爽的不行,一直在空中转圈圈,好像办事的人是它。 刺猬、山猪、蛤蟆等兽也是好奇张望,它们全都是第一次来到帝都,世上最为繁华的都城。 这就是王的威风吗? 金毛虎无比憧憬。 兴义伯天下闻名,人人敬佩,想它金毛虎,只得在威虎山一个小山头称王称霸。自己的为王之路,还有很多要学!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把周围道路全部堵塞住,更远处的画舫和游船往此地靠拢。 全部明白过来的将领抬手一挥,十余根号旗齐齐收拢,挂靠在马的侧身,整齐划一。 寒冰泉那么大事,肯定有“报备”。 梁渠一早有告知,帝都也有准备,只是没想到梁渠花了半天时间,从沧州一路“飙车”进帝都,把日子提前了七八天! 蒙强翻身下马,遥遥喊问: “梁兄弟,不是说好九月中才来么?现在才九月初,平白吓兄弟们一跳。” “害,赶巧。”梁渠纵身一跃,横跨数百米,从冰山上落到河畔,“正好来帝都办事,岛都到了沧州,不算远,我寻思没什么事干,索性提提速,能早处理掉就先处理掉。” “这回帝都待多久?” “起码还有五六天。” 小蜃龙十天方能进一次仙岛。上回蜃龙提出要求,这次起码要把朝廷的反应告知回去才算完。 “行,你亲口说要请客回头别忘了就行。” “放心,就明天!” “李大人来了,应该是召你入宫,不说了。” 蒙强对梁渠的强大又有全新认知,见到有内侍前来,也不多作寒暄,玩笑两句,让手下散开。 内侍来到跟前,毫无疑问。 圣皇传召。 寒冰泉入京,那么大事,自然第一时间为圣皇知晓。 让龙炳麟把船停好,别冲撞到旁人,梁渠再次跟随内侍入宫。 “诶,我要是能生个这样的儿子多好,听说兴义伯也是渔夫出身,十几、二十岁就成名,我儿子这个岁数,我才三十多,还能享些清福,说不定能再讨个小老婆。”码头上,汉子突然感慨。 “哈哈,李大庄,大白天的,你也会做白日梦?是不是中了喝?” “还娶小老婆,先把你家里那个母老虎伺候好吧,不扒了你的皮!” “想想不行?” “行了,真有这个念头,不如多扛两个沙包,回去好送你儿子去习武!说不定你家小子真是个天才呢?到时候带兄弟们一起发财。” “行啊,一起发财!” 工人们大声嘲笑,被嘲笑的也不恼,相互调侃,喝干水,继续干活。 繁忙的码头历经此事,一阵喧嚣议论,渐渐恢复秩序,然热闹没有停止,家家户户听闻消息,从家中跑出,涌到积水河畔,瞧瞧到底怎么个事。 也有人划动小船,来到“冰山”阴影之下,张开双臂,把脸贴上去,体会冰凉。 甭说。 多这么一个大家伙,无时无刻不在冒冷气,九月的燥热消去极多,爽快无比,浑身的皮肉一阵收缩。 所有的船、人都向寒冰泉靠拢。 偌大一座冰山,像一块在烈日下的半融冰糖,吸引来黑压压的蚂蚁群。 望月楼。 “朕夙夜难寐,梁卿倒是有闲情逸致,几天功夫不到,便想到了出风头的法子?”圣皇眺望江面上的“巨舰”,故作调侃。 “咳咳。”梁渠略有尴尬, “臣不过是想壮我大顺声威罢。” “哈哈哈。”圣皇大笑,又望向积水潭上的冰山,“前后如此完整,怎么做到的?没有指地成钢之法,纵有摊派气力的方式,也搬不出来吧?” 臻象高手确有搬山之力,但不代表能搬山。 二者并不冲突。 “故而没有摊派气力。月泉寺临湖,距离蓝湖只有三里距离,下方又有地下河流,可谓天时地利。 臣是与白猿合力,自地下控水,利用水流,将整座矿脉与大地切割开来,其后开合 前方土壤,造出一条三里小河,一口气送入蓝湖,入了蓝湖便简单许多,直接往下游送便是。”“兴义伯言语如此轻松,可这般法子,哪是常人能办到的事。”总管感慨。 旁人根本没法做到。 纵使有指地神通将矿脉化作一个整体,也没法扛着一座山从西跑到东,只得是有强悍的控水之能。 “陛下对臣有厚望,臣自不能教陛下失望。”梁渠嘿嘿一笑,又转回话题, “陛下,寒冰泉已经到了帝都,不知陛下欲安置在何处?若是有合适方位,趁此时日,可以早做安排。” “放到淮阴武院旁吧。” 淮阴武院? 梁渠一愣,初时觉得有几分耳熟,其后猛地反应过来。 这不是师父的武馆么? 想了想。 他试探问。 “我师父……来帝都开分院了?” 上次搬迁就没和他说,现在来帝都开分院,八月末在平阳时居然也没言语一声? “不是分院。”圣皇摇头, “平阳府,淮阴武院,你自己老家你不认识?就放那。” “啊?” 圣皇好笑: “朕给淮阴武院赐匾,不是你的主意?开什么武师证,大武师证。” “没错……” 上次梁渠提出颁发“毕业证”,证明学徒潜力的建议之后,杨东雄便向朝廷申请,此前也已经申请批复,达成了“试点”。 如今淮阴武院算是被半收编,成为官民合办,院长还是杨东雄,但本质上已经完全不同。 甚至有专门的官职。 一个武院院长,可视为从六品! 目前模式,已经和前世的“大学”有几分相似,且不断靠拢! 等“试点”结果不错,那就是真正的官办! “所以,这寒冰泉索性便放在淮阴武院,月泉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反倒是给打基础的四关武者用,相当不错,放在淮阴武院正好。” 梁渠了然。 月泉水的美容,对真正的大户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稀罕物。 有美容效果的东西多了去。 昔日江淮大泽里,蛇族赤鳞贿赂他出卖白猿的美人鱼正是其中之一,水泽精华没多少,外头卖能一万多两白银一条,如此还有市无价,直接“重返十八岁”,焕发人生第二春。 玉泉水能卖那么好,主要优势是便宜,主打一个性价比,而性价比之下,它调理身体的作用也相当不错,非常适合充当学徒药浴的“药基” 。 寒冰泉留在淮阴武院,确实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武院再度扬名,整合独特资源,更有优势,朝廷税也不少收。 而且梁渠可以从中分一杯羹。 寒冰泉本就是梁渠带回来的小型资源点,好让朝廷帮忙抗大雪山的政治压力,没打算自用,如今能吃到一份自然最好。 虽不知具体的销售规模。 每家分下来,一年怎么有个十万银子? 反正绝对比单纯种田来的效益高,不止能覆盖生活开支,更能覆盖到修行开支! “多谢陛下!” “行了,既然你来,也省的我再寻你。” 圣皇抬手一抛。 梁渠反手接住,摊开手掌。 正是阴阳五行种! “这……” “这枚种子依旧放你身边,由你带到江淮,好生蕴养。”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飞天月泉,黑大诗鱼(二合一) “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掌心内。 斑斓种子闪闪发光。 梁渠对【阴阳五行种】的复得感到诧异,然转念一想又合情合理。 这东西重要么? 当然重要,无比重要,目前来看,全世界仅此一份,别无分店,锁到国库最深处,教臻象高手层层看守都不过分。 可一来五行种需要在水泽之地蕴养,带到江淮之地最好。 二来梁渠今非昔比,不再是个小人物,领悟心火,天赋绝伦,各般水平足战天人,不说臻象内无敌,起码也是里头的第一档,一对一,打不过也能逃。 不谈背后政治影响,各般势力的盘根错节,合纵连横,大顺境内,拥有如此实力的人物,完全可以随便嚣张,横着走路。 目前知晓梦境皇朝的人不多,本了解事情真相的梁渠可谓是不二人选。 中间说不定还有白猿干系的考量。 目前来看,虽然白猿和蛟龙仍差得远,可种种苗头上展现出了不少信息。 尤其两个甲子的关头,蛟龙即将走水,说不定便会暴出“惊喜”。 “此事切莫告知他人,瀚台府内……” 圣皇又吩咐种种事项,梁渠一一答应。 最后总管奉上托盘,里头有三根金红羽毛,静静的摇曳,明明躺在托盘里,却好似漂浮在空中。 “托盘内是崇明鸟的尾羽,全天下,唯有御花园内有二十三只,每年仅自然脱落不到三十根,持此尾羽,无论是谁,皆可以直接入宫见朕,任何人不得阻拦!” “多谢陛下! ” 梁渠将三根羽毛全部收起,拿到手里,一股独特的轻盈感顺着羽毛往身上蔓延,仿佛肉体摆脱重力,轻轻一跳便能腾空而起。 一根羽毛。 居然有此奇效? 塞入乾坤袋。 地位+1. 信任+1. 特权+1. 事情告一段落。 有关梦境皇朝,真正的决策尚未出来,起码等“蜃龙”要求的宝物送到,两方首脑当面会谈,才是真正的大事件开端。 辗转出宫。 积水潭上人山人海,喧嚣热烈。 一座崭新冰桥冒出冷气,自冰山之上直直蔓延到河岸上,百姓们密密麻麻,争相踩踏,最前头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场景之壮观,让梁渠当场一愣。 发生了什么? 那么多人? 娥英怎么特意搭一个冰栈道出来? 偌大一座冰山,出尽风头,也不至如此吧? 梁渠拉住一位路人问出困惑。 “卖月泉水啊!”路人见梁渠气宇轩昂,衣着华贵,不敢怠慢, “听说是兴义伯从大西北特意带回来的战利品,当地特产,能美容养颜,强身健体,效果非凡,只要十两银子一壶,买十斤送一斤,好些人都争相去买呢,都抢疯了!” “哦?卖月泉水?”梁渠摸索下巴,笑问, “你呢?你也去买吗?” “我买不起,十两可不少,够用一年的了,凑个热闹,图个凉快,积水潭上那么多 冰呢,爽死,大人,您可是出门着急,没带随从,想要买上一份?我可以帮您去排队!您歇着便好!”路人搓搓手,满脸期待。 帝都旁的不多,就老爷多,指头缝里漏个一点,够旁人吃几个月的,天桥上啥事不干,光给老爷们跑腿的就有大几万,成天指望被大人物看上,一飞冲天。 “我不买。” 路人面露失望。 “不过你答的不错。”梁渠抛出一个小碎银。 不到一两,有个两三钱,路人大喜过望,接到手中连连作揖。 果真是老爷! 知晓兴义伯不代表就认识兴义伯,帝都大得很,便说昔日突破,积水潭上坐船隔开几百米,望月楼隔开几千米,普通人的目力,哪里看得清梁渠长什么样? 单单瞧个异象凑热闹罢。 出门不搞点排场,摆出旗号,一般人压根认不出来谁是谁。 梁渠从水上行走,绕行至河畔。 冰栈道上有个小柜台,柜台上堆满水囊,刺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把大把的入账, 山猪行走栈道,用猪鼻子拱路,如同牧羊犬,把 拥挤的羊群推散开,免得发生意外。 小蜃龙呼啦啦吐出一排雾兽,活灵活现,紧锣密鼓地盛装玉泉水,摆放到柜台之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独特的雪山医师传承!听说过雪莲花吗?知道什么是‘隆’、‘赤巴’和‘培根’吗?小毛小病不要紧,一口玉泉,健步如飞!人生机会只此一次,明日便收归朝廷,想买也买不到了!抓紧机会,抓紧机会!” 刺猬侃侃而谈,边卖边宣传,背上的果子掉下来不少。 梁渠自己都没想到这招。 甭说。 大雪山本就神秘非常。 地方特产,一寺根基,强身健体,兴义伯指定战利品,千里迢迢送到帝都,献给圣皇,几个名头砸下去,砸的人晕晕乎乎,头晕目眩。 尤其整个冰山撞入帝都,沸沸扬扬,配合广阔的市场;…… 嘶。 狂热! 火热! “夫人,这是谁的主意?”梁渠揽住龙娥英的肩膀,狠狠亲一口,面上兴奋。 口袋里钱确实不多,急需扩张。 发财! 见到梁渠神情,龙娥英心中一松: “小刺猬提出来的,我想了想,觉得不错,便答应下来,尝试一番,只是不知晓陛下怎么安排,只卖了些玉泉水的库存,没摆月泉。” “摆!全摆上!”梁渠大手一挥,豪情壮志, “陛下已经将寒冰泉安置在平阳府淮阴武院,有我一份!可劲卖!” 寒冰泉是会生蛋的鸡,而此前已经生出来的蛋明显是额外福利。 全卖掉也不会有问题。 龙娥英有些惊讶寒冰泉落座淮阴武院,然很快明白此举用意。 “月泉怎么定价?” “三千一壶! ” “那么贵?”龙延瑞惊呼, “长老,月泉水大雪山里头才几百一份,已经算溢价,咱们卖三千一壶,翻了几倍,卖得出去么?” 龙娥英眯眼: “你有主意?” “夫人聪慧!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梁渠凑到龙娥英耳畔,口中热气吹得她耳朵直痒痒。 而同梁渠生活有好几年,更是卖过鲛绡, 龙娥英一听脉络便明白什么意思。 “好!” 下午。 短短两个半时辰。 冰柜台上新。 特制银壶,每个银壶上都有不同图案,在阳光下反射闪亮白光。 有飞天舞女,浑身飘带舞动,又有月亮平原,简约大方,图案不算太精美,不像雕出来,更像是用硬物印上去,可辨识度非常高,一看就比普通的牛皮水囊贵得多。 听刺猬推销,是比玉泉水更好的月泉,没有半点稀释,原汁原味。然上头的定价吓所有人一跳。 “月泉两千六、五星月泉两千八、飞天月泉三千……” “怪怪,怎么那么贵?两三千一壶?一壶有两斤不?难不成玉泉是月泉一千倍稀释出来的?” “这玩意效果能有玉泉的一千倍么?” “刺猬先生,都是月泉水,三者有何不同?” 包装不同。 刺猬吐槽。 三个瓶子,除去包装外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说肯定不能这么说。 清清嗓子。 “工艺不同!效果不同!产出有限,错过不再来!各位,卖月泉,远不如稀释后卖月泉赚,卖月泉,我们根本不赚钱!全是为了回馈大家!” “不赚钱不赚钱!回馈大家!” 蝙蝠在天空盘旋,反复强调。 “诸位,买回去,送上官夫人,送老夫人,都是不二之选!这可是从大西北带回来的无价金山啊!” 众人正犹豫。 一道人声打破沉默。 “等等,外头有人涨价收,五星月泉两千八多五十两,飞天月泉,也三千多五十两!是天舶商会的人!” 哗! 人群哗然。 真的假的,居然有人收月泉水,东西直接换现银? 倒一手直接赚啊! 发了! 真金白银。 众人眼神狂热,结果再回头,惊讶发现,柜台上的飞天月泉不知何时被人买走一半,心头大急,一拥而上,连山猪都拱不开了。 冰山之上,天舶商会外理事的三儿子陆贾啧啧称赞: “梁兄真是做生意的奇才,来天舶商会,定能大发光彩!” 今天上午梁渠寻到他要一批现成的银壶,同时打上花纹。 花纹不难,做好木雕,往银壶上一按就成,两个时辰全部完成。 至于回收,也是天舶商会安排人。 当然。 亏的梁渠自己补。 “哈哈哈,什么奇才,不过是有样学样罢。” “哦?不知提出此事的人是谁?兴义伯能够引荐一二……” “好说好说。” 梁渠嘴上答应陆贾,心里头不断思索。 先帝都炒一波,酝酿酝酿,等到了南直隶再等发酵。 南直隶的市场可一点不比帝都小,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帝都更加广阔! 事情成不成不知道。 反正不成亏不了多少,亏一份月泉水再加五十两白银,成本实际几百,但可以用玉泉卖出来的贴,二者本来就是白得的,权当挖回来的是个空的寒冰泉。 商业行为,风险是大了点,可一旦要是成了…… 再循环是外头的事,三千一瓶的定价可就算稳下来,不愁没有销路,一本万利! 鲛绡生意分红全换成了源源不断的鲛人泪。 寒冰泉兴许会是第一个大额财产来源,至少不比每年六万的薪俸差! 对于尖端物品,白银的购买力不如大功和长气,但梁渠铺子越来越大,除开自己统御的,好多人、兽全部依附于他,这些全部都是开销。 飞天月泉火爆非常。一举在帝都打响名气。 十万里外。 江淮大泽内同样引发一场震荡,一场文学上的地龙翻身! 两首称赞蛟龙的诗句短短十日不到,广为流传,鱼尽皆知,但凡是开了智,能沟通的水兽,没有谁是不会背的。 人族文化、武道、制度,无不繁荣昌盛, 可妖族呢? 茹毛饮血之徒! 即便是成了妖兽乃至大妖,一样为人族瞧不起!没有半分自己的特色,自己的内涵,连过节都是学的人族! 这片干涸已久的文化沙漠,迎来了一场甘霖,贪婪的吮吸着水分。 黑豚! 这个普通却不平凡的名字响彻江淮! 龙宫。 火树银花下。 水兽们连连称赞,正欣赏两首诗词,忽地听闻前方有哗然。 “太好了,是黑大诗鱼!黑大诗鱼来了!我们江淮诗坛有救了!” “好帅!” “黑大诗鱼居然如此之威武!” “不止如此,听闻黑大诗鱼是鳞竭大蛇的得力干将,前哨峡谷的一大部分建设,全部是由黑大鱼负责,相当信赖!前途远大,日后的江淮大妖,定有黑大鱼的姓名!” “不仅如此,听闻黑大鱼有个悲惨出身,因为才华横溢,从小就被族鱼排挤,后来流落到了刺豚一族,被刺豚收容……” 威猛,坚毅,有天赋,有才华…… 除去胖了几分,世上居然有如此完美的鱼? 几头小雌鱼当即动心,悠悠然游动到肥鲶鱼身旁。 然而肥鲶鱼不为所动,长须飘飘,左右挤开挡路的小雌鱼,挺胸抬头地向前走去。 哼。 庸脂俗粉! 不如主母一根! 好雄鱼该娶贤妻良母! 被挤开撞到石头上的小雌鱼并不感到伤感。 送上门却不被接受,不正是黑大诗鱼专一深情的表现? 一路上游到龙宫。 肥鲶鱼也生出几分紧张。 此前它来过龙宫,开始在三层徘徊,回来领了挖掘峡谷的重任,有资格上二层,然第一层始终没有去过,更没有见到蛟龙的真面目。 未曾想两首诗词一传来,居然得到了蛟龙召见! 龙宫前,左边鳞竭盘绕,右边铁炮静静站立,待到肥鲶鱼经过时,铁炮突然开口。 “鱼王很欣赏你,愿意花十条上等宝鱼,买诗两首。” 生意上门了? 还是十条上等宝鱼! 肥鲶鱼大喜过望,心中见蛟龙的压力消去几分,虽然它压根不懂诗词,但是没有关系。 天神! 启动! 深呼吸,深呼吸。 肥鲶鱼吸水过鳃,一边联络天神,实时转播,一边平复心境。 “不必紧张,此次唤你来,也是为奖励。” 鳞竭轻笑安慰,其后带领肥鲶鱼,走入龙宫大门。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鱼生巅峰,插旗(二合一) 蛟龙王! 肥鲶鱼打起十二分精神,变化出人形,紧紧跟随在大统领鳞竭身后。 龙宫总分三层,每层各有不同地位、实力的水兽栖息,泾渭分明。 或者说。 整三层其实是为“龙城”,一个超大型水兽聚居地。 最底层各类水兽混杂,有几分人类城镇意味,全是各种造型不一的洞穴,有简易的商业往来,宝鱼、宝植交易,更能在“龙城”里寻到手艺鱼,帮忙锻造兵甲。 水兽有专门的“水锻法”,打造出来的兵器,韧性极高,且能兼顾一部分硬度,虽不如人族的手艺好,功能性高,也算是一种优缺点皆较为明显的特异化锻造。 此外。 昔日龙君在时, “龙城”其实有专属陆地部分。 一个面积超过一百六十万亩土地,接近龙城三分之一的超大号悬浮岛屿,有港口,有娱乐。 著名的河狸锻造族便生活此处,由龙君特意从北方引入,再大量吸收消化人族知识,天工级匠狸都有七八位,彼时可谓是欣欣向荣。 无奈后来龙城几经大规模战斗,悬浮岛支离破碎,沉入深渊。 河狸一族没法十二时辰水下生活,又不觉蛟龙是为明主,只得四散开来,绝大部分重新北上,回归老家,剩下来的也都是实力不济,小零小碎的小家庭,沿岸讨生活。 第二层则是各处大将,蛟龙心腹的私人宅院,往往在底层有自己的商业往来。 这里的建筑同样有意思,只有一小部分被大蛇占据居住,其余冷冷清清,中间还有很多是人族样式的大院,那是以前的龙人族地。 整个龙城单论居民质量,人族都比不上。 人族不管哪个城市,都有大量普通百姓居住,没有真正的超凡城, “仙凡”隔绝,龙城不同,里头打底小精怪起步。 最顶层,蛟龙王栖息之所。 鳞竭提醒: “放开心神,切莫太紧张,否则你会进不来。” 肥鲶鱼连连点头,东张西望。 蛟龙所在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大门”,单单一层流淌不歇的水膜,看似透明,实则啥也看不出来。 见鳞竭进去,它屏住呼吸,把白白的小肚子收起来,鼓起胸膛,小心翼翼地跨步,突破水膜的刹那,肥鲶鱼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扫过,被什么东西看到了一样。 其后是水压的消失。 水膜内外水压完全不同,压根感受不到,龙宫里的水也干净到不可思议,没有半点杂质。 干净、透亮。 此外不知哪来的光源,反正全和陆地上没两样。 肥鲶鱼眼珠子转动,有几分心痒,它张开嘴巴,悄悄偷喝几口,砸吧砸吧。 咕嘟。 嗯。 有点甜。 鳞竭自然觉察到小动作,没什么想法,倒觉得这黑豚有几分憨厚纯真。 兴许只有这样心思简单干净的鱼,才能创作出让蛟龙王大人忘却晋升烦恼,感到身心愉悦的诗词吧? 大殿宽广无比。 正前方没有龙椅,单独矗立一面巨大的汉白玉石壁,花纹繁复,中央有两条大鱼。 没有其它物品。 更看不到龙珠踪影。 肥鲶鱼东张西望,须子挠头。 “鳞大人,大王身在何处?” “就在眼前。” 面前的石壁突然变化,中央两条大鱼开始首尾环游,其后中央生出一层水膜,水膜之中,一双璀璨金目豁然张开! 嘶! 隔开水膜对视。 肥鲶鱼“正襟危坐”,正不知所措,脑海中灵光一闪,猛地并拢尾巴立正,右边须子向上伸直,其后对着七十度敬礼! “大王!大淮军小先锋!黑豚报道!” “忠诚!”水膜内,金瞳光芒一闪。 "……" 与此同时。 积水潭河畔某处宅院内。 获知阿肥要面见蛟龙,早早同心腹爱将连线的梁渠做足准备。 “幸好在帝都,平阳府真不太好办……” 梁渠擦擦额汗。 在他身前一名留有山羊胡须的中年人手持毛笔,沉吟片刻,洋洋洒洒,笔走龙蛇。 加上沉吟时间,前后不到一刻钟。 刘正风搁置笔墨,喝一口酒水: “梁大人,看看,这首诗如何?” “好!”梁渠大口称赞, “好诗!好句!好韵!觉来落笔不经意,神妙独到秋毫颠。刘先生无愧是我大顺诗仙!” “哈哈哈,谬赞谬赞……” 刘正风仰天大笑。 值此之际。 梁渠暗暗伸手,勾一勾龙娥英的小拇指,甩一个眼神暗示。 写的什么字? 不是他不识字,无奈刘正风半醉状态,全写的草书,潦草的很,没有专门学习书法,压根认不出来。 龙娥英暗暗发笑,反手拍掉爪子,来到桌案前,似是被刘正风的诗才所折服,不由地吟诵出声。 “玄潭夜涨识灵踪,未现真容气已重。 九渊潜隐千年玉,五色光凝万壑风。 偶向人间行雨信…… …… 确是一篇上好诗词,刘大人大才。” 此话一出。 屋檐小鸟雀惊飞。 刘正风笑的更加开怀,一整壶酒水,咕嘟咕嘟全灌下肚子。 眼前二人是谁? 一个大顺兴义伯,少年宗师,天下闻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两日的冰山仍在积水潭上,观望者不绝。 另一个兴义伯夫人,江淮八美之一,罕见的绝色美人,龙女臻象。 如此二位人杰,同时抬举他一个靠做诗成名的普通人。 呜呼哉。 飘飘欲仙乎! 爽! 莫说收润笔费,便是不收,单此一幕也是值得出手的! 梁渠听得面色发喜,揉捏龙娥英的小拇指,一边听,一边认字,立马将整首诗记录下来,点击发送,上传给肥鲶鱼。 龙宫内的肥鲶鱼正迈四方步,经受蛟龙王的考验,即兴作诗,行走到第七步时,见精神链接滴滴滴跳动,即刻下载浏览。 脚步一顿。 蛟龙、鳞竭同时正经神色。 大殿之中。 肥鲶鱼挺胸抬头,浑身上下散发自信光芒,璀璨耀眼。 它抬手抚捻飘飘长须。 “玄潭夜涨识灵踪,未现真容气已重………“ “呼,应该过关了。” 梁渠心想。 肥鲶鱼一说要面见蛟龙,他就想到可能会要现场作诗考验,立即托关系,找到帝都内最会写诗,最出名的诗人刘正风。亲自出钱让他帮忙“代笔”,做个`“枪手”,同时买断所作诗的“著作权”,莫要告知旁人。 没办法。 他的库存着实有限。 同龙沾边有隐喻的确剩不少,然专门称赞龙的诗句,脑子里本来就没存几首,上次给阿肥的两篇就是全部。 其实刘正风的这首诗其实不算名篇。 诗句没有多么深刻的内含,但单从辞藻之上足有华丽,放在刚刚建立起来的“江淮诗坛”更是了不得,何况再厉害的诗人一样会有口水诗,水平会有起伏。 拿来应付蛟龙和其它水兽绰绰有余。 梁渠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精致银壶。 “这瓶飞天月泉水,刘大人一定收下!聊表心意。” “这……这怎好意思。”刘正风见到银瓶上的飞天舞女,精神一振。 冰山之上。 卖三千两一壶的飞天月泉水! 吸收日月精华,更蕴含有大雪山神秘能量,兴义伯千里迢迢特意带回,可以直接饮用,可以泡酒,可以充当药基,是滋补养颜、修行锻炼、贿赂上官,咳,送人的不二之选。 总之,这几天帝都内闹的沸沸扬扬。 那些贵族夫人小姐都买疯了,转手卖到天舶楼,直接就是三千多五十的现银,外头二手直接溢价到三千三四百,有市无价,甚至都有假货开始流通。 刘正风也就是写诗厉害,根本抢不到! 当事人梁渠送的肯定不会有假。 嘶。 润笔费两千两,飞天月泉一壶三千,前后整整五千两白银,换一首中规中矩的诗,刘正风受宠若惊。 “梁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 “诶,刘大人有何使不得,在我看来,您值得!只是……此事事关朝廷机密,这首诗,就切莫再流传出去了。” “放心,我刘正风言而有信!便是醉酒,也没有干过失信于人的事,此前既然答应,自没有反悔之理。” “如此最好,实不相瞒,今日我还想再求两首写大鱼的诗词。” “大鱼?是鲲?” “不是鲲,就是鱼,单纯的鱼,非常大,体格坚硬。” 写龙、写鲲的不少,单纯的大鱼……一时间刘正风找不到好的意象。 “还是两千一首!不可透露给旁人流传。” “梁大人放心,待我思虑思虑!定能再来十首好诗!” 刘正风拍动胸脯。 花钱如流水。 梁渠虽有心疼,却知道花的值! 精神链接里,肥鲶鱼捷报频传,和蛟龙打的一片火热。 一方面需要帮助肥鲶鱼取信蛟龙,在大淮军内获得更高地位,另一方面,蛟龙既然有好这口的意向,必定会赏赐宝鱼。 “就当花钱买宝鱼,给阿肥吃了,多一个大妖,不亏!” …… 汉白玉石壁之上,两条大鱼重新散开。 即将溃散的水膜之中,金瞳尤在,透露出几分意犹未尽之色。 龙城之上。 大淮军统领鳞竭正式宣布。 “传蛟龙王命,黑豚,鱼有大才!文武双全,有勇有谋,特正式升任大淮军先锋将军一职!赐龙城二层,官邸一座,前哨峡谷,‘叠墅’一套,上等宝鱼十条,中等宝鱼十条!宝植……” 哗! 鱼群惊呼。 一飞冲天! “谁言鱼族无诗鱼!” “天不生黑先锋,诗道万古如长夜!”“嘶,好诗,好句,你居然也有诗才!” “哪里哪里,比不得黑先锋。” 有鱼连连摆鳍。 “我便说这黑厮有才能,我刺豚族虽遭受重创,可依旧欣欣向荣啊!” 三层内,刺豚族的几头水兽兴奋不已,向众鱼介绍这是它们的族鱼,惹得旁鱼嗤之以鼻。 骗傻子呢? 那黑厮是刺豚族的? 身上一根刺没有,除去一样胖,怎么好意思给自己族群脸上贴金。 “嘘,刺豚族的老大刺荆死了,整个刺豚族一落千丈,元气大伤,估计都得了失心疯了,看到鱼杰就想象成是自己家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 “听闻黑先锋身世悲惨,不会就是刺豚排挤的吧?” 听得众鱼议论。 “不行。”刺豚中参加大淮军,领俸禄的领头豚刺头眸光闪烁, “黑豚临时加入不足一年,与我族关系本就不算亲近,如今威望越来越大,左右逢源,天赋又好,日后大妖定然有一席之地,咱们族内必须也要给点好处,不能让它离心!” “对,没错!”旁的刺豚响应。 “你们留在这里,同黑豚联络感情,我去同刺棘老大说,再要五条上等宝鱼来!” “放心,交给我们。” 龙城之上。 肥鲶鱼捧着宝鱼,乐不可支。 它有预感。 自己即将走上鱼生巅峰! 更重要的,收获了时刻面见蛟龙的资格! 先前在龙宫,蛟龙便说,但凡有好诗,就可以直接来找它,换取五条上等宝鱼! 肥鲶鱼隐隐记得,一条上等宝鱼,应当有一条金锣鱼三分之一的量。 再来几次,大妖有望! 铁炮也适时上前: “给鱼王大人的诗词,黑先锋可有头绪?” 肥鲶鱼立即查看精神链接,连连点头。 有的有的。 …… 九月下旬。 “水膜,也有空间神通么?” “龙珠到底在不在龙宫?会不会只是个幌子?实则在其它地方?” 梁渠分析阿肥传回来的蛟龙信息。 真联合蛙王、海坊主,龙珠的位置绝对不能搞错,否则万事皆休。 搞明白这个,阿肥首功。 半晌。 他又开始清点月泉账目。 拢共收益五万八千四百二十五两,小赚一把。 自身财富余额,扣掉买诗的一万两,剩下十九万三千。 玉泉水的收入基本补贴到月泉水的收购上,而目前还有不少人的月泉水没有去天舶商会兑换成白银,滞留手中,故而还有波动。 眼下还没到爆发的时候。 帝都的盛况只是一场盛大的营销。 等到大家真正接受月泉水的金融属性,价格深入人心,二手市场自己流转,梁渠不用出钱额外补贴,那才是真正享受暴利的时刻。 就是有点慢。 金银铜不像纸币一样会不断贬值,大顺没有强烈的保值需求,目前还是凑热闹的居多…。 。 。 “梁渠!” “蒙强?” 河畔上,蒙强遥遥呼喊,手中捧着十多根旗杆,非常大,目测有七八丈,二十多米长。 “陛下让我交给你的,说回去的时候,把这些旗帜全部插寒冰泉上。”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天赋瓶颈,天关地轴(二合一) 龙延瑞单手抓握粗大旗杆,用力往地上一顿,入石三尺,稳稳当当。 后退几步。 “姐夫,不够高啊,咱们的寒冰泉太大,前后有四里地,七八丈的旗帜插上去,下头起码插三尺,离远能看清么?” “脑子笨了不是,让你姐周围多冻两个大台基不就行,一个台基五个台阶,七八丈不就变成九十丈了?再不行,台基变成细桩,要升多高有多高,全用冰固定住,还怕人看不见?” “也是,我去喊我姐!” 龙延瑞恍然大悟,扛上一票大旗,兴冲冲去寻龙娥英干活。 梁渠自己前后观测丈量。 前后寻到合适的中间方位,立马用脚踏出一个坑洞做标记。 蒙强送来的旗帜里,除去七八丈,纹有“顺”字的小副旗外,另有一杆主旗,光旗杆子有人大腿那么粗,长度整整十五丈八尺六寸,合计五十多米。 同伏波枪的样式一样中芯是二十锻的玄铁 杆,外头额外套一层韧性高的宝木,复合材料,强度很高,轻易不怕折断。 其后杆子上再套一面天鹅绒的锦绣大旗,摸上去软乎乎,中间用金丝线绣出一头祥云苍龙。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工匠人的手笔,旗帜抖动时,上头的龙像是凭空舞动,和龙灵绡模拟出的画面一个样,望而生畏。 积水潭河畔有乡民见到,已经在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圣皇特意送来此物。 无他。 大壮威势尔! 寒冰泉前后绵延两公里,足足四里地,换个人来能走到脚微微发酸,闯入帝都的几天里,直接成为一个不可不尝的特色景点。 东西不值钱,尚不如一县之税收,可冰山带来的冲击力无与伦比! 拓地千里不过捷报一封。 斩首千人不过数米高的京观一座。 勒石铭功、图像昭烈、太庙献捷、午门受俘……有哪一个行为,能比眼下这四里地更能炫耀文治武功,安定民心? 游江! 必须游江! 梁渠正确领会圣皇精神,认真贯彻落实,大手一挥,“自作主张”,大水上涨,包裹覆盖寒冰泉。 “娥英,再给冰山扩一轮,咱们直接扩到五里!” 龙娥英踏足其上,所到之处,清水寸寸冻结,覆盖寒霜。 不消半个时辰。 冰山模样更加规整,边缘光滑,船面平整,直好似一艘巨舰。 巨舰之上,五十米的大旗迎风招展,猎猎飞扬,苍龙蜿蜒腾空。 周围更有高台,环绕大顺旗帜。 沿岸百姓脸上皆是浮现笑容,情绪兴奋。 “可谓威武矣。”梁渠感慨。 壮威势绝不是简单的铺张浪费,面子工程,而是有切实的好处。 百姓见到会感到自豪,而人是社会化动物,即便是武师,也生活在社会之中,会被周遭民心影响。 一个边疆小地主,见民心所向,势必会渐渐归心大顺,不敢一个人干勾搭外敌之事,扑灭心中的小心思。 同时,中原的小家族会更加稳定,地方不敢轻易对抗中央,加快行政效率。 林林总总。 强化统治合法、塑造社会共识、威慑内外挑战者,构筑历史记忆。 一句话。 花小钱,办大事! “炳麟,既然要壮大威势,就不能走太快,正常宝船航行速度,运河少说要走一个半月,你先出发!人少的地方加快前进,人多的地方慢行,沿途多补给,有港口就顺势停一下。”梦境皇朝之事仍未结束,梁渠还要在帝都滞留一阵,他让龙炳麟先驾驶冰山,往平阳府去。 “是!” 冰山缓缓移动,再度朝京澜运河内进发。 水浪冲刷,推开周遭画舫。 百姓们心中大有不舍,沿岸跟随行走,更有人发出雀跃欢呼。 也有人瞧出几分不对,开始出手自己手中的月泉水,生怕上当受骗,寒冰泉离开后不给换。 见此情形,前来送旗的蒙强知晓自己完成任务,转身回去汇报。 帝都乡民争相议论,好男儿目露羡慕。 热闹继续。 梁渠开始憧憬寒冰泉抵达平阳的壮观场景。 江淮武院、月泉福地、大泽美景、海商商圈、黄金水道…… 老家建设蒸蒸日上! 如今兴义伯不仅是在义兴镇说一不二,平阳府城里也是名头大的很,许多东西深究起来,全和梁渠脱不开关系。 繁荣之下百姓也算是跟着喝了口汤,最起码的,府内治安好了许多,富人投钱进来,经济也在高速流通,据说今年天舶楼的拍品非常厉害,最高价达到了惊人的一百一十万! 同蓝湖联络,告知凌旋等人巴尔斯泰之事,多加小心个,以免被误伤。 一直忙碌到十月初,连续两次进入云上仙岛,负责给朝廷传话,建立初步章程的梁渠方才从梦境皇朝事件中脱身,不必随时待命,而此时龙炳麟方才航行到运河的一半。 【阴阳五行种】正式转交给老砗磲,由它负责蕴养,平日里就当个砗磲珍珠盘。 老砗磲体内大大小小的砗磲珍珠数不胜数,也不在乎多盘一个小东西。 大雪山的冰轮菩提寺暂时没有动静,甚至 没有向大顺施加压力,倒是地方贵族十分不满月泉寺的覆灭,向大顺抗议,奈何整件事的由头皆因月泉寺而起。 此前怀空配置药水,污染了好大一批,不单单是白家女眷,月泉寺周围贵族的女眷同样受害,证据确凿,无可争辩。 顶多在梁渠的霸道上抗议几分,如此一来压根不痛不痒。 “加坦杰厄”仍在摇摆。 北境雄鹰巴尔斯泰不知何处盘旋。 肥鲶鱼潜伏大淮军中,一步一步往上爬,试图窥探蛟龙最深处的隐秘。 而搅动这一切风云的人物,偷偷回到了自己老家。 平阳府。 梁宅静室。 哗。 大雨滂沱。 大街小巷笼罩在雾蒙蒙里。 世界在白噪音中透出几分安静,一股子淡淡的安全感从心中涌出。 最后一粒莲子吞入腹中。 预示着今年份的五千颗莲子全部被梁渠消化完全。 【水泽精华+十一万五千六】 【水泽精华:一百万】 泽鼎内,蓝潮再一次来到历史最高,撞击鼎壁,如若海潮。 这段时间里,梁渠始终没有停止修行,利用时序长气,第二座龙庭仙岛彻底完善。 气海更是从二百二十倍拓展到二百四十有余,远超一般大宗师,并且还在迅猛增长。 听上去二十几倍的增长好似不多,可前前后后不到一年的功夫,常人努力一年方才增长个二三,虽有时序帮助,但梁渠速度是正常臻象的好几倍! “天赋有点瓶颈啊。” 沟通泽鼎。梁渠目视川主垂青,武道通神第四重。 其实这等天赋修行到夭人臻象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天人到夭龙的三步,有机缘,都可以迈出一二,里头就是一个时间问题。 一百年修行到也是到,二十年修行到也是到,甚至两年也是到。 可用两年的目光,去审视一百年的进度,就是修行遇到了“瓶颈”。 梁渠一直在走快车道,有资源就不停的狂飙猛进,从来没有碰到关隘,有多少吃多少。 泽灵的融合度到了,自身境界也跟着水涨船高。 但入了臻象之后情况截然不同,二者拉开了一个较大的差距,融合度到了,却没有及时的反馈到自身修行上。 天赋是那个流量不大的“水龙头”,让中间出现了一个滞后性。 水王猿融合度达到两百时,梁渠晚了小一年才到大宗师。 一境一层,一境一槛。 到了大宗师,整个滞后性更大。 如今将要三百,可离天人宗师还是差得远,第三仙岛压根没开始建,故而梁渠对融合度的增长并不急切,反而更乐意当成后续储备。 这话旁人听到恐要吐血。 世上人数何其之多,以千万万计数,前后一百年,拢共才出来一个天赋绝顶的张龙象,梁渠几乎比肩,仍不满足。 “明年再攒一缕赤气,试试先升华川主垂青到第五重,尽早到天人之境……” 梁渠回想到自己看破雪山鲁王,即“加坦杰厄”身上黑线时的场景那绝不单单是【斩蛟】的效果,应该要算上他的第三神通种一一【天关地轴】! 【天关地轴】,是梁渠得到应龙垂青第四层时出现的能力,结合了自身功法,大能一定程度上改易天地走势,变化风水,帮助聚拢天地长气。 小能在自身领域范围内,改变敌方攻击,达到接近【任意门】的效果。 只不过不蜕变成神通,于臻象宗师的战斗中起不到效果。 大雪山的“暗桩”,结合【溺业】,梁渠认为本质也是引导天地走势的一种。 一个超大型的“风水阵”,不同的“暗桩”,就是不同的风水局。 风水局结合【溺业】,积累煞气,轻轻松松让人“家破人亡”,即便雪山鲁王这等层次的大妖也会被影响到,且“家破人亡”的爆发,主要集中在某一个时间点上,方便引导出旱魃位果。 若真是如此…… 梁渠晋升天人之日,就可以彻底替换掉简中义,不管是“伪装”, “发现”, “拆除”,他都有把握超越。 如此一来。 朝廷获知梦境皇朝,让凌旋等人进行收缩战略,以免让大雪山发现,获得更多的战略时间,倒是正中梁渠下怀。 心念一动。 蓝潮暴降。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40‰)↑】 【水泽精华:1741】 百万精华,全部投入! 有朝廷宝库,梁渠不担心缺少下一个百万,导致【阴阳五行种】没法晋升。 轰! 静室之内,滂湃气浪轰然炸开。 入秋时刻,加之大雨,静室不朝阳,本就有几分阴冷。 几乎是刹那之间,阴凉一扫而空,高温暴涨! 角落潮湿的水汽快速蒸发干燥,梁渠体表通红,烧红的烙铁一般。 幸得梁渠有先见之明,将身上衣服脱下,单留一条大裤衩。 此时此刻,纯棉白的大裤衩烧出几分淡黄,其后黄中透一点褐。 轰! 大裤衩竟凭空燃烧起来!“呼。 ” “吸。 ” 口鼻间长龙环绕。 内视己身,二百四十倍的云海急剧扩张,翻涌之际,更是有块块玉石浮现! 基、柱、梁。 墙、顶、件 拢共六部。 第三座龙庭仙岛之“基”! 空气中热浪翻涌。 仙岛之“基”快速浮现。 瀚台府。 “奇怪,怎么寻不到人?” 巴尔斯泰摩挲下巴。 他来到此地有两三个月,每天搜寻十个时辰,凭借自己独特的侦查本领,愣是没有发现梁渠踪迹,心火都烧的萎靡几分。 要么对方有更强的反侦查本领。 要么对方早就离开了蓝湖。 巴尔斯泰虽然谨慎,却也有自身骄傲,觉得前者概率不大,他想到一个传言,一个梁渠来到蓝湖的“理由”。 “真是探亲?” 梁渠这等人物,一举一动都有影响,加之大雪山着急求援,所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是来干大事的,大事爆发之前,梁渠一定还在。 如今巴尔斯泰有点怀疑。 十五日一晃。 “咔咔咔。” 骨骼爆响。 梁渠豁然睁眼,瞳孔之中,熔融黄金般的金光渐渐淡去,惊人的气势在房间内升腾! 内视己身。 第三座云上仙岛,白玉岛悬空半空,岛屿之上,更有长“柱”竖立。 一口气冲到了第二部! 气海暴涨到二百八十六倍,距离三百倍触手可得。 【斩蛟】可是一个无上限技能, “蓝条”越长,威力越猛! 沟通泽鼎。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90‰)】 【水泽精华:1741】 【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四重(川主帝君);应龙纹:四层;天吴虞纹:二层】 【天赋技能……】 【天赋神通……】 【河流统治度:0.2(眷顾度:17.0046)】 【龙种气息:无】 【造化之种:三】 【露种:七】 【评价……】 不待梁渠欣赏收获。 精神链接内,一条数日未见,来自龙平河的积压信息跳出。 “长老,蛙公一直吵吵要回来!” 第一千零三十章 搬山(二合一) “大哥!长老回了信,说平阳府里修行闭关,缓两天,巩固巩固境界就来,会保持联系!”龙平河抬头。“晓得!你让长老放心,有咱们时时看着,蛙族不会出大乱子的。”蓝湖河畔,龙平江转一转手里木杆,轻轻一送,木矛刺破湖水,自起伏的浪潮中叉起一尾红鳞大鱼,充当今天午餐。梁渠的工作重心从江淮转移到蓝湖,又要同查清、凌旋、老蛤蟆、白家联络,好几头跑,哪怕有【涡流水道】和【水行千里】也很麻烦。龙平江、龙平河兄弟身为心腹将领,数年锻炼又对各项工作得心应手,上半年吃到月泉寺的好处后,便把平阳府的工作交接出去,直接跟过来,借助【涡流水道】梳理局势,打个下手。不止是他们两人,还有敖沧源和敖觅云两条龙鲟,只不过目前鲟鱼同江豚一块,拖行冰山去了而已。“等等,巩固境界?长老又突破了?”龙平江甩动木矛,猛地反应过来。“长老是这么说的。”龙平河接过大鱼。嘶!龙平江深吸一口气。他虽是狩虎,对臻象修行却不陌生。臻象三境,一境六部,拢共十八,寻常人一境能卡上个大几十年,分润下来,一部少说要个大几年。既为突破,保底再立一部。长老突破到二境大宗才多久?一年不到。龙平江摇摇头:“长老这哪里是臻象宗师,不知道的以为四关武者呢,根骨差些的四关武者也做不到年年有突破啊。”龙平河笑呵呵:“等长老起来,咱们龙人的好日子就来喽!对了,大哥,上回海盐县的知县托人来寻,说想见长老一面。”“见长老?干什么?”平阳府内的事虽全交给了其他龙人,但隔一段时间仍要汇报一次。两兄弟负责检查,有大事再汇报给梁渠。“见面送礼,他有个远乡的子侄,中等马,想来河泊所谋个好差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再批两头开河牛,今年降水少,去年又有小涝,土地板结,他想从海盐县东南的花山上开一条河出来浇灌五千亩水田,走公账。”“呵。”龙平江嗤笑,“这点事还想见长老,中等马,问他来当个不入品的军士乐不乐意,海盐县花山,这事去年也提过,被我否了。那下面五千亩水田,有三千多亩全是他自家的,全种的好药材,这是给自己赚好处呢,田产给了旁人,以为大家不知道。”“有这种事?那批不批?”“不批。”区区一个知县,单论品级还没有两兄弟高,痴心妄想要见梁渠。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有,澜州有两艘商船被……借调三位狼烟高手护航……”龙平河继续汇报工作。梁渠是龙人族的希望,作为知晓一切的心腹,两人自然要为长老解除一切烦扰,少让政务打扰,把精力用在刀刃上。便是帮忙给长老省出几个时辰的空档,让长老去和娥英姐逛街,增添几分感情那都是值得的。静室。回复了龙人兄弟,沉寂泽鼎,梁渠继续调养气息,炽烈的高温渐渐散开,墙壁之上开始凝结水汽。再打坐三天。体内气海彻底稳固,来到了二百九十二倍之数,比之全盛天人不遑多让。第三座云上仙岛更是立足大柱,再往下便是第三部架梁。噼里啪啦。梁渠起身,握紧拳头,如今的他感觉自己气力大的很,不加收敛,不加破坏,恐怕能一口气把整个平阳山全搬起来!寻常狩虎大武师,一个弹指就能打炸,比杀鸡更轻松。痛快!大自在!天地之间无有枷锁。两年之内,天人有望!天人到武圣的三步不好说,这三步比狩虎三步难出百倍不止,但到了天人,实力算达到一个阶段性顶峰,抢夺龙珠的计划便可以开始提上日程。再者。“泽灵融合有二百九十,只差千分之十,二十万水泽精华,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惊喜……“梁渠默默思索。正常而言。泽灵水王猿应该贯彻整个第三阶段,三百入天人,四百乃至五百,应当位于三境臻象和天龙的三步之间,也就是追求天人合一、通天绝地、叩动天关的过程中。然而去了一趟悬空寺,泽灵水王猿就有所变化,融合到三百时,拟变为【水猿大圣】,突破境界不指望,肯定有一个不简单的小升华。“结果将现,多思无益,先安顿寒冰泉,再去寻蛙公。”梁渠控水清空静室跨步出门。臻象不比以往,晋升一次少说十天半个月,从闭关到出关,他用了将近一个月,如今十一月初,驾驭寒冰泉的龙炳麟马上要过澜州!澜州港口。地处黄金水道淮江和京澜运河的交界处,东西南北贯通,几乎成为天下第一港。京澜的澜,就是澜州。曾经澜州为直隶州,归属于南直隶统辖,蓬勃发展,朝廷为大力发展平阳府,在梁渠晋升大武师时,直接把澜州给并入到了平阳府里。可即便如此,这地方的自辖属性也高的离谱,很少理会平阳,有事直接去寻南直隶。今天却有不同。一片哗然。澜州人全傻了眼。山!山一样的“船”!寒雾缥缈,旗帜猎猎,直似银鳞鱼群里,闯入一条悍勇鲨鱼!港口之上。冰山缓缓游过。所有船只都不约而同的收拢风帆,停下航行,默默注视,以表心中敬意。龙炳麟带寒冰泉前往帝都时,并没有经过澜州,而是选择最短路线,从淮江中下游的支流往上,直接横插入运河,如今去平阳则不行。“怪怪。”甲板之上,烂牙老头张大嘴巴。冰山游过,冷气贴面,激得全身皮肤冒起鸡皮疙瘩,浑身战栗。他脚下的这艘归属恒仁商队,名为惠济号的商船,长有三十六丈八尺,即一百二十来米,行驶淮江之上,所有渔船都要抬头仰望,那高出数丈的甲板高不可攀,敬畏之余靠拢两岸,生怕被水流卷入,碾成碎片。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堂堂惠济号,也会成为一叶“扁舟”,抬头仰望别人!冰山上的“顺”字旗以最为直观,最为简单,最为震撼的方式,烙印在了每一个船工的心头!顺!大顺!大字不识一个,名字也不会写,面朝黄土背朝天,偏偏认识了一个“顺”字!“陛下万岁万万岁!”不知哪个人嚎了一嗓子。澜州之上,往来天南海北之间的船工齐齐下跪,口诵国号。“呼。”澜州知州擦擦额汗。他一早收到通知,未曾想亲眼所见,会壮观至此!“大人,船停了!”“快,准备好的补给呢?送到山上去,送到山上去!”“呱!”冰山之上,各类水兽大吃大喝,闹闹哄哄,冰玉蛙齐齐举杯。真是爽快,沿途补给吃不完,根本吃不完!吃剩下的渣滓全倒在河里,一路南下,吸引来的鱼群都跟了一大群。淮阴武院。学徒们眸光锃亮,本打算偷懒的几人重新绷紧肌肉,矫正桩功姿态,暗暗表现。师兄弟几个凑到一块。“怎么个事,师弟你不是去大雪山干大事了么?有空来咱们武院?”梁渠左右环视:“带回来点特产,寻个地方放。”“有特产,哪呢?”徐子帅左看右看,小师弟梁渠明明两手空空,哪带了其它东西?其后他瞥到梁渠腰间的乾坤袋。难不成在储物袋里?一念至此,徐子帅伸手就要去扒拉,被梁渠一巴掌拍开。“去去去,没到呢,不在我身上。”“呦呵。”徐子帅乐了,“怎么,听师弟意思,是个大物件啊。”“大的吓人,我都不知道怎么放进来。”向长松,胡奇几人都懵了。师弟出去一趟,越来越神秘了。梁渠比较烦恼,过龙河太窄了,只有十几米,冰山根本进不来。过龙河也不能拓宽,两岸都住满人家,林林总总有个万把号人,除非能直接操纵到陆地版块,能向两边开裂。“算了,先挖个坑。”淮阴武院位置很偏,周围都是开阔的空地,再远一点就是农田,大可以放手施为。通知到整个武院的弟子不要惊慌。确认通知到位。同月泉寺一样,水流倒卷,天摇地动,顺着大湖一侧冲刷,泥浆碎石不断流入过龙河中,原本清澈的湖水浑浊一片。片刻时间。一个一千多米,两里多的恐怖“峡谷”出现在世人面前!数千学徒全部看傻了眼。不过四关、奔马境界的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其中伟力之恐怖!没给时间适应。梁渠跳入过龙河中,闪身再走。所有人齐齐望向东边,然后脱开下巴,不受控制的张嘴。水流接天,化作一只通天大手。大手之上,一座完全称得上岛屿的冰山正被大手托举着,从江淮大泽之上,顺沿过龙河,不断靠近武院!“我测!寒冰泉?”徐子帅猛地反应过来。此言一出,向长松和胡奇两人也全都明白过来。梁渠此前回平阳,就提前说过寒冰泉的事,遗憾没有亲眼看见是何等的壮观。冰山旗帜结合梁渠适才所言。思绪一转。“陛下把寒冰泉安顿到咱们武院来了?”徐子帅生出一股亢奋。“牛逼,向师弟、胡师弟,这下咱们武院真牛逼了!”有朝廷认可,有寒冰泉这个宝地。不敢想,完全不敢想。平阳府内,凡是眼睛不瞎的,全出了家门,瞻仰奇迹!“这小子……”河泊所四楼,苏龟山揪下两根胡须。平阳山上,老和尚也停下诵经。徐岳龙、卫麟……“呼,有够累的。”梁渠操纵【涡水】,结合浮力托举冰山,这种状态下,整个冰山的重量都好似抗在了自己身上。横穿整条过龙河。“全部让开!”遮天蔽日的阴影投下,难以言喻的山脉横亘头顶,掉落土渣。心头压抑的喘不上气。哗!武院之内,即便事先有提醒,仍不免蔓延恐慌,学徒们无可遏制的朝着武院之外奔跑,来到平原之上,最后亲眼目睹水流降低冰块破碎,像是化茧成蝶,露出里头最真实的样貌。褐色的土石之间,夹杂着玉石般的柔和光辉。轰隆隆!寒冰泉轻靠地面。整个大地一阵晃动,所有人脚下不稳,害怕之间,更是摔个四脚朝天。水里卷住泥沙,填补四周空隙。严丝合缝。众人目光发直。“搞定!”梁渠拍拍手。龙娥英掏出绢布,轻轻拭汗。……翌日。“蛙生,可悲!可叹!”“蛙生,可怜!可泣!”“蛙生,可哀!可……”“蛙公,怎么一个蛙躲在这里?有伤心事?外头好多冰玉蛙在寻你呢,全以为不小心把你搞丢了,着急忙慌的很。”梁渠嘴角带笑,修行境界大有长进,又办妥了寒冰泉,故而心情不错,踏水而行,牵着龙娥英的玉手来到老蛤蟆身旁坐下。龙娥英听出调侃,拽了拽手掌,让他少打趣。蛙公正伤心呢。“诶。”老蛤蟆肚皮挺天,四肢摊开,躺在一块浮冰之上,长长叹出一口郁气。区区一个冰玉蟾族,妖王都没有,哪有可能看住纵横江淮大泽的多宝蟾蜍,想出来就出来了。只是此前族内天天宴会,宝鱼宝植宝肉,吃好喝好,熄了心思,大半年下来,族里吃不消,招待的少,便不想待了。就是不知道梁渠怎么寻到的自己。老蛤蟆千头万绪乱如麻。也不太在意细枝末节一门心思沉浸悲伤之中。昔日温柔美丽的冰玉蛙,百年不见,变成了大族长,生了一窝蛙,最关键的,竟变得如此贪婪市侩!真是面目可憎!为何人人有爱情,偏偏自己流浪大泽。“我要回去!”“蛙公莫恼。”梁渠抬手一招,水底“蓝球”骨碌碌滚动出来,回归手腕,“蛙公帅气多金,实属蛙族高质量雄性,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冰玉蛙族也不是只有一只美蛙。”“我不管本公要回去!你去寻老乌龟要借口吧!”老蛤蟆撒泼打滚。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假戏真做(二合一) 浮冰起起伏伏。 老蛤蟆身似圆滚球,来回翻滚,在不到二十平的碎冰面上滴溜转圈,进行托马斯全旋,边缘一圈水花四溅。 “蛙公,万万不可啊,既千辛万苦来到蓝湖,事未成功,岂有半途而废之理!” “本公不管!”老蛤蟆翻身坐起, “你的涡流水道入口呢,速速领我前去!给你一条下等下品宝鱼!十斤!” 嘶! 居然舍得出血? 上、中、下三等三品,共九级的宝鱼标准,还是老蛤蟆身为录世参军时所提出,经过河泊所和海商、鲛人的交易推广,数年下来,逐渐成为一个大泽里的普遍标准,连龙庭蛟龙都开始使用。 用水泽精华的标准量化。 下等宝鱼的精华量大约六十点,中等三百,上等上千。 至于金锣、赤狮、血狮这类,则是再往上的极品,能当筹码,交易起来要单独拎出,没法用一个交易数字一笔带过。 当然,既然是鱼,各有大小,倘若宝鱼个头够大,也称得上极品。 十斤的下等下品牙签肉都算不上,但这是从老蛤蟆爪蹼缝里抠出来…… 梁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蛙公不再考虑考虑?我看冰玉蟾族里还是有很多妙龄美蛙啊,蓝湖何处无芳草,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哼,再多亦是庸脂俗粉尔。”老蛤蟆环抱双臂,蛙头高高扬起,充满不屑, “本公不再相信爱情!再多美蛙也无用!” “蛙公灰心丧气,一时悲伤罢,不如休息两天,重整旗鼓,届时再来,必有回响!” 老蛤蟆坚决不同意,它让梁渠去寻西龟来“拜亲戚”。 难搞。 梁渠微微头疼。 目前来到大雪山,已经同冰轮菩提寺纠缠不清,拉扯出不少仇恨,很多事情顺着往下办就好,把矛盾越搞越大。但作为源头,老蛤蟆拜亲戚这件事是幌子,能留肯定最好,减少明面上的“破绽”,尽善尽美。 集体办事,讲究个“师出有名”。 莫要小看“名”。 最基础一点,没有“名”,就不占“ 理”,不占“理”,你就是情绪做事,胡搅蛮缠,暴力野心狂。 如此势必会影响到其它势力的决策判断、行为逻辑,导致很多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将要发生的事提前发生,一块发生。 谁都希望自己的邻居是个情绪稳定的人。 谁也都希望消灭不稳定因素。 好比南疆伪龙。 南疆野心勃勃,但默默发育,保持低烈度冲突,突然看见大顺那么猖狂,对大雪山肆意揉捏,想杀就杀,想打就打说不定害怕之中,做出赶鸭子上架的决策。 北庭一来见有机可乘,二来见大顺咄咄逼人,本来在犹豫,被手下鹰派直接拿大雪山举例,视为前车之鉴,为自己将来考虑也会演变成一面倒的支持。 届时东西南北四难。 这个道理其实也体现在大雪山身上,乃至大顺自己内部势力的方方面面。 反之。 师出有名,文火慢炖,许多事情反而会更有逻辑,更在把握之中。 说到底。 目前南北大战只是趋势。 早两年打、晚两年打、全部梭哈亦或小心试探,大家都是成年人,都在看对方怎么出牌,再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答案。 不管时间站不站在大顺这边。 这玩意绝对站到梁渠这边。 多一年多一缕长气,更多一截融合度。 “此时莫要再劝,我心意已决,梁卿若还想十年后接本长老的班,担任蛙族长老,便不要多言!” 老蛤蟆心中的白月光轰然破碎,一下子变成对抗性蛙格,怎么劝都没用。梁渠正打算祭出百试百灵的终极大招。 花钱! 花点。 大不了事后寻朝廷报销。 “不如说服冰玉蛙族长,一步到位,直接把冰玉蟾族迁徙到江淮大泽里来?”龙娥英突然开口。 “嗯?”梁渠转头。 老蛤蟆也停止打滚,瞪大蛙眼。 “搬谁?” “冰玉蛙族。”龙娥英看向梁渠, “我们本为送蛙长老来探亲,这个借口中规中矩,却也不能一直用,长时间用?? 不如放出风声,再嵌套第二层假象,明面上为蛙长老探亲,再续前缘,实际上是为说服冰玉蛙族搬迁至江淮大泽。” 梁渠眼前一亮,顺着自己夫人话头,自然而然地推测下去: “二甲子年限将至,江淮大泽蛟龙蠢蠢欲动,致使蛙族内部倍感压力,担心有朝一日被清算。 故而蛙王委托才华横溢、能言善道、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挥金如土的江淮第一美蛙子——蛙长老来到蓝湖,再续前缘,召集同族,统筹力量!” 老蛤蟆挺了挺肚皮,谦逊地摆摆爪蹼。 一连串的形容词让龙娥英尬了一尬,本来的思路都被打断。 但心有灵犀的感觉十分美妙,让她生出几分愉悦: “搬迁之事非一朝一夕,更要深思熟虑,蓝湖中的冰玉蛙族担心卷入蛟龙报复,不愿轻易答应,我们在蓝湖拖延拉锯数年,十分正常。” 梁渠眯眼: “大雪山初始纵有怀疑,如此有理有据的借口之下也会放下戒备,尤其二次揭露,仿佛被探查出真实目的,更显可靠,我们可以更加自由,大胆的进行各项活动。” 大顺与蛟龙,内里知晓内情的,皆明白双方各自戒备。 朝廷重视,派出淮水郎将兴义伯无可厚非。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不消片刻,把一个点子拓展成一个完善完整的计划。 老蛤蟆听的一愣一愣。 梁渠同老蛤蟆对视,认真道: “蛙公,您也听到了,咱们可以假戏真做,于蛙族大有裨益啊!” “假戏真做?” “蛙族与蛟龙,的确势同水火,此事不假,二甲子将至,大小蛙族团聚一起,岂不是更加有力量,我看那冰玉蛙族族长也是一头二境大妖,风韵……咳实力犹存。 且听闻冰玉族内还有三境大妖作为长老,大妖总数在五位之上,整体实力不比龙人族差,不容小觑。 倒非不相信大王实力,假使大王同蛟龙斗争,其余手下偷袭如何是好?如此多蛙子蛙孙,哪个不是爹生娘养,合并其中,一举两得啊!” 老蛤蟆陷入沉思。 梁渠此言一下子把事情性质上升了高度,把简简单单的来找老情蛙,变成了为蛙族未来着想,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 “蛙长老,冰玉蛙族族长确实不是昔日的模样,可您为了蛙族,万望忍辱负重啊!” “这……” 老蛤蟆显出几分犹豫。 “冰玉蛙族喜欢水寒之地,江淮大泽冬日尚可,夏日如何?气温太高,恐于生育小蛙不利。” “自有人造冰山,绰绰有余,再者,蛙公,涡流水道为我蛙族特产,再过数十年,大可暴露人前,届时水下高速,东西畅通,岂不美哉?” 梁渠早有过畅想,畅想水路畅通的日子。 无需化虹,倘若有朝一日晋升熔炉,他势必要重划天下水脉均匀流过每一个府城,再结合【涡流水道】,紧密团结! 此方世界太大。 大到不可思议。 江淮大泽便有万里有余,超过前世国家南北距离。 用水道团结彼此,消息畅通,生产力必定上升到一个恐怖层次! 此外还有小蜃龙,蜃族。 云上仙岛能不能作为一个信号中转站? 开发梦境互联网? 梁渠虽然不说,但始终致力于向前世靠拢,意图创造一个更舒服、更自由的世界。鲛人大剧院、义兴镇,皆是如此,许多事 情暂时不做不说,无非实力不够,担心脱离掌控而已。 他骨子里是一个趋向于安稳的人,不喜欢“乱”,更喜欢潜移默化的改变。 一切全部实现,那日子得多美? “放心,南水域极大,绰绰有余。” “有海商帮忙……” “路途遥远,朝廷会保驾护航,我会向陛下申请。” 老蛤蟆一一寻找借口,梁渠一一针对劝诫,解决后顾之忧。 两刻钟后。 “为了蛙族,苦一苦蛙公!” 此话一出。 老蛤蟆长叹一气,背负双蹼,目光中生出几分决绝。 事到如今。 只能牺牲自己的美色了么? 蛟龙日益势大。 舍我其谁? “好,本公便再留上一留,劝她一劝!”呼。 梁渠吐一口气。 简简单单又办成一件大事。 帮助盟友壮大,更有了大雪山自由活动的理由,说不定还能借此拿些好处…… “夫人贤内助也。” 梁渠抱住龙娥英猛亲一口,光滑白皙的脸颊都被吸起来。 龙娥英脸上泛红。 老蛤蟆触景生情,闷闷不乐: “本公还是要回去一趟!” “啊?”梁渠一愣,以为自己秀恩爱让老蛤蟆临时改了主意。 老蛤蟆左右环顾,悄声道: “有东西要拿回去!” 东西? 老蛤蟆天天宴饮,从未出去寻宝,这也能置办出家当? 阵地转移。 蓝湖水底。 平平无奇的乱石堆,水藻夹缝中生长,小鱼四散逃窜。 老蛤蟆爪蹼蹬地,猫刨坑一样,扬起大片泥雾、砂石,很快,一大堆鼓鼓囊囊的黄皮袋映入眼帘。 “这是??” 梁渠好奇,悄悄解开一个。 嘶! 一开始还以为厨余垃圾,仔细一瞧,冰玉蛙族酒宴上的吃食!还有好多新鲜活物,看样子从后厨拿的。 连吃带拿啊! 怪不到着急回去,再晚一阵,不少宝鱼都要开始流失灵性了。 啪! 老蛤蟆狠狠拍开梁渠手掌,没好气地夺下黄皮袋,这些它都没舍得吃,全是宴会和后厨偷偷截留下来的,满一袋埋一袋,拢共埋了好几十大袋。 梁渠搓搓手: “蛙公,您这啥时候留下来的啊?” “我自有办法!”老蛤蟆再扬蛙头, “速速领我去水道!”“明白!” 梁渠神色不变,精神链接中沟通肥鲶鱼。 蛙族族地。 正给蛙族砌瓦房的肥鲶鱼放下鳍头工作,着急忙慌的跑到蛙王身边挥舞长须。 正拼接义兴镇大模型的蛤蟆大惊失色,爪 蹼一挥,秋风扫落叶,半个模型和拼接块全扫到洞穴深处,安安静静地趴在洞口。 一刻钟后。 一个“黄皮袋妖怪”从涡流水道中跳出,飘飘落地,袋子屁股拖着砂石,一路前行,十几个大袋随水流晃来晃去。 走到洞穴门口。 黄皮袋中露出一对狐疑的眼睛,对着洞穴上下扫视。 气泡从石头缝里幽幽飘出。 蛤蟆正经神色,趴在地上,两只爪蹼垫在肚子下面,无比祥和,目睹黄皮袋妖怪看了好一阵,抖了抖身子,落下三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又背着大包小包从面前经过。 蛤蟆拆开黄皮袋,捏住袋角,一口气全倒进嘴巴。 美滋滋。 离开洞穴,黄皮袋妖怪刮起一阵水流,晃荡晃荡,一溜烟地往族地里去。 来到通天的大王莲下。 留上两个塞到家中,剩下好几个黄皮袋全部落下,显现出最里面老蛤蟆真身。 它掏出铜锣,大力敲响。 “开饭开饭! ” 哗! 蛙族闻风而动,蹬动双腿,带起一阵狂风。 肥鲶鱼混杂其中,舞动双须,也抢到一条银鳞宝鱼。 还是美滋滋。 …… 僧多粥少,梁渠不太好意思和一群蛤蟆抢饭吃,等上半天,带老蛤蟆回来,雄赳赳气昂昂地返回冰玉蛙族。 冰玉蛙族大为轰动。 本以为搞丢了,没想到一转眼又回来了,纷纷询问老蛤蟆去了何处。 简单糊弄说出去看蓝湖美景。 老蛤蟆大手一挥,亲自点兵点将,领上冰玉蛙族的好手出发。 无他。 开发蓝湖! 梁渠早同老蛤蟆商量好,先给点甜头尝尝,让冰玉蛙族难舍难分! 期间他更安排鲛人族族长泉凌汉,帮忙派出一支专业的配音团队出发,让冰玉蛙尝尝江淮大剧院的好,知晓花花世界迷人眼。 安排好冰玉蛙族。 “我的事也该解决了……” 梁渠穿上战甲。 老让巴尔斯泰一行人漫无目的地搜寻,同定时炸弹一般,意外炸到凌旋他们可不好。 “三王子! ” “来啦!” “蜃气消化完没有?” 小蜃龙拍拍肚皮: “干干净净!” 蓝湖之上。 “再探索半月,寻不到就回去,不必理会冰轮菩提寺。” 巴尔斯泰同左右人说。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起手招式(二合一) “凭大人差遣!” “咱们来三个多月,不曾有半日懈怠,给足颜面,两位莲花宗的小师傅也看在眼里,再留下去,冰轮菩提寺不够格!” “不错!” “冰轮菩提寺本就该事先准备好气机信物,那兴义伯非寻常之辈,我们已然尽力。” 左右近侍无不响应。 唯独两名僧侣转动手中佛珠,欲言又止,最后闭口不言。 事实如此,他们劝不动,更没资格替庙里的大和尚加大筹码。 见众人同意,巴尔斯泰微微颔首。 早十月初天气转冷他就想走。 堂堂北境雄鹰,八兽之一,本是坐镇朔方台,对峙河源府的重要力量之一,如今脱离出来,来到蓝湖之上漫无目的地搜寻数月之久,绝对是巨大而无意义的“空耗”。 之所以会答应来。 无非两点。 一,冰轮菩提寺给予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一缕上等灾气,承诺办三场大法会,承担一切战斗、生活开销,另给予一颗大黑天的血眸,纵使不成,仍有五十万白银,大黑天血眸可取。 二,真的办成,将兴义伯沉尸蓝湖,势必能替北庭提前铲除一份大威胁,北庭绝不想自西北王张龙象外,多出一个东南王梁渠。 事到如今。 梁渠的走势如冉冉升起的星辰,不可阻挡,扼杀威胁,定是一桩天大功绩,进入黄金湖深层,触摸到天人合一之契机。 然从夏天找到秋天,马上入冬,众人找了整整一季…… 有矛便有盾。 巴尔斯泰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的心火搜寻法天下无双。 对方多半获知消息,有特殊手段阻隔,或者早早离开,无论哪种,再寻下去都是一场空。 奈何北庭和大雪山关系非同一般,关系愈发紧密。 什么都没干,冰轮菩提寺不满,回去不好向首领交代。 拢共出来有十一号人,里头不全是他的下属,六位心腹,三位各有特殊本领的臻象高手,为首领点兵点将,前来辅助,再加两位菩提寺的僧侣。 当下他说出这番话,僧侣没有反驳,回去便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巴尔斯泰想了想怀里厚实的银票。 “再搜索一圈,到十一月中,没有便回去。” “是!” 肩头海东青振翅翱翔,高飞到云中,锋利的翎羽划破白雾。 金目熊熊,俯瞰蓝湖。 蓝潮涛涛。 造化宝船之上。 凌旋获知龙平江的消息,亲自赶来接头,商议大事。 “要不要帮忙?” “不必,我这边人手足够。”梁渠抬起下巴,指了指龙延瑞几人,“你们来了万一让对面跑掉两个,把事情宣扬出去,问题就严重了。” “你出头,你拿主意。”凌旋知晓自己等人不好轻易暴露。 斗败白辰风、白辰鸿朗二人,梁渠的实力有多强,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蓝湖范围内当之无愧的最强,他们瞎操心,平添变数罢。 “雪山鲁王怎么样?” “带它去看了两处暗桩,一处破坏后伪装,一处未曾破坏,信了九成,基本加入我们,先留在原地,莫让大雪山的瞧出来。” “伏藏石窟什么时候去?” 《伏藏功》真假不知,功法太容易被动手脚。 武圣舍利,玄兵碎片,他感兴趣的紧。 “等你忙完,怎么得冬天,说不定要等开春,那地方阴气重,反正现在也不着急,我们打算先去看看以前破坏掉的,完善完善。” 凌旋等人本打算一鼓作气,把暗桩握在手中,最后冲一冲功劳,谁料梁渠拿着谕令前来,朝廷突然下令放缓节奏,不急一时。 多半手里有别的底牌。 无论如何,原本有点毛糙的活计得赶紧去打磨打磨。 “辛苦凌大人告知。” “小事。”凌旋离开。 梁渠回到书房,重新穿戴好银甲。 这套铠甲是他晋升臻象时,朝廷赠送的礼物,强度不弱,寻常臻象不使用神通,轻易攻破不下,关键贴身合适,丝毫不影响活动。 走出房门。 不用提醒,小蜃龙呼啦啦飞下,张开大嘴,喷吐白雾。 小蜃龙的白雾能肆意捏造,属性并不算强,胜在量大,能按意念自由活动,然而眼下的十道白雾不同,各有特色,有蜃虎,有犀牛……造型固定,寻到各处位置,投入铠甲,与之融合。 蜃虎、金犼化作左右臂甲。 独脚犀牛投入胸铠。 青鹿、黄羚入足…… 每每融合进一道特殊蜃气,对应部位的铠甲便会发生扭曲、形变,衍生出更为繁复的花纹,再厉害的天工匠人也要考虑材料特性,凭空捏造的雾不用,精美到穷尽想象! 与此同时。 梁渠气势不断攀升!不断高涨! 甲板上。 金毛虎心惊肉跳。 梁渠同小蜃龙的蜃气磨合早两天前开始,它每次见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小蜃龙自身境界堪堪狩虎巅峰,十缕特殊白雾相互融合,能如锁扣一样层层嵌套,变成一个大锁盘,造出一个臻象级的雾兽,这雾兽投入到物件之中,物件强度竟能高出一个大境界! 臻象! 不会有错! 臻象,乃至是二境臻象级别的铠甲! 几乎等同把一个臻象高手完全揉变成一套铠甲,同旁人结合! 金毛虎自诩吃过见过,自己的白虎老娘,悬空寺的大和尚,各地前来烧香高手,对臻象气机毫不陌生。 不可思议。 能抗住臻象进攻的并非就是臻象级战甲,一个靶子而已。 抗住的同时,要能进攻。 便说这套铠甲,它来穿,同样能有信心和境臻象碰上一碰! 穿到梁渠身上,更是如虎添翼! 刺猬闪烁眸光。 它来有一年多,见到不少东西,明白梁渠有一个核心圈层,尤其前一阵,小蜃龙、阿威、圆头几兽竟然前后间隔不到一个月,依次晋升! 绝对猛猛吃了不少好东西,说不定还有特殊的修行法门,让宝植、宝鱼完美吸收消化。 实在眼馋的很。 自己何时能打入其中? 这大精怪的身份,不要也罢!它要化妖! 还是要多多的献策!多多的贡献! 刺猬迈动四足,再跑到龙娥英面前献果。 甲板上。 梁渠穿着完全变了个造型的铠甲,手中操纵白雾,变出各般兵器。 整套铠甲有繁多特殊效果,好比此前单一的蜃虎臂甲,能增加锋锐度,如今十合一,锋锐度从超越狩虎,一口气迈入到臻象层次。 手掌一握,更有白雾流淌,呼吸间随心念变化出各般兵器。 长弓、箭矢、刀枪剑戟无一不可。 小蜃龙的天赋【腾云驾雾】也落到铠甲之上,梁渠不用捏造青龙,一样可以扶摇直上。 融入青鹿、黄羚的双足更不必说,轻盈灵动,速度提升有整整三成! 莫小看三成。 梁渠自身基数庞大,他的三成便是其它二境臻象追求一生的全部。 唯一缺点。 小蜃龙境界不足,没法长时间支撑,仅仅能扛个半刻钟,有“不能动”帮助,勉强到一刻。 小蜃龙得意洋洋,飞到水面上舞动身姿,对视水面下的黑色身影。 它特意把在蛙族辛勤打工的肥鲶鱼从江淮大泽喊回来,就是为了让肥鲶鱼亲眼目睹,自己的臻象雾兽有多么威猛。斗败巴尔斯泰,势必又有精华奖励。 可恶! 肥鲶鱼拉住长须,心头恨恨。 一头仰赖祖宗威能的无耻小龙! 再一次爬到它的头顶耀武扬威! 要加倍努力! 干活干活! 肥鲶鱼转身进入【涡流水道】,赶往江淮大泽。 上午给蛙族搞土木建设,中午去哨峡谷监工,晚上赚钱,换取诗词。 上回给北鱼王献诗,两首十条上等宝鱼,大妖指日可待! 十一月十三日。 乌云从东南方来。 蓝湖上下起大雨。 天空灰雾蒙蒙。 腰间越王玉牌、明王小令齐备。 轰! 弓弦弹动。 水雾炸开,罡气撞碎水沫,生出白雾。 梁渠撑开渊木弓,张弓搭箭,一缕醒目的红痕经受大雨冲刷,良久后消失天际。 平均每隔半个时辰,他就会来上这么一下。 巴尔斯泰在找他,他也在找巴尔斯泰。 彼此吸引。 这种方式有两种可能。 梁渠的大雨覆盖范围比巴尔斯泰的搜索范围更广,箭痕暴露之前,先寻到对方,如此什么都不用担心。 若是没有,便是巴尔斯泰先看到箭痕,如此就要当心他怀疑警惕陷阱,生出其它意外,拉来帮手。 臻象神通五花八门,一旦对敌数目增加,战斗的复杂情况便会几何上升。 按照钦天监给的情报巴尔斯泰并非一个得意忘形之人,做事颇为谨慎。 这种也好解决,只要上个保险。 “蛙公,情况如何?” “无事发生! ” 老蛤蟆躺靠在躺椅之上,从芦管里吸一口从的冰镇西瓜汁,身旁好几只冰玉蛙揉腿捏肩,全是冰玉蛙族里的大美蛙。 上次劝诫之后,老蛤蟆好像看开了许多,不再拒绝冰玉蛙族里的其它美蛙。 梁渠都有些担心老蛤蟆被感情伤透了心,从此当一只渣蛙。 得到蛙公确认。 半个时辰一晃。 继续。 一声霹雳惊弦。 天空白雾乍现。 “好大的雨。” 巴尔斯泰抬头,微微皱眉。 大雪山气候干燥,大雨本不多见,尤其出了十月更是少雨。 等等! 梁渠、巴尔斯泰同时眯眼。 老蛤蟆挠挠肚子,左顾右盼。 大雨之下,蓝湖之上,拢共十一号人,清楚分明的呈现在感知之中! 海东青鹰目之中,一团熊熊如小太阳的光辉璀璨不可直视! “西瓜汁不甜了!”老蛤蟆突然叫嚷。高手! 梁渠的雨水没法感知对方强弱,但老蛤蟆的反应,已然证明三分! 龙娥英、龙炳麟、龙延瑞站立船头。 阿威、小蜃龙来到老蛤蟆身旁,实时传讯。 海东青盘旋天际,目视天空箭痕,日月星三挡,居然直接是最高一档! 巴尔斯泰从未见过有二境臻象能来到这个层次,除开小太阳之外,另有一枚小月,两颗大星,余下一串砂砾。 臻象数目大致相等。 巴尔斯泰握紧刀柄: “大顺兴义伯,名不虚传!” “什么?” 十一人的团队中,两位僧侣豁然抬头:“巴尔斯泰大人,您寻到了?” “十有八九,一个强三境级,一个二境级,两个一境,高手数目同咱们相当。” “相当?” 众人有点慌。 所谓强三境,即除去天人这个基础境界之外,另有特殊之处,多半是两种情况,领悟心火、武圣三步上跨出一步,不是一般天人宗师可比! 兴义伯不过二境臻象,强天人的实力,等同连跨两个小境! “居然能强大到这种地步?” “大人,咱们要不要按兵不动,另寻帮手?” “来不及的。” 巴尔斯泰神情肃穆。 此地是为蓝湖东域,离河岸差有数百里,派谁回去传信? 臻象之下根本不用考虑,然派出臻象,假使爆发冲突,更为不利。 “且先看看状况!” 巴尔斯泰尚不清楚自己等人已经被发现。 梁渠也假装自己没有发现,让众人暗暗准备,宝船有条不紊地向原定方向前进。 恰在双方距离拉近到二十里。 海东青眼中小太阳方向突然变了,打了一个十分仓促的“对折”,锐角转弯猛地向相反方向离去,速度相当之快。 巴尔斯泰心中讶然。 难不成他们被发现了? 距离重新拉开到三十里,便在这时, “小太阳”猛地模糊。 整艘宝船全部沉没入水! 被发现了! 海东青为心火凝聚,并没有真正的视野,只有一个又一个的强度光点。 结合兴义伯的情报,毫无疑问,对方带着整艘宝船潜入了水中! “追!” 巴尔斯泰直接下令。 十一人的队伍呼吸之间拉开差距,巴尔斯泰撞开雨水,一马当先! 白雾拖曳。 三十里,天人宗师眨眼而至! 不用三个呼吸,巴尔斯泰踏水追赶,身下出现造化宝船,通体无缝,更看到了船尾梁渠。 水流冲刷。 衣衫猎猎倒卷。 画像看有百遍。 不会错。 兴义伯! 照面瞬间。 两人同时摸向腰间玉牌,齐齐捏碎。 一道环切银光,一道漆黑锋芒同时迸溅。 武圣招式起手!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高手过招,生死一瞬(二合一) 大雨狂落。 江风骤起。 巴尔斯泰踏水长追。 造化宝船沉水潜游。 二者急速向前。 水上水下,隔一面晦暗水镜,浪潮层叠涌动,尽是连闪天光。 “咔嚓!” 碎玉崩裂。 黑白光芒霎时暴溅,齐齐相撞! 空间泛出涟漪。 一横一竖,十字对嵌。 黑红竖斩毫无凝滞,断开环切银光,笔直入水! 层叠浪涛湮灭无踪。 白沫回落,断层边缘似冷水撞上灼红铜炉,刺啦作响。 梁渠金目熊熊,脚尖点船,自水中跃出三丈,持拿住黑红刀光,左右手反拧捏碎,掌心撩到火焰一般烫手,浑身气血为其中杀气牵引 沸腾,几如喝水呛到鼻腔,难以平复。 巴尔斯泰纵跃而下,再踏水面,重跃至半空,又掏出第二块玉牌。 梁渠同样反手握住。 “咔嚓!” 再来! 再碰! 金目燃烧。 世界一片灰白,醒目的黑红竖斩断开银环,色泽黯淡无光。 竖斩再次破水入手。 砰! 刀光破碎。 前者余韵未消,后者危险再来。 一波接续一波,两相叠加之下,梁渠体内二百九十一倍气海覆上一层红芒,像傍晚时分的夕阳,凭空燃烧缩水! 心火一燎。 红芒溃散。 巴尔斯泰反手再拿,未待握住,他身形后仰,避开刺水而出的冰蒺藜、漫天流窜的银色刀痕,余光尽收湖面视野,鞋底踏碎冰柱,肉身顶开银色刀气,重新腾飞到百丈高空。 “咔嚓!” 小令幽幽上浮。 金光大佛端坐莲花宝台,手持禅定印,浮现梁渠身后,其面容祥和,却在下一刻豁然睁眼,作怒目金刚,悍然挥掌! 掌风降临。 巴尔斯泰波澜不惊,亦用力捏碎第三枚玉牌,血红圆球乍现天空,包裹周身,表层泛涌涟漪,足以熔炼顶级灵兵的三丈禁地! 一个不可进入的绝对领域! 轰隆隆! 大佛金掌挥出残影,连绵不绝,条条经文扣作锁链封锁。 骇人的滔天血气迸发,卷得蓝湖震荡。 湖底水兽逃窜。 远处沉浮冰山瓦解崩裂,漂浮水面。 宝船上的龙人神情严肃,更远处的北庭宗师面容惊恐。 两人各有武圣师承,此时此刻,仿佛进入你来我往的回合制,起手之后,互相丢出武圣手段。 炼制出武圣手段,封锁入特定的事物之中,自没有那么容易皆是武圣以平日修行散逸出的“余韵”,慢慢积累成型。 如此一来,往往要半年方有一份,且保质期多为五到六年之久,一段时间内总数额定,多用以亲近之人保命,旁人无不珍视不到生死关头,或有巨大利益时,绝不会轻易动用。 但现在。 一个北境雄鹰。 一个大顺龙种。 一旦有收获,便是最为巨大的利益!用光也值得! 生死搏杀,本就不是那么简单平常的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能抢先占据优势,就绝对要去抢占!否则让敌人占领,等待自己的极有可能是摧枯拉朽! 水龙狂舞。 天地震荡。 蓝湖水面跳动出无数水珠。 造化宝船调转方向,向后方北庭宗师冲去,留下梁渠牵制巴尔斯泰。 梁渠眉头紧锁,掌心接住武圣刀光后火辣辣的感觉犹在。 越王晋升不足十年,老和尚更短,全是新武圣,反观巴尔斯泰的武圣师父、武圣朋友,成名皆有甲子往上,这种玉牌,威力多是武圣正常出手一击,故而对拼不过,十分正常。 好在越王和老和尚也不是盖的。 对拼完后,余下威力已经在梁渠金目色彩判断的承受范围之内,今日战斗之前,他也特地回宁江和平阳,将越王玉牌和明王小令各自补充到三块,总数六份,底蕴充足。 多的两块玉牌,越王甚至没收他钱。 眼下消耗三份,仍有一半! 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黑红禁地硬顶金佛掌击。 巴尔斯泰同样觉得棘手。 在大顺完全占领流金海之前,朔方台和河源府,从来是隔开浩瀚的流金海两相对峙,水上大战不知凡几,奔马以下的低烈度冲突,几乎人人都会跳帮战。 此地坐镇臻象更是没有不善水战的。 北庭八兽无不是其中佼佼者,可水战同样要看和谁比。 海东青目光中,太阳层次的光点,本就意味着有相当程度的威胁,按情报,梁渠使用长气为【渊流】,有控水之能,远非学习几门武学乃至功法就能超越的,水中战斗是对方的强力主场! 这种小心翼翼的战斗让他十分不快。 轰! 轰! 金光纵横,血气澎湃。 雨水不知何时消失,天光穿透大洞照下。 摩擦空气导致的炽热高温,把乌云灼烧出一个惊人大洞,让周遭水面短暂沸腾。 无数死鱼碎成肉糜,暴露在水面的鱼鳍干枯焦黑,散发出难闻的烧焦羽毛气味。 两相轰杀。 双方气势没有任何衰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拔高,变得越来越强横,越来越骇人,仿佛彼此之间互甩武圣手段,不过是真正大战前的热身! 呼。 梁渠口气环流白汽。 龙虎金身同小令金佛融为一体,让它的威力更上一层。 数个呼吸的对抗,银甲早早披戴上身,一道接一道的流光飞出后方的造化宝船,投入其中,让他的气势迅猛上涨。 砰! 金佛溃散。 三丈禁地消失无踪。 互不知对方到底有多少武圣底牌,该留一手以决定胜负。 梁渠同巴尔斯泰对视一眼,瞬息之间,脑海中无数念头碰撞,又相互湮灭,根本没有太多思考,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 环形气浪轰然炸开! 梁渠向水上去,巴尔斯泰向水下来,同时逼近那一层流动的闪烁。 就在这时。 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巴尔斯泰的心头,浑身八千毛孔如有针刺。 他猛地侧身闪躲,一抹乌金锐光划破长空,笔直落下! 哗! 伏波枪刃划破巴尔斯泰的脸颊,割开一道浅浅血痕。 好利的枪! 怎么会从天上来? 难怪空手上前。 巴尔斯泰瞳孔战栗,惊叹之余压下困惑。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不待伏波完全擦身而过,一只宝蓝色的金翅蜈蚣正紧紧缠绕在枪纂之上,口中咬住一枚纯色玉牌,不含半点杂质。金翅蜈蚣浑身气机之收敛,哪怕是巴尔斯 泰都未曾觉察! 刺杀,埋伏,收敛气机。 本就是阿威的看家本领! 要死! 巴尔斯泰瞳孔放大,反手握刀,紧急变向,撩劈伏波! “咔嚓!” 阿威咬碎玉牌。 长刀劈中伏波,切开木质横杆。 银色圆环迅猛暴涨,向上击飞,擦着巴尔斯泰的头皮飞过,斩下大段黑发和一层浅浅的头皮。 伏波长枪当空急震,横飞出去。 最后一枚越王玉牌没打中! 但没关系! 巴尔斯泰挥刀向上,劈开伏波,却给下方的梁渠留出了一个大空门! 面朝天空,整个后背如若练习刀法的竹草席,暴露无遗。 哪怕是初学者,只要眼睛不瞎,也能一刀两断! 白猿青龙真罡乍现,龙柱向下垂落。 金目始终燃烧,原本毫无色彩的天地突然 冒出无数抖动线条。 【斩蛟】! 没有伏波在手,空手使用【斩蛟】神通差了极多,但足够了! 二百八十倍气海,齐齐…… 梁渠心中同样闪现出一股致命的危机感。 天空之中,许久未见的海东青不知何时收拢羽翼,钻入水中,凶戾的金目紧盯梁渠,鹰爪之中,同样抓有一枚纯色玉牌。 糟糕! 情报浮现脑海。 海东青为巴尔斯泰心火凝聚,没有实体,闯入水中,没有物体体积,根本无法被感知捕捉,却也因为心火,能够触碰物体! 用意念来推倒,抓握物品,梁渠一样能够做到。 玉牌毫不起眼,混杂在震荡的蓝湖之中,同寻常碎石无异! 局势陡然变化。 空门大开之人竟变成了梁渠! 巴尔斯泰嘴角上扬。 这个距离,根本来不及跑和捏牌保命。 他知道梁渠使用一杆长枪,敢空手上前, 暗中必有埋伏,不过不知会如何埋伏罢。 再者,梁渠的几个神通,他同样如数家珍。 那不知名的斩术神通,锋利有余,破坏不足,只需调整方位,无非是将他一刀两断但他有心火,驱赶掉其中意志,即便被腰斩,亦有把握凭借天人宗师的生命力存活下来! 但中了武圣手段的梁渠不行! 结局是他重伤,对方死! 届时巴尔斯泰以重伤之躯,联合手下斩杀龙人,回到北庭就是大功臣,绝对能得到毫无后遗症的最佳救治!地位也会更上一层楼! “咔嚓!” 海东青抓碎玉牌。 一抹猩红冲天而起! 猩红之中,仿佛带着梁渠的血,又仿佛带着大功回到北庭,大王赠予的葡萄美酒。 然而下一秒。 巴尔斯泰扭头下望的余光中,忽然有什么东西消失了,紧接着是梁渠的气机。 不对! 他的视野紧忙与海东青联通,却发现水中的“小太阳”不见了! 怎么可能? 轰!耳畔水声轰然炸响。 巴尔斯泰身侧一道千米水柱轰然隆起冲天! 水柱之中,天光涌动,原本消失无踪的梁渠兀得乍现其中! 【水行千里】! 巴尔斯泰大惊失色,气机消失到出现,中途没有任何迹象,是凭空消失和出现! 空间纵跃神通? 怎么会有空间纵跃神通? 巴尔斯泰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炸出三层。 情报之中,梁渠的第一神通是佛门第一横练,不败金身,得益于他的非凡武骨,相似相非,蜕变作龙虎金身,不仅相较寻常金身容易修行,效果更是比一般的不败金身更为强悍。 第二神通是为某一斩击术,曾众目睽睽之下,于悬空寺后山,给收敛全部实力的龙象武圣造成了皮肉伤,同样非凡。 第三神通暂且不明,但就算是空间神通,身为二境臻象,大宗师的梁渠也不该有! 梁渠一言不发,冷漠出手。 身后白猿挥舞龙柱,悍然砸下! 轰! 巴尔斯泰神色动容,他想要去捏手中的腰牌,但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他有机会。 臻象宗师动作反应皆如闪电,从梁渠消失到水柱隆起,就是他摸玉牌防御的时机,奈何为了引诱梁渠上钩,让海东青得手,他故意放大动作,做了一个大空门。 如今这个空门变成了死门! 再收手已然不及! 巴尔斯泰有几分后悔,堪堪收刀去挡。 他自身的神通甚至没有用出来,师父也给了他两枚能闪烁数百里的腾挪牌,两相叠加,正好逃出臻象的千里追魂范畴。 心中涌出一种毕生所学未曾施展的强烈憋屈。 血煞神通催发到极致。 能不能活? 哗! 天地死寂一片。 不可思议的一抹枪光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一道乌金光如一条幼生的游蛇,蜿蜒而动,速度甚至谈不上快。 然而其所过之处,无论是气流、真罡、刀光、刀罡,尽如烈日暴晒之下的雪花,热刀下的雪白猪油,迅速消融不见! 数里开外。 刚刚开始交手的北庭宗师无不抬头,骇然失色。 高手过招,生死往往照面之间。 可这也太快了! 仅仅一个接触。 巴尔斯泰手中长刀崩裂开来,虎口撕裂出血,金属碎片划破皮肤,身后浮现的鹰神真罡破裂,一分为二! 一个血色圆球浮现,同武圣玉牌一样的领域禁地,奈何仓促之间,球光未涨,枪光已然擦着巴尔斯泰的肉身划过! 蓝潮涛涛。 巴尔斯泰仍滞留空中。 江风拂过,高大躯体微微摇晃,双臂上扬,伴随重力自由下落。 尚未触及水面。 一道裂缝自巴尔斯泰的腰间浮现,半截躯体当中开裂,带血的热肠垂甩半空。 噗通! 鲜血晕染蓝湖。 北庭宗师无不傻眼。 然而。 梁渠没有放松警惕,舌头撬开牙套,他吞服下丹药催发气海【朝露】特性,蓝光闪烁,几乎干涸的气海恢复少许,其后跳入水中,抓取散逸鲜血,追踪雄鹰气机。 这小子还在诈! 巴尔斯泰临死催发神通不是为了阻挡【斩蛟】,而是为了让【斩蛟】击偏! 本当头劈下,变成了拦腰斩断! 水中只有他的下半身,没有上半身!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竖切! (二合一) 高手体重,直直沉没。大泽涛涛,血烟从断口处氤氲上浮,晕散作一团红水母。该死!巴尔斯泰遁逃,最为害怕的不是旁人,正是一并前来的三位北庭宗师!三对三,一位大宗师,两位宗师,大家境界基本相同,本就不占多少优势,待梁渠回神加入,局面岂不是陷入一面倒?三人可没有武圣师父赐予的保命手段。八兽、兴义伯、张龙象……这种水平极高的臻象高手,绝对不能以简单的数目比较!不好。他望过来了!正分心观察,以防被人偷袭的北庭宗师敏锐的觉察到梁渠目光,寒毛炸起,鸡皮疙瘩爆出三层。龙炳麟眸光大亮,快打猛攻。本势均力敌的北庭宗师立即落入下风,其余二人同样如此。罡气纵横,劈开蓝湖。水柱之中,梁渠仅是远远斜睨一眼,便让三人心惊肉跳,方寸大乱,龙人冷静应对,抓住破绽,乘胜追击。好在梁渠知晓谁更重要,他收回目光,抓住伏波,控制涡水出宫,化作大手捞起自腰间斜切斩断的尸体。【斩蛟】从巴尔斯泰的右胯部切入,又从左上腰处切出,斩断肋骨,刮到心脏,几乎身体的三分之二都被斩,血淋淋的肠子袒露在外,冒涌热气。担心尸体上留有手段,梁渠用涡水团住一团血水,截取上面气机。臻象高手皆有千里追魂之能,只要截取到对方一定量的血肉组织,捕捉上头气机,便可搜索到本体,大家族的命牌皆是如此制作。这种手段为武圣之间相互感知的弱化版。武圣“本”之巨大,为天地河流中的一块顽石,存在便可相互感应,臻象则为砂砾,故而要捕捉彼此,更为复杂。“找到了!”梁渠没入水中,纵跃消失。为数不多的气海又下降一截。北庭宗师猜测是去追踪巴尔斯泰,心头顿时一松,两两对视,皆有默契。久战不利!且战且退。找机会逃!“咔嚓!”“咔嚓!”碎裂的玉石碎片沉入水底。白光破裂。巴尔斯泰重现水中,大喘粗气。断裂血肠如水藻随水漂浮,裸露在外的心脏砰砰直跳。每每泵动一次,大量鲜血从伤口处涌出。巴尔斯泰摆动双臂,凫水上岸,失去大半身躯,体魄倒是轻了很多,他环视一圈,俨然来到交战地的一千一百里开外!蓝湖远不如江淮大泽宽广。他们此前在中心偏东交手,乍一下跳出一千多里,直接能见到河畔!两块保命玉牌,是他师父花了大代价方才换来,正好逃出千里追魂范畴!这种跨越是从一点到另外一点,根本找不到方向。而千里追魂是宽泛说法,就如十月怀胎,实际距离往往不够,差个几十上百实属正常,梁渠要凭气机锁定方位,至少需绕交手中心半径一百五十里,走圆周追踪,重新链接!运气好走个几百里。运气不好,需行千里!除此之外。他在腰间额外放了两个血包,是其它宗师的,来蓝湖几个月,他在搜索之外,特意精心布置一番,留下后路,在蓝湖附近,用其它宗师的血肉组织制造出一个“伪本体”。梁渠若用血液追踪很可能追到别处。虽不知能不能误导一次。若是两手准备全都有用,此间一来一去的时间浪费,起码要一天往上,没有用,也至少可以拖延半天,那时他早就逃回北庭!“兴义伯,名不虚传!”巴尔斯泰承认自己栽了。二十四岁的年轻人不可小觑。本事都没发挥多少,就被对方拦腰斩断。前后不到十个呼吸。即便有武圣手段,也要看谁用。狩虎、臻象的反应和出手速度包括战斗经验,全不是一个档次,像那杆长枪上的蓝蜈蚣,一头寻常妖兽催发,他很轻松就能躲过,只能被封锁身位,反观梁渠的就很难。唯一让他困惑的。“那空间跳跃到底是什么本领?”彼时正值出手的关键时期,巴尔斯泰根本没看到梁渠有捏碎玉牌之类。“罢,回去再说。”失血太多。巴尔斯泰脑袋昏昏沉沉,身负重伤的他不敢耽搁,只想寻到一个安全地方休养生息。下丹田破损。结合心火,体内原本四百三十多倍的气海因为荡开斩击消耗掉一百五十多,眼下丹田“丢失”,直接下降到一百一十多,且仍在不断“漏气”,即将跌破一百大关!巴尔斯泰催发血煞神通,一缕缕血烟飘出,宛若拇指大小的游鱼,汇聚到伤口之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相互结合,变化成半透明的肌肉组织,蔓延生长,其后接续上肠子、肝脏、肾脏、血管、神经,替代它们发挥作用。血煞神通攻防一体,除此之外,妙用无穷。既可化作领域境地,又能临时充当受损组织,防止伤势进一步扩大,“伪本体”便是依靠这门神通构筑。待胯部形成,体内气海仍在泄露,却已经在控制范围之内,止住势头,维持在了八十上下的水平。回去再正式治疗。体内骨髓大量造血,迅速填充到血煞神通临时充当的组织中。巴尔斯泰缓一缓脸色,直直朝岸边游去。……水藻幽幽上浮。通体血红的人形事物漫无目的地原地转圈,半透明的躯体内,暗红色血液循环流动,对外界的环境变化没有任何反应。梁渠挥舞长枪,打碎面前“假人”,让血水飘散水中,面色沉重。被骗了!血包?早知该用肉块!钦天监情报详尽。梁渠知晓对方的血煞神通,可攻可防,越战越强,一旦触碰,更有扰乱敌方气血之能,如附骨之疽,防不胜防。故而他以防万一,没有冒然触碰血肉,却不想对方将计就计,想出这般计策!知晓中计。梁渠紧忙纵跃再回交战地,骇的本准备逃跑的北庭宗师齐齐一抖,脚步错乱,被抓住机会,再度沦陷入交战泥潭,逃跑不得。待用伏波剐下一块“雄鹰”血肉,梁渠又一次闪身消失。北庭宗师神色难看。对方居然有那么多穿梭玉牌?交战继续。另一头。北庭大雪山的搜捕队伍拢共十一人,除去四个臻象,余下又有狩虎、狼烟若干。追击之时,三个层次的速度不同,正好把战场分割成三块。拢共七人,对上不能动、圆头、肥鲶鱼、拳头四大将领,被打的狼狈逃窜。圆头麾下小弟足以上百之数,又是水中作战,有“不能动”,肥鲶鱼,拳头带头冲锋,场面完全是一面倒的碾压。余下的金毛虎和怀空全无用武之地。“哈,气海还是太少。”梁渠手捏血肉,身前旋涡流转,吸入沙尘和水藻。【水行千里】消耗极大,用一次几乎便是一倍气海,为了一击必杀,两百九十多的气海,他直接往【斩蛟】砸了二百八下去!中是中了,却没达到想要的战果。【天水朝露】与丹药同时作用,短时间内仅仅恢复到十二倍,寻常一境宗师的水平。而巴尔斯泰几乎没怎么出手,全甩武圣玉牌,势必留有余力。对方的重伤和旁人的重伤不同,说不定喘上一口气,仍有反击之力。不得不说。无愧堂堂八兽,真特么难杀!倘若是在陆地之上,又没碰上子午时,十有八九真让对方逃掉,打个势均力敌。好在他还有【涡流水道】!蓝湖暗桩分布极多。水中水上岛屿皆有。来蓝湖如此之久,梁渠空闲时几乎全在铺设水道,以蓝湖中心为起点,一环套一环,环与环之间隔开一段,均匀连接,编织出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当下所有水道全部维护一次,能把他的体力抽空!不敢耽搁。闪烁到最近的【涡流水道】入口,梁渠猛地投入其中,直接绕着蓝湖最外圈穿梭环转。对方不在千里之内,绝对在边缘位置!“哈!”湖水淅淅沥沥沿袖口流淌。巴尔斯泰翻身上岸,口鼻间哈出热雾。身负重伤的他体会到了一丝寒冷。十一月中旬,大雪山已然进入冬季,白天尚有几分温度,夜晚直接冷到能结厚冰。环望一圈,巴尔斯泰踏着积雪,径直朝远处的某座山峰奔逃。他有附近地图,清楚记得一百多里外,山脚之下有一个生活五千多人小镇!镇上还有一个小庙!这里是大雪山境内,不是大顺,只要寻到大规模聚落的人见证,梁渠就是闯入他国,政治影响之下,势必会投鼠忌器!虽不能完全安全,起码是一份护身筹码!除非对方把整个小镇全部覆灭,抹除证据!巴尔斯泰不知梁渠剩有多少气海,可目前自己的状态绝对不好,对方撑死力竭,能稳则稳。“找到了!”暗河涌动,梁渠豁然睁眼,感受到气机的快速移动。【涡流水道】同【水行千里】不同。【水行千里】是罕见的空间穿梭,水域范围内,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瞬息而至,中间的风景全然不知。【涡流水道】是高速公路,慢了一些,一个呼吸几百里,却可以通览全部。深吸一口气。无数白流缠绕,如若缎带包裹梁渠,变成一个纯白大球。刹那间。银发飘飘,金目雪牙。二丈白猿横空出世!【化灵】!水流感知翻出十倍,粗略感知达到恐怖的三十里,大地下,所有水脉如掌上观纹,纹路清晰无比,巴尔斯泰正奔跑在某条暗河之上!梁渠没有从陆地追击。直接从地下暗河走!【水流】发动,化成无数只大手,自后背推搡白猿狂飙猛进。同时【涡神甲】披戴,屏蔽气机。巴尔斯泰眉心跳动,分外不安,时不时回望一眼,尤其重视天空。他没有拿到梁渠的血肉组织,感知不到对方方位,然而心中总有不安。心血来潮!自己多半没有彻底摆脱对方!对方在哪里?天上?听闻梁渠有飞行之能应当同未曾成型的第三神通有关。结合先前从天而降的长枪,巴尔斯泰尤其注重天空担心偷袭。然而,眉心的跳动越来越激烈。殊不知,就在巴尔斯泰前进路上,梁渠沉浮暗河之中,体内蓝光接连闪烁,将干涸的气海恢复到二十倍之数!心火熊熊燃烧。直至某个刹那。金目燃烧。视野陡变。天地灰白一片,无数线条抖动,清晰映照出奔行中的巴尔斯泰。二十倍气海全部投入。心火裹挟全部气力,汇聚枪锋之上。巴尔斯泰单脚落地,前冲之间,心脏漏掉一拍,目光猛地往下!海东青视野茫然,隔开土壤,根本见不到“小太阳”。天地死寂。暗河之中一道乌金枪芒划破长空,截断整条河流,冲破岩石土壤,倾泻而出!枪光迸发。巴尔斯泰脸色煞白一片,暗红色的球形领域放出,天际海东青消散,全部心火燃烧催发,企图再一次击偏【斩蛟】。对方有心火,二境臻象,气海极限理论在三百多,然而这个极限需要时间酝酿,但巴尔斯泰不信二十四的梁渠有那么多,撑死二百上下,这一下威力绝对不如上一次!能挡!然而,预想中的画面不曾出现。领域禁地确实再次将【斩蛟】击偏,但不是每一次都能按照心意偏离!轰!平地起惊雷。刹那间,残存的暗红血煞被击穿,护体的真罡崩裂成漫天碎片,贴身的软甲熔融,连带半截衣裳化作漫天飞灰……“啊!”巴尔斯泰惨叫,双目瞬时出血殷红,瞪出眼眶,宛若有血泪流淌出来。惨叫只持续了一瞬。十数里外的小镇乡民躲在家中,以为神灵发怒,紧阖大门,惶恐不安。未几。血线无声开裂。死寂中滋生出纠缠的杂草。山峰之上,积雪崩塌,滚滚倾泻,淹没泛黄草地,干枯的草尖碾压入土屑。一道狭长峡谷横亘大地。地下河流冲刷迸溅,迅速上涨,卷落泥沙,填溢成浑浊湖泊。梁渠剧烈喘息。站立原地的巴尔斯泰为水流冲刷,再一次沉没入水,断成两截。只是这一次。不是横切。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万里传音(二合一) 轰!碎石崩塌。潮水倒卷而落。半透明的血红躯壳淡化溃散。气海内朝露蓝光连闪,然恢复效果远没有先前未完全干涸时好。退出【化灵】状态,梁渠心脏剧烈跳动,无论气海,气力,亦或精神,全部消耗一空,他沉浮水中,原地休息有一刻多钟,方才恢复些许气力。涡水大手猛地抓握住尚有生机残余的尸身和兵器,拖拽入暗河深处,填埋入坑洞之中。金翅蜈蚣心领神会,从手腕脱出,化作一个蓝球躲藏入缝隙之中。臻象神通防不胜防。除去武圣玉牌,拢共出手两次【斩蛟】,即将北境雄鹰斩于马下,生死刹那之间,巴尔斯泰的手段根本没有展现多少,以对方身份,梁渠怀疑至少有一个特殊仪轨没有使用。钦天监的情报中有记录过,巴尔斯泰曾让大黑天睁眼。不知是来不及用,还是对他的斗战胜佛有相当程度的情报收集,索性放弃仪轨。总之。【涡流水道】、【涡宫】全不能暴露,担心会有什么特殊手段,致使中途留下痕迹。梁渠暂时先将巴尔斯泰的躯体埋葬暗河之中,让阿威看管,自己独自一人前往水道入口。大雪山同大顺国情文化不同,在莲花宗的影响下,蓝湖是为圣湖,神圣不可侵犯。莫说凡人不能下水捕鱼,周遭方圆甚至不会有居民,短时间内不必担心为人发现,先前的巨大动静,恐怕寻常人连看也不敢看。边走边等。此时体内气海仿佛一片无尽沙漠。所有神通催发,全部依赖沙漠深处缓慢渗透出的水液。待攒够一次,游动到半途的梁渠一鼓作气,施展【水行千里】,再度来到水道入口。千里纵横!北境雄鹰方才死亡,好戏刚刚开始!……蓝湖之上,冰山高耸。宝船重浮水面,老蛤蟆又喝上甜滋滋的西瓜汁。没了梁渠和巴尔斯泰两个战斗能改变天象的顶尖高手,乌云重新聚拢,滂沱大雨再次倾泻。雨点落到冰山上,冻成一个又一个冰点。有水珠落在相同地方,黏到一块,变成一个个歪七扭八的小白葫芦。冰山下,暗潮涌动,一团接一团的血晕混在深色中几不可查,随浪花快速淡化。肥鲶鱼抖擞身体,拖两条大腿,把尸体全往冰山上搬。自白家给出一颗玄冰魄珠后,龙娥英的冰属神通又有增强,有她在的地方,等闲不必担心落脚点。“姐,你没事吧?”“没事,些许力竭。”龙娥英摇头,见龙延瑞身上沾血,又把问题丢回去,“你的手………”“小伤……待会让怀空小师傅给我治一治就行,半半天的事。”龙延瑞甩一甩胳膊,毫不在意,“可惜了,没有全抓住,让跑了一个。”龙娥英、龙炳麟、龙延瑞三人全非善战老兵,相当“年轻”,最年长的龙炳麟今年尚且不到五十,但龙人有自己的独特天赋,水上作战,结合冰冻,还有梁渠时不时吓唬一下,给予精神压力,反倒能压制住对面。若非【太阳】在梁渠身上,龙娥英此刻为【太阴】,没有吃到白天加成战斗说不定能结束的更快,也不会让最后一人逃掉。等梁渠拖着疲惫身体回来时,后两个战场全部结束。怀空放出药师佛,帮助恢复。狩虎、狼烟被水兽围攻,一个没逃掉,他们本就没有足够厉害的挪移手段,领头者一死,皆为刀俎鱼肉,倒是三个臻象,两死一逃。奈何梁渠状态不佳,对方的血肉组织亦未成功截留,最后一个北庭臻象已经追不上了。彼此安好。大家心中全松一口气。“姐夫!怎么样?追到那什么雄鹰没有?”龙延瑞兴冲冲上前询问。梁渠咧嘴:“还能怎么样?肯定是男人坐石头,以卵击石!”高手过招,你来我往,打的相当凶险但人的志气不能落下。龙娥英:“?”龙延瑞初时一愣,其后眸光发亮,认真记载长老语录。唯独龙炳麟抓住重点,咂舌不已。八兽啊!北庭臻象境内,最顶尖的一批人!境界越高,越发惜命,数百年的时间积累之下,保命的手段也多了起来,常常听闻高手之间有胜负,可直接分出生死的相当罕见!被龙娥英白了一眼,梁渠毫不在意,挥挥手,赤山从【涡宫】中跃出。他挨个下达命令。“雄鹰被我给横竖劈成了三块,担心有后手,尸体在暗河里藏着,炳麟你和赤山一块,让赤山带路,去把尸体和兵器带回来,不要走水道,一路游过来。这里周围还有他的下半身,不知道冲到了哪里,延瑞,你带阿肥他们去找一找,娥英,咱们收拾收拾,赶紧转移阵地!我要马上回帝都!”杀掉八兽之一,毫无疑问,大功一件。但这功劳还能扩大!巴尔斯泰离开北庭,来到大雪山,绝对脱离了命牌范围。他们需马上上报朝廷。打上一个信息差,肯定能做不少事!“是!”事情紧急,大家没有多话,再度出发。趁此时间,梁渠问龙娥英要了些丹药,抓紧时间恢复气海。……河源府和朔方台。这两处地方可谓是南北对峙的桥头堡,天下无二的雄关,天下再没有能和此地比拟之处,无数英雄的成名之地,陨落之冢。然而最近两个月,城楼上的士兵皆有风雨欲来之感,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原因,单单猜测是天气原因。大雪飘落。厚到能淹没马胸。尚未到十二月,又是一场不知要冻死多少人的大雪。每每遇到这种情况,北庭多会有异动,南下劫掠。一条条命令从城中出去,又有一条条命令从城外回来。两方人马军士对峙,相互驻扎,往往有一定余量,方便临时抽调一部分关键人物,去处理其他更为要紧的事物。然短时间内尚可,要紧的事务不是天天有,也不是常常能主动制造,一旦时间长,必定会给出对手布置时间,出现其它调虎离山之类的意外。巴尔斯泰离开有好几个月,毫无疑问已经到了这个临界点。河源府多加试探,确认巴尔斯泰不在后的几个月里,自不会无动于衷,不断派出骚扰,细作,前往北庭内部,紧迫其它地方,好让朔方台的守卫压力不断加大。杨许的巡逻任务陡然增加,率领手下,环绕流金海巡逻,同远处的北庭士兵对峙,双方张弓搭箭,气势汹汹,但谁也没有率先松弦。那么多的斥候小队里,杨许及其手下的成绩绝对是相当耀眼的。拥有《眼识法》,哪怕对面真有人开弓,他也能做到后发先至,将损失降到最低,许多伏兵同样丝毫不起效果,几年下来,官职未曾有大变动,各种功劳可谓是拿到手软,只要能境界突破至臻象,就能来一次大提拔,直入三品之列,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人物!赶跑一队北庭斥候。“也不知小师弟如何……”杨许心想。他是第一个上报巴尔斯泰离开之人,也是最先猜测其去哪的人。焉能不担心小师弟的安危。八兽十二狼,外人眼中只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头,只有边塞的士兵才知道,这群人有多么恐怖!同样在此时。无人关心的角落,一艘造型独特的船只,从南到北,正从河流之上蜿蜒而来。……三日一晃。十一月十六日上午。宗师残余不断汇聚,透出几分阴冷,怀空用佛家之法,将三分残余妥善安置。本无外伤的梁渠三天没睡,恢复到巅峰状态,也基本符合赶路时间。他一口气从蓝湖直接闪到帝都。此时此刻,圣皇多半在早朝,他散乱头发,作出风尘仆仆之样貌,拿上圣皇赐予的红色羽毛,直接往皇城里跑。城门上的天羽卫感受到熟悉气机,又闻楼内红鸟叫唤,汇报之余径直打开大门。梁渠跑进宫中,方才跑出去百丈,便有人前来接引。天辰殿内。内侍快步登阶,俯身低语。圣皇豁然起身,离开大殿。未待众人反应。司礼上前。早朝暂停。群臣面面相觑,但见周遭纠察御史手持册页,虎视眈眈,记录每一失礼之举,忍住了交头接耳的冲动。偏殿内,梁渠双手奉上红羽信物,不禁感慨信物好用。从报备到见面,碰到朝会这种大事,以往起码要两个时辰往上。如今前后不到一刻钟,快到像去隔壁邻居家串门。反复确认无误。总管亲自带领梁渠离开。“陛下,可要休朝?”“船到了吗?”“据说今日中午便至。”“等等吧。”圣皇摇头。一品龙血马十分罕见,梁渠风尘仆仆来帝都,少不了目击者。再有臣子回到家中,结合今日朝堂表现,难免让有心之人推测出线索,走漏消息。把群臣先留在殿内,才能最大程度利用。天辰殿内。天光大亮。足足站了一个时辰的臣子终于见到总管出面,正以为要继续。“今日休朝!”“哗!”“平白教我们站了一个时辰?什么道理?”天辰殿内哗然一片,群臣再忍受不住,同熟悉之人言谈,即便是纠察御史也无法阻拦。左右全是失礼之人,小本本完全挤不下。早朝开的好好的。毫无疑问,又出大事!三三两两出大殿。梁渠正抱着饭盆大快朵颐,甩动筷子,稀里哗啦吸面条。【水泽精华+13】【水泽精华+14】又来御膳房蹭到饭了!美滋滋!“这鱼肉面条真不错。”“梁大人喜欢,多带些回去。”“那多不好意思。”梁渠挠挠头,又小心翼翼问,“能多带些么?我家里人多……”“一千斤?”“哈哈,够了够了,谢谢大总管。”吃饱喝足。十斤面条。水泽精华入账二百四。“御膳房也是宝地,得多多的来啊。”梁渠感慨,他环顾一圈,正打算找人领自己出去。“梁大人莫要着急,陛下吩咐,还有一事。”“哦?”梁渠跟在总管身后,一路来到了钦天监。同此前相比,钦天监内似乎又有不同,里头多了一个小桌子,用红布遮盖。掀开一看。方方正正的一个大黑盒子。“这是什么?上回来怎么没看见?”“九月时方才造出,名为‘万里传音’,咱们从钦天监这里消息一发,河源府那边即刻就能收到,先前尚有几分仓促,单单说了个精要,陛下想让大人完整整理一遍,重新给河源府发去。”"???"梁渠瞳孔放大。卧槽。电报机!朝廷什么时候有这种黑科技了?……帝都之外。消息灵通的大臣渐渐得知了梁渠入京的消息,同早上朝会的蹊跷情况一结合。时间刚好对上。毫无疑问,又是一桩来自兴义伯的大事件!庭院内。几个好友聚集。“兴义伯之大事,无非水泽之事,鬼母之事,鬼母未曾听闻有动作,莫非是来自鲸皇?此前听闻东海鲸皇下有拜帖,明年或后年欲来大顺云游,兴义伯在江淮任职,兴许同此事相关?”“合理,鲸皇贵为妖皇,兴义伯是我大顺第一才俊,身份,职务皆契合无比。”“妖皇,确值得如此重视,但我记得兴义伯最近一年,去了上游蓝湖,是为蛙族探亲?”“蛙族探亲?”旁人一愣,“此间又有何门道?”“我觉探亲事假,实际目的当为清理瀚台白家,白明哲心向朝廷,奈何优柔寡断,如今白家可不安稳。”消息灵通亦有差距。好些人只觉得莫名其妙,胡思乱想。而更深层次的。徐府。徐文烛冥思苦想。老头子常常被圣皇问策,连带他也能一同旁听,知晓的内幕比一般文臣多得多。今年夏,北境雄鹰离开朔方台,不见踪影,疑似前往蓝湖。秋初,河源府紧逼前线致使八兽之二同样离开,坐镇八百里外的副城。朔方台内,八兽仅余五。“莫非……北境雄鹰死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梁渠被贬,再跨一阶(二合一) 答案无比荒谬。 然徐文烛越想越觉得如此。 梁渠是为二境臻象、大宗师,说他同境能一个打两个,徐文烛信,一个打三个,徐文烛也信,毕竟瀚台府白家,白辰风和白城鸿朗的死他一早知晓,事实如此。 但臻象之间有质的差距。 八兽皆为武圣种子,选拔方式即是比斗,赢上输下,一打二不足为奇。 能让巴尔斯泰折戟沉沙…… 自己的这个远房侄儿,有朝一日,不,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了么…… 自家老爷子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了。 “老秦!”徐文烛呼唤一声家宰。 “老爷!什么吩咐?” “去宫门口候着,见到梁渠出来,唤他来家里来吃顿饭!说他婶子想他了。” “是!” 老秦并未多想,自去准备。 可等他驱车来到积水河畔,默默等候之 际,又有马车停歇于此。 瞥一眼。 “呦,老李,几个意思,这早朝都结束了,你家大人也回了府,还这么着急忙慌的,接谁去?” 老李嘿嘿一笑: “你问那么多作甚,自是有贵客临门,你不也等着呢吗?” 老秦一愣,想了想,试探问: “请客吃饭?” 对面也一愣: “咦,你怎么知道?” 老秦没有说话,暗暗思忖。 自家老爷和杨大人是把兄弟,梁渠作为亲传,算侄儿,回回来帝都,回回请客,对面老李家的大人是奉宁侯,孙子冉仲轼,与梁渠为同僚。 大家同一派系,彼此关系不错,但也不至回回请客,梁渠是小辈,长辈如此显得太谄媚,落旁人眼里是要遭到鄙夷的。 “上回才搬个寒冰泉,梁大人又搞出什么大事来了?” 各级人物有各自的猜测。 钦天监内的梁渠并不关心,他正在旁人的指导下,兴致勃勃的对“电报机”发出“喂喂喂”。 “大人直接记录便是,完整记录后,会一 次性传到河源府,中间时差不会超过两刻钟。” “明白明白。” 梁渠再一次感慨大顺底蕴。 这“电报机”,毫无疑问是臻象神通演变,说不定更复杂一些。 寻常臻象哪里会用一个珍贵的神通位,放置一个完全不能增长战斗力的神通? 臻象实力有高低,平白废掉一个神通位,注定是最低等。 未免太想不开。 人才多半是朝廷自己培养的。 “兴许立国之前就有准备?” 梁渠收敛胡思乱想。 管它怎么来的,用就对了。 世界如此之大,武圣层面的战争影响不大,本就互相感知,可在臻象层次,大顺的威慑力绝对会直线上升! 自神通令出现之后,格局变化接踵而至! …… 再晃三日。 “北境雄鹰死了! ” “谁?” “八兽!八兽……减员了!” 世上最不缺乏的就是聪明人。 当知晓的人超过一定数目,消息便暗中插上翅膀,不再是高位者的专属。转上两嘴,隐去源头,索性光明正大,毫无顾忌的随秋风落叶一起飞遍京城每个角落。 恰似一石惊起千层浪,涛涛浪花,层层叠叠扑向岸边! 北庭八兽! 熊、虎、狼、豹、鹰、狐、獒、豨! 南方人知晓不多,种点水稻,种点油菜,回家向龙王祈祷风调雨顺,距离彼此的生活太遥远,于北方都城,千万万乡民,个个如雷贯耳,田野里挥舞锄头耕地的老农亦如数家珍! 家中有调皮小孩,夜晚不愿歇息。 父母常言让八兽把你抓走,此言一出,顿止小儿啼哭。 一代代传承,一代代恐吓。 北方百姓记忆中的八兽,无不是身高三丈,青面獠牙,血盆大口,三头六臂,专修炼吃人邪功,挖出一颗心脏,另有八颗在胸膛里砰砰跳动,淌着腥臭的脏血,不死不灭。 世家子弟好上一些,见多识广。 可哄骗小孩的故事不分地位高低,同样有 相当大的心理阴影。 北庭千挑万选出来的顶尖臻象。 自流金海大战后。 八兽多久不曾有减员? 或晋升武圣或内部比斗替代,除此之外,屈指可数! 最出名的一次,便是彼时仍是天人宗师的张龙象。让八兽前三,熊、虎、狼三人奈何不得,更是让熊、狼横死当场,以他们的命,为自己叩开天关,晋升夭龙,成就大顺支柱之一! 咣当! 铛铛铛…… 滋~~~ 玉制酒杯滑落酒桌,摔倒在地,残余酒水溅到裤腿之上,幸得杯璧够厚,并未摔碎,落地后碰撞弹动发出激烈的高音。 锦绣园包厢内。 世家子弟浑身一颤,想起了小时候被噩梦支配的恐惧,说话间不自觉带上颤音。 “谁……谁杀的?” 组织饭局,特意来显摆的人夹起一颗花生米,对自己率先得到消息,脸上显出几分自得。 许多消息,地位不够,没有渠道,旁人不知,他知,证明自己的地位在小圈子里排在前列,是可以拿出来显摆的。 比较个高低出来,以后受人巴结,岂不是赚到好处? 让小团体以自己为首,日后碰到高他半线的人,人多势众,岂不是不用怕他? 一念至此。 上首的公子哥脚趾张开,心中暗爽。 兴义伯离他太远,境界高,功劳大,自己老爹是二品大官,碰到面还算有几分面子,彼此打个招呼,称一句大人,轮到他,人家都不带正眼看的,但不妨碍他拿兴义伯的消息出来装逼。 “咳咳,前天,一十六日,兴义伯风尘仆仆,手持红羽,乘骑龙血马入京,当天早朝罢朝,我家老头子有门路,说此前雄鹰飞去了蓝湖,具体干什么,不能说,总之,论实力,论可能,论动静……十有八九,就是淮南兴义伯,梁渠!” “嘶!” 听闻这个名字,一口冷气倒吸,房间温度上升少许。 所有人脑海中无可遏制的浮现出一座巨岛。 那是夏末的事。 伴随时间推移,巨岛不仅没有被人们淡忘,反而在数月之间,伴随各地商船的往来,兴奋的谈论,让那座巨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已经从四里涨到了十里,从闯入积水潭,变成挤入积水潭,马上积水潭都要塞不下。 而此时此刻。 它再一次以无可自当的蛮横姿态,闯入众人脑海,把心中情绪撞的七零八落,留下空虚。 半晌。 众人嘴里憋出一句。 “牛逼!” 牛逼? 路过包厢的梁渠脚步一顿,捕捉到了里头的谈话,生出几分纳闷。 再支棱耳朵,往其它包厢,乃至大堂之中,炖一只鸡,要二两酒,胡吹神侃的人里,几乎十个里有一半以上,全在窃窃私语的议论自己。 “全都知道了么?” 他可是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半个字。朝廷也绝对不会故意宣扬,至少河源府完事之前不会。 结果他当天出宫,被一群人邀请去家中做 客,吃席,忙碌的很。 眼下这才三天不到,路上随便抓一个贵公子,就能把事说的有鼻子有眼,大谈淮南兴义伯如何斗杀北境雄鹰,好像他在现场一样。 “算了,先吃饭! ” 梁渠大踏步向前,未曾理会。 今天来到锦绣园,是项方素他爹在自己酒楼里请客。 管他三七二十一。 爽吃! 三天。 早饭自己解决吃御膳房里的鱼肉面。 中午一顿,晚上一顿,拢共六顿,水泽精华再涨三千六! 帝都里,谁不知道兴义伯土生土长的淮南人,打渔出生,就好吃宝鱼这口,没有宝鱼吃不下饭。 请客不上一条上等宝鱼,能叫请客? …… 等到第五天。 消息再度下沉,不仅酒楼,路边的脚店也已经知晓。 百姓脸上喜气洋洋。 帝都九成百姓不知道梁渠长什么样,但人人都知道他的传说。 有人说他高大英俊,千年不世出的奇才,有人说他天生鸿运,总之,在旁人一辈子都爬不到的高位上,再添加一笔传奇履历! 在这样的背景环境中。 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飞天月泉水涨价了! 超过梁渠支付给天舶商会的回收价,可此前暗中流通的交易价,来到了稳定的三千二百两,已经开始有人囤积,不再流通! 发财的希望! 但梁渠没功夫听别人吹自己,他被拉去河源府当“壮丁”了。 河源府紧逼朔方台,致使八兽中又有二位,抽调到八百里外的副城。 相隔流金海。 对峙比例俨然失衡! 河源府那边确认梁渠没有大碍后,想把梁渠临时借去,不用充当主力,驻守城池,充当后备力量战略威慑即可。 凭梁渠威望,他都不用上场,往旁边一站,至少能牵引住两位天人。 正好。 梁渠想见一见大师兄,顺带看看流金海到底什么样,答应第五天出发。 之所以是第五天。 “大人,您的丹药。”药童递出药盒。 打开。 一枚蔚蓝色的宝丹闪烁波光,药香扑鼻。 水属大丹! 距离三百融合度,只差二十万精华,梁渠自然要看看能不能把最后的二十万攒满。 上次自南直隶消耗一波,六十三个大功用掉三十八个,水泽精华上涨三十五万,如今杀掉巴尔斯泰的大功尚未下来,他用掉剩下的二十五个。 当然。 水泽精华会缓慢流失。 梁渠要的是新鲜的。 正常大丹动辄炼制上十天半个月,五天绝对不够,可是他一申请,朝廷就这么水灵灵的给了出来。 截胡的谁。 梁渠不知道,至于对方有什么赔偿,也是朝廷去给。 “走!”翻身上马。 赤山如风,自天际化作一条血红长龙,奔向北方。 而在梁渠离开之后。 又一则意想不到消息轰然引爆帝都。 刚刚立下大功的梁渠被贬官了! 从四品的淮水郎将,变成了五品衡水使,且停俸三年,包括爵和勋! 至于为何,原因不明! 群臣哗然。 “怎么会这样?” “杀掉北境雄鹰,分明是立下大功,怎么会被贬官?” “难道杀掉北境雄鹰的另有其人,或者雄鹰根本没死亡?” “贬官之事确凿无误,杀掉巴尔斯泰却是道听途说,尔等未免太自以为是!” 众人一愣,反应过来。 是啊。 这件事只是大家推测,并未实际看到证据,可官职调动和薪俸发放,吏部与户部的册页上记载确凿无误。 难不成大家全误会了? 那天着急忙慌的来帝都,实际是犯下大错? 官职调动可不是儿戏,再怎么掩人耳目,也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徐府。 大夫人正同旁人打牌,听闻消息,匆匆赶回家中,拉住徐文烛的手臂追问。 “到底怎么回事?那天阿水来家中吃饭,分明承认了的,朝廷应该赏罚分明,怎么糊涂的贬了官?” “败家娘们,说什么呢!”徐文烛眉心一跳,差点亲自上前捂住自家夫人的嘴。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徐文烛扶住额头。 “说你不懂,硬要上去凑,这次贬官,同雄鹰之事无关,而是因今年年初瀚台府之事,有两个好处,一来是用以明面上的惩罚,安抚瀚台白家。 二来也是故意把水搅浑,等阿水去了一趟河源府,陛下随便找个由头,自然又能升回来,有理有据,你咸吃萝卜,瞎操什么心?” 安抚白家这件事一直拖着。 就是为了等梁渠下一次立功。 升降都有理有据,旁人挑不出毛病,只是时间跨度上稍有诟病。 你说为什么年初的事拖到现在才办。 路途遥远,商议要时间,浮动几个月乃至半年不是很正常? 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拍拍胸脯,脸上又有委屈: “这些事你又不同我说,我哪里能知道。” “好了好了,打你的牌去。” 马背上。 梁渠对自己贬官一事自然知晓,早商量好的,不必理会,要不了半年再升回来。 他盘膝而坐。 咕嘟。 蔚蓝大丹沉入胃袋。 干涸见底的泽鼎似沙漠中掘开一口泉眼,喷涌出甘甜泉水。 【水泽精华+181224】 【水泽精华:二十万九千六】 念头一动。 二十万精华,轰然投入! 哗! 蓝潮碰撞。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90‰)↑】 光华之中,尚且有些泛紫的水王猿三字,猛然跳转作橙色!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腥风血雨,局势变动(二合一) 水韵波光。潮起潮落。梁渠体温刹那间升腾到极高之境。原本水王猿的暗紫后,镀有一层水猿大圣的灿烂金辉,且随融合度的升高,金辉不断高涨,似有大日徐徐升起,如今大日彻底升空,将最后一点紫光吞没殆尽!【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91‰)↑】【炼化泽灵:水王猿→水猿大圣(紫渐橙)(融合度:292‰)↑】【水泽精华:9610.4】天日昭昭。融合度平均每半个时辰跳涨一点,缓慢而坚定的上升。踏空而行的赤山只觉自己后背一烫,无可承载的“重量”凭空降临,压得它四蹄酸软,不得不落入山林之间,暂时歇息。梁渠闭眼感知周遭环境,稍稍发力,跳落到长满青苔的岩石之上,铺设开伏波、渊木、铠甲,炼化药力的同时,让兵甲汲取气血之力,缓慢进化。内视己身。心脏擂鼓,血如江河。丹田内,二百九十二倍的气海再度扩张,朝向三百倍翻涌而去!第三龙庭仙岛之上,更多的砖石累计,升起根根立柱。赤山本就是一个幌子。离开帝都之后,寻到河道用神通前进即可,中间的路途皆是能支配的自由时间。“嗤!”赤山喷出一个响鼻,落到山涧,迫不及待钻入河流中洗澡,背甲鳞片接触到北方十二月的寒水,刺啦作响。高温氤氲。四周干枯的落叶无火而焦黑。幸得龙灵绡进化多次,扛得住这股灼热。只是其它的小动物没有那么好运。盘坐的岩石之下,本休眠越冬的甲虫、蛴螬渐渐苏醒,初时觉得舒坦,春天提早降临,干硬的土壤恢复松散,没多久春天变夏天,夏天变火炉,迫使它们本能地向温度适中的地方爬行。洞穴之中。浑身僵硬的黑眉蛇体温升高,懵逼的从冬眠中复苏,只可惜,身体尚未在温暖中逐渐复苏,这股子温暖已经变得酷烈。整个山林都被惊动!初时只是巨石周遭,脱落干黄苔藓,很快十米、二十米往外蔓延,直至覆盖整座山头,熊熊大火突兀燃烧,未待蔓延,天空骤降大雨,把山火掐灭摇篮之中。苏醒的动物们奔跑至山脚,望着水雾缥缈的山头,小小的脑子里承载不住太多思考,只知晓要背井离乡,向其它地方去。一热一冷,折腾够呛。碎石翻滚,泥浆覆盖枯叶。蛇虫鼠蚁大迁移。……三日前。河源府。大雪飘飘,天寒地冻。城楼上的士兵自河流切割冰块,锤子敲碎,拉到铁锅里融化取水,通红的双手探入橘光取暖,肿胀的手指初时有针刺感,捱过后终是能舒服几分。府衙内。水沉香袅袅飘散。炉内的火石氤氲热浪。伴随船只的抵达,将万里传音装置藏好,收到帝都消息的高官即刻安排小会,商讨战术,对手分配。往来之间,一境都不够格,皆是二境臻象往上,三境天人几乎占据一半,这一次俨然不是小打小闹,要发动武圣之下的全部力量!然而如此重大的会议,偏偏站着一个平平无奇,还有几分“手足无措”的狩虎大武师。面生的很。事关重大没有二代的插手余地。有臻象高手自周遭副城中来,并不知晓这位大武师身份,好奇之下寻朋友问上一嘴,获知身份,心中恍然,竟不觉奇怪,依次落座,更有和善者冲大武师笑上一笑,鼓励两句。原因无它。此人正是兴义伯的大师兄!杨许!众人早打听到,兴义伯要来河源府助拳,虽不知缘由,但肯定好事,只是尚未赶至,那让杨许替代参加是应有之理。瀚台府在大西北,在北庭和大雪山的夹缝之间,上半年发生的大事,河源府自然知晓。兴义伯能独自一人打杀白辰风和白辰鸿朗的联手,排除仪轨,约莫达到强天人的战力,说不定能牵制一位下位八兽?牵制住一位八兽,此次斗争便大有作为!让北庭元气大伤的同时,说不定能吃个满嘴流油。只是旁的大宗师,天人宗师,哪有梁渠、张龙象这等千年难遇的人杰修行的快,多百岁,二百岁往上,漫长的岁月中,早养出了久居高位的习惯,即便没有恶意,也不会想到特意去照顾一个狩虎大武师的自尊心,手指、询问之时压根没有避讳。搞的杨许每每被指中,心中压力颇大,脑门子上冒出汗来。在场的哪位宗师不小心打个喷嚏,都可能把他头颅喷炸。去战场上杀敌都比这里自在。基本到齐。三境臻象,三步路上,已至天人合一、通天绝地距离武圣,仅差叩开天关一步之遥,今年二百零一岁的河源府府主,贺宁远坐于上首,虎目方口,极具威严。他不开口,室内气氛逐渐安静。火石中飘出火星。在贺宁远的右手边,某一天人宗师靠上椅背,神色轻松。“府主,看样子,又要找机会做过一场?这次怎么分?我对谁?”“不急。”贺宁远环视一圈,“分配前,我先说个重要消息。”众宗师从椅背上离开,双手落到金丝楠木桌面,正经姿态。贺宁远不卖关子。“巴尔斯泰死了,昨天中午从帝都来的传信。”起手王炸。静默一瞬。有人试探。“北境雄鹰?”“若是同名的巴尔斯泰,我自不会拿到这来讨论。”贺宁远淡淡开口。嘶!杨许倒吸一口冷气,口干舌燥。堂堂八兽啊!夜止小儿啼哭。威名赫赫。这种人杰和其它臻象完全不像同一个境界的。平白无故,死了一位?他心中抓耳挠腮,突然,结合自己手中信息,杨许兀得冒出一个荒谬想法。该不会,是小师弟干的吧?巴尔斯泰消失不假,这消失是他推测出来的,把握高达八成,可雄鹰飞去了何处,到底是不是大雪山找师弟,杨许只是猜测,从没有证据。“谁杀的?”有人问了出来。“梁渠,兴义伯。”贺宁远下意识望了一眼杨许。宗师观察敏锐,众人目光都不自觉的顺了过去。没错了。就是小师弟!杨许握紧拳头,脸颊两侧肌肉隆起,是咬紧后牙的表现。他觉察目光,挺直腰杆。心潮澎湃!若非地方不对,杨许几乎要呐喊出来。“如此说来,巴尔斯泰消失,是去找了兴义伯?”但现在肯定不是关心无关之事的时候,贺宁远右手位的天人再度问话:“死在哪?”“蓝湖。”右手位的天人眸光闪烁,手指微动,快速计量:“蓝湖死,但消息从帝都来,所以是先去帝都,再来河源府,有点可惜,但不算错,杨许,你师弟有一品级的龙血马是吧?”是有,但白猿有在江淮穿梭的神通本领,可以带小师弟,中间可以省下好一段时间。不等杨许应答和提醒。贺宁远直接打断:“不用算,四到五天前死的,咱们准备时间非常充裕。”"???"众人懵逼了。蓝湖到帝都再到河源,跑路了大半个大顺,消息怎么会到的那么快?贺宁远没有多解释:“目前你们接受事实就好,今后自会知晓缘由,眼下的情况和条件是,巴尔斯泰五日前身死,狼、獒去往副城坐镇,朔方台主城内,八兽大概率仅余下五位!且朝廷信息,兴义伯将在十日之前赶至,助拳我河源府。”“兴义伯状况如何?”即刻有人问。“完好无损。”“杀巴尔斯泰时,他有同伴?”“一人斗杀。”独自同八兽之一交手,弄死之后无伤?众人震撼一瞬,杂乱的思绪理清现实之后,立刻呼吸粗重,他们想明白一件事,全盛无碍的梁渠降临河源府,他仍可以牵制、兑子一位!八兽余四!什么美妙开局?河源府的对峙数量,完全领先三分之一!大药宝丹在向众人招手!朔方台八兽一十二狼,其中一十二狼合力,能勉强抗衡八兽。而一十二狼,能匹敌十位寻常三境、十位寻常二境合力。倘若加上八兽之一的狼王头领,结合变成一十三狼,能在二十的数目之上,再加五位二境或三位三境臻象!三个层次,皆有质的差距!说来惭愧。河源府能匹敌八兽一十二狼这两个层次的臻象高手,数目上只能勉强追平,没有优势。倒不是说大顺不行,而是北庭只要对付大顺一个,能毫无顾忌,抽调足够多的高手南下。本身流金海也是一块宝地,丰美无比,朔方台是北庭仅次于王庭的大城,相当于大顺的南直隶,高手来坐镇的意愿相当高。然大顺虎踞中原,东西南北都要安排人手对峙,东西尚好,压力不大,离蛟龙走水时日尚早,约莫需十年之后,刚刚开始布置;鬼母教亦是冢中枯骨,立个平阳府熬老头,不值一提;倒听闻大雪山蠢蠢欲动,至少没摆在明面上,有余地,但南方南疆部族,实打实是个大威胁,尤其伪龙。两头分散,分配到河源府的驻守力量自然只能是其中的一部分。而数目相等的状况下。大家其实都不太愿意出手,真对上也是过过场面。还是那句话。谁修炼都不容易,几十年上百年爬上来,都不是光脚的无赖泼皮,路上捡把破刀就敢上去玩命,没有数量优势,就是玩命。生死不是儿戏,史书上,以弱胜强的例子比比皆是,先不说能不能打赢,玩命打赢后至少一人分几份大药吧,玩命下来就拿两三份?可假使说二十个臻象出手,打一次就消耗一百份大药?有赚头吗?自从流金海战之后,大顺、北庭的武圣压根就没出过手,正是这个道理。臻象同样把作战压力往下压,彼此的矛盾,让更低层次的人去解决,前两年对战,双方臻象也没怎么活动筋骨。此时此刻。房间内的臻象高手全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数量领先超过三分之一,接近二分之一,那就算不上玩命了……“府主,武圣呢?”八兽真死上好几个,恐怕会引发武圣出手阻止。“既然召集大家,皆有准备,现在是朝廷的命令。”大家不再多说。认真商讨。杨许掌心不断出汗,坐立难安,屁股完全沾不住凳子。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参加这等大会!呼。冷静!冷静!自己在河源府待了那么多年,了解的比小师弟多,要参与进去,不能让小师弟吃亏。杨许脑海里重新浮现出小师弟的面孔。寻常臻象是一档,一十二狼是一档,八兽是一档,张龙象、小师弟那种,又是另外一档了吧?横空出世一位,便可能引发局势变动……无人言语。贺宁远开始商讨作战计划。帝都一千余里外山林之间。大雨滂沱。“呼。”“吸。”高温逐渐平复,白雾渐散。梁渠周身灵器,无不流光溢彩。其中以伏波为甚,这把小小玄兵,历经多次洗涤,本就非凡,能单凭锋利,划破巴尔斯泰的皮肤,可见一斑,如今恐怕将要能砍掉一个小字,变成小玄兵。而变化第二大的,居然是渊木弓!木质弓臂上,此时此刻竟结生出了血痂一样的硬壳,伴随雨水冲刷,不断蜕变,猩红色的光芒闪烁。这柄昔日狩虎层次的大弓,反复多次吸收梁渠气血,似乎将要大跨步迈入臻象!但梁渠有更重要的事关心。泽鼎震颤。光华闪动。【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300‰)】【水泽精华:9610.4】【水王猿蜕变作水猿大圣】【擒龙伏虎骨些许增强,得金刚不坏性。】【领悟天赋————血雨】【领悟天赋————水桩】【可消耗十条灵鱼、一点统治度,使涡宫进阶,提前攥取淮涡水君无上领域——泽国(伪)(小)!】【评价:天生神种,天地钟灵,足以支配一方大泽,呼风唤雨,见者必拜,然鼎主的心志变化,让这头天生横行的妖兽发生了不知名的蜕变……】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兑子,战争(月初求月票,二合一) “心志变化,不知名蜕变??” 梁渠盯紧【评价】,眉头微皱,脑海中回忆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场景。 他从悬空寺的无住涅盘里攥取斗战胜佛出来,精神紧绷到极致,被龙象武圣激发出心火,至此泽灵改易,泽灵水王猿的融合中,凭空多出一个水猿大圣的“蜕变”,此前没有任何线索。 彼时的融合度没有任何变化。 梁渠没有使用水泽精华,变化突如其来。 从这方面看,再结合评价观察,原本的水王猿应当就是整整两千万精华,彻底融合,贯彻首尾,中间不该有额外变化,是他的行为,反过来造就今日泽灵。 大雨淅淅沥沥。 龙灵绡入水不濡。 所有水珠沾染上来,全部顺沿衣角流淌出去,保持干燥。 梁渠静静思索。 “紫变橙,武骨有所增长,却不是龙筋虎骨到擒龙伏虎的大蜕变,同等融合度,拔高基础质量?千分之三百,应当不止是天人,起码??‘线段’覆盖的宽度和长度变大了吗?” 泽灵的融合度,本身并不和四关七道的修行境界“挂钩” 。 梁渠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如果说,一个修行境界是一个前后完整的向上线段,一个泽灵融合也是一条,那泽灵的线段画法同四关七道显著不同。 【水猴子】的零到一百,跨跃四关和奔马二境。 【泽狨】为狼烟、狩虎二境。 除开对应阶段会有天赋出现,本质上融合泽灵是一条比四关七道要少断点,更加连续的线性,能做到一条长线段,覆盖两条短线段。 但前两段其实可以说是凑巧。 现实里,从来没有两种线段,全恰好能完整对上的说法,狼烟三桥,全是他自己按功法摸索搭建,泽狨无非提供气血支撑。 狩虎入臻象时。 洞开玄光、熔炼百经、食气等步骤,泽灵也没有提供指导。 臻象到夭龙三步怎么走,至今对他来说还是一头雾水。 这方面梁渠更仰仗川主帝君的【武道通神】。 千分之一百二百三百,对应一境二境三境,仅是梁渠自己的强度划分手段,起码三百的【水王猿】,化灵后让他能在水里能暴打寻常天人宗师。 泽灵水王猿。 前端尚能对上臻象,后面的末尾,按目前表现,真不一定能卡住夭龙巅峰。 而【水猿大圣】又有上升。 紫变橙,对应融合度不变的情况下,自身实力显著增强, 【水猿大圣】线条的长度和宽度,绝对比【水王猿】要高! 说不定就能卡住。 梁渠对此也没什么担心。 修行道路不同很正常。 夭龙之上有熔炉,有化虹。 原来的【水王猿】并非终点,如今的【水猿大 圣】亦是如此。 两千万水泽精华的融合总量不变,长度变长,宽度变宽,四舍五入,血赚一千万! 且断点的跨跃之间,又有要求。 水猴子到泽狨,是一丝眷顾,泽狨到水王猿,是五点眷顾。长度变长,等同于断点缩短,是否有突破消耗减少的可能? 此外。 这种不同的画法也不是他一个人在搞。 江淮大泽往东,彭泽里有一个典型案例。 元将军! 这老东西的路子便同现有的普世修行体系不相干,它数千年的妖生修行里,从来没有关于四关七道的划分, “线条断点”比泽灵的路子还要少。 对应的路上有人(龟)陪同,总能多几分安心。 “也不知道全融合,到底能对应夭龙武圣哪个阶段……” 收敛思绪往下。 晋升多出两个天赋。 应该一个是融合度到达后出现,一个是泽灵变化出现。光华接连闪烁。 一条接一条信息涌入脑海。 【领悟天赋————血雨】 【血雨:溶血入雨,倾盆而降,消解灵器、破坏护体罡气侵蚀神魄,雨落之处皆为死地,藏纳金翅蜈蚣入涡宫,借其毒水天赋,可大量减少自身血液消耗。】 “好凶的招数!” 以前融合度升高,领会的天赋全正儿八经,水 韵,腾水驾浪?? 眼下混进去一个【血雨】,梁渠从此天赋里,莫名感受到了无支祁的咆哮和凶戾。 有点正神和凶神的意味。 收纳阿威进入【涡宫】,还可以减少自身血液的消耗。 “等等。” 梁渠眸光一闪,脑海中兀的闪过一道灵光。 他重新看向泽鼎评价,心绪渐渐起伏。 “心志变化??” 梁渠思绪重新回到无住涅盘,茫茫黑海下的无支祁身上。 无支祁本是凶兽,无可争议,但以前泽灵从来没有体现过它的凶兽天赋! 如今自己燃烧心火,心志坚定,能把握住了,才跳出来? 梁渠眉头拧成八字。 凝视鼎壁上的黑袍大帝。 泽灵天赋的显现,是否存在某种安排? 包括川主帝君。 泽灵的出现,并不能完全让四关七道的修行一往无前,然川主帝君,恰好弥补了唯一缺陷…… 哗~~ 十二月五日。 北方落叶早早褪去,山林间多是光秃秃的枝干,一地枯黄落叶,罕有绿树,抬头可见天光。 雨水将岩石冲刷得黝黑发亮。 赤山踏入树林,踏动马蹄,自枯木下刨两个新鲜蘑菇吃。 一品龙血马,也不怕什么带不带毒,好吃就吃。 “呼。” 梁渠长吐一口气。 心中封锁的心火猛烈燃烧,把杂乱的思绪烧的一干二净,双目炯炯。 既来之则安之。 蹭蹭往上爬就对,管它杂七杂八。 没有泽鼎,八辈子娶不到娥英这样的老婆。 沟通泽鼎。 【领悟天赋————水桩。】 【水桩:立下桩基,托举重物。】 【可消耗一条灵鱼,使得水桩蜕变为神通,擎天柱,立柱百年不溃。】 “龙君龙庭造就的浮岛?” 梁渠记得娥英同自己说过,昔日龙君造就浮岛,让河狸、江獭之流的“半水兽”,同样能在江淮中心集中生活。 浮岛之下没有任何支撑。 一百二十多万亩的浮岛,面积比前世的“狮城”更大。 如今再看,不是没有支撑,应当便是这【擎天柱】。 【涡流水道】, 【擎天柱】,梁渠和龙君如今存在不少天赋上的相似之处。 “水君的本领。” “蛟龙会不会也会?” 梁渠摩挲下巴。涡流水道,擎天柱不愁,万一蛟龙偷偷摸摸搞出个【水行千里】…… 他只希望这神通是水王猿专属本领。 又或者。 “【幽海囚笼】再晋升,能不能封锁空间?” 【可消耗十条灵鱼、一点统治度,使涡宫进阶,提前攥取淮涡水君无上领域——泽国(伪) (小)!】 【泽国(伪) (小):淮涡水君的领域国度,泽国之内,莫无不臣!】 泽国介绍含糊其辞。 “十条灵鱼,等同于十条天地长气,十万水泽精华……另添一点统治度,消耗不小,不,该说大的惊人。” 前者好说,慢慢攒。 后者…… 【河流统治度:0.2(眷顾度:17.0046)】 梁渠深感头疼。 除开泽灵。 内视己身。 气海模样大变。 二百九十二的气海,历经泽灵变化,猛增到三百八十六倍! 暴涨三分之一! 彻底超过一般天人! 寻常天人蹉跎岁月,缓慢蕴养上百年,拉满不过三百六,没有心火,了不起到四百。 气海基数一大,不管对方防御神通再逆天,远超对方的消耗砸下去,谁人能挡? 气海的多少,十分影响神通强弱,有的神通输出有限,如水行千里,但有的神通无上限灌注,只要自身能承受,如【斩蛟】、 【金身】,巴尔斯泰的【血 煞】亦是如此。 除开神通质量,便是看谁气海广阔! 突破至三境。 梁渠觉得应当能到五百,稍稍蕴养两年,上涨到七八百没有任何问题。 气海之上第三座龙庭仙岛成功架起一半梁柱,进展飞快。 宗师到大宗师,梁渠用一年半。 大宗师到天人,也不会太远! 说不定便是修行到十年整的事! 无名之辈到名动天下的臻象高手,十年而已! 跳下岩石。 咔咔咔。 半人高,一丈宽的巨岩顷刻崩裂。 高温炙烤后被雨水冷却,岩石压根扛不住。 伏波一如既往的锋利,半口剑刃似的枪锋流淌波光,如潋滟秋水。 缩小放入乾坤袋。 梁渠抓起【渊木弓】。 弓臂上似渗出鲜血,凝结成褐色的血痂,宛若老树树皮,轻轻一抖,弓臂上的“血痂”簌簌落下,露出鲜红光滑,无比趁手的弓身。 进化了。 这把渊木弓是昔日华珠县治水,被牵连的同僚送他的灵器礼物,陪他走了很多年,灌注气血,弓臂会有血色纹路蔓延,自行生成弓弦,免去上弦下弦的烦恼,非常方便。 昔日送来时为狩虎层次,今时终于蜕变! 巨大收获! 稍稍试上两箭,洞穿天际乌云,拉开晴天。 梁渠喜悦非常,把东西全收拾到乾坤袋中。 “赤山,走了!” 赤山甩甩尾巴,快步跟上。 天际寻一条河流,一人一马投入其中。十二月六日。 皑皑白雪蔓延至天际。 一名黑衣人独自行走在没腰的雪地中,抬头眺望。 天与地皆白,唯有一条灰色城墙横亘大地,似卧龙蛰伏。 “这么高的城墙?” 梁渠仰望。 心神受到不小冲击。 他早听自家大师兄杨许讲过河源府的状况,可亲眼所见,仍不免感慨。 严格意义上,城墙其实不是越高越好,超过三十米,城墙角下往往会变成一个死角,无法被攻击到。 但大顺城墙肯定不是这么用的,且普通人就算躲在死角里,也没有任何用处,一个狼烟武师守在上面,普通人让他砍到手酸都没资格,气力恢复完全大于消耗。 不谈强“势”作用。 听闻河源府的狩虎大武师里,十个有六个,真罡中拓印了长城相,臻象更是人人有,一如梁渠昔日拓印下的云上仙岛,彼此守望相相助,气势融合,横梁能强出三成! 莫要小看三成。 早上或下午【太阳】长气的加持也不过是那么多。 “得尽快让娥英过来,说不定是晚上奇袭。” 梁渠继续往前。 路上虽有行人,多是乘坐雪橇,自雪原上快速奔行,出示通行证,进入主城。 “站住!出示公验!” 城楼上有士兵叫喊。 冰天雪地,黑衣太显眼,此外这等严寒天地,四关武者都扛不住,对方居然穿一件单衣,起码有中等马的实力。 “今天你们城楼上哪位大人负责值守?”梁渠吐出雾气反问。 来者气质不凡,士兵拿不住对方身份,不敢呵斥,老老实实说: “是杨许杨将军。” “那赶巧。”梁渠咧嘴, “你同他说,老乡来了!” “老乡?” 士兵一愣,未敢耽搁,立马转身汇报。 暖烘烘的书房内。 士兵见到杨许肉眼可见的面红兴奋,即刻闪身,冲出城楼,竟是要亲自去接那黑衣人! “嘘!” 城楼外,梁渠拦住杨许话语,微微摇头。 杨许心领神会,即刻领梁渠去见府主。 来到河源府短短一刻钟。 梁渠便见到了河源府府主贺宁远! 几乎没有寒暄。 贺宁远开门见山,递出八兽情报。 “此前我们有讨论过对敌方针,认为最佳选择是让梁大人对付八兽中的豹兽,此人同巴尔斯泰实力大 致相当,能最大程度的发挥梁大人实力,不知兴义伯意下如何?” 梁渠摇摇头,将豹兽册页反推出去。 “八兽里谁是下位?” “下位?”贺宁远皱眉。 北庭八兽。 熊、虎、狼、豹、鹰、狐、獒、豨。 虽八兽之间没有明确排名,且八兽称号流传千年,期间不断有补充和离开,挑战战胜谁,继承谁的称号,排名常常变动。 但今时八兽中,里头隐隐有四个小档,虎为独自一档,最强;熊、狼为一档,次强;豹、鹰为一档,中等;狐、獒、豨为下三。 在他看来,熊、虎、狼不谈,梁渠能毫发无损的杀掉巴尔斯泰,单单力竭,证明他完全有能力同豹兽对峙周旋,只需要僵持住,下面自有人去掠夺战果。 对战本是为好处,杀敌仅是其中之一。 让梁渠去牵制下位,多少浪费。 梁渠没有卖关子。 “给我半炷香的时间,我应当能杀掉一个下位,支援别人。” 三月月票编号已抽,四月活动已开。 图片内是对应月票编号。可进详情页的兑奖群内领取。投票编号可以在月票纪念册内查看记录。四月七日前始终有效。此外四月月票抽奖,粉丝称号,月票点币活动也已开启,同三月规则相同,依旧是三等奖品。月票抽奖:一等奖福船模型一份。二等奖蛤蟆木雕十份。三等奖三尖两刃枪小模型三十份。月初求个月票。感谢支持。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野心、病虎! (月初求月票,二合一) 事关军事机密。偌大的白虎节堂内,唯有三人对坐。茶香缥缈。哗啦。书架上竖立的书籍倾倒,碰出闷响,把两人的思绪拉回。杨许张了张嘴。河源府府主,兼任西军镇守大将,贺宁远目露惊疑。搞什么?适才梁渠的话语掷地有声,铛铛作响,堂内静默半晌,犹在耳畔。他不可能听错!半炷香,杀一位下位八兽?有道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流金海本是战场,能杀自然最好,永久性战果,但可能么?再下位的八兽那也是八兽,八人本是北庭臻象中的佼佼者,立于顶点,关系网错综复杂,占据最好的资源,保命手段层出不穷,杀任何一个,都不能说十拿九稳。哪怕梁渠有巴尔斯泰的战绩傍身,不用说,里头必定有各种博弈,但同样的博弈,换一个人来,心思不同,经历不同,判断不同,些微之差,最后结果或许截然不同,倘说半炷香压制住,确有机会,半炷香……实在让人难以置信。换一个人来说这句话,贺宁远少不得嗤之以鼻,懒得理会,直接让杨许轰人出去。偏偏说这话的人是梁渠。兴义伯大名鼎鼎,大顺境内,没见过也听过。两人第一次见面,并不相熟,白虎节堂,如此严肃、重要的场合,开玩笑多少显得低能,不应该出现在梁渠这等层次的人身上。如此说来。那就是对方没开玩笑,心底确实这样想……但不开玩笑,不代表真能务实做到,打杀了巴尔斯泰,心态膨胀?所谓天人奇才,往往出人意料,有张龙象作为前车之鉴,贺宁远没有张口反驳,微微眯眼,反问道:“真让出一位下位八兽,且牵扯出半炷香的空档,兴义伯有几成把握斩下马来?”“不好说。”梁渠摇摇头,“八兽能力各异,我单看过巴尔斯泰的,其余几人的神通、手段尚不清楚,需各自结合,方能判断。”贺宁远颔首,心中惊讶更甚。言语上或有。行为举止上没有轻狂自大。他的心不禁跳跃起来,难不成……真有人厉害至此?同岁的张龙象还在狩虎境打转呢!杨许插不上话,捧个茶杯默默喝茶。贺宁远压下心绪,伸手将桌面上的几份册页全部递出,每一份封面皆有烫金图案,各种走兽,全是北庭八兽各自情报。先给豹是突出重点,然战场瞬息万变,万一彼此牵制有误,便会变化敌手,故而八兽一十二狼的所有信息全要了解。“兴义伯有这个想法,实在让老夫惊诧,旁观言行,心中也信有三分,只是老夫身为西军统领,河源知府,麾下有万万百姓,需对麾下将领负责,多加思虑,不好妄下决策。值此期间,若是兴义伯能拿出更多的证明是再好不过,梁大人也不必着急给答案,先住上一日,看过情报,好好思索,此外,老夫多言一句。”“将军请讲。”“册页情报并非完全,是河源与朔方交手,包括密探收集后所汇编,有缺有全,且人不会一成不变,上一次大规模动手,早在八年之前,期间八兽变化,亦知晓不多。即便真有把握,亦需小心三分,留意三分,凡事多谨慎,总不会有大错,锐意进取是好事,只是,梁大人得陛下垂青,自小乡走出,天资非凡,按部就班,亦能成为大顺国之柱石,不必去冒险追求,短那一两年的功夫。”梁渠单杀雄鹰,是一把利刃,能杀出一条血路的好刀无疑。但贺宁远绝不敢真铆足了劲去捅人。因为这把尖刀往后路长,还能进一步成长,相比较于梁渠今后可能的高度,今天这场仗打的再漂亮都是小场面。捅死了人,崩断了半截刀尖,倒霉催的还是自己。本意原是想寻找甲片间的缝隙,一刀插进去见个红。奈何看这把利刃自己的意思,是想要硬刚护心镜、正中兜鍪,一刀下去,连甲带人捅个对穿,绞烂心脏,迸出脑浆。“理应如此。”梁渠点点头,收下好意,同时提醒道,“蓝湖之上,巴尔斯泰带有三位臻象前来围剿,其中逃跑一位。”“这件事老夫知晓,自有考虑其中。”梁渠点点头,不再多言,他只是强调一下时间问题。帝都“电报台”消息的传递速度太快,快到大家能凭空多出至少十天的准备优势。总之。先回去看看情报,再作对手判断。同大师兄杨许走出帅府。走出屋檐,踏入积雪。寒冷顺着衣衫丝丝缕缕的往身上钻。风中混杂粗盐粒子一样的大冰雹,小刀一样细细地割。见大人出来,门口站立的杨许亲随上前两步,为二人披上纯白的熊皮大氅,遮挡寒风,其后落在后头,听候吩咐。“哪来的白熊皮袄?”长毛贴在脸上,梁渠略有惊讶。好皮袄。柔顺光滑厚实非常。放到市场上,一件没个百两银子绝对拿不下来。“朝廷给的,七品以上将领,一人发一件黑的,五品往上发白的,虽说咱们修行之人气血旺盛,不惧寒冷,但不是不觉冷,穿在身上一样舒服的很,急行军还能充当坐垫和毛毯,很方便。我在楼上听说老乡来,结合情报便猜到是你,让人去军需处领了一件来,待帅府门口候着,怎么样,喜欢不?喜欢再多拿两件回去,送给弟妹他们。”先前大事要紧,杨许没时间同师弟寒暄,眼下出门,一下子打开了话匣。“那敢情好。”梁渠口鼻中喷雾把册页装进内里口袋,想到抱住裹着熊皮袄,软乎乎的娥英,心里头美滋滋,“河源府当真冷,比瀚台还冷三分,我来时随口一问,没想到那么多人,真是师兄在守城楼,苦差事啊。”“哈哈哈,我会干这苦差事,还不是师弟你的缘故?”“我?”“《眼识法》,《耳识法》啊。”杨许捏住眉心,“托这两门技艺的福,抓细作赚来的功劳不少,便是累的很,平日尚好,一有要紧事,我就十二时辰待城楼上,想走都走不开。北庭那边都隐隐有觉察,开始判断我的动向,经常我站在城楼上,他们就会戒备,而师弟要来,肯定不会是小事,从这两方面看,咱们师兄弟是十有八九能撞上的。”梁渠眉头一皱:“会不会有危险?”“那倒不会,我活着,北庭起码能判断,我死了,他们上哪判断?”“也是。”自去年观梦白火,杨许又有一年多没回去。师兄弟二人要聊的话自然很多,特别是说到寒冰泉,杨许向往之余,不无可惜。搬运一座浮岛,坐落到淮阴武院,得是个什么壮观场景?那是单凭想象都无法触及三分的壮观。总之。消息飞到河源府时,周遭同僚好一阵请客喝酒,非要拉着他讲讲是个什么情况,有时间能不能一块去平阳府见识见识,可怜杨许自己都没见过,又扭不过众人热情,全凭想象硬编。“听说那寒冰泉有十余里长,积水潭都塞不下,真的假的?”“假的,师兄你又不是没去过帝都,十里积水潭能塞不下?纯岛屿不过二里多,算上冰块才四里,十里是以讹传讹。”从离家之事到近况。自然而然聊到梁渠的事。“大雪山、北庭……”武圣招式起手,杨许听的惊心动魄,也没有提及是自己最先发现的雄鹰踪迹,上报朝廷,免得像是邀功,多少拉不下大师兄的面,他叹一口气,“师兄实力不济,这方面帮不上太多忙,只希望师弟多加小心,好些事情咱们没必要扛,无非是为了晋升罢,不做就不做,平平安安就好。你最年轻,反倒成婚最早,回去同弟妹早日抱上大胖小子,一样是件美事,对了,尚未问你,你们二人已经登记造册,何日办婚宴?咱们又不是乡下的小门小户,请亲朋吃一顿就完事。”“我要在龙庭大办。”“龙庭?”杨许惊诧,猛地明白过来,“所以你才一直拖着?”梁渠没有正面回答。昔日听闻龙君寿宴,他梁阿水自然要办个水君婚宴!杨许咂舌。真是……惊人的野心!从梁渠视角,他同蛟龙肯定要斗上一场,然从外人眼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平日里优哉游哉,瞧不出一点宗师架子,和乡里乡亲聊天打屁,未曾想心底藏这么一件大事!且野心之外,自是熊熊自信!婚宴自不会拖到七老八十,那时候真办起来,也成了笑话,必然会在四十之前,对于武师,这是一个较为合理的岁数。换言之。小师弟欲在四十之前,斗败蛟龙!可惜杨许不知内情,梁渠想的是再两年,二十七八之前,就着手把蛟龙赶出去……“咦,虎这本怎么这么厚?比其它八兽多出三分之一了快。”二人往城中边聊边走。梁渠没有浪费时间,顺带翻看了一下八兽情报。“因为他的事最多。”杨许扫一眼,不以为意,“说起来,这八兽之虎,如今已是个怪胎,外人叫他‘病虎’,实际却是八兽里独一档的强,其他八兽,互有胜负,排名不定,唯独‘病虎’,毫无争议。不仅北庭里没有对手,整个河源府没有能同他一对一的,连牵制都做不到,哪怕是贺将军对上,都有极大的陨落风险!”“怎么说?”梁渠好奇。“你同龙象武圣有交情,应当知晓,昔日北庭派出熊、虎、狼最强三兽,同时围困龙象武圣。”这件事,梁渠测算命格时就曾知晓,他反应灵敏:“记得是两死一重伤重伤逃走的哪个,难不成是现在的这位虎?”“对!”“听上去,很一般啊……”梁渠挠挠鬓角。张龙象的手下败将,还只是其中之一,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八兽里的老大?大家水平都退步了还是怎么?此外张龙象都西北王了,对方仍在臻象境内打转……“呵,龙象武圣晋升夭龙至今,足有小几十年,昔日围堵时,‘病虎’确实一般??”杨许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太对。天人宗师哪有一般的,也就小师弟有资格说这话。重新总结了思路。“龙象武圣之资千年罕见,当时的‘病虎’还是‘猛虎’,已经无人敢小觑,一百多岁,天人合一,尚未绝天通地,已经是八兽中的佼佼者。”“引燃心火了?”“当时没有。”梁渠眸光一闪。臻象三境,其后天人合一,绝天通地,叩开天关即入武圣,而心火是一个额外配置。八兽前列,往往是已经绝天通地,走出第二步的人。没有心火,单凭一步天人合一,走到前列之中,确实厉害。“当时没有,现在有了?”“没错,同龙象武圣打完就有。”梁渠面色一滞,想到什么。杨许呵呵一笑:“没错,同师弟你一样,熊、狼横死当场,猛虎逃过一劫,结果被当时龙象武圣给打蒙了,重伤逃遁,回去就烧出了心火,故而叫他‘病虎’。”梁渠面色凝重。杨许继续说:“而事情还不仅于此,烧出心火后的同一年内,病虎绝天通地,寿至五百,离武圣仅差一步之遥。”“几十年没叩开天关?”“他根本叩不开来!”杨许深吸一口气,“彼时的龙象武圣打出了‘病虎’心魔,他的天关内,正是晋升后的龙象武圣!”梁渠呆住。臻象于夭龙,一如狩虎于臻象!这浩浩天关。病虎怎么叩?此生夭龙无望!“病虎此生叩开天关无望,但他的实力在臻象内一骑绝尘,从未停止增长,三十年前,就没人能同他单斗。有人怀疑,这家伙不止是踏出了第二步,而是迈过天关,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第四步,甚至第五步,无限逼近夭龙武圣!从这一点,如今的病虎,实力更甚于昔日的张龙象!龙象武圣给河源府留下了一个几乎无法解决的怪胎!” 第一千零四十章 五个太阳、龙子龙孙(二合一) 嘎吱嘎吱。风与雪交加,干雪挤压成块,绵密的冰雹击打在瓦片上,敲出金铁交击之音。梁渠弹开一粒豆大的冰粒子,合上册页,听得一愣一愣。时也命也。大师兄说的相当详尽,比册页内容更多。八兽中的“病虎”,完全是阴差阳错下,天赋、经历、境遇种种巧合叠加,催生出的一棵参天大树,说怪胎一点没错。结合名号中的“病”字,更有一种扭曲疯狂的危险气息。“天关这种事,相当隐秘吧,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臻象入夭龙,无数先贤推演出的坚实三步,哪会轻易出第四第五步,梁渠怀疑走出去的代价是彻底卡死,有上限,且没有回头路的那种。“哈哈,小看咱们的情报网了不是?北庭往我们这打探子,我们也常往北庭派,本就是你来我往,一年两年兴许瞒得住,五年十年也行。可二十年、三十年下来,但凡不彻底断绝人际接触,都不会是秘密。病虎第一次叩天关,到第八个年头,我们便收到了风声,不消半年确认,何况,这种事又不丢人。”“怎说?”“师弟你是天才,视角格局同我们这般普通人看世界不同,寻常人莫说看臻象,看狩虎、看狼烟皆会羡慕,希望此生能踏入此境,哪怕是同境臻象,大部分此生到头也无望夭龙。故而,夭龙武圣不出,世上谁人有资格去取笑一位无敌手的臻象高手?凭你打不过他?凭你能被一个喷嚏喷死?虽说回回斗争,皆有牵制,可死在病虎手上的武师数不胜数,抽空挥出一刀,割麦子一样成片倒,躲都来不及。”梁渠恍然大悟。小小狩虎,嘲笑臻象宗师,多冒昧啊。境界为尊的本质是实力为尊。病虎只是“病”了,不是死了。“天下英雄真如过江之鲫。”梁渠感慨一句,“既然病虎这么强,没法单对单,河源府平日怎么牵制和防备他?”夭龙武圣天人合一,宛若天上星辰,河中巨石。莫说其它武圣本人,北庭的大祭司,大顺的钦天监,这些部门都能监测,谁动都会被觉察,扰动水波,除非自斩晦暗。北庭手捏王牌,不会坐视大顺毁牌。一如尚未有武圣亲自来对梁渠出手一个道理。张龙象能以一敌三大胜,便可以一敌四下大致保命,病虎一样有这个水平。这种情况下,身法到位,懂得拉扯,只要能打个措手不及,如入无人之境,能当一个刺客用,不需要大战果,只需频繁的把小战果累计起来,时间一长,能靠一个人拖垮整座城。杨许回答:“这也是多亏龙象武圣,那一战,病虎重伤,地方残留了许多血肉组织,还断了一条手,全被我们捡了回来。当时也没想到会这样,只是习惯的封存起来,依靠上面的血肉气机,给旁人千里追魂,锁定病虎方位,后来病虎壮大,还以贺将军为首,有一个专门的策应队伍。”“原来如此,倒是有因有果。”杨许叹口气:“暂时有用而已,这气机西军也不知还能作用多久,病虎本人一直在蜕变,气机也是,最近十多年,病虎本人只出手过三次,一次都没有留下足够分量的血肉组织。好了,病虎之事,暂时也不用师弟操心,好不容易来回河源府,师兄做东!走!这可是城西最好的馆子!”梁渠抬头,望向街道旁的大铺子。冰天雪地下,厚实棉布上印有一个“烫”字。河源府的建筑和南方不同,为了保暖,墙体大多很厚,隔音很好,隔开棉布,隐隐有热气和鼎沸人声从里头飘出,屋檐上头还有伙计拿把铁锹铲雪,用力一堆,积雪沿屋顶夸啦啦掉落。“火锅店?”“差不多,西北羊炖白汤,手把肉,羊杂碎,拌沙葱,烫里涮流金海里的鱼片,进去尝尝?又鲜又辣,好吃的很。”“好!”来河源府到现在,梁渠都没吃过饭,贺宁远虽有宴请,却是大事为重,安排在大战之后。跨步进入,棉布隔了整整三层,拐了一个“L”的小廊道,两人才进到店里,各种嘈杂声浪不断,房梁上垂吊下来的烛光耀耀。烟火气像揭开盖子的滚水,热浪扑面,生出几分烫意。一见杨许,柜台上的掌柜就擦擦手,迎面上前。“呦,大东家!稀客!今个是带了朋友来?咱们老样子?”杨许挥挥手:“老样子,招牌全上。”梁渠注意到称呼,随杨许坐到一个窗口位置,好奇询问:“店是师兄开的?”清脆的顿桌声响起。伙计端持托盘,把油炸花生米等小菜摆上桌面,其后铁钳夹一枚火炭,点亮头顶的灯芯。橘光一下扩散开来。火炭顺手丢到灶台下面,红光扩散开来。杨许摇头,夹一粒花生米:“不是我开的,不过我同此地老板认识,河源府这地方,十个壮汉九个兵,开店不好开,常有兵油子过来白吃白喝,喝醉了还要闹事,砸两张板凳。所以有门路的店主,大多会寻将领庇护,这家店,每年分我两成利,我再拿一半给上头,类似的差不多有个三十多家,单此一门进项,平日养手下的吃喝用度全不缺,怎么样?师弟要不要师弟你开金口,少说能管一二百家,各家掌柜上赶着给你掏钱!”“没必要。”梁渠失笑摇头,“我又不久待,总不能全是新店,横插一手,平白无故抢了旁人收入,少不了得罪人。”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皆有不同,吃吃喝喝,听着别有几分趣味。橘光笼罩。窗户让厚实的棉布遮住,四个角有钉子,见不到窗外飞雪,却能听见外头呼啸的风。“客官小心!”铜锅端上来,滚滚的热雾蒸腾,乳白的羊汤摇曳几粒红枸杞漂浮汤面。梁渠拉开棉布侧边,隔开窗纸小洞,感受到屋里屋外截然不同的温度,总觉得不可思议。“雪淹马背,河源府里尚且如此,再往北,北庭的百姓怎么活?”“哈,这师弟又有所不知,河源府冷是冷,可翻过去再往北,天气反而暖和,尤其北境王庭,哪怕冬天也和平阳差不多!据说有靠河的,种的还是水稻呢,米香十足!”梁渠惊讶:“为何如此?”“地热!”“地热?”“三师弟炼器,最常用的便是火石,火石同煤不一样,不烧也有一定温度,北庭便有世上最大的火石矿!虽劣等的多,难以炼器,架不住它够大!大到东西绵延约十万八千里!劣等火石比泥还便宜!此外还有热土,越往下越烫,烧不着但温度高!咱们是地下河他们是熔岩河,生生给北庭造出一片长江南!便是南北狭长了些,跟刀劈出来似的,不过也够用。”梁渠瞳孔微缩。脑子有点宕机。“怎么可能?”“谁说不是呢,我没去过,但大家全这么说,常有北庭马队来卖米,卖火石,由不得我不信。”杨许放下筷子叹气,“我来河源,常听老人家讲故事,说曾经的天上不止有三个,而是有五个太阳,但五个太阳太热,烤的百姓民不聊生。”嗯?五个太阳。梁渠竖起耳朵,认真倾听。于旁人,兴许三个太阳很正常,可对他而言,确实比较奇怪。杨许继续往下:“于是便有大神通者出手,杀掉了两个,死掉的两枚太阳,一个掉在王庭,成了狭长的塞外江南,一个掉在海里,成了一万里深的热泉。火石热土,全是太阳的血肉,热泉里头妖魔鬼怪无数,水下也有白昼天。有人说,最深处是灼热地狱,水靠近就蒸发成蒸汽,源源不断,像顶盖子一样,生生把海域托了起来,偏偏没有气泡冒出,水鼓而不破。原本大神通者准备杀到只剩一个最大的,但剩下的两个小太阳吓破了胆。一个个头大,胆子也大点,每年只有丙火日冒个头,不会超过一个月,出来透透风,便匆匆忙忙躲回去,另一个胆子更小,每二十三到二十四年才会出来一次,大神通者见状,便没有赶尽杀绝。”"……"梁渠沉默了一瞬。杨许忽地咧嘴:“怎么,被吓到了?”“有模有样。”“哈哈哈,是吧,我最开始听到,也是吓一大跳,照这么说,太阳到底是活物还是死物?是活物,不得是传说中的化虹?霸王气血如虹,虹桥也是透照十万八千里,正好对上。是死物,高手又怎么杀掉死物?一个死物怎么死?总之,我是不信的。”“为什么?”“武道越来越昌盛,真有高手,也必然是以后的比以前的多,五个太阳,一个大神通,如此便是六个,真有这么大本事的人,为什么现在见不到?”“也是。”梁渠思索。就他看到的历史文献而言,从大离往后,制度是在不断进步的,生产力也有提高,有记载的臻象高手比例和数目始终在增加。所谓霸王,大抵是一位人仙,化虹仅是以讹传讹。毕竟岁月太久,人又往往喜欢给英雄上滤镜。他的寒冰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才几个月,已经从四里涨到十余里了,从这方面看,说不定霸王只是个巅峰武圣呢?“师弟,要我说,这寒冰泉是矿,火石也是矿,师弟能搬寒冰泉,这十万八千里的火石矿也未尝不可!什么时候,咱们直接釜底抽薪,彻底灭了北庭!”梁渠嘴角微微抽动。十万八千里……不等他说话。“诶,光顾着说话,汤滚了,快吃快吃!这东西就吃一个新鲜!”杨许端起盘子,筷子把晶莹剔透的鱼肉全一股脑倒进去。鱼肉滚一圈就变成全白,食指大动。此时伙计又端上手把肉,全是八个月的羔羊肋骨,堆叠成小山,半分膻味没有。平阳府内小会,项方素常常带羊肉共享,明明也是大西北的,吃起来也确实美味,可梁渠总觉得仍旧比他现在吃的差上那么一丝。酒足饭饱。杨许安排,梁渠住进了一个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小院,留他耐心翻看八兽册页做决策。最终经过反复比较,挑选,梁渠选中了狐、獒、豨中的豨!豨,野猪也。光看称号,便知道这家伙横练有一手,实际亦是如此。但他的神通却为攻守转换,换言之,横练有多强,攻击亦有多强!修一份,赚两份。然即便如此,他在八兽里也是“平平无奇”。其中,还有一个目标,梁渠尤为注意。八兽之狐!相较于其他八兽,狐有明显区别,没有其它任何额外加成,就一个天人水平,且不善正面对敌,当然,这个不善是对比其他八兽,至少有寻常天人的能力。关键他的神通组合非常强悍。有缩地成寸之能!余下两项神通相同,为空间错乱。梁渠自动视作“次元斩”。八兽之狐,全部往身法和攻击力上加点,长板和短板全部十分明显。一个标准的刺客,每回对敌,河源府全如履薄冰,需配上一个空间神通之人专门封锁,又或者不管不顾,以伤换伤。一个虎,一个狐,可谓是整个西军最头疼的两个人。梁渠其实最开始选择的目标也是狐,奈何他没有把握一定将人拖入水中,不入水,【水行千里】没法用,除开超长距离,【水行千里】的机动性并不算高,对比其余挪移神通没有明显优势。“天关地轴,改易周身攻击走向,捕捉气机,大战前,能不能再升一次应龙纹?”梁渠眸光闪烁,立足城楼之上,眺望远处白茫茫的流金海。天下真龙有三。北庭占其一,大顺占其二。淮江为独一熔炉,黄沙河与鄂河皆为夭龙。其中大顺真龙皆陨,北庭尚存,昔日生活流金海中,只不过伴随流金海为大顺占领,被迫去往别处栖息。但流金海里,臻象级的龙子龙孙仍有不少!曾经帝都天舶楼,梁渠便拍下一对龙须。“下海看看!”敢想敢干。梁渠告知一声杨许,让大师兄转而告知贺宁远的同时,身形闪烁,踏足结冰的流金海。获得龙气并不难。靠近一定范围,泽鼎自动收取。只需知晓各类臻象龙妖的方位,避开妖王领地,基本没有风险。江淮大泽乃天下第一大泽,流金海仅次之,虽被北庭、大顺轮番开发,对梁渠却是一片尚未触及的“处女地”!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坊主情报,升华天关地轴(二合一) 河源府有两条大河,渝北河和漯河,一北一南,天冷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 咔咔咔。 轰! 梁渠脚尖轻点。 渝北河面上,裂缝龟裂十数丈,三尺厚冰轰然坍塌,无数冰块猛地下沉,又在浮力作用下重腾出水,磕碰堆积。 开出豁口,梁渠一个猛子扎入冰河,衣角飘飘,感受冰冷的河水在身侧飞速流动,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出船捕鱼的日子。 虽然日子困苦了点,但每天都收获满满,充满干劲。 如今他已是名动天下的大宗师,再不会有这样简单的快乐…… “可惜,江淮大泽熟妖不少,流金海人生地不熟,没有门路。” 流金海的情况,梁渠两眼一抹黑,出发前,单单寻大师兄杨许要了些许龙兽情报,得知一个大体方位,具体位置需自己去细寻。 时间紧迫。 干中学,干中找。 【涡流水道】起手,一路搭建着前往最近的一头龙兽大妖,传闻其头生龙角,身披鳞甲,典型的龙种,拥有一个小妖群落,距离此地不过三百余 里,十条水道的距离,近的很。 小一个时辰一晃。 梁渠自【涡流水道】中钻出。 灰蒙蒙的水域视野陡然一亮,荧光水母自水域游梭,藤蔓虬结若老树根茎,照亮略显气派的水兽妖庭,妖兽、精怪浮水游梭,特意种植的水藻将代谢污秽过滤得十分干净。 好一个繁荣小妖庭! 居然有群居聚落,商贸往来! 生活氛围同龙人族截然不同。 目睹中央大石窟,正主多半栖息其中,梁渠身披【涡神甲】,隐去气机,再摸近二里地。 精怪擦身而过,毫无所觉。 泽鼎震颤。 【汲龙种气息一缕】 【消耗五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 【龙种气息:一】 开门红! 有戏! 梁渠心头大喜。 江淮大泽里,蛟龙入主龙宫,同往日忠心耿耿的旧臣干了一记狠的,没有领头龙,龙宫同盟全面溃败,残余大妖龙种寥寥。 纵横江淮大泽那么久,龙人、龙鲟,算上元将军的两条,拢共收获八条。 过龙河里的半块龙骨残余,帝都拍卖会的龙 尸,种种相加,一共十条,正好升到四层应龙纹,用的一干二净,半条不留。 蛟龙太猛,不敢摸。 龙种气息栏里空置有两年多,终于再次续上一缕! 其中满足,好似第一次捕捉到宝鱼牛角鲳,不禁忆往昔峥嵘岁月。 “江淮大泽群龙无首,流金海内亦是如此,区别是,一个消失无踪,疑似陨落,一个随北庭溃败逃走,暂时离开。 消失和离开含义大不相同,大顺未行赶尽杀绝之举,没有其它妖王会来清算,许多妖兽故土难离,倒是生活的不错。 唯一问题,鄂河龙王乃妖王巅峰,只差一个大境界,依靠精血养出大妖龙兽,远没有江淮龙君来的容易……但一整个流金海,大战前找个几天,供养我晋升第五层应龙纹应当足够?” 梁渠暗暗思索。 他绕开面前的“小龙庭”,继续搭建【涡流水道】。 来到陌生水域,铺设【涡流水道】已经是习惯性动作,蓝湖里的水道结成了蜘蛛网,畅通无比,江淮南域亦是如此,包括淮江东西,运河南北,淮江到海渊宫,林林总总,路程单位以十万里计。 唯一的缺陷是铺子越来越大,导致每一次维护水道需要的体力不小。 好在几个大规模水道体系,不是同一时间建立,可以错开维护,水道维持的时间,也伴随自身境界和融合度上涨,从最初泽狨的一条几里,维持 五六天,到如今的一条三十里,维持三个多月。 下一个传说点稍远,五百里开外! 出发! 三分钟后。 涡流水道卷起泥沙。 梁渠正要跨入前往,余光瞥见“小龙庭”简单的交易场景。 等等! 再晃神,已是三十里开外。 望着空空荡荡的水域,梁渠愣怔在原地,记忆仍停留在先前的“小龙庭”,大洞窟前的小商铺,脑海中灵光跳闪。“海坊主知不知道流金海内,所有龙兽大妖方位?” 念头一出,即刻发散。 海坊主曾经给过梁渠一张行商图,让他有空去寻她耍。 尚未成就妖王的海坊主,彼时专走淡水商路,流金海同样在行商范畴之内! 江淮大泽里,海坊主的生意模式是先发出消息,其后统一到妖王地盘集合,这消息发布,多半是亲自送到妖兽家中…… 要不是看到小商铺,触发回忆,梁渠真忘了这么一位老友! 大师兄杨许给的龙兽位置情报只有三个,不保真假使全对,也要另找两个,以流金海的广阔,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大战在即,能省下无用的寻找时 间,为战争准备,肯定更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先去海渊宫! 想到做到。 拥有心火的梁渠做事相当果断,调转行进方向。 北方河流不如南方密集,且没有贯通的运河,许多河流之间平行。 他直接【水行千里】穿越流金海,一口气冲到入海口,其后南下去往东海。 三百八十多倍的磅礴气海,有资格支撑他如此挥霍! 风驰电掣赶到【海渊宫】。 “小水!” “坊主大人! ” 熟悉的御姐音,海坊主放下手头工作,腕足一闪,梁渠被迫卷入温柔中,熟悉的冰凉感贴上脸颊。 “夏天之后,有三个月没见了呢。” “太忙了,蓝湖那边事情太多。” 梁渠抚住额头,十分无奈。 他也想每天闲逛,吃吃喝喝,奈何实力和环境不允许。 揉揉捏捏。 半透明蓝果冻般的触足贴住光滑地板,弯曲成小圈,小小的腕尖轻甩,梁渠摊开四肢,大字张 开,躺沙发一样在里头。 简答聊聊近况,寒暄一番。 “小水这次来寻我,是做什么呢?” 谈到正事,梁渠正经神色。 “坊主大人有没有流金海龙种大妖的方位图。” “龙种大妖的方位图?”海坊主沉思。 “对!有没有?”梁渠目露期盼。 “有是有。”海坊主从宫殿庞大的书架上抽出一份卷成长筒的大地图, “流金海里,八成大妖的方位皆有,只是未曾特意区分是不是龙种,但我有印象,可以帮你标出来。” 芜湖! 来对了! 梁渠伸手去抱。 正要入怀,海坊主轻轻一提,适才触碰到梁渠指尖的卷筒地图重新悬空。 "……" 海坊主腕足点点脑袋: “小水要这个,是要做什么呢?” “啊?” “我得知道用途哦,小水太厉害,八爪王都能对付,大顺和北庭又是敌对关系,可不能是要了地图,去杀它们。” 海坊主手中确有不少情报。 可能不能给,尚要看梁渠如何使用。 透露隐私,本就不太友好,假使没有恶意,去交个朋友,勉强可行,拿着她的情报,去截杀客户,心中未免过意不去。 海坊主加入海商,不止为八爪王带领,更因为心中热爱这份事业,投入其中。 于流金海的大妖而言:我欢迎你来做生意,你反手把我位置卖了,让别人来杀我?几个意思?生意能不能做了? 当然。 小水硬来的话,海坊主也只能给。 便是心中难受了些。 梁渠明白意思,立刻表态: “坊主大人放心,我可是大顺杰出青年,就外面蹭蹭,如此便有好处,不会进去!” 海坊主想不明白会有什么好处,腕足托住脑袋,稍作思虑,她还是将手中地图交给梁渠。 “相信小水哦~” 爽了!瞧出梁渠的迫不及待,海坊主摊开地图,凭借昔日行商印象,在地图本就有的红点上,额外圈出八个,标记为龙种,再塞一条大宝鱼,让梁渠下次再来。 搞定! 用力抱住腕足,告别海坊主。 梁渠走涡流水道,来自帝都北方,闪烁至海中再回,最大程度的节省气海,此时此刻,已经是凌晨五点多,再有一个小时,半个时辰,夜色将明。 没有海坊主情报,这个时候已经能打道回府, 没什么好找的。 他来河源府,名义上受西军统领,贺宁远的统辖,加之身份特殊,不能胡乱暴露行踪,引得北庭警惕,晚上出来跑跑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自由。 但有情报,一个小时足矣! 梁渠用如意把数丈高的地图缩小到一丈宽,让阿威和小蜃龙左右摊开,仔细观察。 八头。 不知如今留存几头…… 仔细辨认方位,发现河源府的位置,往北不远,一个红圈十分醒目,正是刚刚的“小龙庭”! 其中,杨许给的三个位置,同样有两个处于地图之上。 看地图是个实打实的技术活,尤其古代地图,没有卫星,许多地方的绘制实际是有偏差的,有河源府和“小龙庭”校准方位。 梁渠规划出一条最短线路,由远及近,直接【水行千里】开冲! 半晌。 气泡溃散。 稍加片刻,不消半刻钟,巨大石窟映入眼帘,里头似乎有一头巨兽成眠,一呼一吸,喷出浩浩气流,所谓石窟,成了一个巨大的鼻孔。 摸近半里。 泽鼎震颤。 【汲龙种气息一缕】 【消耗五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 【龙种气息:二】 “下一位!” 哗啦! 第三个轮空。 栖息此地的妖兽消失无踪,不知是死了,还是跟随龙王搬走了。 没事。 下一个! …… 碧青丛林。 【汲龙种气息一缕】 【龙种气息:三】 …… 黄石阶洞。 【汲龙种气息一缕】 【龙种气息:四】 …… 黑耀窟。 【汲龙种气息一缕】 【龙种气息:五】 …… 天光浮紫,鸡冻的都不想打鸣。 城楼上的小兵去到杂物房,拿上一把铁镐,准备凿冰回来化水。 渔夫们同样裹着厚厚的大衣,趁着天晴,来到冰河上开孔。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懒的人只配吃屎。 这等天气,好多人不想出来,烧几块火石,蜗在炕上,却也是捕鱼的好时机,除开地窖里的白菜,冻猪肉,没有别的鲜食,只有这鱼,鲜美的很,冰面上开个洞一股脑全拱过来。 三个渔夫抹开积雪,正吭哧吭哧开洞,忽地感觉眼前的白冰遮上一层灰雾,不待看清。 咚咚咚! 敲门似的声音在水下响起。 三人愣了一瞬,怀疑自己听错,面面相觑。 咚咚咚!声音再响,这下子三人听得清清楚楚,一股子迥异于寒冷的寒气顺着脊骨冒上来。 什么东西,会隔着三尺厚的冰“敲门”? 不待尖叫。 吱嘎。 轰! 一个规整的圆冰被吸附下去,一个人高马大的人影从冰洞内钻出,来到冰河之上。 哗啦。 水渍淌干,头发上的水都不用控,甩一甩全是冰渣,抖个干净即可。 梁渠把青狼插回腰间,向呆傻的渔夫指了指旁 边的冰窟窿: “正好赶上,就着这个洞捕吧,不大不小,省得你们忙活。” 三人呆头鹅似的没有反应。 梁渠摇摇头,没有理会,借着未曾大亮的天闪身回程。 半晌。 三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见到的可能是个活人, 目光碰撞。 “大哥,这是,大人物?” “应当是。” “那些个大人物寒暑不侵,会冬泳,也不奇怪。” “大人物说的什么话?” “听不懂,不像本地人,外地来的老爷?” “这老爷心怪善的,给咱们凿个孔呢,我看着像故意留的,好人一生平安,多子多福。” 一会功夫,冰窟窿覆盖上一层薄冰,有鱼头冒出,三人不敢耽搁,赶紧忙碌。 杨许安排的小院。 修行室内。 梁渠沟通泽鼎,面色红润,兴奋之色未消。 【龙种气息:六】 【消耗五缕龙种气息,可生应龙纹一条。】 一个小时。 六缕龙种气! 这就是情报的力量! “呼!” 梁渠平复下心境。 心念一动。 【龙种气息:一】 哗! 泽鼎闪耀光华。 五缕金黄气机冲出泽鼎,缠绕交错,宛若一条黄龙昂首。 顷刻间。 脊背生热,身似轻烟! 蒙蒙天光大亮。 “师弟!贺将军寻你!” 杨许受贺宁远通知,前来寻梁渠进一步商议,却发现师弟养的蓝蜈蚣在桌子上左摇右摆,口器里咬一块免扰牌。 “修行中……” 小师弟竟在闭关! “咦,现在闭关?” 杨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此郑重的闭关,显然不是普通修行,定有不小收获,可梁渠奉朝廷命,一路赶来,日夜兼程,能收获个啥? 或许这就是天才? 赶路也有心得? 杨许暗自思量。 事有轻重,大战在即,总不至于是十天半个月的大闭关。 先去回话告知贺宁远,其后杨许回小院等候,帮忙护道,间或去城楼上值守。 傍晚。 火霞烧云。 吱嘎! 梁渠跨出房门。 厅堂内,杨许即刻起身,正欲说话,眼前一花,总觉得小师弟虚幻了几分,不像人,更似一缕青烟。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神技,开拔(二合一) 前两日河源府大雪张狂,冰粒子和雪一块落,冷得出奇,今日放晴,天地纯白,耀的让人晃眼,反衬出室内晦暗不清。 配合梁渠出关的奇异状态。 “唔……” 杨许脑子晕上一瞬,重揉了揉眼,发现小师弟又好端端的站在原地,没有丝毫变化。 然聚焦目光,重新紧盯。 那本稳固的身形再度虚幻,轮廓边缘晕出一团真假不清的光圈,更给人一种轻盈感。 寻常人兴许会以为长时间劳累,出现幻觉。 狩虎大武师非同小可,本源固守,哪会轻易下此判断? “师弟,你这状态是……” 梁渠咧嘴: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修行之法,小有所成! ” 他扩展胸膛,拔高脊柱,骨骼摩擦,肌肉拉伸,碰出细微的麒麟吼。 脊背处,最后一点残余热量消失无踪,黄龙消散,所有气机增长,潜移默化的融入躯体,彻底炼化,让本虚幻的身形巩固下来。 对比第一次应龙垂青的痛不欲生,第二、第三次的剔骨削肉,锤炼锻造,从第四次开始,应龙垂青便少有痛楚,第五次全是享受。 苦尽甘来! 呼! 鼻息卷起室外雪尘,纷纷扬扬。 河源府太冷,冷到堆积的雪是干雪,而不是江南的黏雪,黏雪轻轻一捏,便会成团,用力挤压更会显出几分坚硬,半冰半雪,干雪则如尘土,无比松散。 只这一口气,小院内便为人精心打扫一般,显露出青石地板。 【纹生应龙,周游六虚,层数:五】 【周游六虚,引尾画江,掌天关,持地轴,游无穷。】 【应龙垂青,共得河流眷顾2,统治0.1.】 【河流统治度:0.3(眷顾度:18.0446)】 【龙种气息:一】 泽鼎内,蓝潮干涸,粼光堆叠。 光华闪烁重现。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 (融合度:300‰)】 【水泽精华:9624.4】 【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四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五层;天吴虞纹:二层。】 诸多垂青之中。 应龙超越川主,一跃成为最高! 此番不仅带来0.94的河流眷顾提高,更有0.1的河流统治度! “量变引起质变?” 梁渠陷入回忆。 第一次获得应龙垂青,是平阳过龙河内,杨东雄斩杀一条妖境鲟鱼,按道理,这条鲟鱼并非大妖,远远不够格提供龙种气息,恰恰,这条鲟鱼不同寻常,占据一块龙骨,龟缩小潭炼化吸收,猥琐发育,给他占了便宜。 彼时眷顾度提升不过0.01,拥有一个狼烟之下极为好用的周游六虚充当身法。 此后提升垂青,带来的增长越来越多,并非线性,天赋亦越来越猛。 第四层更是带来天关地轴这样的非凡能力。 好事。此次除去统治和眷顾,应龙垂青下攥取到的能力全方位加强! 涨了一大截! 若是对付巴尔斯泰时有此本领,绝对会更游刃有余! 一念至此。 他的脑海中忍不住再次空想推演。 梁渠思量比较之余: “适才出关,师兄有何感受?” 杨许认真思索,回答道: “一缕烟,一缕缥缈青烟,看着在,嗅着也在,伸手上去,更能有几分触感,偏偏五指一抓,空空如也,所谓竹篮打水,这是师弟的第三神通种?将来的第三神通?” 梁渠颔首: “差不多。” 大师兄所说的独特感触,正是应龙最主要的能力,周游六虚! 应龙纹的基础天赋。 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是风也是雾,是云也是雨,是流动的变化。 在此基础之上,天关地轴则是“六气”的具体化,扩张化,不单单自己游无穷,更能改易周天之“气” ! 此“气”非天地长气之气,而是一种冥冥中的变化, “势”, “运”, “道”, “引导”, “改易” 此外,应龙以尾画江,以梁渠如今的眼光看,也是“气”运用的一种,结合“引导”, “改易”,创造出的独特技法。 梁渠的第三神通,为应龙杀经,结合《青龙杀经》改良而成,本质便是让“气”的变化更为汹涌,让其中变化变得“凌厉”,拥有“攻击性”,给了他狩虎时便能翱翔天际的本领。 “气”的变化具体到表现。 “如此飘逸,莫非是身法?”杨许好奇, “师弟一攻,一防,一闪。” “攻防对,闪不全是。” 梁渠跨出半步,同不明所以的杨许贴身,其后朝大师兄的左肩轻轻挥出一拳。 杨许目不转睛,其后右肩忽地感受到一股力,将他冲了一下。 "? " 杨许愣愣的望着左肩上的拳头,和右肩上的力道感受。 “这……这是什么能耐?攻左击右?攻上击下?随心所欲?” “单论实战效果的话差不多如此。” 杨许瞠目结舌。 神技! 居然有这等本领! 臻象神通亦分为三六九等,小师弟的显然是最高等! 梁渠摇摇头,猜到杨许在想什么: “没有那么夸张,周身方圆,咫尺之间而已,罡气之流改易方向尚且远些,能有个三丈。 击拳、挥剑便小到三尺,且三尺之间,改易幅度也就是从左肩到右肩的水平,且打出的力量还会比正 常力量小上不少。” 这一招好似经典力学里的“受力分析”,改变力的方向会变成“分力”,对应方向上力的大小就小上许多。 不仅如此。 回想和巴尔斯泰的斗争,两人从头到尾压根没有挨近到这个距离的时候。 你来我往全武圣手段,最后【斩蛟】更是隔空一劈,何止三丈,地表厚度就有七八丈不止。 故而梁渠对这个能力的使用次数不多,基本作用不到臻象对决里。 “那是因为没变成神通吧!”杨许抓住问题的核心, “神通种和神通,天壤之别!变成神通,定有大蜕变!” 越厉害的神通,前期反倒不显。因为“本”不足,无法改易深层次的规则。 例如乾坤袋之流,狩虎境界,神通种时根本开不出来内部空间,有和没有一样,但入了臻象截然不同。 “没错!” 梁渠对这项能力的未来相当期望。 届时说不定,不仅能改易自己的,更能去改易旁人的,周游六虚本来为身法,再让旁人的攻击偏移少许,还怎么打? 且能不能做到力量不减, “引导”之下,自己的攻击更为澎湃敌人的攻击不断削弱? 不一定上述几种效果全都有,蜕变之后,起码能应用到臻象层面的实战中,且神通本身仍能汲取不断蕴养。 他从未停止对相似相非宝植的追求。 倘若到了夭龙境,手段就更多。 臻象境的神通是树苗,天龙境时,三株树苗便是参天巨木,巨木和巨木之间,又能相互联结,生出交叉的枝丫,每一根枝丫生长在原先的树木之上,有底色,又结合武圣生平所学?? 修行之路。 奔马、狼烟各种武学手段百花齐放,对战中,什么招数都有,到了狩虎、臻象,手段反倒逐渐收束起来,而到了夭龙之上,又重新绽放。 “大家都说龙象武圣是西北王,今后师弟会是东南王,单从神通上,真有几分相似。”杨许感慨。 梁渠一愣: “怎么说?” “龙象武圣昔日配置同你相当,一攻一守,一个……算是查漏补缺?” 梁渠真不太清楚张龙象的本领: “查漏补缺的是哪个?” 杨许不自觉的压低声音,好似有人偷听似的:“具体的不太清楚,只是坊间从表现上有猜测。 此法相当玄奇,是龙象武圣越斗越强的根本,假使战胜对手,自身气势能强上一大截,其后缓慢回落到正常,但不会落到底,最后会留下少许。” 梁渠惊愕。 杀人书? 但想了想,也不觉为奇。 臻象宗师已是万里挑一,夭龙武圣更为龙凤,普天之下,能走到这一步的,有谁会是简单人物? “如此配置该说英雄所见略同!” “倒是如此。”杨许点头,没觉得有错, “殊途同归,八兽中的顶端,几乎大差不差。” 梁渠的配置不算出彩,河源府里有二境臻象,连续两个同一神通,威力巨大,一枝独秀,沙漠里的仙人掌,可如此便意味着全面性缺失。 怪才剑走偏锋,以求出彩。 天才全都要! “师兄今日来寻我,可是贺将军找?” “嘶,聊的太多,险些忘记正事!咱们快些走,将军等你一整天了!” “等会。”梁渠转身入屋,其后拎出一尾鲜活的血色大鱼,昨夜海坊主给的, “正好,昨天师兄请客,今天轮到我,一块带出去下了锅,咱们再吃上一顿!” “血狮?还是活鱼?”杨许瞪大双眼, “你哪寻来的?” “昨天晚上流金海里捞的。” “骗鬼呢!不同水养不同鱼,流金海里几时有血狮宝鱼?这东西分明东海才有!” “溯游而上,道阻且长,并非不可能啊。” “好你个臭小子,消遣你师兄是吧?” “有的吃就行了!” 鱼往铺子里一放。 二人重回帅府。 全程没有什么意外。贺宁远只是简单聊上两句,确认之后,递出一份纸页,让梁渠签字画押按手印,免得日后落下口舌,遭政敌构陷。 打仗应敌。 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你自己,不可能是旁人,该给的信息全给了,梁渠自己选定对手,旁人绝不敢强行分配,多劝一句,日后都可能惹上祸患。 否则出事便要担责。 贺宁远可担不起,确认之后,余下亦要有少许改动,需重新召开小会。 “梁大人这三日可不要再出城。”贺宁远提醒,显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晓了梁渠昨日半夜外出之事。 “贺将军放心,对流金海一时好奇而已。”梁渠不以为意,偌大一个河源府,必然有特殊的感知神通,他也知晓轻重,全是下水干活。 “嗯,眼下诸事繁忙,大胜之后,再行地主之谊,让兴义伯尝尝我流金海的宝鱼。” “好!” 三日一晃。 十二月九日。 梁渠走在城墙之上,尝试拓印长城之“相”,若是成功,一起战斗时,气势联结, 自身防御亦能高出不少。 他还纠结要不要寻龙娥英来,转化一下【太阳】属性。 明面上距离的缘故,眼下龙娥英、龙炳麟全在江淮大泽,准备择日走【涡流水道】,把巴尔斯泰的尸体带到帝都,让他少有的出现了一个“空窗期”。 结果尚未决定好。 杨许匆匆前来,传递军令: “师弟准备好,今晚养精蓄锐,明日辰时集合,大军开拔!” “辰时集合?大白天?”梁渠惊诧, “师兄你没搞错?” 不是。 这种事不半夜偷偷来? 辰时出动,大中午的干活? 他很没有安全感啊。 “师弟恐是头一次参与这等规模作战,没有经验,事实上,我们没有必要夜袭,那都是低境层次的斗争方会使的计谋。” 杨许解释, “好比咱们有病虎的气机,千里追魂,这些年的斗争下来,河源府不少臻象同样留下血肉,为北庭捕捉。 这种手段根本隐藏不了,千里追魂的误差,不过数里而已,你从东屋蹿到西屋,没人知道,可咱们这边出城,那边就会一清二楚,除非全是未曾出战过的‘新人’,可这不现实。 大家全是明牌,所谓偷袭,全是打的情报差,在此基础之上硬碰硬,对方不知你来,也不知雄鹰陨落, 其余二位八兽, 咱们提前养精蓄锐, 如此而已。” “好!” 心脏跳动快上几分,梁渠再没有疑问。 大中午的作战。 也不用他再去纠结。 翌日清晨。 肥鲶鱼、 “不能动”、圆头、拳头等几位大将排成一排,包括獭獭开,大河狸,纷纷进入【涡宫】,提供加持。 穿上银甲披挂。 乾坤袋藏在腰间。 路上随处可见兵士集合,步伐整齐划一,踩踏中,地面震动,屋檐积雪纷纷扬扬。 梁渠来到一众宗师身前,这是他第一次正式露面,也是第一次见臻象扎堆。 数目之多,足有上百! 与此同时。 朔方台。 大半宗师或修行,或娱乐,忽觉气机团聚,整齐移动,豁然睁眼。 “不好!”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贷款成王,凶牙将重拳出击(二合一) 铛铛铛~云板震荡。金铁交击之音响彻朔方台,混杂鹰唳,环彻天空。毡帐上的积雪坠落,士兵仓皇而出,披坚执锐,集合校场。“快快快!敌袭!敌袭!东校场集合!东校场集合!”街道之上,尘埃飞扬。谋克百夫长挥舞手臂,大声喊喝,脖颈上青筋毕露。士兵擦肩而过之际,耳畔嗡嗡作响。“见鬼!今年大雪,我们没南下劫掠他们,怎么还敢来找咱们?”“感觉不是好事……”“闭嘴!集合!集合!”话到一半,澎湃的吼声炸响耳畔,士兵一时间听不到外界声音,视野叠出重影,再不敢多言,埋着头同相熟之人汇合。朔方台虽有惊诧,却慌中不乱。四关、奔马、狼烟、狩虎乃至臻象,溪流一样从城内涌出,彼此交叉汇聚,叠成浪涛海啸。雪原之上,白尘如地龙翻滚,六百八十里急行,河源府高手倾巢而出,且有快马南下传讯,即刻号召臻象、狩虎回防河源,这是征召,不是请求!白茫茫的尘土中,拉高视野。奔马、部分四关为第一梯队,狼烟为第二,其后为第三狩虎、臻象。没错,整个军伍的行进顺序完全颠倒!此情此景,同梁渠脑海中幻想的完全不同,他第一次参加大规模军团作战,许多事情相当新奇,然稍作思索亦可明悟。千里追魂,防备的皆是臻象高手。故而奔马武师大可提前一日进发,其后高手再行追赶。如此一来,即可于半道上整合。整合之后再行军,会出现相反分层。三层梯队,第三变第一,第一变第三,但对于奔马,路途已然行进到一半,容易追赶,能最大限度让军团全须全尾的出现。梁渠印象之中,前世未曾修行的精锐士兵,一天可疾行七十里,三十余公里,奔马高手体魄强悍,翻个十倍绝不夸张,六百多里,不过一天功夫而已,中间甚至有休息补给的时间,免得疲惫作战,水准大失。“难怪昨天半夜有动静,原是奔马先行。”梁渠摩挲下巴,他单单以为大战前的操练。杨许位处梁渠身边,穿一身铠甲:“这次不太凑巧,先锋军只行进到三分之一,便被北庭斥候发现,故而我们只能提前进发。”“奔马先行,北庭不会派出高手,提前截杀先锋军?届时岂非待宰羔羊?”“故而先锋军从来只走一半路,约定中央汇合,不会冒然行险。”论及军伍之事,杨许比梁渠懂得多,摊开地图,对比犄角之间,“路至中央,北庭宗师赶得及,那我们也赶得及,届时便是无掩护遭遇战。既在中间,大家都是一样的路途,我们有计划,早作准备,对方却是仓促而至,遭遇起来,仍旧是我们占优!且先行军中,本就有未曾泄露自身气机的臻象高手埋伏。”“原来如此。”梁渠眸光闪动。眼下那么多高手,竟不是全部!他回头观望周围,雪原上,一位位高手气机澎湃而上,气血激荡,宛若人间小火炉,令人心生震撼。此间臻象宗师上百有余,或坐或站,或修行或警戒,几有乌泱之感。除此之外,又混杂有大妖一十二头,领头三只铁皮野猪,獠牙尖长,同金毛虎手下的山猪相似,头顶非凡钢甲盔,用以攻城掠地。余下又有猛虎,灵鹿乃至龙种麟兽,小凤鸟翱翔天际。梁渠生出肃穆。对比江淮,此前河泊所对付鬼母教支脉,根本称不上规模作战,一次精英斩首行动罢,小队特种兵。梁渠观察周围人的同时,周围人亦在观察梁渠。无他。梁渠登场时,正站在大将军贺宁远身旁,只不过面覆玄甲,瞧不出容貌。此次行动教人意外,定有缘由。问题多半出在此人身上。场内高手多不假,北庭一样不少,届时彼此对峙、试探,实际胜负仅看“一角”。能撬开万事大吉。撬不开……无功而返实为万幸。埋葬雪原方为常态。“紧张么?”杨许问。“些许。”梁渠握紧缰绳。大规模作战完全不同,复杂程度能上升有好几个量级。三日时间,除去修行,他常常翻看贺宁远送来的情报信息。需要注意的远远不止八兽。旁的不谈。除开北庭八兽,朔方台内另有一位二境臻象,神通玄奇,凡是目光所及,对敌之人反应,速度会下降一至二成,无法抵抗,且影响范围极大。倘若始终被影响还好,就怕节奏打的正好,突然被人来一下,手忙脚乱刚适应,又突然消失,再身经百战的人也不免会被影响。总而言之。意外性非常大。好在北庭强盛不假大顺更不是软柿子,类似的神通手段河源府同样有。大家互套buff,顶着各种意外性交手。战场绞肉机。谁都有可能死!深呼吸几次。梁渠闭目,精神下沉。杨许见状不再言语。他也紧张。涡宫。大河狸出品宅院浸泡水中。宅院上方。“不能动”、圆头、拳头、阿威、獭獭开等兽围成一圈。圆圈中心,肥鲶鱼挥舞双须,双鳍叉腰,正大声呵斥小蜃龙,大谈为臣之道,何谓浮萍漂舞之处,水亦涓涓不息,又罗列奸臣十宗罪,祸国殃民,千里饿殍,小蜃龙夹紧尾巴,敢怒不敢言。“阿肥,准备好了么?”声音浩浩传来。肥鲶鱼神色一肃,抬头挺胸,原地立正,面上得意洋洋。小蜃龙龙爪挠脸,无比抓狂。可恶的肥仔!黑!奸!胖!为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自打十气合一,有臻象战力,小蜃龙一跃成为水兽老大,好不得意。谁知岁月如流,美好的生活昙花一现,一泻千里……【涡宫:收容统御之兽,得水兽加持。】经由考虑。梁渠决定把阿肥提升至大妖!涡宫加持,本为部分,几兽处于狩虎之境,提升有,但不多。大妖不同。此亦是大战之前,除开应龙纹,梁渠能想到的尽快提升自己的唯一办法。上回月泉寺内探查,阿肥差有三十万。半年过去,三十万减少到二十三万!二十三万并非遥不可及。他当即让肥鲶鱼去骗……咳……是去蛙族预支了一波工程款,又寻蛙王透支宝鱼二条,合计精华五万。再寻大淮军统领鳞竭,提前要两年薪俸,用以修行突破,黑先锋地位不凡,一月工资为两条上等宝鱼,一份上等宝植……精华三千,合计精华八万。作为蛟龙认证,江淮唯一大诗鱼,黑先锋开口,鳞竭自无不可,尤其获知肥鲶鱼将要突破,十分热情,自借上等宝鱼二十条,且是上等宝鱼中的中品,用以交好拉拢,合计精华三万六千。肥鲶鱼再去第二老家,刺豚族内,问族长刺棘要有十条上等,二十条中等,三百条下等宝鱼,三份宝植,合计精华四万六。林林总总,背负上巨额欠款,仅余下两万三千的缺口。但还是不够!【水泽精华:一万三千一百点。】海坊主的血狮宝鱼,品级极高,一条能有八千精华,同大师兄杨许分食完宝鱼,梁渠手中精华从九千上涨到一万三,仍缺一万!好在肥鲶鱼威望极高,总揽前哨峡谷工程,听闻顶头上司要闭关修行。三天时间内,一众精怪纷纷前来讨好,送上下等宝鱼,下等宝植,品级低微,架不住数量繁多!沟通泽鼎。【可消耗一万一千三百点水泽精华,使虎蛟鲶进化为墨虎蛟鲶。】足以覆盖!心念一动。泽鼎内再度干涸,一万多精华汹涌而出!【水泽精华:1824】肥鲶鱼只觉身体内涌出热流,无比舒坦,金光蔓延包裹,即将成茧之际,肥鲶鱼向小蜃龙投去一个得意目光。小蜃龙无非有大妖战力,可它凶牙将,即将化身大妖!天神就是唯一的太阳!它即是太阳唯一的,肱!股!“可恶啊!”小蜃龙凫水翻滚,仿佛又回到昔日的小白虫,一拱一拱。娥英姐不在身边,无人庇佑。阿肥晋升之前便耀武扬威,晋升之后肯定要重拳出击。它也好想学土木。一个黑雾,一个白雾,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太挣精华了!金光耀耀。余下水兽目露羡慕。此次进化时间比此前都要漫长。“幸好阿肥出场刺豚族便已是妖兽巅峰,不至惹鱼怀疑。”梁渠修行之快,骇人听闻,成为大顺难以突破的纪录。他麾下的几头水兽不遑多让,全是和他一块起于微末。也就是蛙族蛙王不太关注,没这方面意识,蛟龙刺豚那边,出场就是妖兽,无非觉得巧合了些,拉拢到一头将要晋升的巅峰妖兽。足足一刻多钟。涡宫外的梁渠已然同先锋军汇合,跨过奔马军团,再向朔方台去。赤山马背上,梁渠能体会到自身体力的加强。三百八十三倍气海,俨然增加到三百八十五!且不止!距离朔方台仅余三十里,绵延的城墙出现在视野尽头。朔方台内的高手早早做好准备,甚至凭借部分神通手段,三十里已然在攻击范围之内,只是首领不下令,不好贸然出手而已。恰此刻。砰!涡宫内金光轰然炸裂。三百八十五倍气海,再涨到三百九十!没有妖兽三劫。一头潇洒威武的大妖横空出世!天赋改易。神通乍现。未待梁渠好好观察,泽鼎震颤。【可于统御水兽天赋神通中择其一加持。】【可加持神通:挥毫泼墨】【挥毫泼墨:同化外界环境,显作“山水画墨”,纵尾跃入其中,肆意涂改,纵情笔画增山添水,挖坑聚湖。】【可消耗一条灵鱼蕴养涡宫,增添一个神通加持数目】居然能单独加持神通!“加持!”梁渠大喜过望,没有丝毫犹豫,即刻选择加持。阿肥提供的气海增幅不大,毕竟只是一头一境大妖,拥有一个神通。最大收获便是这个神通加持!顷刻间。梁渠感觉自身再多出一种天赋能力,如臂使指,仿佛能放出黑雾,同化周遭环境,肆意改造。强度没有神通那么夸张,猜测应当比阿肥妖兽时要强,又弱于它此刻的神通。只是梁渠没想到,阿肥最先选择凝练的神通会是【挥毫泼墨】。他分明记得肥鲶鱼有一个【聚散无形】的天赋,致命关头,化作“墨雾”,大幅减少敌人伤害,弱化周身要害,亦可冲撞敌人,以墨雾侵蚀,造成杀伤。这个天赋变作神通,保命神技!稍作沟通。阿肥挥舞双须。梁渠明白了它的想法。【挥毫泼墨】是阿肥给蛙族、蛟龙打灰的根本,变作神通,打灰能力肯定更上一层楼!宝鱼、宝植多多的赚。利滚利滚利。二境三境,鳍到擒来!第二神通再用【聚散无形】不迟。梁渠:“……”大战在即,顾不得太多。梁渠收敛精神,眺望远处绵延城墙,控制几条“水蛇”,顺冻土缝隙钻入地下,感知地下河流的范围和分布。少顷。梁渠靠向贺宁远,低言几句。贺宁远目露诧异:“能做到么?北庭留人手段极多,且有感知神通,待地下,未必不会教人发现。”“试一试,不成功我也八成能跑。”贺宁远稍作思索,挥挥手臂。“掩护!”周遭狩虎围拢。余者继续向前。梁渠落到地上,来到某个方位,脚下黑雾弥漫,不到半刻钟,同化成黑雾,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悄无声息地形成洞穴。直直落下。噗通!水声绵延。暗无天日。梁渠向前闪烁,拔出伏波,暗暗蓄力,然不待挥出【斩蛟】。一股危险气机锁定梁渠。轰!岩石崩裂,天光大亮。城墙之上。北庭宗师凝视汩汩喷涌的流水,放下手中人高大弓,望向身旁同伴。其人摇头,示意未有命中。“好生厉害的感知!”梁渠闪烁回原地。正思索要不要放弃此次偷袭。天上爆发呼啸。地面轰然震荡。钻出洞穴,漫天箭痕撕裂天空,染作血红。“登城!登城!”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秒了(求月票,二合一) 轰!轰!轰! 血气冲天。 弓弦齐鸣。 天空骤暗。 棱形箭矢划破长空,激出锥形真罡,箭尾拖曳暗红箭痕,浸染苍天! 双方间隔十里有余,万箭齐发,舞台红幕布般从北往南,猛烈拉开。 晴天朗日陡变晚霞。 咆哮震耳欲聋,惹得气血激荡,下意识便要追随身边同僚,一起跨步冲出,登上城墙,庞大的群体意志,汹涌流淌的气血,裹挟住了每一个士兵,即便臻象高手亦难逃例外! “什么鬼?” 梁渠是来杀人的,自不会抗拒冲锋,且顺势而为,得大“势”之加持,一如真罡之“相”,增强实力足有二三成之巨,反不容易死,仅仅数息,体内三百九十倍气海,俨然膨胀到四百二十倍! 可他握紧伏波,一步跨出,先觉身体一沉,宛若躯体挂载重物,内脏坠上铅块,其后脑袋一昏,太阳穴鼓鼓发胀,平静的气海莫名翻涌,鼻翼之中晕染出些许“恶臭”。 《鼻识法》,利香恶臭! 有毒! 不知名的毒素吸入体内,又被龙虎金身驱逐体外。 再抬头。 眼前的朔方台高城一晃,生根大地,隆拔而起,不断生长,自百丈衍生到“千丈”,隔绝内外天地。 幻觉? 梁渠心火一燃,定下精神,千丈景象消失无踪,只余蒸腾而上的气血长烟。 朔方台城楼之上。 窄目臻象瞪大狭长眼眸,目光所及之处,大顺高手无不受其影响,其后左右又有北庭宗师站出,神通效用不一而足,且在十万,百万兵甲的气血帮助,浩瀚之“势”的影响下,所有神通效用大幅增强! 瞬息之间。 梁渠至少抗了七八种负面影响,每一个都非比寻常,脑子发胀,有种大白天,顶着发烧恶心出来打架的诡异触感。 不仅他一人,河源府臻象尽皆如此。 然大顺昔日能虎口夺食,抢下流金海,同样不是吃素的。 十余位河源府臻象高手跨步一出。 顷刻间,梁渠高烧变低烧,身躯卸下枷锁,头脑清明繁多,鼻翼之间的恶臭消散无踪,同时朔方台城墙之上,许多高手身形晃动,后退半步。 北庭宗师脑子也“发了烧”。 量变引起质变。 上百臻象,数百神通催发,得气血长城加持,什么样的惊人效果都有! 你有的我有。 我有的你亦有。 谁也不怕谁。 病虎来闯阵,陷入其中也仅是片刻功夫! 两军对垒。 狩虎、狼烟隔空试探,每一轮万箭发射,利箭崩裂,起码数万两白银蒸空,作用仅仅是自城墙之上留下划痕! 双方甚至没有短兵作战。 彼此渐逼渐近,虎视眈眈! 北庭臻象高手傲立城墙之上,临高俯瞰,携带全部的士气,浩浩压下。 臻象之间,又以五人为尊,五人之中,又有一干瘦之人,皮囊紧紧贴住骨头,面容冷漠,直似鹰隼之“眼”,锐利凶悍,左右两侧高手羽翼排开。 八兽! 病虎! 一只凶猛的“鹰隼”,此时此刻无比具体的出现在城墙之上,幻象成真,那尖锐利爪之上鲜血滴落,腐蚀土地。 “此即气血长城?” 梁渠呼吸加粗。 目光自居中之人身上离开,放眼天地之间,让他难得生出几分紧迫。 百丈城墙又如何,城墙再高再厚,根本挡不住臻象高手一拳,百丈城墙,若想轰塌一段,比之吃饭喝水更易,然国境城墙,皆非凡品! 无论大顺、北庭,边境城墙皆有“固守如 一”, “气血长城”之奇效。万里长城如一,军人气血如一。 除非能一击将万里长城、上百臻象、数千狩虎,无数武师全部击溃,否则根本打不断、打不崩! 这便是海量奔马、数万狼烟来到城墙之上的作用! 待城墙之上,臻象亦有实力增长! 然有矛必有盾。 回望山猪大妖头顶尖锥,身抗箭雨上前,此乃“摧敌攻心”、 “摧敌首脑”,可大幅隔断长城效果,影响方位至方圆二十里! 故而分散无用,所谓攻城,便是集中力量,彼此硬碰硬! 矛盾相击! “梁大人!”贺宁远喊喝一声,无视天际箭雨,遥指城墙大笑, “头一回参战,可还适应否?” “热血澎湃!”梁渠大喝呼应。 烁烁心火影响之下,身旁狩虎亦无可遏制的大喊出口。 “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 喊喝如潮。 旌旗猎猎! “好!”贺宁远面色为气血红光笼罩,澎湃勃勃, “八兽登城!咱们也登!” “呵!” 贺宁远身旁第五位,虬结臻象高至一丈,赤膊上身,抱住三丈军旗,践踏三步,开阔胸膛,力如流水,投掷而出! 轰! 狂风呼啸,尘龙骤起。 尖锥大旗消失原地,直冲城墙,自有北庭高手上前阻止,鹰隼之“眼”左手第八一跃而下。 正值此刻! 轰! 贺宁远身先士卒。 百余位臻象齐齐蹬地暴冲,以猛虎走兽之态,张开獠牙,捕猎俯冲雄鹰! 火星落上煤油,大火熊熊! 大顺臻象裹挟大势,长啸奔袭,十里瞬息闪至,百丈城墙无非一个纵跃,气血氤氲出的千丈“虚城”,挡挡箭矢尚可,根本拦不住神威如狱的臻象宗师! 千丈“虚城”撕裂大口! 血红的天空晴朗一瞬。 双目瞪下奔马武师即刻口鼻溢血倒退,也就是城墙之上,尚可活命苟存,便是狼烟武师,经此一眼也该失去战力! 城墙之上,早急不可得的“鹰隼”张开双翼,径直俯冲,对上这奔袭走兽! “尔敢!” “来来来! ” “找死!! ! ” 暴怒的喊喝淹没在漫天的箭雨之中。 根本没有错乱,仿佛无声的默契,贺宁远同其余四位臻象携手对上病虎。 三牵一已然让病虎警惕,不得放手一搏,遑论五打一,殒命风险极大,即便病虎亦难以承受,故而即刻又有八兽上前支援。 臻象非凡人,打仗非搏命,感知更是敏锐,知晓何处状况不对,皆留两分力,三分心。 大顺再上,北庭再补。 北庭再上,大顺再补。 八兽层次的高手,除开病虎是个例外,需要多位,大顺本就有同层次的豪杰,可豪杰对豪杰,互有胜负,从没有稳赢之说,此时只要多出一点不同,一点帮助,胜负即刻翻转,故而为保持平衡,另一方自会补上平衡。 这种状况之下。 彼此仿佛化身拉链上的凹凸,一个接一个,层层啮合、咬紧。 只要开出一个头,上百位臻象全部被牵制到一起,难舍难分。 或许“拉链”没办法成为完整一条,可也无非是几个断口,几条小“拉链”的情况。 且没有武圣手段起手! 梁渠不知这是何种心理博弈结果,他暗暗警惕,护住腰间牌子,跟随着“拉链”结果,同样啮合上去。三日功夫,梁渠对八兽画像、盔甲样式烂熟于心,配合左右两位宗师,绕开对上的一十二狼之一,第一时间锁定八兽之豨! 哗! 伏波悍然挥下,乌金光芒刺出! “生人?好胆! ” 长枪突刺被双弯刀交叉架住,刀刃顺枪杆下滑迸出火星。 以快打快,以力对力。 蒙克手持两柄獠牙弯刀,双手残影交织,对这不知名的宗师冷笑。 然没过几个回合本以为对方不自量力,胆敢挑衅八兽的蒙克便横飞百丈,暗暗心惊。 梁渠身披铠甲,连面容都有覆盖青面,气息更是陌生,瞧不出是何身份,但让人吃惊的是,这个生人仅凭气力,竟能和他斗的“不相上下”! 他虽为八兽下位,比不上前面几位,可单论气力,至少能排到中游乃至上游,倘若神通加持之下,攻守易型,仅次于病虎! 就连对方手中的长枪也绝非凡品,仅仅直视之,便生出刺痛之感,几乎超脱灵兵范畴! 这样的人绝非无名之辈,怎会悄无声息的来到北庭? “再来!” 身为八兽,自不会胆怯。 金铁交击之音不绝于耳。 二十里方圆的攻坚场上,无数人影腾挪闪烁,超越肉眼极限。 有宗师斜来一眼。 梁渠身体一沉,身挂铅坠,蒙克趁机上前,抓住这难得机会。 今日情况相当不妙。 八兽缺三,雄鹰离去办事,余下两兽前往副城,绝对是被大顺暗中挑拨,牵制过去,导致如今的局面压力颇大,必须尽快斗败脱身! 另一头的梁渠则是不敢放开打。 头一次参加这等程度的大混战,时不时就有人飞来一下神通,且脑子昏沉,又没见武圣手段,需要再观察观察。 罡风纵横,长城无碍,地面宛若凭空出现沟壑峡谷。 头顶猩红箭雨连绵。 一时间。 臻象打臻象的,狩虎狼烟打狩虎狼烟的。 泾渭分明的两个层级战斗。 天空罡风横扫,洞穿层云。 十二头大妖都没有闲着,宛如丛林对决,三头山猪找准机会,绕开北庭猛兽,践踏地面往城墙上撞一下,留下一个锋利的大洞。 “同蒙克对杀的人是谁?” 不到十个呼吸,交手百余回合,“拉链”之上,左右啮合的人逐渐发现不对。 同豨对拼的人有鬼! 他们每每前去帮忙,对方居然不慌不乱,以一打二,能够架住! 反之,有大顺宗师去帮忙蒙克也能勉强支棱。 看似平衡…… “不对,绝对不对!” 蒙克余光扫视,也意识到自己情况有问题,警兆大生。 对面在拖他,拉他! 周围的人更是在帮他创造一对一的条件! 浑似一个层次更高的人,在慢慢摸他底细,时刻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不知不觉间,对手的力气、速度全在提升! 倘若实力相近,怎么可能会这么稳? “普普通通……” 伏波长枪羚羊挂角,枪刃劈开双刀,梁渠心中下了定义。 天光正强, 【太阳】增幅上线,水猿大圣,此时此刻的他几乎位于巅峰状态,又临时得到麾下大妖肥鲶鱼的加持。 即便对方底蕴深厚,天赋不凡,各种神通、长气、武骨、武学全然不缺,面面俱到。 面对这种人物,他一样可以在基础之上,横跨三个小境界乃至再多一些,相当于第二步绝天通地往上,或者天人合一而有心火往上。至于绝天通地且有心火,梁渠没有打过,不敢说超过,怎么着也该是可以招架的。 入水变白猿,更是爸爸打儿子。 眼前蒙克三境臻象,天人合一,没有心火,单高他两个…… 刀枪碰撞。 火星稠密如织。 蒙克思绪百转,再看其他焦灼之地,没有任何异常,结合自身状况,他猛然惊醒,瞳孔放大,后背渗出涔涔冷汗。 身为八兽,自己居然是这场战斗的突破口! 见鬼! 来不及了,所有人都被牵制,能有机会救自己的…… “狐……” 晚了! 青铜面具之下,凌冽金目骤然升起。 大日煌煌! 蒙克心神一抖,如遭雷击。 心火!?? 天地晦暗,无数线条抖动跳跃、扭曲。 梁渠本想投入一百五十倍气海,可想了想,保守起见,直接拉到二百五十! 体内气海猛降一半,一头金色大猿赫然跳出。 时序! 太阳! 斗战胜! 乌金光芒闪烁,悍然划过! 天地骤静。 枪光闪烁,划过血肉,笔直冲向城墙,几乎均匀的切开一道锋利豁口。 本打的不可开交的战场诡异的停滞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发愣。 “嗬~” 蒙克张开嘴,鲜血不可遏止的从口鼻中涌出,满嘴猩红,他想合拢,又想用手去捧,却发现怎么都做不到。 不仅是身体不再受他的控制,两只手臂更是自关节处齐根落下。 微不可查的血线从肩膀处浮现,自右肩整个拉到腰腹,其后缓慢扩张,溢出血珠。 自己……果然是突破口…… 北风一吹。 噗通。 身躯断成两截,摔倒地面,上半身和下半身完整分开。 哗啦啦。 天寒地冻,内脏、湿肠冒着汩汩热气,从缺口处散开。 “这么快?” 贺宁远眉心大跳。 说好的半炷香,这才多久,三十个呼吸? 臻象之外,唯一知晓内幕的杨许更是心跳如雷。 雄鹰是远在天边的传说,野猪是近在眼前的奇迹! 八兽陨二! “好胆!” 暴喝传来。 病虎暴怒,喊喝之声震耳欲聋,荡开缠身长剑横冲。 梁渠看也不看,径直收好伏波,拉住蒙克上半身,猛地蹬地而上,一条苍青大龙扶摇而上,其后当着长城之上所有人的面,掏出渊木弓! “好机会! ” 贺宁远根本没有去追病虎,按照计划,携带余下臻象,猛地向下一位临近臻象攻去! 啪! 啮合的“拉链”脱开了!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巨手,武圣! (二合一,求月票。) 快。太快!白雪之上,猩红刺目。灼热的烫血洒上冰雪,硫酸腐蚀般,融化出大小不一的坑洞,斑斑驳驳。半截身体半沉半没,腰腹下沉,独露小腿。狩虎、狼烟拼杀不止。纵横交手的臻象瞬息死寂。病虎苏赫巴鲁怎么都没有想到,豨兽居然会被人在三十个呼吸内斩下!莫说北庭宗师,便是大顺方的臻象亦有震撼。早上站在贺将军身边的银甲将士这么猛?堂堂八兽。一枪撂倒?一击得手,梁渠《眼识法》中针刺无数,全是要他性命之人,成为众矢之的,他毫不恋战,抓住豨兽蒙克头发,顶着“高烧”、“恶心”、“头晕”状态扶摇直上,径直脱离战场。“给我留下!”暴喝自身后传来,声浪中似有一股无形震慑,直接在梁渠的耳畔炸响,嗡嗡晕眩,片刻停顿,余光瞥见雪尘狂舞原野。病虎苏赫巴鲁冲开封锁,奔驰十里,风卷白龙,其后龙头昂扬,狰狞而至!后发先至。好快的速度!梁渠心间凛然,握紧弓臂。渊木弓猩红交织,不仅显化出弓弦,更抽生出一支暗红长箭。反身松弦。赤金光芒撕开漫天猩红,同样化作一条蜿蜒大龙。长虹贯日!啪!砰!箭到临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猩红箭杆,五指发力,骤然捏碎!徒手碎箭!血痂般的罡气消散空中。然箭矢碎裂,箭身附带的冲击力不减!《落星箭》,这本原本中乘品级的武学,领悟贯日之后,一举上升到上乘前列。且梁渠观摩过梦白火,重新梳理武学、功法,又结合臻象境界,高屋建瓴,此门箭法直接蜕变到上乘之外,真术层次!其中澎湃之力,便是二境中的高手也难毫发无损的接下,遑论无力可借的半空!不出所料。昂首向上的雪龙受力停滞,悬停半空,可当梁渠准备乘胜追击,双龙纠缠,将病虎击落时,苏赫巴鲁凭空一蹬,竟踏住空气,再上一层楼,平行而视!轰!独身一人承受惊人杀气。梁渠脑海中仿佛跳出一只嶙峋瘦虎,身上骨节同江淮湖石一样畸狞。三位绝天通地的天人宗师方能牵制病虎,可前者所带来的压力,远不如后者一人!与此同时。苏赫巴鲁脑海中同样冒出一只凶猛大猿,煞气腾腾,仰天咆哮。此时此刻,彼此气质几乎显化作实质!长枪、凶猿、金目……“你是梁渠!!!”直至此刻,苏赫巴鲁方才明悟这从未出现过的人是谁,五指关节发白。梁渠没有惊讶,他对自己如今的名气心中有数。沉默应对。明悟身份的苏赫巴鲁惊怒更甚,张龙象是过去,梁渠是现在,都是大顺,都是大顺!害得他一生困顿臻象!竟有新仇旧恨一起翻涌交织的痛苦,心火熊熊之下,周身竟飘溢出实质火焰!“死来!”刀光连闪。时序之下,开出金目的梁渠仍有观望不清的模糊感,心头警兆大升,真罡笼罩,天地灰白,消耗二倍气海,挥出【斩蛟】方才斩灭这道刀光。一纵一竖,崩灭当场!余下罡风将箭雨撕开一个“十”字缺口,涌下正午天光。不能纠缠!青龙再升,白龙再追。金光乍现,仿佛自青龙口中吐出,白龙间或为光芒逼停。为罡风裹挟而上的积雪一停一张,簌簌落下,好似天空中的白龙蜕下层层鳞片。正欲短兵相接之际。“苏赫巴鲁大人,救我!”城墙上一声凄厉大喝,即将追上梁渠的苏赫巴鲁神情骤变,回首下望。朔方台城墙之上,局势大变。追击梁渠的几个呼吸间,本该同病虎对峙的贺宁远几人抽出空来,直接调转枪头,寻上一位一十二狼,原本试探的手段陡变激进。纵有其余八兽支援,眨眼之间亦身负重伤,将死未死!而在他旁边,已经死了一位二境臻象!啮合的“拉链”崩断,能挡住病虎的几人本就是好手,一旦放出,便是尖刀刺出,无人能挡,优势宛若滚雪球!可……蒙克也没死!狩虎的心脏和头颅是致命点,到了臻象,致命点只有头颅!顷刻间,苏赫巴鲁陷入两难。救蒙克,还是放弃蒙克,回防城墙止损?“豨兽蒙克已死!”“豨兽蒙克已死!”时刻关注天空状况的杨许劈开一位大武师,振臂高呼。拼杀中的两方兵士们神情一愣。有人抬头眺望。箭雨之上青龙甩尾。梁渠银甲青铜面,踏立龙首,腰间系一截血淋淋的半身。其实豨兽蒙克满脸血污,沾染黑发,距离又远,旁人根本看不清样貌。但是!“是豨兽蒙克!是豨兽蒙克!”“豨兽蒙克已死!”杨许亲随阿武大喊,周围人即刻配合。哗!臻象腾挪之间,往往半里有余,寻常人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交战情况,死的人那么多,同样不会注意到脚下的半截尸体。除开杨许知晓计划,和臻象感知敏锐,几乎没正常士兵,把目光聚集到梁渠和豨兽身上,生死搏杀之下,人的注意力本就无比集中,很难发散,甚至有人在耳边大喊都不会意识到。事实如此的前提下……“冲锋!冲锋!冲锋!”杨许暴喝。麾下即刻有千夫长响应,眨眼间喊喝声连绵一片,大势再度奔腾向前。“冲!冲!冲!”杨许于亲随护卫下率先跃上山猪大妖头颅,踩着脊背往上攀登。士气在这一刻凝聚成实质,血气氤氲直上。上战场之前,士兵们或许会怕,会恐惧,会紧张,甚至激发出繁衍后代的生存本能,疯狂的寻找姑娘,可一旦上了战场,脑海中不会再有多余情绪,只留下唯一的愤怒!此时此刻,顺着【斩蛟】切开的豁口,人们的愤怒情绪找到宣泄之地一样,胸中闷着的煤矿,被梁渠丢出的这一个火星彻底引燃。熊熊大火炽烈燃烧。八兽于大顺是梦魇,于北庭则是图腾。图腾倒塌,梦魇陨命。此消彼长,带来的增益何其庞大。梁渠感觉自己体内的气海再涨三分。不是错觉,而是实质!几番争斗,余下的一百倍气海重新上涨到一百一!“抢!抢!抢!”“杀!杀!杀!”所有人猛凿一个点。分散开来的臻象有意识集中。狩虎、狼烟则开始后退,免遭误伤,纷纷投掷长矛。许多长矛半空炸裂,威力极其凶猛,甚至超过了狩虎境界,自城墙之上短暂的清理出空间。爆裂矛!昔日梁渠水中找到,曾有使用,但那已经是淘汰掉的老古董。大顺早已将其改良!三头山猪大妖最大程度的激发“摧敌首脑”阵势,余下九头大妖顶开拦路的北庭大妖,山猪在大顺臻象宗师的掩护下,后退三里,甩动尾巴,浑身肌肉如水流动,狂暴冲撞。轰!轰!轰!雷出山中。三头山猪妖,连续三下冲撞。碎石掉落砖块瓦解,百丈城墙之上,不到二十丈的斩切口迅猛扩大,几乎要前后贯穿,附近武师只觉胸口一闷,仿佛有攻城锤撞到了自己的胸口上,更有人跌倒当场,嘴角溢出鲜血。持平的局势不断恶化!三猪后撤。待第二轮冲击将至。“尔敢!”天光霹雳。白光劈开天地。苏赫巴鲁手持天刀,凝聚全部气势,纵劈而下,一旦命中,为首的山猪大妖势必将一分为二。可贺宁远等人早有准备,他们时刻关注天上状况,踩着山猪的脊背迎难而上,合力拦下。轰!真罡横飞。方圆二里大坑凹陷,一条狭长的峡谷绵延五里。为首的山猪大妖身上浮现交错刀痕,像是改了个花刀,万幸保存下性命,惨叫一声,飙洒鲜血,着急忙慌的翻滚出坑。病虎降临,北庭衰弱的气势重涨少许,虽未完全恢复,至少稳固住了局势。也正因如此。梁渠没了牵制!一个超出常规的臻象高手,对局面的影响力十分巨大。上百位臻象,神通不一,却也是将希望寄托在最顶尖的几人身上。有这种资格的,今日两方相加,数百位臻象中,绝不超过两手之数。不凑巧。梁渠正是其中之一!咔咔咔。渊木大弓拉满,金目熊熊,一条条金龙飞出,居高临下的给予火力压制。他不去找八兽,更不去一十二狼,只找一境,以高打低。不到三十个呼吸,已然有一位北庭一境臻象被寻到空档,横死当场!北庭方虽有人反击,亦有人有飞行之能,奈何彼此之间的实力天差地别。尤其是梁渠手握蒙克!“该死!”“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蒙克大人!”梁渠用浑浑噩噩的蒙克“挡”住一击,绑在身前,反手再拉弓放箭。劈人当然要竖劈。只是竖劈的动作幅度,远比斜劈来的大,稍有不慎便会显露出空门。战场瞬息万变。其中道理同爆头不如射击躯干一样。且重伤的蒙克比死掉的蒙克更有价值。死掉的蒙克,可以从大顺这里换取功绩,重伤的蒙克,不仅能从大顺手上换功绩,更能借朝廷之手,相互交涉,从北庭手上换赎金!掏钱掏资源换回俘虏本就是边关常态。重伤的豨兽还能让其他人分心,一举多得。这种争斗情况和同雄鹰巴尔斯泰斗争时截然不同,梁渠自然选最有利的方式。“这样下去不行!”北庭方全意识到问题所在。必须制止梁渠。臻象之间打架,大多时候相当克制,最开始与其说拼杀,不如说彼此试探,甚至有人会装样子,故而几乎没人死亡,可大顺逐渐占领优势,试探演变成真火,大开大合起来。这种情况下,打赢了也要死掉许多人!“灵狐!找机会!”八兽之獒逐渐向灵狐靠近,准备奋力出手,将对方面对的空间神通宗师拦下,给灵狐创造一个机会。轰隆!大地震荡,烟尘四起。尘土之中,一只头顶尖锥的山猪大妖撞穿城墙,不幸卡在中间。好机会!八兽之獒眼前一亮,梁渠是祸害,能攻城的山猪也是大敌,他暂时放弃念头,快速退开交战范围,对山猪出手。然不等他靠近。第二只山猪脱下尖锥盔,对准前者的屁股撞上。轰!第一只山猪彻底挤入城墙之中,将城墙缺口二次扩大,顿觉浑身轻松,天宽地广,立即撒开四蹄,一骑绝尘的往城市中心冲去,沿途房屋,营寨统统化为齑粉!“开了!城墙开了!”“杀进去!”“小心!”“是武圣手段!”“放!”“拦住他!”“以为就你们有吗?”贺宁远冷笑。隐藏许久的武圣手段终于登场,一时间,城墙之上,各种威势骇人的刀痕、亮光、煞气,澎湃汹涌。即便上下合一的城墙都无法阻拦,被斩出一个接一个的缺口,除去攻伐之外,又有无数百丈之高的神影浮现,彼此护持,挡住余波,可即便如此,双方陨落臻象也有七八位之巨!梁渠乘龙拉高,免遭误伤。一轮武圣手段放完,城墙缺口径直扩张到能容纳两头山猪并行之巨。北庭将士方好似被扑灭了精气神。大好机会,贺宁远猛地祭出三份玉牌,玉牌破裂,一条黄金通道护持缺口,短暂挡住了北庭手段。不用提醒。“随我冲!”“所夺财宝,自留三成!自留三成!”“冲!”将领大喝。散开的狼烟、狩虎双目通红,潮水般汹涌汇聚,拼了命的往里挤。便在此时。群山无声。飞鸟坠落。骇人的压力蒙上心头。梁渠胸膛发闷后背生汗,宛如酷暑时节,暴雨前的低气压。朔方台内,驰骋的三头山猪停下步伐,警惕的背靠背。惊疑之间。轰!顶开的青岩横飞天外,盘旋的海东青被碎石撞成肉糜,蓬炸出一团血雾。长翎飘落。战场之外,朔方城内。一只惊世巨手悍然冲破地表,似慢实快,五根手指顶天立地,直入云霄,环荡澄空,手腕扭转,指间摩擦出流星火光,猛地下落,掌握住群山山头!有山靠山,朔方台城墙自不会建立平原之上,长城之外,多数山峰高至千丈,那罡气巨手五指,正落千丈高峰之间!轰!五道橘红火光残留瞳孔之上。指间雪崩滚滚,淹没大地,环状白风贴地奔袭百里,吹飞漫天箭矢!风雪扑面,箭矢无力坠落。梁渠衣衫猎猎,双臂横档,自中间窥视。心惊肉跳!他宝船书房里有个“山”字紫砂笔架,共有五个尖峰,搁置四支毛笔,一只大手恰好握住。正如此情此景!巨手贴面,拳峰剑突薄云。大!惊人的大!令人颤栗的大!面对庞然大物,身体里最本能的情绪被触发,战场在这一刻被按下静止!这是……“武圣!”“是武圣!”咕嘟。口水吞咽。两军将士无不两股战战,浑身毛孔收缩,不自觉地后退。伴随巨手握紧掌中城墙,距离百里外,缺口处的黄金通道崩灭当场,散逸成点点金光,大手正欲屈指,弹走城内三只小猪。“狼主!一把老骨头,不躺棺材里准备后事,出来活动筋骨?”南方同样一道天雷炸响。大手凝滞。“张龙象!”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又秒!?(二合一,求月票) 轰! 怒吼咆哮,肉眼可见的实质音浪汹涌扩散,铺天盖地,掀开一层地表,灰尘纷扬,千丈高的血气长城宛若乡村炊烟,摇曳一瞬。 攻城将士们滚球般坐倒在地,暂时失聪。 衣摆猎猎。 军中旌旗折断三成。 砂石刮面,梁渠只觉胸中难受,好像吃饭时,平白无故狠噎了一下,一股子胀气从胃袋返到气管,堵在当中,上不来下不去。 武圣! 夭龙武圣! 国之柱石! 北庭狼主! 此前不在北方混迹也就罢,既来攻城,最值得注意的武圣自当如雷贯耳。 朔方台八兽一十二狼,八兽中另有狼王,狼王携一十二狼,足可匹敌二倍之数有余,而北庭狼主,正是八兽狼王之师!一十二狼合纵之法,亦是狼主手笔! 一十二狼称号存在数百年,狼主同朔方台有千丝万缕之联系! 几乎同坐镇将领无异! 至于南边踏立天穹之上的,更是无需多言。 龙象武圣! 西北王! 梁渠强忍住眩晕,抬头往上,惊觉张龙象身旁另跟有两人,气度显赫。 倒不是三位武圣齐至,其中一位梁渠认识,且关系匪浅。 魏国公! 徐有光! 冠英伯徐文烛的父亲! 大顺国公,同样是立足臻象之顶点的高手!天人中天人,不仅实力超凡,更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仅次封王武圣! 国战成名,北境显赫,自将昔日大乾余孽,今日的鬼母教逼退入江淮深处,元气大伤之后,徐有光便一直待在京城之中,罕有出手。 张龙象带了两位国公来?朝廷其实另有准备? “应当是我先行,来朔方台支援,北庭没有我的血肉组织,更没有气机留存,无法千里追魂,能够隐藏偷袭。 两位国公是老对手,担心被发现,引得警惕,转而去寻张龙象,就等对方武圣先动?兴许不止如此,战场之上没见到神通令,这可是杀手锏??” 每一位臻象都是宝贵财富,北庭怎么可能坐视重大伤亡不管? 纵使再抽调人手,填补朔方台内空缺,北庭境内力量势必失衡。 世上从不缺野心家,所有事物总有两面,大顺承受北庭压力之时,北庭何尝不是在承受大顺压力,八大部族没一个好相与,届时少不得内忧外患。 夭龙出面实为必然! 正思量。 狂风再扑。 轰隆隆! 拳锋剑突薄云,凝滞大手握紧长城,手腕竖直,一个支撑,城墙之上的北庭将士无不觉双肩沉重,咬紧牙关,站稳身形。 小臂、大臂、肩膀……一个淡白色,半透明的庞然大物从地底冲天站起,肩膀、头颅、指尖摩擦着空气,燃烧作橘红流光,仿佛是从水里站出,只不过身上淌下的不是清水,而是猩红的火。 一只手便可握住千丈山峰,这样的巨人站起来有多巨大? 脖颈直径便有千丈! 千丈等同三千米,足足六里地,寻常人以两脚丈量,需走半个小时! 便是同等直径的山峰,也相当骇人,梁渠欲要一口气横切削断如此规模的高山,起码要释放二倍气海以上的【斩蛟】! “张龙象!”巨人再吼一遍,本不多残云顷刻间澄澈一空,万里无云,“尔欲起国战乎?” “国战?” 张龙象双手抱臂嗤笑。 对方活有数百年,单论口舌,占不到多少便宜,争论无益,他脖颈微转,余光扫视,左右两位国公心领神会,衣袂飞扬,自苍穹而落,奔赴战场。 “尔敢!当真以为自己能横行天下吗!” 巨人大怒,意图出手又多顾虑。 国与国,关系何等复杂。 可见二人即将落到地面,狼主终究没有忍住,伸手横拍。 千丈大手不断缩小,实际威势愈发骇人,所有的气、力、势集中一点。“又是这华而不实的一套,不过这可是你先动手!”张龙象冷笑,冲地上将士大喝, “攻城!今日所得,自留四成!” 自留四成! 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 城池之下,所有人呼吸粗重,不等他们作出反应。 轰! 苍穹惊雷炸响,白色气浪呼啸炸开。 远处的山峰崩裂,顷刻间被碾压成一片碎石平地。 旁人根本看不清发生什么,只见得骇人的大手溃散,其后让所有人喘不上气的巨人不断缩小,直入云霄。 两个渺小的黑点站立苍穹,九天之上,遥相对峙,间或闪烁消失,不知发生什么。 梁渠握紧渊木弓,弓弦上再聚一支猩红血箭。 两位夭龙武圣以出人意料之姿出现,又高高在上的隔绝出去,且交手威势似乎并没有预料中的夸张。 头顶发生的一切好像同战场有关,又好像同战场无关。 但毫无疑问。 绝对有更多的夭龙武圣在关注此处。 大雪山、南疆、鬼母教无不觉察战况,蠢蠢欲动。 今时只是一个牵制罢。 动真火,那彼此之间,便会有第二、第三、第四、第五位夭龙投入进来。 国战二字太过沉重,武圣层面打出真火,便是真正的天下大乱,没有任何人承担的起。 狼主弱张龙象一筹,却迟迟不见北庭派出第二位支援,便是准备吃下这个哑巴亏。 胜负的关键仍是在他们身上! “入关!入关!入关!” 两位国公顺利落到战场之上,贺宁远第一时间下令,连喝三声。 他对这场战争的烈度早有预知,武圣层面,不过是简单对峙罢,闹不出大乱子,北庭决定吃亏,能赚多少好处,仍看他们自己! 风刮过湖面,掀起涟漪,暂停键兀得跳起,凝滞的战场重新流动。 武圣的到来直似一个插曲。 因武圣到来而脱开的链条重新啮合,喊杀之声淹没一切。 贺宁远等人拼尽全力拦住病虎,余光望向追来的徐有光,朝廷果真没让他失望,徐有光捏碎手中两块玉牌,重新自缺口之上架起黄金通道! 机会再现! “冲啊!” “建功立业在今朝!” “建功立业在今朝!” 大地震颤。 朔方台上臻象高手面色凝重,狼主成名已久,经验丰富不假,可若是说胜过张龙象……他们心中隐隐明白什么。 朔方台城内,三只山猪散开防御姿态,撒了欢的狂奔。 破坏,大量的破坏,就是它们最重要的任务! 地面被犁出一道又一道沟壑,两位国公级高手加入战局,大顺臻象高手全面占优,八兽都不得不开始抱团,气血长城摇摇欲坠,狩虎、狼烟潮水一样的削尖了脑袋,涌入城内。 黄金通道只能维持半刻钟,假使再度溃散,便会承受敌人的凌冽攻击。 要想赚大钱,这是最好的机会! 轰! 城内燃烧起了大火,黑色的浓烟铺天盖地。 登场作战的大顺将领愈发威猛,反观北庭方,威胁急剧下降。 这下降的不仅仅是士气,更是威能! 城池被凿开大洞,军队的“势”被破了,不仅有敌人从这个口子中来,更有“气”从这个口子中出去。 气血长城摇摇欲坠。 “势”合人强,人强“势”壮,将士实力提升能有数成之多,“势”不合,彼此的差距天差地别,连臻象都会衰弱,回到自身原本实力,根本无从抵挡。 溃败就在眼前! “都给我全部拦下!”病虎苏赫巴鲁目眦欲裂。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眼下情况危急,但还能有救,大顺狼烟、狩虎变作小队分出,并不能吃到太多好处,可一旦让大顺分出几位宗师,冲入城内带队,那才是真正的无力回天!损失惨重!而且。 大顺有支援,他们北庭同样有! 坚持! 再坚持一会! 不说后方,左右副城一定会有人来! 他不信大顺三处开花,全部占据优势! 奈何苏赫巴鲁的喊话根本挽回不了跌落的气势,更阻止不了越来越多的臻象宗师落入下风。 一条条赤金大龙横飞而下。 梁渠立于龙首之上,避开箭矢,游走支援,凭一己之力,压制住了北庭所有的一境宗师! 天水朝露接连闪烁。 得益于庞大的基数,梁渠支援有一刻多钟,气海不仅没有减少,甚至恢复到了一百二十有余! 无人能挡! 无妖能阻! 朔方台有一只一境大妖级的赤爪鹰隼,速度比梁渠快得多,可它根本不敢上前。 赤爪鹰有种直觉。 自己冲上去。 会死! 天空大妖尚且如此,其余有浮空之能的臻象更是不敢。 大顺的优势滚雪球一样壮大,正当八兽都心生绝望。 “我来助你! ” 坚毅之声回荡天际。 朔方台所有人精神大振,回望声音方向,但见一位浓眉大眼,野性十足的北方汉子,身穿兽皮袄,颈挂兽牙链,乘骑一头大妖狼兽,雪尘滚滚,自东面狂追而来! “狼王!” “是狼王! ” 峰回路转。 八兽无可遏制的狂喜。 此前八兽之狼、之熊,为大顺暗中活动所牵制,不得不前往副城坐镇,如今终于觉察异动赶来! 一条赤金大龙垂直而下。 狼王不慌不忙,同病虎苏赫巴鲁一样,张手握住,身形为箭势带的微微后仰,心中惊疑。 好利的箭! 任由敌人猛攻,赤爪鹰更是不敢上前,狼王觉察出梁渠的棘手,故而不管天上远攻,猛地从狼头上跃起,加入战团! 又是一个顶尖高手! 八兽之狼! 梁渠再度皱眉,手中弓箭不停。 城墙之上,加入战局的狼王毫无阻碍的同旁人配合,即刻缓解战局压力,将快要腾出手的大顺宗师拉扯回来,陷在城墙之外。 大妖狼则是冲入城内,伙同其余几位大妖拦截三头山猪。 “副城情况如何?” “有熊在,勉强守住!后续还有宗师前来,是乃蛮部族的,稳得住,我看情况不对,怀疑大顺有诈,便赶紧回来支援!” “干得好! ” 众人大喜过望,压力大减。 北庭亦有支援,只不过去了副城,副城压力大减,狼王抽身,前来支援主城! 莫看来的只有一人,狼王的作用比来三四位臻象高手,作用更大! 一十二狼有了头狼! 狼王帮豹兽缓解压力,又从徐有光手中脱身,一个纵身冲入一十二狼之中。 瞬息间。 局势再生变化! 有了头狼的一十二狼所能牵制之数,再添两成,足有四位之多! 本快倒塌的城墙竟重新立起! 啮合的链条抖动重组,漫天人影横飞。但当务之急,仍是要解决头顶上的大患! 只要有梁渠在空中提供支援,给予压制,让一境二境逐级往上反扑,城墙的倒塌仍是一个时间问题! 不说拿下。 至少要把他打落。 这城能守! 链条碰撞又重组,数百位臻象腾挪碰撞,寻找一个全新的平衡点,便在某个即将稳定的刹那。 一条赤金大龙自天边坠落。 “灵狐!” “就是现在! ” 八兽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拼着受伤可能,冲向灵狐所对抗的臻象高手,为他创造机会! 灵狐早有打算,更没有辜负期望,脱开大顺的空间封锁,一个闪烁,竟直接跳跃到了梁渠身后! 挪移神通! 一把淬毒匕首闪烁寒芒,直刺后背! 灵狐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刺客,行踪诡异之余,能将所有的威势集中在一点爆发,发挥出近乎于十倍的威力,只要一击得手,不死也要重伤! 然就当他跳转至梁渠身后的刹那。 哗啦。 周身上下好似陷入了一股粘稠的液体之中。 无法呼吸,无法自如活动,视野中有银色的气泡上浮。 水? 不。 不对! 天上哪来的水! 自己怎么会跳跃到一团水中? “终于等到你了! ” 等我? 波光一闪。 灵狐瞳孔放大,亡魂大冒,他想要转身逃跑,却发现躯壳被一股力量完全禁锢,动弹不得,连腾挪神通都无法使用! 空间封锁? 怎么可能? 哗! 气血烧天。 一缕乌金枪芒刺出! 余下一百二十倍气海,梁渠直接投入一百! 天地寂静! 晦暗不清! 世界陡变黑白,无数扭曲线条疯狂抖动,蛇缠,却在被枪刃划破的瞬间,断作两截! 刃光残留瞳孔,好似劈作竖瞳。 哗啦啦。 牵肠挂肚,半坠半沉。 梁渠只手抓住灵狐头颅,任由断裂开来的下半身自由落体,洒出鲜血,砸向地面。 死寂间。 砰! 尸体砸落,尘埃扑扬。 北庭、大顺愣怔一瞬。 灵狐身上,一团看不见的水液扭曲涌动,收回涡宫。 【涡神甲】! 【幽海囚笼】! 【斩蛟】! 幽海囚笼,禁锢方圆,需水中施展。 然涡神甲隐匿气机,用精水,更是能扭曲光线,变作无形! 谁说甲一定要穿在身上?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左挈人头,右挟生虏! (二合一,求月票) 箭矢凄厉的尖啸,贴着士兵的脖颈擦过,一旦有人中箭停住脚步,定有敌人抓住机会,齐开弓弩,激飞出数十根羽箭,自中箭者身上松针般炸开。 狩虎、狼烟血勇上脸,奋不顾身地攀登城头,拼死把马刀砍在敌人的头上,自黄金通道内涌入朔方台城。 三军潮水一样涌动着推进。 朔方台城下,大地震动,雾蒙蒙的雪原卷起灰白烟尘,射手羽翼一样从两侧围拢,聚成一片起伏的血红波涛。 波涛漫过土地,只剩下累累白骨。 八兽之狐的半身离散开来,从天空坠落到大地,从火烧的云没入狂浪的潮,溅起一道罕有人注意的、小小的血水花。 所有人奋力拼杀,往前涌动,根本无心注意到天上发生的一切。 唯独斗争烈度尚在控制当中,感知敏锐的臻象宗师! 水花溃散。 八兽怔愣当场。 魏国公徐有光、大将军贺宁远无不放大瞳孔,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子劲气从尾椎骨蹿升到后脑,轰然炸成冰凉! 鹰! 豨! 狐! 旦夕之间,八兽去二! 十日之间,八兽去三! 仅凭梁渠一己之力!一枪之力! 贺宁远猛然回想起三日前,梁渠同他商议战术安排之景。 唯三句话。 有人来追,莫要拦! 有人来袭,莫要阻! 专心对敌,莫慌勿惊,放他施为! 流金海战之后,八兽多久未有如此重大伤亡?宛若一堵坚墙竖立草原之上! 今日之景,何等的令人惊惧! 大顺惊而北庭惧! “哈哈哈!哈哈哈!” 贺宁远仰天大笑,笑声响彻三军,荡彻苍穹。 本拦截灵狐的臻象趁北庭惊恐,闪烁纵跃,飞来一刀断去城楼上蔽日大旗,大旗倾倒,软挂到城墙之上,尚未贴落,便为罡气撕成碎片,咆哮回荡天地之间。 “八兽之鹰、豨、狐,三兽已死!” “八兽之鹰、豨、狐,三兽已死!!!” 咚咚咚! 大顺后方传来激昂鼓声,高亢的唢呐让人灵魂 出窍。 滚滚浪潮之上震出波纹。 今日北庭图腾,倒下三个! 轰! 军旗遮天蔽日,大顺军士再暴涨三分气势,滚滚气血氤氲,将寒冷的空气灼热,方圆二十里外的积雪消融化水。 此时此刻,再无人可以遏制,倘若阻挡在前,静止不动,只会成为被恶浪打碎的礁石! 浩浩气血几乎凝成实质。 与大顺形成对比的,北庭因狼王到来,少许上升的士气,断崖式下跌! 人的斗志一旦升起,切不可动摇。 一旦动摇,各种自欺欺人汹涌而至,再不可能升起! “杀!!!” 黄金通道再坚持不住,轰然破碎。 但血浪潮头不仅未退,甚至又涨三分,拼了命的往城中挤。 有臻象宗师甩出罡气,劈砍在城墙之上,块块碎石掉落。 破了! 气血长城竟衰弱到寻常宗师亦可破坏的境地! 北庭仓皇,大局已定!“梁渠!” 梁渠之上,九天之外,怒吼喝骂,几乎将青龙 虚影震散。 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北庭武圣狼主无比愤怒之下,怒了一下,他为张龙象阻拦,根本无法对他出手,只能目睹灵狐被抓,吼叫几声。 “哈哈哈。” 青龙环游。 梁渠一手斜枪,一手提拎灵狐黑发,朝天大笑。 血珠坠落,溅到砖石之上。 朔方台城,血烟氤氲,缺口处的城墙为鲜血涂抹成暗红。 大顺军士疯狂扩张,开凿,已经把北庭隔绝在外,成为一个自由的出入口! 城内三头山猪被狼妖和其余大妖联手,啃得鲜血淋漓,幸得皮糙肉厚,等到支援,重整旗鼓,撞开大狼,抖擞精神,再度践踏大地。 主城,守不住了! 所有北庭宗师见到长城衰弱,女墙崩断, 自身加持不再,心中都生出相同明悟。 酷烈的斗争打到此刻,双方臻象陨落有两手之数,极大伤亡,士兵士气更是大跌。 万军“气血合一”。 每个人的实力皆会有数成提升,一方一旦占优,另一方势必衰落。 此前他们守城,尚有优势,得城墙之“势”助力,横练上升,故而优势比之大顺更大,然衰落下 来,守城之优,气血统合之优,统统烟消云散!此时再作抵抗,便是被单方面的屠杀! 他们臻象人数并未拉开明显差距,可狩虎、狼烟层面的胜负,一样能影响到众人。 百余位臻象,每人的气血合一加成一成,等同于多出数位帮手! 他们没有加持,又等同少数位,一来一去,差距何其之大! “大人!” 有宗师喊喝。 人只有一条命,他们不想再做无谓牺牲。 大顺早有预谋,同样会抽调宗师前来,便是北庭再有支援,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支撑! 南疆不动,天南海北四周不动,北庭国力本就差大顺数筹,遑论北庭八大部族,远不如大顺那么集权,统筹调度上亦有差距! 比拼后续…… 少顷。 “大人!” “退!” 病虎双目猩红,从齿缝间挤出字来。 事已至此,纵有破敌之心,身无破敌之力,只得下令撤退。 主将下令,消息即刻传递而下,层层扩散。 “退!退!退!” “断旗!破鼓!” 杨许率领手下,悍然冲向号令之所,斩旗破鼓。 旗是军之眼,鼓是军之耳,将是军之心。 共作一个眼,共作一个耳,共作一个心,何贼不可杀?何功不可立? 眼瞎耳聋心乱。 应进不进,应退不退,应坐不坐,应起不起,应簇不簇,应捺不捺。 本无法阻挡的北庭军士顷刻间变成无头苍蝇,从撤退变为溃逃! 人心一乱,队伍便散。 组织无序,抵抗无力。 大顺苍蝇拍,一拍一个准! 胜负。 至此已分! 鼻息喷出,化作两条白龙环游。 梁渠立于龙首,手掌缠绕住灵狐长发,绕过腰带,打一个绳结,捆绑到腰间斜挂,同奄奄一息的豨兽一左一右,意兴酣畅。秦人捐甲徒裼以趋敌。 左挈人头,右挟生虏! 军功也! 封侯也! 地面阵型变化,浩浩汤汤,梁渠收敛兴致握紧伏波,未曾再取渊木。 一方面两次斩蛟,消耗不小,自己需留有余 力,防备意外。 杀豨兽不足为奇,杀狐兽有几分幸运。 幽海囚笼好则好矣,缺陷为前摇大,不易中,波光一闪,蔓延缓慢,他知晓灵狐本领,猜测会来阻止,以至跳闪之下,径直撞入【涡神甲】,正遇波光,避无可避! 另一方面。 目睹溃败的人潮梁渠心念一动,体内血液沸腾,脸色兀的苍白三分。 晴朗的天空转瞬间聚起一片乌云,不仅盖在天空,更盖在了北庭将士的心头。 明明是晴天,天上的云都被打散,怎会突然下雨? 啪嗒。 一滴水珠落到头盔之上,发出声响,溃逃的将士虽有疑惑,但不敢多想,奋力外逃,渐渐的,他的盔甲冒出青烟,头脑阵阵晕眩。 抬手扶额,瞳孔放大。 满手猩红! 血? 怎么会有血? 哗~~ 雨! 是雨! “血雨!! ! ” “雨有毒!! ” 跑到最前方的士兵痛苦惨叫,所有人抬头,仓皇惊悚。 血水从天而降,团聚到凹坑之中,天下地上,无处不血红,无处不刺眼! 天降血雨! 本是败仗,巨大的心理压力顷刻间压垮心理防线,甚至有士兵掉头往回跑!跪地求饶,甘愿被俘! 梁渠吞下丹药,结合臻象强盛的生命力,体内被抽空的鲜血迅速被填满,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对城内状况颇为诧异。 血雨! 泽灵天赋之一! 效果居然如此之好? 真实战场,没有友军免伤之说。 这招敌我不分。 莫说臻象辗转腾挪动辄数里,狩虎动作也极其迅猛,那么多人大幅度跑动,彼此犬牙交错,根本做不到精准降雨,贸然使用,反倒会增加大顺方的攻城难度。 此刻不同。 既为撤退,自有快有慢,本挤压在一处的军队“铺张”开来,除开中央留出一个缺口,防止殊死抵抗,所有的雨水呈半包围状。 “哗……” 天上暴雨倾盆。 狼烟、狩虎,凡有真罡之人,皆似夏日冰雪, 融融成水,身上灵兵更是晦暗,失去光泽,手上皮肤蜡黄。 每一滴雨水皆似落到魂灵之上,打的人头晕目眩。 分明还能跑,偏偏放弃了抵抗! 这适才获得的天赋,效果比想象的好得多! 梁渠眸光闪烁,有几分明悟。 一来白天,晴天朗日,前几日大雪,北方更被白雪覆盖,降下血雨,猩红之色尤为醒目。 二来,北庭同大雪山走得近同样是有信仰之人,环境险恶,敬畏神明。 不祥! 漫山遍野的血红,心理刺激何其之巨?地狱人间。 肝胆俱裂! 战败的压力和惶恐,一股脑的喷涌而出,更有人当场晕厥! 后方的人不敢向前,前方的人被后方推挤,四散拥堵,敌我不分,挥刀乱砍。 “装神弄鬼!” 一声暴喝。 轰! 拳风冲天,苏赫巴鲁一拳轰散天空雨云,方圆百里澄澈一空,再无血雨。 他不知是何人手笔,回首望月,正对天上青龙。 是他? 双方目光自半空中碰撞一下。 交错分开。 苏赫巴鲁压下疑惑,不敢耽搁,掩护军队,且战且退。 梁渠没有再行云布雨,再用便要淋到自己人头上,得不偿失。 大顺士兵惊疑血雨之间,见北庭将士投降,心头火热,自不会放弃战功,压下恐惧,包围俘虏。 一场血雨,俘虏暴增。 今日战果足矣! 朔方台动乱之间。 南疆、鬼母教、大雪山几大势力无不伸长脖颈,密切关注,期盼有机会咬下肉来。 南方山野之间,土楼林立。 蜈蚣爬进砖石缝隙,蜘蛛垂下蛛丝,半空旋转,苍青蛇蟒盘缠梁柱之上,嘶嘶吐红信,竖立蛇瞳注视人群围拢星盘。 “两尊武圣,大顺北庭边境……” 武圣是河中礁石,劈波逐浪,然是哪块石头却不为人所知。 只不过,武圣通常有自留地,每每行动,为人关注,一一记载下来,做上标记,倒不难猜测。 “既为北方,多半为狼主同张龙象?后面还有武圣靠近,没有上前,北庭两个,大顺一个,大顺东西南几个省的武圣没有动,静悄悄,北方三省的倒有一部分往北靠近。” “相持位置偏北,应当是流金海之北,大顺主动同北庭动手了?怎会如此?巴代,这对吗?大冬天,北风卷着狼毛往漠北飘?”观测之人惊疑不定。 无人回答。 众人将目光落向中间。 “土司,大好机会,大顺同北庭交战,陷入泥沼,分身乏力,咱们要不要动手?倘若攒下好处,山神大人入主江河,不消三年足矣!” “且等两日。”土司没有答应,“猎狗撵山要看准蹄印,是不是机会,且要看这泥沼大顺能不能陷入,能陷多深那皇帝小儿是个果断之人,太早出手,反会让大顺忧心,弃利而抽身,此战过后,北庭定不会甘心,势必层层加码,高手越聚越多!咱们若咬的准,北庭也不会放弃,那时候好处才大!” “阿爸,咱们不帮忙,大顺吃下朔方台该如何是好?” “放心,吃不下来。”土司盯紧罗盘, “吾儿终究少读书,大顺、北庭内部俱未生乱,彼此政权稳固,纵有胜负,不过一时之得失。 昔日流金海能为大顺所夺,亦是北庭八部不合,授人可乘之机,倘非如此,夺城,极难极难。” 江淮大泽。 东水域。 老母神像前,大顺大动兵戈,几条重要支脉难得齐聚一堂。 “老祖宗,好机会,大顺陷入北方战场,老母 缺少血食,不如??” “且等等。” “老祖,机不可失!不如咱们先手准备?献祭血食,培育山鬼,本非一朝一夕之事,不若先养着?” "……" 气泡幽幽上浮。 千里之外,派小星蛛网般吸附地上,摇曳触足,看云卷云舒。 安逸…… 中午时分。 朔方台城内浓烟滚滚。 大战仍未结束。 北庭副城派来宗师相助,后方更是有部队赶来,大顺的支持同样不遗余力,从各省抽调人手,双方围绕朔方台久战。 今天早上,大妖加宗师,双方加起来不过三百余数,到了下午,数量不仅没有少,反而在不断的加码之下,增添到了五百有余! 梁渠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宗师汇聚,低烧重变作高烧。 直到入夜。 北庭遣派使者和谈。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第一侯,龙宫蛀虫(二合一,求月票) “操你妈!五十份造化大药,六百份大药,五万份上等药,十万万两白银,汝等怎不去抢!” “粗鄙胡虏,犬羊之性!听闻父妻子继,兄死娶嫂,果真是无君无父无母之徒!” “操你妈! ” 砰! 积雪簌簌落下。 北庭使者戌时一刻前来,历经两个时辰,子夜时分帐内争端平息。 未曾有片刻滞留,使者怒气冲冲,环顾左右,夺门而去! 毫无疑问。 谈判破裂。 梁渠立于帐前,默默旁观。 他刚从前方退下,一身血腥气未散,头发为血污沾染,黏成一块,铠甲间更有缝隙挤满血丝,煞气冲天。 门口伫立的守卫汗毛直立,俱低下头颅,不敢与之对视。 人的名树的影。 北庭雄鹰之死,今日之前尚未爆出,今日之后,自然隐瞒不住,连带斩杀豨兽和狐兽之事一起响彻整个西军。 一日斩两兽。 十日斩三兽! 曾经八兽一十二狼的凶名有多甚,便等比例转换成了有多高的威望! 尤其破城之后,那一场诡异血雨,几乎将战果扩张两成往上! 神神明明,何其敬畏! 行走军中,俨然有士兵喊起了兴义侯! 侯爵! 放眼天下亦是一等一的爵位! 从一介渔夫,走到今天,得立下多少功劳? 最关键的,梁渠今时今日何等年轻? 二十余岁! 大顺第一侯! 未来国公,将来封王! 故而便是立足帐外偷听不合规矩,也无人会来多嘴。何况帐篷内的将军们感知何其敏锐,怎么会不知道帐篷外有人。 使者离去前,梁渠屋外听有片刻,内容不多,听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两国之间的谈判过程同菜市场买菜没什么两样,甚至尤有不如。 菜市场买菜好歹不会骂人,帐篷里头一大半的脏话,还要夹杂地方方言,指着鼻子骂你都不知道骂的什么。 总之,第一轮先漫天要价,先开价,开个狠价,撑大北庭的心理预期,这一阶段除非北庭脑子昏头,根本不可能答应,等第二轮、第三轮,再逐 步往下降低,争取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保底三四轮。 非一朝一夕之事,起码要对峙小半个月,有的操劳。 视野放远。 军营之外,群山绵延。 铁青星辰遍布夜幕,呼吸般一闪一暗。 山峰之下,大量的奔马、四关武师行走其中,进行临时搭建。 攻打过朔方台之后,河源府乘胜追击五百余里,浪潮滚滚,碰上北庭支援,又且战且退一百里,最后双方隔开北庭双驼峰,遥相对峙,安营扎寨。 即便没有气血城墙,却也占据地利之“势”,临时稳住阵脚,抵抗住北庭反扑,其后双方不断在这个边界上层层加码。 一整天下来,双驼峰上的臻象数目俨然达到一个十分夸张的数目。 各类或成名已久,或潜修低调的臻象宗师大显神通,有专精感知之流,有专精诅咒之流,五花八门。与此同时。 狩虎、狼烟尚可,奔马武师沦为后勤,四关只够推马车,源源不断地将朔方台城内物资、粮草运输回去,包括城内百姓。 人口是绝对的生产力,大顺疆域之广,不怕纳不下。 只不过北庭也不是吃干饭的,大半珍稀物资已 然被空间神通提前收走,留下的不过是些上等品,可百件上等品也不及一件大药价值。 “本”之存在,寻常上等药对臻象高手的效用已然不大。 且北庭时常派出先锋部队骚扰,掠夺,导致运输过程并不算太过顺利,让这份肥差危险性激增,但还是有人前赴后继。 这种活,赚到一次就够。 全是各位将军的亲随去干。 “呼~” 梁渠吐出一口浊气。 攻破朔方台城之后,他便没有再出手,简单的随军压阵、对峙。 可战场之上,没有绝对的安全,神经需时刻紧绷,一天下来,颇有几分疲惫。 然疲惫之外,更有一种酣畅的爽快。 “将军可是要歇息?”军帐前的甲士抬手一礼,恭敬询问,“贺将军两个时辰前下令,自山上温泉临时建了一个澡堂,给将军们使用,梁将军可以去那缓一缓精神,抹去血污。 便是宗师需先行报备,一次不可有二十位宗师同去,以免敌袭,反应不及,只是澡堂适才建好,知晓者不多,尚未有人去。” 澡堂? 梁渠挑眉,摸了摸头发上的污渍。 “带我去。” “是!” 雾气蒸腾。 拒绝搓背服务。 水波荡漾。 梁渠没入水池矫健的身躯胸膛开阔,肌肉舒展,筋骨齐鸣。 澡堂是给将军建的,故而是一个一个的小单间,一口汤池,一个淋浴,淋浴是从山峰上直接引水。 打开涡宫。 他让獭獭开出来,帮忙刷铠甲,洗衣服,顺带给伏波抹油。 今天血污太多,直接超过了龙灵绡的自净范畴。 蒸汽聚成水珠。 獭獭开拿一把毛刷,在淋浴水管之下猛刷铠甲,缕缕血污散开。 屋外是凌冽的寒风,巡逻的军士,屋内是冒涌热气的天然热汤。 “爽快!” 梁渠靠住木枕,嘴角不自觉上扬。 不知是不是被獭獭开加持的缘故。 今日打完,疲惫之余,竟有一种施展平生所学的酣畅。 战斗,爽! 真不知会有多大的奖赏。 要是娥英一块来泡就好了。 念头一闪而没梁渠心头火热,不好多想,立即下沉意识到涡宫,分散注意力。 白天提拔了一波阿肥,尚未好好看看麾下大将状况。 涡宫。 原本修建用以临时落脚的院子完全笼罩在黑雾之中,大河狸和拳头爬上爬下,敲敲打打。 院子之外,肥鲶鱼变化作人形,背负双手,屁股后面拖个鲸鱼似的长尾巴,两根长须飘飘然若游龙,认真督促水兽们训练。边让圆头和“不能动”对拼,还要在一旁出言指点,老气横秋。 小蜃龙跟随一旁,双爪叉腰,小嘴叭叭,大声重复肥鲶鱼之言语,一天不到,俨然被阿肥收服成了麾下走狗。 “不能动!你反手无力,正手不精,脚步松散,反应迟钝,没一个动作像样!好好听凶牙将大鱼的指点,若能领会一两句,够你受用终身的,也不至于到现在还不是大妖! ” “不能动”老神在在,瞥一眼小蜃龙,自顾自的保持节奏。 肥鲶鱼伸手捻住嘴边长须,颇有不满。 在它的鱼格魅力之下。 三王子都改过自新,洗心革面。 这个绿木头,仗着自己跟随天神的资历最老,居然不理会于它。 老油条! 必须重拳出击! “阿肥!” 天外传音。 肥鲶鱼精神大振,并拢双腿立正,长须九十度对折敬礼。 “院子什么情况?” 肥鲶鱼搓搓双须。 “翻建?” 肥鲶鱼用力点头,晋升大妖,神通无敌,土木能力劲增,身为肱骨,唯一忠臣、老臣,自然要第一时间给心中的太阳,天神安排! 如今整个大院都被黑雾同化,正被拳头和大河狸改造中,融合材料,不说龙宫一样的金碧辉煌,怎么也得雕梁画栋! “这黑厮……真是无师自通,不知道跟谁学的……”梁渠纳闷。 三王子、阿肥…… 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人? 怎么说是一片好心。 梁渠夸赞两句,回归正题。 “让我看看。” 肥鲶鱼纵身一跃,变成一团黑雾,身形拉长,瞬息之间变回原形。 好一头墨虎蛟鲶! 梁渠眸光一亮。 威风! 非常威风! 肥胖的身子瘦了几分,真有那么一些矫健,背黑腹白,虎头虎脑,身形飘逸,游走水中,直似一抹飘逸的笔迹甩在水中。 当坐骑,颜值没的说。 说来,自从阿肥蛙族、蛇族两头忙,梁渠出行已经很少有乘骑阿肥的机会了。 沟通泽鼎。 【可消耗一百万精华,使墨虎蛟鲶成长。】 精华消耗仍旧是一百万。 “此前晋升一次,都是直接到境界中期,看来臻象有所变化,一境一跨,也不算多,阿肥回去,蛟龙那边肯定会升职加薪。” 梁渠思索。 蛙族部分潜力有限,毕竟一个族群就那么大,不是每个蛙族都有改造需求。 蛟龙不同。 潜力无穷。 肥鲶鱼一开始以刺豚族为跳板,加入大淮军,妖兽巅峰实力,一个月一条上等宝鱼,一份上等宝植,月薪两千,后来展露潜力,升官加职,工资里加了一条宝鱼,变成月薪三千多,成为开发前哨峡谷的小头目。 如今晋升臻象,虽说提前预支了两年工资,可妖兽巅峰到大妖,怎么说都是质的提升,有资格负责整个峡谷项目,不说月入过万,怎么得有个七八千吧? 百万目标,七八千的收入看似不多,实则没有支出,全是纯收入。自己再加加担,化身白猿搞点事,让阿肥逮个尾巴,赚个行踪悬赏也不是难事。 另配合肥鲶鱼天生的吃拿卡要天赋…… 五年内有望二境! “阿肥,你要能总领前哨峡谷事务,记得把‘不能动’它们也安排进去,吃个空饷。” 圆头如今给蛙族保养宝鱼, “不能动”给元将军种树,两兽也有薪资,但发薪资的全是老抠搜,水平远不及阿肥。 此外阿威、三王子全要跟上。 肥鲶鱼心有不甘,奈何天神发话,点头应下。 “好,很有精神!再接再厉!” 肥鲶鱼浑身抖擞。 长须再度对折。 敬礼! 天神肱骨,凶牙将带领大家一起成为龙宫蛀虫! 小蜃龙站在肥鲶鱼背后,喷吐白雾,变成一个大方锤,双爪握住,愤愤虚砸,待阿肥觉察水流转头,白雾拳头猛然溃散,小蜃龙抬头望天,若无其事。 “哼!” 肥鲶鱼喷气,长须逐水而动。 这小虫,奸诈贪婪,谗上媚下,阳奉阴违,定是口服心不服,比老油条更可恶,还要调教!有机会定要安排去前哨峡谷挖矿! 待梁渠收回意识,小蜃龙紧忙发出请求,从涡 宫中钻出,缠绕住梁渠大臂,贴住脑袋, “龙角”蹭动。 “老大老大,朔方台城都打下来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我想我娥英姐了!” 梁渠摸索下巴: “我也想啊,不过,回去……怎么得半个月后吧?十二月末?” “半……半个月?”小蜃龙瞠目结舌, “怎么那么久啊?朔方台不是都打下来了么?” “打下来又不等同占得住,谈判时间久,这期间都不能走,我实力高强,是主力之一,要同北庭对峙。” “抢下来了怎么还站不住?”小蜃龙挠挠头,不太理解。 “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咱们现在占住朔方台是假象,只要国家政权稳固,想打下真实统治的领土都很难,好比说南北朝元嘉北伐之后,三国时期,地方和外部反抗会极其激烈,蜀汉亡国,东吴都占不到便宜。 北庭今时政权稳固,其统治下的朔方台便是块硬骨头,能啃,但啃下来费牙,真开始啃,大顺付出大量沉没成本,就等于陷入其中,抽身不是,不抽身也不是。 尤其冬天,此城以前靠流金海,资源丰富,如今流金海大半归咱们,只能靠后方支援维系。 八大部族齐心协力,同仇敌忾,给予大顺的压力相当大,此时南疆势必会动,届时需首尾兼顾,两头分散,一旦如此,东西也势必生乱,这次徐国公来,肯定带了任务,说不定规定了时日。 不过,反过来讲,真等有可乘之机,那就不是 一小块地方,而是几个月、一年就能把北庭直接消灭,摧枯拉朽!” 三国,南北朝? 有这个东西么? 小蜃龙摸摸龙角,感觉痒痒的,决定改天问问娥英姐。 这边话音刚落。 精神链接忽地跳跃。 梁渠神情一讶。 “派小星?” 江淮东水域。 派小星舒展触足,默默注视头顶小船划过,将信息————传讯。 “有点意思哈。” 梁渠咧嘴。 南疆没动,鬼母教怪猴急的,又来大顺抢血食。 天未明。 梁渠小睡一觉穿戴好铠甲,步入军帐,重新见到了贺宁远与另外两位国公,了解局势。 果不其然。 “陛下给到十日之内,尽量于此时间内达成协议,迟则生变。”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不降反升(二合一) 十日!十日内拿下协议!时间比梁渠想象的更为紧迫。好在不全是坏事,十日谈好,五天撤退,前后半个月,鬼母教那边能赶个场子……“内阁大学士们曾有商议,以为这是收益上的一个平衡点。”昨日同魏国公一并落下的宋国公冯熙开口,“南疆非易于相处之辈,俱为豺狼虎豹。陛下推测,至多十日之内,南疆便会出手,缓解北庭压力,好令北庭反咬!”“如此一来,北庭岂非有恃无恐?”梁渠摩挲下巴。“有恃无恐?此言差矣。”魏国公徐有光摇头,指向边关图册,“其一,北庭希冀南疆施压,喘一口气息,却也同样期盼自己能尽早收回朔方,挽回损失,他们不会想要一座空城,一块荒芜平地。其二,于北庭,南疆施压我大顺,便是友非敌乎?同一片草原之上,八大部族内尚且不和,常有争论,昔日流金海能落入我朝手中,便是北庭八部大君之位未稳,遑论北庭南疆,地北天南。各自期盼渔翁得利,心怀鬼胎罢,倘若代价可以接受,那佯装妥协,让大顺抽调力量南下,同南疆较量拼杀,使北境空虚,也绝对是件利好。”梁渠颔首。打仗一定会死人。莫看昨日大顺得胜,实际攻城战,他们自身伤亡同样不小。之所以要打,一定是利益好处大于这份伤亡。南疆帮北庭,不是因为它善,而是有利可图,让北庭喘息,好反咬大顺,用利齿扯住肢体,双方打的越惨越好,把狗脑子打出来,把大顺力量全部牵制住,自己长驱直入,后面来记狠的,大口吃肉。故而北庭这一口气能喘,却喘不畅快。于北庭,情况截然相反,大顺南疆打的越惨越好,南疆出手,自己最好干净利落的抽身,舔舐伤口缓一缓,另趁大顺对付南疆,北境空虚,那带伤也要上。天下英雄辈出。万事万物皆有矛盾之两面,只得自其中取一个平衡。先把能看到的利益,牢牢攥到手中。战绩都是虚假的。落袋为安才是真。至于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彼此决策如何,都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最好的结果,无疑是南疆北庭齐心协力,拿出真本事,共创佳绩,但这种情况压根就不可能。北庭大君,南疆部落能做这样的美梦,倒不如期望人人放下芥蒂,一心打造美好世界,天下大同。“且不说北庭、南疆如何,倒是兴义伯你。”徐有光含笑抚须。“我?”梁渠抬头。“数月之后,无论战果如何,你皆占据此仗之头功!”“俱是登城将士们的血,妻儿们的泪。”“无需谦虚。”徐有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三儿子的把兄弟,自故乡开个小武馆收到的小弟子,有朝一日能成长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感慨世事难料。“雪山蓝湖先斩雄鹰,辗转十万里入京北上,抓猪猎狐,十日灭去八兽之三,换立国之时,换来一个国公也不是不可能啊。”梁渠连连摆手:“大人折煞我了,岂能同二位前辈相较!若论国公之位,该是贺大将军。”“哈哈哈。”贺宁远大笑,手指帐外,“公爵确实没有,但我可听见外头有人喊兴义侯了。”“好事者,好事者而已。”两位国公、一位西军统领。三人加起来有五百岁,猛地一波商业吹捧,梁渠汗颜。死后追封不算,大顺之国公不过两手之数,绝非一场仗,两场仗打出来的,从南直隶起兵,鲸吞天下,皆是功勋卓著之辈,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或许梁渠此战杀的人很厉害,但不意味他为朝廷带来的利益足够大。好比王玄策,一人灭一国,威风凛凛,事后只拿了个“朝散大夫”,一个从五品下,没有任何实权的散官,虎头蛇尾,不了了之,本质便是战争胜利,没有给大唐带来太多实质性的好处。数十年前,偌大一个流金海打下来,武圣打出真火,不过封出两个国公。假使梁渠没有记错,眼前的宋国公便是其一,封国公之前还已是侯爵。徐有光更不得了,南直隶起兵时便跟随左右,一路飞升。朔方台城的价值同偌大一个流金海比,差出不止一筹。当然。一个朔方城,让自己从二等伯的位置上跳两级,跨入侯爵肯定够够的。光辉履历。几位长辈一口一个侯爷调侃。稍稍尴尬之际,心中满爽。伯爵、男爵……兴义伯、兴义男叫的再好听,不如一个侯爷。且到了侯爵,可立家庙,地方百姓说不得会立个生祠!从军帐内出来,梁渠又马不停蹄前往临时房舍。军医自伤员之间穿梭,正骨包扎,药味浓厚,轻伤的继续上前线,有活动能力的,帮忙安营扎寨,重伤的则是同物资送回河源府。梁渠从小屋前黄土路上走过,两侧守卫无不敬畏低头。今日梁渠半分血污不染,威势发酵之下,却更令人敬畏。一路畅通来到最深处。房间内,烛火闪烁,血有暗香,皆是修行到高深境界的表现。油灯下。豨兽、狐兽被裹成两个白球,昏迷不醒。豨兽蒙克尚好,一枪下去,从腰到胸膛,左右手剩下大臂。狐兽最惨,削的极多,从胸膛到肩膀,左手全断,右手大臂剩一小半,寻常人受伤要躺一张床位,他们两个合拼一张都绰绰有余。甚至梁渠觉得狐兽只用一张板凳足够。两人伤势严重,但凭借臻象境界,不用服药也能吊住性命,只等北庭掏钱来赎。“江大人,二人情况如何?”梁渠看向一旁的臻象宗师。“梁大人放心此事做过不知多少回,这次之后,二人跌境至狼烟,北庭再下猛药,数年之间,不过能回到狩虎,断不能让二人全须全尾回到战场之上。”“辛苦江大人。”“分内之事。”北庭赎两个残疾回去,没什么大用。可只要大顺不狮子大开口,出一个天文数字,再没用也要赎。不赎,其它八兽怎么想?一十二狼怎么想?千千万万的将士怎么想?能修行到臻象,且臻象中的顶点,哪个没有深厚背景,盘根交错的关系网?确认过自己的“战利品”,梁渠同大师兄杨许一块吃顿早饭,补充精神,辗转回到前线吹冷风。中午时分。北庭、大顺山峰下再小战一场,烈度远不如昨日,颇有些小部队比斗之意。傍晚。使者再来。军帐内再一次飘出雅言,各地方言。“我操你妈!”乒乒乓乓。东西乱砸乱飞。三日一晃。朔方城百姓冒着凌冽的寒风南下。数百里,对奔马武师皆不是什么难事,可对于寻常人,便是一条天堑,尤其天寒地冻,四关武师都有些难以忍受。河源府索性雇佣船队,把人带到岸上,装了船,自流金海上走。打下城大家都是大顺百姓。一个人头一份税,打散之后,拓荒、开垦、补充天灾下缺失的人口,全是好去处,没有平白损失的道理,上船之后,且有热姜汤喝。反倒是北庭的骚扰部队,为防止人口流失,杀人恐吓,一个冲锋,把人冲散撞伤后扬尘而去。“呼!”梁渠立足山坡,注视百姓出城,有点抓耳挠腮,浑身痒痒。大冬天,热的慌。自己如果没有修行,是其中一员怎么办?“师弟!”杨许招手。“师兄!手里什么东西,这么香?”“嘿,好东西,今天伙房开小灶,包肉包子,给你带了牛肉包,当宵夜吃知道你口味,香辣的,油汪汪,汁水足,便是口味可能重了点,军营里的伙夫做饭就这样,趁热!”杨许展开油纸包,热气滚滚,里头是一个一个海碗口大的包子,包子边缘还渗透出红油,滋味十足。梁渠毫不客气,拿起一个开啃,油汪汪的汁水淌下,只是目光还是放在城内队伍上:“咱们吃肉包,他们吃什么?”“他们?”杨许低头,见到城市里绵延队伍,踏着白雪往城外走,沿途有官兵举着火把自巷子里巡逻,“哦,他们吃炒饼,大人十斤,小孩对半,从朔方到河源,放心,够吃了,到了河源还会再发,就是不好吃,又干又硬,有热水泡一泡还行,没热水噎嗓子。”梁渠嘿笑。杨许抬头,面露狐疑,重新打量了几眼,再看下面队伍,恍然大悟,也没有说话,就坐在石头上,陪着梁渠吃包子。两个人吃十个大肉包,也不担心油渍,几口一个,趁被风吹凉之前,全部下肚,算是有几分饱腹感。“饱了?”“当宵夜正好,当饭吃,差一点。”“等着。”片刻。杨许又拿来十个。坐而分食。“饱了?”“饱了。”“饿是一天,饱是一天,饭能吃饱就别想那么多,你今年二十几?”“过了年,二十有五。”“呵,二十五,十五六始修行,好日子过满十年没有?闲的你。”杨许起身拍拍屁股,“走,没事干跟我去巡逻,今天北庭又派使者,贺将军说不能放松警惕,要当心他们趁机偷袭。”“嘿,行!”两人从山坡上下去。背后寒风凌冽收拾好包裹百姓步出家门,寻到认识的人,结伴而行。梁渠途经军帐,里头的动静远不如前两次闹的大,第三轮谈判,终于有那么几分坐下来好好谈的意味,罕有地方方言,说的全是大顺雅言。江淮大泽。西水域岸上城镇。山洞之中,一个个肉胎自山壁之上生长,表面血管遍布。肉胎之间,尚有两位鬼母教徒穿梭其中,精心照料,惊叹山鬼的生长速度。“师兄,这新山胎长的可真快啊,以前要三个月,现在只要一个月就能出栏,而且我听说,山鬼一个人能凝两颗小胎珠丹!咱们只要集齐三千颗,一个山鬼吞七八个不在话下,咱们养两百个就行!”年轻些的弟子搓搓手,吞咽口水。“用不着两百个,一百七八十足够,每回养山鬼需要的气血药,本就会多报一些。”年长些的人摇摇头。“一百七八十?”年轻些的人心脏跳动起来,盯着葫芦里的丹药,试探问,“可长老给了咱们二百三十份的气血药啊……”“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的什么算盘,我要七十五份!”“七,七十五?”师弟瞠目。他心有不甘。好不容易能偷拿一些气血药,帮助修行,师兄要七十五?这拿走了还够一百七八十养山鬼么?合计自己倒亏?“蠢货,养山鬼,又不用全要气血药,你去猎些山兽不就行了?混杂气血丹,二百三十份,咱们能剩下来小一百份!我拿七十五,剩下多少全给你!”嘶!年轻弟子的心又激动起来。“想拿多少,看你本事,快去猎山兽!”“放心师兄,包在我身上!”师弟兴致勃勃,立马走出山洞。山洞之上,树林之间。目睹鬼母教徒出山洞,全程听完两人交谈的龙平河撇撇嘴:“鬼母教的人就是蠢,活全自己干,拿的还少。”“平河,你继续看着,山兽让他们猎,别教他们害了人,要是害人,就提前动手,我去其他地方找找,长老说有十几艘船。”“大哥放心,有我看着!”龙平江点点头,闪身消失。与此同时。其余地界亦有龙人探寻。鬼母教派出弟子不过奔马,由个别狼烟统筹,而这些搜寻龙人无不在狼烟之上!朔方台大战后第五日。南疆试探性动手。两份电报,帝都中转,南面一边干仗,尚在谈判商议中的北面已然知晓状况。望着北庭使者通红的眼,贺宁远不动声色的折叠好信件,把价码再降三分。使者心头一喜,以为自己终于谈判起作用。五天下来,四场谈判,大顺价格已然降到北庭期望之中。翌日。南疆武圣挪动,北移百里压境,虽未动手,形势大好,北庭大喜过望,决定晾上一天,其后乘胜追击,让大顺再降一半,另用牛羊充数。第七天。上午双方小规模摄战,烈度控制在臻象之下,互有胜负。军帐内,贺宁远气定神闲,当着使者面,推翻前日议价,抬高价格,打了北庭一个措手不及。使者一懵。 第一千零五十章血赚,班师回朝(二合一,求月票) “大人,咱们上一次谈的好好的,怎么南疆武圣施压,大顺不降反升?” “莫非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大顺立国七十年,国力强盛至此乎?” “闭嘴!自乱阵脚!” 使团七人出了大顺军帐,漫天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冷冷的冰雪胡乱的拍,盐粒大的雪片子贴到胡须上,久久不化。 听得参赞们嘈杂,忧心之言,为首大使者猛地回头,瞪眼大骂一句。 雪地噤声。 只余大风。 大使者环视一圈,恨铁不成钢,训斥道: “都只是虚张声势,止不过故意穷忙! 谁知是不是大顺色厉内荏?涨一次价,便将你们唬住?你们是草原上的旱獭么?出来当的什么差?早回洞里嚼沙草去!” 参赞们面面相觑,最年长者躬身一礼。 “请大使者详解。” 大使冷哼: “设身处地,你们若是大顺官员,昨日获知南疆动手,今日便立即降价,是生怕我们北庭看不出他们大顺害怕两头作战?倘若今日再降,你们高兴,我反倒要怀疑,是否为大顺诱敌深入之计,教我北庭放松警惕!” “这……” “大使者言之有理。” “没错,定是大顺虚张声势!想教我摸不清虚实!险些被蒙骗!” 众人躬身。 “我等智慧,不及大使者半分。” “行了行了,隔墙有耳,回去再论,咱们快些回去告知狼主大人,让狼主大人定夺。” 使者甩袖,大步向前,无畏风雪。 然其心中心思…… 武圣是河中石,北庭能知晓南疆武圣行动,向大顺边境施压,却不会知晓具体战况,除非其中有一位武圣当场陨落。 这种情况,若是大顺南北关系急剧恶化,真陷入泥潭无法抽身或许有可能,但绝不是现在。 如此一来,胜负得失只得看到武圣之下。 从南到北,横跨整个大顺,北庭探子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八千里加急,走驰道,横穿大顺,具体状况到手,起码要两个月! “难道,大顺实力比大君想象的更强? 武圣之下,足以两头交战? 可武圣之上,谁来流第一滴天龙血?断不会是我北庭……” 大使者头顶风雪,面色阴晴不定。 适才话语所言,无非用以安定军心而已。 今日谈判,贺宁远态度之坚决,他同样愣怔许 久。 风雪夜归人。 雪地之中,一只暗暗潜伏的蓝球滴溜溜滚出,数百米之外,破开积雪,留一个小洞,振动金翅飞回到山峰之上,把几人言谈一五一十的告知军帐众人。 方桌上。 阿威晃动身姿,张合口器。 “呵……听意思,这北庭使者倒是有几分本领。”贺宁远冷笑。 “所谓手无金刚钻,不敢拈瓷器。”宋国公摇头。 大顺肯定不愿意双线作战。一来,南北实力相加,同大顺为伯仲之间,难分胜负,二来至夭龙武圣层次,战场位置再不会轻易固定到某城某府,真打完也要元气大伤,少不得揭竿而起的群雄。 河源府有“电报”,时刻把握状况如何,更能直通圣皇,底气是足,却改变不了真正的大势。 可凡事真真假假。 心中明白,便不怕了吗? 一本精彩的志怪鬼神小说,韦编三绝,明知为假,更知前后情节,夜深人静再翻时,观其遣词造句,仍不免疑神疑鬼。 “传令下去,今夜加强巡逻,另外,还要辛苦梁大人。” 梁渠正色: “应尽之力!” 贺宁远另递出三块武圣玉牌: “寅时交接,给予下一任即可,不必归还。” “明白!” 贺宁远颔首: “搭桥梁,筑水渠,陛下慧眼如炬,梁大人果真是国之栋梁!” 对峙巡逻之事,让梁渠来难免有些大材小用,只不过梁渠主动请缨,很是积极,他也只能夸赞一句。 雪山之上。 士兵穿梭军营之中,将张贴数日,无人举报的功劳告示撕下。 梁渠呼出热气,对夜幕下的北庭“虎视眈眈”。 按理说,第一次参团大战,到处是血肉断肢,人多少会有几分不适应,可自打杀八兽之二之后,连着七八天下来,梁渠真有几分回味。 倒不是杀人成性。 无它。 昔日奔马入狼烟水猴子变泽狨,梁渠心中曾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破坏欲,担心之余,寻老和尚作解。 老和尚只让他尽情破坏。 其本质是力量的大幅提升,使自身与世界定位失衡所至。 好似那会学会走路的三岁婴孩,非要对世界认识个遍,到处破坏,到处推搡,等挥洒了,熟悉了,知晓石块有多重,砸在身上有多痛,木板有多硬,多大力能破坏,破坏时不会被伤害,业障自 消。 本质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 泽灵晋升水王猿,梁渠此刻又处在了这种状态。 昔日打杀掉一条蛇妖足矣。 如今干两位八兽仍不尽兴。 光破坏,两枪干掉,全没有体会到疼,边界还是模糊着。 “今晚有动静么?”梁渠问巡逻将士。 将士抱拳: “将军十日斩三兽,如今北庭不过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惧怕大人且来不及,怎敢来再捋虎须?” 梁渠无语: “问你什么说什么,来也没来?” 将士讪讪: “回大人,没有动静,昨天夜里有骚扰,通常不会那么频繁。” “莫要因我松懈!” “是!” 梁渠摇头离去。 这一个一个的都太想进步了。 若是将士知晓梁渠所想定要大喊冤枉。 梁渠一个淮东河泊所的官,压根不在西军任职,观其命格,江淮大泽是老家,以后也不可能来西军,讨好半点用没有,纯粹是出于对强者的崇敬罢。 逛上一圈,确认无事,梁渠摸摸腰间,拢共六块武圣玉牌。 安全感十足。病虎来也不怕! 同巴尔斯泰打之前,老和尚和越王的各自三块,打完后,老和尚的小令剩下两枚。 而来河源府之前,梁渠又去宁江府讨要了一块。 越王已经被掏空了,半年凝聚一块,架不住梁渠消耗多,东西北全面开花,寻常臻象哪有那么能打,打架就有风险,钱有地挣没命花,躲都来不及,上一个这样的高手叫张龙象。 但是没关系,梁渠过了门,未入门的小徒弟,越王世孙,温石韵手上有一块! 孩子小,用不上。 反正温石韵不出门全住宁江王府里,同爷爷越王生活,遇不到事,挨了越王白眼之后,被梁渠临时“借”了过来,同样免费! 自己有三个,贺宁远借三个,正好六个。 “师弟!烤红薯吃不吃!”冷风吹进来,杨许拉开帐篷,手上举两个生红薯。 “吃,有的吃为什么不吃?”梁渠挪开屁股,让出座位。 “行。 ” 杨许把生红薯丢进火盆里,都不用铁钩,直接扒拉扒拉,徒手埋在里头。 梁渠收拾好玉牌,腰带上一个位置插一块,盲摸熟悉各自位置: “对了,师兄,我看河源府和北庭全有武圣手段,为什么大家一开始不用?得等到破城的时候一股脑甩出来。” “唔,好问题!这就是打仗和小部队交战的区别了。” “洗耳恭听。” “首先,武圣手段不是无穷尽的,半年一份,是战略储备,能用在刀刃上就尽量用在刀刃上,师弟你和雄鹰打过,我也听你简单说过,一开始就捏牌子,对吧?” “嗯。” “是不是一用就停不下来?你用我也用,一直到大家都基本甩空?” “差不多。”梁渠回忆,开头乱甩,甩到对方出破绽。 杨许拉开炭火,戳了戳红薯,继续放草木灰里烤着: “小部队,个人作战优先使用没问题,战果足够,活命优先,反正手上也就几块,意外性太大。 大军团不一样,因为大家手上的战略储备太多,反应快的宗师也多,就是互相防,互相甩,人多,意外性便小,你大意了,旁边的人不会大意。 没有意外性,大概率大家没碰上短兵交接呢,牌子就全甩空了,但什么用也没派上,就是和对面对耗,大家有和大家没有一个样,可等补给却是要等半年后,还没办法补多少。” 梁渠隐隐明白几分。 杨许继续说: “所以基本上是碰到之后,在一个关键时刻,大家有些焦头烂额的机会下用,战果会比一开始甩要大得多。” 总的来说,消耗量级不一样,造成的境遇和结果也不一样。 一开始甩,就是一个大家都有的防御盾。 中间甩,那才是见真章的大招。 兴许不是一开始就有的经验,只是打两次,便协同进化到了这种状态。 “师兄觉得什么时候能好。” “应该快了,这红薯可甜。”杨许戳了戳红薯。 “我说谈判。” 杨许摊手: “这种事我也不太清楚啊,师弟你没来,我还能去替你参会,你来了,我都没资格去见贺将军,这种事师弟比我了解才对。 来西军二十年,死八兽的打仗几乎没有,别说攻破朔方台了,不过北庭肯定不会放弃就是。 朔方台下没有火石热土,按理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流金海归了咱们,不再是北庭内湖,朔方台已经是北庭唯一一个能接触到流金海的口子,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就是权衡直接买回来和打回来的代价而已,朝廷也不敢咬太死。” 梁渠点点头,若有所思。 日子一天一天晃。 第十天。 南疆不断施压,两国边境之上,两个武圣贴面对峙,后方各有两位时刻准备支援。 江淮大泽。龙娥英负责此次鬼母教事件。 反倒是大雪山平静下来,没有多少异动。 大雪山不如南疆,更不如北庭,可绝对比鬼母教强得多,难免让人有几分疑惑。 凌旋等人更是暗暗警惕。 如此暗流涌动之中,大顺稳坐双驼峰,反倒北庭越来越沉不住气。 他们派多少武圣作南下态势,大顺以淮江为界限,也作多少北上,一点不松口。 再拖下去,朔方台的人口都让人搬空,还不如多交点钱! 现在还有选择,等真没的选,那就是大流血事件! 八大部族里不少都提出反对意见,甚至有斥责声音,早几天最低价时不买,现在南疆施压之后,反倒越来越贵,得不偿失。 堪称“内忧外患”。 所有人身心俱疲,城墙上血腥未散,高强度拉扯,所消耗精力绝不是一天两天睡眠不好所能比拟。 今天已经是第八轮谈判。 在使者的据理力争,什么“朔方台城已空”,“人口被你们大顺吃光”, “应该一个青壮抵五十两白银,一头牛抵八百两,一头羊抵……”, “再不行就打”。 大顺终于松口,价格又回到了第四轮谈判时的低价位。 也是“历史”最低价位。 此时此刻,使者心中竟有一种占了便宜的变态想法。 梁渠帐外听得怪异。 十天八轮谈判,双方口水喷出一个小池塘。 到头来有种之前涨到最高价位的时候没卖库存,跌了之后立即后悔,好不容易再涨到原价,不敢再耽搁,赶紧出手。 军帐内,嘈杂的议论消失不见。 成了! 片刻。 一个接一个足有数米长的大算盘搬到里头,一条算盘站三位珠算师,算珠的撞击声响成一片,声音颇像麻将馆。 “该让蛙公来的。”梁渠挠挠鬓角。 奈何蛙公这种战略级蛙物出手,肯定自己要吃一笔。 且钦天监说不定有差不多的本事。 “三份上等造化大药,五份中等,十三份下等……三十份上等大药,一百份中等大药,一百五十份下等……两万份上等药……三万万两白银,三万万两白银里,可用牛羊抵债……壮年公牛……” 数额大的心惊肉跳。 三万万,三个亿! 疆域大,数字也大! 前面的药材更是无价之宝! 好在,里头有一大份是为两兽赎金,贺宁远直言,赎金中,朝廷拿五成半,负责给二兽跌境的江宗师半成,余下四成会是梁渠自己的! 那么多大药,挑出几份水属绝对不难! 入夜。 使者阴沉着欠债脸走出大帐,手中拿一叠厚厚账本,下意识斜睨一眼帐前梁渠。 梁渠一眼瞪了回去。 煞气冲来,使者心头大跳,牙关打颤,硬撑着没有跪下,哆嗦离开。 梁渠伸个懒腰。 “终于能回去了! ”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克之,复克之(二合一,求月票) “哈哈哈,真威风啊,真威风啊!” 朔方台积雪厚三尺,天寒地冻,干冷的风似大砍刀,刀刀剁骨劈肉,平阳府薄雪淋淋,落到甲板上冻作一颗颗雪盐粒子,寒潮混着湿气往裤管里钻,似尖刀匕首,片片削肉剥皮。 这样的天气,依旧挡不住部分人的热情。 哗~ 银白的鱼线飘晃,抽拉空气,徐岳龙坐在栏杆上稳稳当当,感慨一句,甩甩杆子,哈着雾气把册页顺窗口丢给众人。 “嘿,让我看看!” 项方素手快,抢先接过本子。 冉仲轼、冉璎、柯文彬等人探出脑袋,围成扇形,眼珠一转不转。 项方素从上到下,念诵出声。 “今上御极以来,北庭倾国作寇,自河源至河西,岁无宁日。 岁杪,某官贺宁远为元帅以伐之,梁渠十日连克三兽,大捷而还。”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神情一阵恍惚。 倘若十二月的大战记载入史册,大抵便是这么一句简单话,兴许会更短,千万将士,无数鲜血,只余两人青史留有姓名,若不去个人列传中单寻, 定不知梁渠何貌,不知八兽何凶,致使后人不以为意。 可对于平阳府内,跟梁渠做了七八年同僚,每月有空,必有小聚会的众人而言,不亚于刮起一场剧烈风暴! 寻常南方人不知也罢,距离太远,他们本是帝都勋贵子弟,武将后人出身,从小耳濡目染,梦想为何? 杀八兽! 克北庭! 大捷而还! 成就男人的梦!俘获女人的心! 就这样的“梦中高手”,梁渠!他们同僚!十天克杀三个! 北庭不另行选拔,填补八兽空缺,他们晚上再做梦都只能梦五个。 呼! 冉仲轼深呼吸。 八九年前,梁渠因其师父杨东雄和徐岳龙的叔侄关系,第一次参加他们的小聚会,青涩之景犹在眼前,屁股只沾半个座位,吃肉要人喊。 从渔夫到兴义伯,从 … 梁渠始终住在小小的义兴镇上没挪过窝。 此时此刻,所有场景都在原地刹那间重叠。 怎能不令人心生恍惚? “继续继续!翻页!快翻页!看看怎么杀 的?”柯文彬拍肩膀催促。 大纲总览之下,又有小字解说,将战争细节添加其中。 项方素翻到兴义伯部分。 “去岁仲冬,兴义伯梁渠奉敕赴蓝湖大雪山,协理江淮蛙族大酋蛙公,并淮东河泊所长史归觐事,兼徙玉蟾部三千帐东迁入江淮。” “原来阿水是干这个去了?” 柯文彬恍然,他知晓梁渠西行去忙,且把瀚台府闹的沸沸扬扬,却不太清楚干什么事。 “翌岁孟夏晦日,白氏子星文恃宠生奸,窥伺兴义伯诰封郡君龙氏,乃挟莲花宗密教上师逼夺,梁渠怒而斩之,其祖白辰风欲寻公理,复斩之,白辰鸿朗追击劝阻,再斩之。” "……" “感觉怪怪的。”众人早知道其中情节,可再看一遍还是觉得有点难绷。 记是这么记,明面上也不会有假。 只是里头肯定另有隐秘,一些导致因素。 后头一句“法无可宥,贬之。”,致使梁渠成为衡水使,完全是走走形式的处理。 梁渠当时仍是淮水郎将,杀白星文没什么问题,可完全没有资格斩杀白辰风这位前府主,处理的结果完全不痛不痒,纯安抚白家性质。 再往下。 “同岁,北境雄鹰巴尔斯泰弃朔方台,循雪山 蓝湖潜行,欲行袭杀之举,兴义伯克杀之,遂万里传烽,三日抵京,获帝命,转河源府,持节会大将军贺宁远,共伐朔方台,阵中,兴义伯对敌八兽之豨,克之,再敌八兽之狐,复克之,北庭八兽之三,一死两伤,前后旬日而已。” 项方素捏住纸页。 白纸黑字,没有墨香,扑面而来的反倒是血腥味,众人仿佛听到冲锋的号角,将士的呐喊,万千旌旗风中猎猎。 虽然描写还是很简洁,但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克之”,实在忍不住的心潮澎湃。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你倒是看快点啊。”柯文彬再催促。 “行了行了,别催。” 项方素往后翻页,看两行又翻回去,确认自己没有多翻,摊摊手,“没了,后面是朝廷的一些收获、好处。” 白寅宾拿过册页惊叹: “怪怪,三万万两白银,牛羊抵一半,咱们不是牛羊肉自由?” 项方素摇摇头: “看着多分出来也没多少,现在天寒地冻,不知路上要死多少,说不定就北方几省能沾到便宜。” 柯文彬靠在罗汉床上: “十二月中打完,月末谈完,阿水什么时候回来?现在一月末,再十天就要过年,八兽之三啊,阿水现在是二等伯,这功劳,应该能封侯了吧,咱们得宰他一顿!” “今年多半回不来了。”徐岳龙提着木桶进屋,木桶里头只有清水,半点鱼腥味也无。 “老大,什么意思?” “别的好说,筹备起来不会太慢,只是北庭用牛羊抵债,牛羊从各地来,再一路南下,跑不快,天气又冷,不小心容易路上冻死,还要小心北庭反悔,到大顺境内,怎么得用个两个月,我估计,差不多年节大朝会,或者元宵节的时候,陛下会一并封赏起码来个大赦天下。” 众人颔首。 流程上倒是合理。 打下一座大城,且以此为筹码,逼迫北庭赔偿,这么大个事,恰好撞在年关上,任谁都要同年节一起办,喜上加喜。 “对了,龙平河的消息,你们都看到没有?”徐岳龙提醒,“这件事不要拖,吃完这顿全出去干活,年节之前打扫干净。” “知道,鬼母教嘛,早知道他们不会安分,一早防着,肯定不会放跑一个!”白寅宾伸个懒腰,懒懒散散。 “说来奇怪,这龙平河给出的位置,比咱们找出来的还多两个,阿水这一年全在外头混,都没怎么来平阳,他哪来的消息啊?”柯文彬挠挠头,困惑非常。 大顺南北交战。 就像地震一样,蛇虫鼠蚁全会趁机跑出来咬人。 淮东河泊所自然不会放松警惕。 数年交手经验,他们早积累下不少手段。 即便没有梁渠,河泊所也发现了一部分鬼母教的蛛丝马迹,把握住了不少山鬼培育点,结果两相对比,居然不如梁渠掌握的全面! 这是什么道理? 梁渠在河泊所,众人能接受,你丫在河源府流金海啊! “我觉得也不一定是阿水找出来的,龙氏不是一直在平阳么?”项方素搓搓下巴, “说不定阿水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龙氏发现后,想把功劳给阿水,便说是阿水发现的。” “我测,这家伙真该死啊!”白寅宾愤而砸桌,桌上的羊肉一震, “敢情还不如是阿水发现的呢!” 同僚们愤愤不平。 淮东河泊所府衙门口,梁渠跨出门槛,回头一望,忍不住直挠头。 “奇怪,这还没到年假呢,人呢?又出去聚会了?玩忽职守……” 自协议生效之后,约定好双方互不侵犯,北庭尽快把赔交付,作为主要战力之一,梁渠于西军内滞留了半个月,以防止北庭偷袭,其后马不停蹄地前往帝都。 接下来的事情徐岳龙猜的没错。圣皇决定把众将士的封赏,安排在今年年节后的大朝会上,届时各国使臣前来,将利益价值最大化! 梁渠不着急这一两个月的时间。 趁年节没到他离开帝都,先巩固一下各地涡流水道,去海渊宫见海坊主,年底交流交流感情,吃上两条血狮宝鱼,直接到手一万两千精华。 【水泽精华:14231】 一年两回,总有好东西。 美滋滋。 曾经攒一万,可是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串了门,再回平阳。 娥英出去对付鬼母教,家里没什么人,他就先来河泊所看看,结果压根没人。 “算了。”梁渠懒得去寻,辗转往府城中去。 “师父!娘!” “老爷夫人,是九爷打完胜仗回来啦!该放炮仗的呀!” 兴义伯荣归故里,炮仗连天。 义兴镇锣鼓喧天。 同样的,兴义伯麾下一众水兽,也从北方回到南方。 小蜃龙最为开心,它迫不及待钻出涡宫,喘一喘没有肥鲶鱼淫威压迫的新鲜空气,又去恐吓一下家中的刺猬,找回老大的威风。 “不能动”、圆头、拳头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只有一鱼。 江淮大泽。 蛙族族地,欢呼震天,水面上荡漾出一圈接一圈的波纹。 所有蛙围拢在一起,摇旗助威。 “第二十六条!蛙的天!不可思议!” “二十七条!二十八条!呱!无愧是我蛙族最能吃的蛙!它还没有停下!它还能吃!” “太惊蛙了!太惊蛙了!” “妖兽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子潜力无穷!天生异象,没有四肢!天赋异禀,能吃能喝!只有这样的蛙,才能成为大妖!”一头老蛙老气横秋。 众蛙欢呼雀跃。 唯独大胖忧心忡忡。 肥鲶鱼大嘴咧开,两只手往嘴巴里塞肉段,长须也没有闲着,手抓须卷,再噘嘴,嘬一口莲叶蜜露,吃的不亦乐乎。 一条接一条大鱼划入腹中。 旁边还有一群蛙上蹿下跳,瞠目结舌的数数。 这可是蛙族饲养的顶级大肉鱼! 通体肥硕,无比鲜美,只有中间一根大骨刺,吮吸一下就全部脱肉,像汤汁一样,平日里只有开宴会,招待贵客才会拿出来。 最关键的,个头大! 一条足有无足蛙脑袋大! 寻常蛙妖一顿不过两条便撑的很,大妖也就是入肚十条饱腹,最能吃的记录,仍是蛙族统领大胖一年前所创造,一口气吃了整整三十六条! 然短短半个时辰,肥鲶鱼三口一条鱼,居然已经吃满了三十条,且速度一点没慢! “它简直是个无底洞!” “三十二!三十三!难道无足蛙要打破大统领三十六条的记录了么!” 二胖两腿踢张,兴奋难耐。 大胖握紧蛙蹼,无比后悔。为庆祝它晋升为大妖,成为蛙族高手。 它和副统领二胖,特意为无足蛙操办了一场盛大宴会。 未曾想无足蛙恩将仇报! 趁此机会,竟直接对它发起了大胃蛙记录冲刺!想要夺下除大王外,第一能吃蛙的传说名号! “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 终于。 在大胖紧张密切的关注之下,肥鲶鱼“摇摇欲坠”,却还是按惯性,往嘴里狠狠塞下最后一段鱼肉! “三十六! ” “持平了!持平了!再来一条!再来一条!” “无足蛙!无足蛙!无足蛙!” 一群蛙大叫起哄,齐齐喊喝姓名。 然而此时此刻,肥鲶鱼仿佛吃了个顶嗓子眼,肚子高高隆起,水球一样晃动,濒临极限! “平了就行,就此打住,不要再吃了!对身体不好!”大胖双蹼合十,心中呐喊,两只蛙眼紧紧盯住肥鲶鱼。 然肥鲶鱼觉察到目光,原本的“摇摇欲坠”忽然消失,嘴角勾勒,邪魅一笑。 “不好!” 大胖心头猛沉。 肥鲶鱼猛地抓起一条大肉鱼,往嘴里一塞,连骨带肉,吃干抹净! 吼! 欢呼震天。 “三十七!三十七!” 如此没完! 肥鲶鱼两手两须齐齐伸出,边抓边卷,再度发起冲锋。 “三十八!我的天!” 大胖垂下蛙头,如丧考妣。 无足蛙面前,它简直是个新兵蛋子。 直至第四十五头,肥鲶鱼堪堪停下,打个抑扬顿挫的饱嗝,在群蛙欢呼中,晃一晃身子,站起身来,大家一起手拉手。 跳蛙之舞唱蛙之歌! 翌日。 睡个觉消消食,确认肚子饿的扁扁,又可以赴宴,肥鲶鱼摇头甩尾,再前往龙宫。 呼啦啦。 水流呼啸,卷的小鱼水中翻滚,晕晕乎乎。 绵延的阴影投下。 骇鱼的威势吓了峡谷中辛苦忙碌的水兽们一大跳,峡谷之上,是一头它们从未见过的猛兽! 然有心鱼仔细一看,瞳孔猛缩。 “是黑大鱼!” “什么?黑大鱼?怎么会是大黑鱼!” “这威势!这气质!这英俊潇洒的容貌!是黑大鱼闭关成功了口牙!” “快快告知蛟龙王!我鱼族天骄,唯一诗鱼今日出关!” 子夜。 万籁俱静,树影婆娑。 龙娥英坐在树枝上,观察鬼母教徒,忽地有一双大手从她腰间环抱。 “别动,量量腰围。”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天生官才,小功变大功(求月票,二合一) “夫人瘦了。”梁渠手掌握拢住龙娥英的腰身,隔开凤鸣霓裳,顺沿上下轻轻抚动。掌心热气丝丝缕缕,黏上肌肤,有几分熏人。听到熟悉的声音,龙娥英面颊略红,回头反问:“瘦了不好?”“不好。”梁渠摇头,胸膛贴上后背,抱得更紧,“我喜欢肉乎的。”“那??”龙娥英眯眼笑,反手向后摸摸梁渠脑袋,“回去先休息,再给我做点蛋酥?”“休息什么,先喂饱夫人!”“唔……别闹。”“想你了,情难自禁,头一次分开那么久。”“嗯。”龙娥英半垂眼敛,“你去帝都之后,有六十三天。”六十三天?梁渠眉头一挑,咧嘴嘿笑。其后让娥英靠树干方向去点,单一只手揽住腰,和她一块坐下。北方冬天肃杀,放眼望去尽是黄土枯枝,一棵棵干树骷髅一样矗着,南方不同,一月份山林上照样有阔叶遮挡月荫。两人并排相坐树枝之上,垂落小腿,耳贴耳,鬓黏鬓,隔开婆娑树影,观察山鬼洞口。梁渠一边诉说着此行北上经历,丰功伟绩,听娥英夸奖,一边放大听觉,山洞内的心跳声清晰可闻,绵密不断。声音太密,听不出具体数量。然西军军营里待有一个多月,多少数目的心跳是什么样,基本心中有数,这就是经验的作用。听觉嗅觉再灵敏,首先需要听过,嗅过。没嗅过苹果什么味,放鼻子上也只知道是股子清香,说不上来是为何物。对比军营,洞内生物数量大抵在小百之间,不超过三百,三百之中,另有三颗心脏强而有力,声音迥异,其中一颗跳动十分缓慢,往往好几个呼吸才跳动一下。一个狼烟,两个奔马,余下小几百……大抵全是发育中的山鬼。怀念啊。曾经梁渠需严阵以待,让师兄先冲,自己后头捡师兄放出来的人……划掉,鬼头,积累经验。现在……一个【斩蛟】下去,单这个小山头都能给它削成平头喽。自己需要出手么?梁渠暗暗思索。龙娥英的注意力仍在梁渠口中的北庭之事上:“我觉得,此行去北庭,倒是对混淆大雪山有不小作用。”“嗯。”梁渠点头,“大雪山原本对我担心的很,现在我去了北庭,反倒拉扯了他们注意,说不定会以为迁移冰玉蟾也是假,真实目的本就是为朔方台!”前前后后,大雪山之事几乎套了三层醉翁之意不在酒。第一层,借老蛤蟆探亲为由,前往蓝湖,“实际”为肃清瀚台府白家,趁大乱之前,把这颗耸动的钉子重新钉牢,抵抗边关。第二层,看似探亲,“实际”为迁徙蛙族分支去往江淮,统筹蛙族,为对抗蛟龙过江做准备,这一步下来,莲花宗估计已经相当迷惑,对梁渠的出现警惕大降。奈何朔方台一场仗打下来,再套一层,好像前面的全都是假的,来蓝湖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北庭,一开始就以梁渠为诱饵,诱惑八兽!真真假假。加之阴阳五行种的出现,让大顺多出第二个选择,紧迫大减。莲花宗怎么分得清?往后梁渠去蓝湖横跳,三次狼来了,莲花宗说不定会主动邀请他去做客!毕竟名义上的大雪山是被大顺羁縻的。龙娥英想想便觉得古怪。梁渠同大雪山博弈取旱魃位果,没称量出个一二三,反倒被请进来助拳的北庭先挨铁拳……“大雪山之后再说。”梁渠扯回正事,手指洞口,“像这样的地方,鬼母教一共布置有多少个?”“目前探查到是二十三处,同派小星说的船只数目相符,最近半个月,河泊所和族人没发现有例外,是准备动手么?”“二十三处全有狼烟高手?”“没有,我看的这个洞穴算重点,二十三个里有三个,其它只有奔马。”“臻象看狼烟,这小子也算是祖坟冒了青烟。”梁渠吐槽。“你让平江他们小心,我便担心出事……”“夫人。”梁渠眯眼,“我有个主意,帮忙拿一拿?”“你又冒什么坏水?”“怎么能是坏水……”梁渠贴住娥英耳垂。龙娥英耳朵痒痒,微微张嘴。“这会不会不太尊重?”“尊重谁,谁尊重?”半晌。“兴许……可以?”淮阴武院。临近年关,不少住宿弟子提早回家,只有小半不住宿,离得近的弟子站桩对练,大清早,偌大演武场上颇显空档。“哈?”徐子帅挠挠脖子“实习?”几位师兄排排坐,听得神色惊疑,面面相觑。“对!”梁渠侃侃而谈,“陛下对淮阴武院寄予厚望,咱们既然要建设大顺一流武院,一流武学,出来的学生就绝不能是只会站桩,摆架子的学生!我问过胡师兄,现在院里共有三千二百名学生,入门弟子有八百多人,二十三个地方,满打满算一个三百,一共七千只,一人只需对付两只未发育完全的山鬼!”“师弟怎么会想到这个?”胡奇好奇。梁渠呲牙:“当年师兄们不也这么带我的么?平阳山上老破庙。”众师兄静默,不约而同的露出回忆之色。一晃眼。十年。真是了不得。陆刚迟疑:“师弟,会不会有危险?武院好几千人,入学有先后,参差不齐有的皮关都没入,咱们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当年我们能带你,是因为四个人只要护你一个,一人稍微分点心,护的过来,这几千人,可没有上万人来护。”“陆师兄,危险肯定有,没危险叫什么试炼?只不过,危险已经相当小,这批山鬼生长勉强满一个月,来两个成年人都够,且咱们同河泊所联合,带队高手是足够的。”当年梁渠才入皮关便同陈杰昌,李立波两个同乡一块对付了一头小山鬼,虽然有一身装备加持,却也可见一斑。现在这群山鬼甚至算不上小山鬼,起码小山鬼是正儿八经足月出生长了一段时日的。“我觉得师弟说的有道理!没危险试炼个什么劲?”徐子帅跃跃欲试,“此外这是大功一件啊!”“大功?”向长松侧目,“此言何解?”徐子帅舔舔嘴唇:“师兄师弟们多想想,江淮鬼母教,大乾余孽闹了多久?人心惶惶,朝廷专门立了一个淮东河泊所来对付。现在咱们一个武院,还是朝廷设立,全都是些十几岁的娃娃生瓜蛋子,直接拉出来,把鬼母教当弟子试炼给平了!事情报上去,让陛下知道,岂不是大涨脸面?这不是功劳什么是功劳?”梁渠大笑:“师兄说的对!”同一件事,同一个结果,中间过程怎么办是大有讲究的。他出手,那叫砍瓜切菜,一点影响没有,说不定半句夸奖都捞不着,因为本就是你月月拿薪俸的职责范围之内,不小心漏了山鬼,害到百姓,还要吃批评。武院出手,其中影响截然不同!大涨声威!先有朔方台之战,后有武院学生平鬼母。前是大顺栋梁,顶天立地,后是大顺花朵,欣欣向荣!从上到下,都这么强!这就是太平盛世!祥瑞!从河泊所到淮阴武院,从官员到师生全有功劳!哪怕学生家长,今年过年走亲戚都多几分颜面。见面就问。你家小孩杀了几只山鬼啊?为了这件事,梁渠昨晚上甚至没和龙娥英温存,同平阳山上老和尚见过一面,报个平安后,赶紧安排。大功告成,飞天月泉水说不定能再涨一涨价。寒冰泉搬到武院后,梁渠把身上十几万白银,全临时给到天舶楼,没去查账,尚不知道今年年底能翻多少,可以肯定,数目绝对惊人!“马上过年,学生们不好出来,师兄们要尽快做决定,鬼母教这次不是在平阳府,而是西水域附近的凌河府,那么多学生,送过去要调度不少大船和补给,怎么分队也有讲究,河泊所那边我会马上安排。”“那……试一试?”众师兄大为心动。有谁不喜欢大功劳呢?这事一办,不说上青史,起码县志、府志会大书特书。“我去找师父!”陆刚开口。“我们去联系学生!”胡奇、向长松举手。“学生父母那边,具体什么事不要说,单说有危险性的试炼即可,免得打草惊蛇,得不偿失,来不来,全凭自愿。”“师弟放心,师兄我懂!”梁渠再转河泊所。将苏龟山、徐岳龙、卫麟以及一众官员全拉一起,事情一遍讲完。“河泊所、缉妖司、三法司,咱们三个衙门一块联合行动,二十三处,平均一处带一百多学生,配三十位奔马,十位狼烟,一位狩虎,再来两位臻象支援,确保安全,绰绰有余!”梁渠言之凿凿。所有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明白好处后,心头大动。许久。苏龟山抚须摇头,食指轻点:“你啊,总能给我搞出点新花样!”项方素、柯文彬对视,大为感慨。梁渠能爬那么快,不是没道理的。天生当官的料!以如今河泊所的发展,一个简单的清剿行动,让梁渠玩出花来了!小功都拿不到多少的本职工作,硬生生玩成了大功!平阳府地界,上下官员全能吃到政绩,唯一得罪的是鬼母教,唔,这个可以忽略。本就水火不容,恨不得掐死对面。真是无与伦比的才能。刚从朔方台战场上退下来,等封赏之前,回家乡休息休息,就这么半个月的功夫,还能再搞点东西。设身处地,他们若是圣皇,亦忍不住欢喜这样的臣子。美啊。“可以!”苏龟山拉开抽屉,“我给你批条子,徐岳龙,你去告知另外两个衙门,梁渠,你去安排武院,卫麟,你安排人手。”“是!”任务分发。三人再寻手下,细致任务要求。一如梁渠所言,不到半月,年关将至,耽误不得。苏龟山兼任平阳府主,淮阴武院在治下,西水域的凌河府衙不归他管,可那又在淮东河泊所治下,权力非常之大,根本不用告知,其中效率焉能不快?五日一晃。本要彻底放假的淮阴武院重新热闹。演武场上,被召唤回来的学生兴致勃勃,嘈杂而喧嚣。“武院头一次试炼诶,听说还是淮东河泊所组织的,不知道会是什么?”“听说有危险啊,有点害怕。”“什么?有危险?”“你不知道?”“不知道啊,听说有学分我爹就让我来了。”“安静,安静!”李立波站立在高台之上喊喝,待无人吵闹,“现在,所有人排好队伍,报到名的到我的右手边来……”另一处演武场。陈杰昌不禁陷入回忆。当初上饶埠上,一只山鬼冒出来,魂都要吓掉,真是风水轮流转……第一次大规模集体活动,操场上喧嚣如潮,根本止不住。林松宝迈步经过,敲敲锣鼓。“快,不要吵不要吵!站好了!马上你们的师兄,兴义伯要来!你们也不想被梁师兄看到你们吵闹的样子吧?”哗!兴义伯要来?此言一出,演武场上迅速安静,所有男女弟子双目放光。李立波、陈杰昌暗竖大拇指。梁宅。大河狸伸个懒腰,对池塘梳理梳理毛发,理好大背头,拿上木槌,叮叮当当中开始一天新工作。乌龙甩着尾巴追赶傻鸡。龙瑶、龙璃顶着黑眼圈和牢骚起床烧水。挨近窗台。龙瑶用力猛拍,大喊一句:“老爷夫人,卯时六刻啦!”“什么?”梁渠闷声闷气。“卯时六刻啦!太阳晒屁股啦!”龙瑶再喊。“嘶,不好!”梁渠撩开被子探头,“定好辰时,要迟到了!”龙娥英正失神,听闻龙璃窗外报时,瞳孔聚焦,绯红着脸,气喘吁吁地把梁渠从自己身上推开,小腹上几有黏连之声:“昨夜便让你睡觉,就是没个够!”“哈,小别胜新婚嘛。”梁渠嘿嘿一笑,跳下床头,控水洗去身上的黏糊,套上袜子蹬靴出门。“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凌河府。密林遮蔽天光,方圆十里不见野兽。肢解一头野猪,山洞内的鬼母教徒心头一颤,跑出洞穴张望。同僚困惑:“你出去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校场大点兵! (求月票,二合一) 江獭们院中站桩,勤学苦练,头顶棕毛飘向一侧。“呼~”跑出房门,冬日冷风冲去刚从被窝里出来,仅存的温热气。木盆前,梁渠热毛巾熨个脸,用青狼刮净胡茬,龙瑶半蹲一旁,往腰间配好腰牌、装饰,再搬个小凳子,站上面给梁渠挽鬓角,戴玉冠,最后插一根簪固定。大顺兴义伯。齐活!“唔,长老起来啦,吃早饭么?张大娘做的,荤素两样,刚出炉。”龙璃从灶房走出,嘴巴里咬一个包子,手上拿两个,含含糊糊问。“现在几时?”“差一刻钟辰时,长老可以路上吃啊。”梁渠摇头:“路上我有事,没时间吃,对了,小瑶、小璃,吃完记得给你们娥英姐端一份,她起不来,顺带去卧房里收拾收拾,换床干净被子,另外,多准备一份,教獭獭开送平阳山上去。”“知道啦知道啦~”龙璃拖拉长调,龙瑶翻个白眼,獭獭开立正身子敬礼。梁渠也不计较,精神链接一动。赤山从马厩里跑出,他身形闪烁,连人带马,化作一条赤龙浩浩升空。淮阴武院在府城西面,义兴镇在府城东面,一来一去,中间隔开有好几十里,对旁人来说,此间距离颇远,然对梁渠而言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尚有一刻钟。让赤山放慢速度,梁渠结跳跌坐,开启时序五倍速。先炼化体内灵种!内视己身,一枚焕发银色,形似苹果的种子气海内沉浮不定。《阴阳灵种功》!昔日晋升臻象之前,寻天舶商会陆理事三子陆贾花三十万两白银购买的双修功法,源自驻守望月楼的天人宗师夫妇,能凝聚自身阴阳之气,化为“阴阳宝药”,不损他人,有益无害,唯一缺点便是凝聚期间不得“亲近”,需行“克制”。“阴阳宝药”共分芒种、星果、月实、日轮四个层次。总而言之,一门相当厉害的功法。梁渠越用越觉得物超所值。这门双修功法凝聚出来的“宝药”,没有任何“排异反应”,炼化多少,吸收多少。修行四关七道,武者境界一高,自身“本”增强,坚如磐石,万物难侵、难加,这个万物自然包括宝药。故而中等、下等宝鱼宝药对臻象高手几乎没用,改变不了“本”,也就是梁渠较为特殊,即便药效没有,还有水泽精华。《阴阳灵种功》却是能跳过这个“槛”,填充到本源之上,增益极大!昔日一枚日轮,便一口气帮娥英从一境跨到二境!即便之前娥英有所收获,对比那枚日轮收益仍不值一提!“大半年,终于芒种之上,望月楼二位居然有好几次月实,不知道怎么憋的。”梁渠感慨,忍不住回忆起功法上的前辈标注。去往河源府,他同娥英短暂分开两个月。实际上,因为前往大雪蓝湖后事务繁多,各种厮杀纷争不止,二人索性相互克制,修行有大半年的光景。如此条件之下,“阴阳宝药”方才跨过芒种层次,一口气凝练到了星果!五天前拿到苏龟山批令,梁渠也就忙碌半天,把事情全部安排下去,剩下四天半……当天下午便彼此交换,拿到“星果”。此后几天,他全没有时间专心炼化,直至此刻抽出点空闲。哗啦。气海勾连,潮声大涨。眨眼之间。不太规则的灵果化为一滩水液,融入到气海之中,丝丝缕缕的渗入。第三座龙庭仙岛未有太多变化。然而气海翻涌迅猛!梁渠目前认真修行一个月,差不多能涨上一倍气海。历经河源府一个多月,去时三百九十倍,回来修行至三百九十二倍的气海本就基数庞大,此刻得星果助益,小涨一圈,多涨出一十三倍,径直扩张到四百零五!粗略一算。等同于一年多一个月的苦修!血赚!当然,旁人肯定没这个效果待遇,涨多涨少,同个人天赋、气海基数相关,否则一境宗师,一枚星果下去,岂不是直接填满?爽利!衣摆猎猎。梁渠今天本就神清气爽,飘飘乎跃上云端,见到气海扩张十几倍,几乎有些兴奋。寻常三境天人的气海极限不过三百六,梁渠没进入三境,只不过有心火,充当了第三境的“支点”,已经打破极限!四百倍气海的【斩蛟】砍下去,除非闪避高,否则正常天人往下,无人能挡!流云自衣衫纹路间淌过,丝丝缕缕消散无踪。五倍速下运行一个周天梁渠平复气息。睁开眼。淮阴武院近在咫尺,几大演武场上密密麻麻站满学生,人头攒动,翘首以盼。武院前,昔日栖息鲟鱼的湖泊之上,河泊所安排的船只排成一排,只等学生上船。何其繁荣!武院刚开半年时,里头只有一千多号人。今年拿到朝廷许可,一年下来,学生人数直接翻了三倍,达到惊人的三千多,配套的厕所已经从十个翻到五十个,每日有专人前来打理,环绕武院的,是一大片肥沃农田。淮阴武院的开设,虹吸了平阳府内不少学生,但也不吃独食。原本地处的平阳府境内的各方武院,经过考核,符合标准,全可以纳入进来,缓解武院压力的同时,帮助许多距离太远的学生就近学习。至于最开始,某些家族开设,交钱给一本册子,教习只充当门面,实际老生带新生练对练错全凭运气,不为培养,只为挑选拔尖分子吸纳入家族干活的武馆,自然很难考核成功。虽然还可以开设,没有明令关闭,但大势所趋下,已经逐渐被淘汰,里头不少的优秀弟子,流回到了朝廷手中。因为规模化,武院的成本已经可以压制,加之证书,直接成为平民首选。蒸蒸日上!唯一问题,地方学生就那么多,你有我没有,势必产生利益冲突。朝廷和地方的问题,始终避不开,只不过这些全是杨东雄在面对。梁渠倒没觉得有多大问题。真正顶尖家族,对武馆收纳人才的方式,依赖性不高。例如徐岳龙,父亲徐文烛,爷爷魏国公,需要人才,老部下军营里挑就是,家宰都是狩虎大武师,昔日从军队里退下来的老部下。杨东雄身为宗师,又有梁渠如日中天,大日磅礴,绝大部分冲突都不敢爆发出来。“快看!抬头!抬头!是兴义伯啊!”“来了来了。”“早听说兴义伯能飞,我也好想飞啊。”“大丈夫当如是也!”“到底是什么试炼?河泊所的,不会是对付水兽吧,我不会游泳啊!”“真他妈帅啊!”“听闻兴义伯夫人是天下绝色,可惜没能见到……“赤龙出现在武院上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学生再度哗然,交头接耳。人声之鼎沸,梁渠在数千米的高空都能清楚听见。赤龙落到武院前的广场上,扬起无数尘埃。俞墩快步上前:“师弟!”“二师兄,学生到齐没有?”“尚未,武院师生,合计三千八百七十二人,其中参加试炼的学生共计两千九百一十三人,实到两千八百七十二,五年级生有??”如今的武院分五个年级,对应皮肉骨血四关,没突破皮关的是一年级,以此类推,不看学习年龄只看境界。倘若十八岁前,也就是入学后三年上下的时间,五年级毕业,血关圆满,基础武学纯熟,便可以拿到优秀学员证书,无论参军亦或去府衙任职,都有优先权。二十岁之前,五年时间,五年级毕业,便是普通学员证。至于毕不了业的,便当是普通武馆学了一遭,没什么特别。“迟到的不用管他们,本就不值得关注,师兄,队伍都分好了吗?”“放心,二十三队,准确无误,所有年级混合安排,每一队的实力基本相当。”“好!”赤龙盘旋再起,天空中环视一圈,淮阴武院内人数太多,分出数个演武场,逐个动员太麻烦,梁渠索性站在天上,声音清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诸君可知今日是为试炼?”“知道。”回应七嘴八舌。梁渠正色:“声音太小!这么小的声音怎么参加试炼?再回答一遍!”所有学生耳畔嗡嗡,立即吸气。“知道!”“好!很有精神!无愧是淮阴武院弟子,我大顺栋梁!”此言一出。三千学生无比精神振奋,抬头挺胸,朝气蓬勃。徐子帅等人失笑。河流上的项方素等人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梁渠没有多话,他不擅长动员演讲,开门见山:“今日试炼,为期三日!凡是每队剿灭数量前五十名,气血丹一枚!前二十名,获气血丹五枚!最多者,可获得气血丹十枚!臻象宗师指点一次,学院内下乘武学任选一门,且获得淮阴武院推荐!毕业后,可凭此推荐,直接入平阳府内,缉妖司、三法司、河泊所任一府衙任职,从九品起!这二十三名优胜者中,前三名,九品起!”哗!演武场上一片议论。好丰厚的试炼奖励!居然带官职!越来越多的人好奇究竟会是什么试炼,在场的足有三千人,岂不意味着有几千只猎物?不少高年级的优胜者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家水平差不多,试炼定然难度有限,他们身为高年级弟子,优胜希望极大!梁渠等消息稍稍发酵:“诸君,准备好了么?”“准备好了!”“好,听各队老师口令!第一队,跑步前进,登船出发!”轰!喧嚣再起。项方素头船出发,一队三条船,一条船带五十名师生,往后依次。这个时间相当慢,船只环绕湖泊一圈,一次能让三队九列上船,装下这满满三千人,用了快一个小时。待六十九艘船只齐齐划过过龙河,在百姓的好奇中来到江淮大泽之上。梁渠大手一挥。“出发!西水域!”船头军士交叉挥舞信号旗,六十九艘船快速航行,拖曳出粼粼波光。山林间。鬼母教徒还在困惑。“不祥的预感?什么预感?”“总感觉我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你别胡说八道,这方圆十里都没人,大兽都被杀光了,哪来的眼睛盯着你?”“要不,放两只山鬼巡逻一下吧?”心中不安的鬼母教徒提议。“那不是早产?”同伴略有不愿,可似乎是山上安静的氛围让人害怕,还是同意了请求。二人来到血色的肉胎前,匕首划破水中胎膜。一只小山鬼从胎膜里跌落出来,滚落岩地,其身高不过一米一二的水平,本该如枯树皮的皮肤尚有几分嫩肉色的软感,又因暴露在空气中,快速变硬变黑,短短数个呼吸便从地上爬起,能跑能跳,睁眼看到面前的陌生人,呲牙裂嘴,逐渐暴躁。鬼母教徒用特制蜜香熏上一熏,暴躁的山鬼安静下来,晕晕乎乎,宛若见到母亲。“呋!山林,巡逻!”鬼母教徒吐出几个古怪音节,小山鬼脑袋摇晃,四肢着地,顺沿石墙爬行出去。翌日傍晚。六十九艘大船依次靠岸,武院弟子靠岸,在河泊所官员的带领下,跨步迈入深山老林。学生们有些惊疑。“不是说河泊所的任务吗?怎么在山林里?”“谁知道,反正先跟上,前三名,九品官起步啊。”“九品官算什么,我爹南直隶大官,他乐意,从八品都能给我安排!”“那怎么能一样,你爹安排是你爹安排的,你拿到是你自己的本事!马上过年,你不帮你爹挣点面子,让他乐呵乐呵?说不定一高兴,多给你几百两零用呢?”“嘶,有道理。”“听说兴义伯的修行方法同正常修行不太一样,他的师兄们都在尝试新方法,不知道一次指点机会,能不能赚到新方法?”带队的项方素回头瞥了一眼。前头的带队老师立即回头,面色严肃。“安静!”议论的学生逐渐平复兴奋的心情。三千多人不好管,分开来,一队一百多人就听话多了,只是时不时有谈话。但一百多号人,仍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进入树林之间,新兵蛋子不懂得收敛气机。“嘎嘎嘎!”鸟雀惊飞!项方素嘴角上扬,没有出言提醒。带队老师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开小灶”。山鬼尚在发育之中,便是早产,亦同羊羔一般,需费片刻时间站立。真悄无声息的摸进去,扼杀胎盘之中,所谓试炼便一点难度没有。“什么情况?”山洞内的鬼母教徒匆匆出门,见到天空中群鸟惊飞,心中愈发不安。虽然没上过学,可基本的兵法终归懂一下,面面相觑。“不好!”“肯定有人,人不少!”“快,放山鬼!放山鬼!咱们肯定被发现了!”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再传捷报! (二合一) 喀拉喀拉。 衣角擦过,枝折弹动。 灌木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自地面堆落出一条条平行交错,带尖锥的棱。 江南无大雪,并非无雪,尤其一二月份,这两日南直隶内常有小雪,薄薄一层贴着地面,半露出土地,褐白相间。 雪若落到屋瓦上,便呈黑白相间,隆在高处,像写意画上一撇一捺的水鸟。 “好累啊,又冷又难受,早知道不来了。” “见鬼,我居然晕船,一晚上都没睡着!” “刚才摔了一跤,身上全是泥……” 一百多号人并不全部相熟,且担心试炼中提到的危险,走在山林间,三三两两寻认识的人组成小团体,其中,隐隐居于领先的一个团体中,十五六的少年探头探脑,东张西望。 “翰文哥,情况不太对啊。” “嗯?”居于团队中央的杜翰文抬头, “怎么说?” “翰文哥你也知道,我爹以前军伍里当过百夫长,差一点当上千夫长,他告诉我,林中无鸟,必有埋伏!咱们这样子乱哄哄的蹿出来,鸟全被吓光,不会出问题吧?” 杜翰文回头瞥一眼。 此前埋头赶路,没怎么在意,现在再看。 行走的脚步声,身体和枝叶的摩擦声,间或有的讲话甚至嬉笑声,加上最多的抱怨,简直闹哄哄一片,嘈杂的很。 杜翰文双手一摊: “吵是吵,我也没什么办法啊,大家都是同一个武院的学生,我无非年级高些,没立场管他们,说出来还得罪人。” 少年摇头: “不是,翰文哥,我的意思,你去同教习说说呗,甭管好的坏的,先说,你不是想要争头名吗? 兴义伯单说看清缴数目,可不说咱们队伍,便是真队伍里第一,那也有二十三个队呢,万一数目一样,不就得看额外表现了么?你去教习面前,先留个好印象不是?” 杜翰文心头一动。 是这个理,既然是有危险的试炼,总不能让他们去砍瓜切菜吧?数目一小,二十三个队伍,头名撞上的概率不小! “对啊,翰文哥你去说说。” “说了稳妥。” 团体内的其余人全如此发言,竟一副以杜翰文马首是瞻的态度,拱手让出大好机会。 一来杜翰文实力强劲,高年级生,血关大成。 二来,人家给了钱,不少钱。 梁渠是高高在上的,是九天上的飞龙,渊海里的鲲鹏。 寻常百姓见到县令,为县令称道一句,且要激动一生,教乡里乡亲高看一眼,哪怕什么不做,待 年长当个乡老、里正,不担心饿死。 他们见梁渠,比之草民见县令,更差出百倍!凭兴义伯之权势,有数千同门见证,梁渠一句话,真能让人平步青云! 只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要抓住能抓住的。 “行,我去说。”杜翰文认真道, “教习的印象算我的,回头给你多添一份。” 少年面色一喜,赶紧客气,另外提醒一句:“翰文哥记得去寻项大人,武院里的教习,我觉得他们也不太清楚,不一定会记下这表现。” “好。 ” 杜翰文跨步上前,找到领头的项方素,紧张之际,不免激动。 他能感觉到事情在按老爹说的方向走! 杜翰文,武院修行三年,五年级生。 昔日因杨师武馆搬迁,改作淮阴武院,兴义伯梁渠见证来时路,春秋变化,百感交集,演武场上顿悟,数百弟子亲眼所见。 他有幸观瞻共鸣,宛若大人物鞋面上的一粒灰尘,被带着飞起,跟着进行了一场小顿悟,径直从皮关突破到肉关,省却半年苦修功夫! 大顿悟带小顿悟,罕见非常,足以记录入史册,这无疑是一种特殊缘分。 故而老爹杜高岑常常让他买些东西,去拜访梁渠,串串门。 关系嘛,除开父母亲人,哪有天生熟络的。 机会要把握,关系要走动。 奈何梁渠神龙见首不见尾,其晋升臻象后,能力强悍,为陛下委托重任,十分繁忙,经常不见人影,杜家根本攀不上,尤其去年下半年,似乎去了大西北,大门整日紧闭。 到底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见到漂亮的少女会脸红,站桩时,明明腰酸腿软,有女弟子经过,便会咬咬牙再坚持片刻,不敢表露半分狼狈,吃上几次闭门羹,实在是厚不下这个脸皮。无缘无故,自己表现的那么功利心,那么急切,落兴义伯眼里,到底会是个什么形象? 最关键的,梁宅里的家生子范兴来,人家也在淮阴武院修行! 登梁宅门的人不少,来打发的多是范兴来,偶尔是一个叫陈秀的丫头,或许范兴来眼里,他和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没两样,范兴来背地里会怎么说他? 一想到这他就面红耳赤,尴尬非常。 平日武院里碰面,更不好意思上去打招呼。 甚至为这件事,家里吵过好几架。 他觉得老爹太功利,急不可耐,老爹觉得他大好机会白白错过,孺子不可教。 但今日不同! 获知梁渠要行试炼,杜高岑第一时间寻到杜翰文,给了他足足三千两白银!让他去寻好手,帮助自己夺下好名次! 杜高岑非常看重这次机会,把东西全掰碎了讲清。 不想丢面子搭关系,可以! 这次头名必须拿下! 杜翰文的最大优势便是早同梁渠有过一面之缘,且缘分颇深,这次试炼为兴义伯亲自举办,获得头名,定会亲手给赏,这便是印象深刻的第二面! 一次是偶然,两次呢? 此后成为优秀毕业生,任职淮东河泊所呢? 届时便是三面。 若是媒婆做媒,这三回门槛踏下来,两家婚事也该成了,女方心中也该有好感。 不用去厚脸皮串门,靠本该有的规矩成事。 杜翰文不再抗拒,心中更是跃跃欲试。 他不是不想同兴义伯有关联,只是出于某种心理,抵触老爹强行关联的作态。 他向往兴义伯,或者说,武院里的每个人都向往。 天赋才情绝佳,浓眉大眼,相貌英挺有情有义,天下闻名,为陛下器重,连身边夫人都是天下绝色,江淮第一,春水一汪,仿佛有志向的男人就该活成这个样子! 自顿悟之后,小两年时光,杜翰文俨然突破至血关,只差一口气,将入奔马,甚至为了多留一阵,故意没有突破,实力为众弟子中的最顶尖,再加老爹资助的三千两,团结不少好手帮忙势在必得! “干得不错。” 项方素拍拍杜翰文肩膀,他不认识对方,不知道对方和梁渠有过一面之缘,正在努力凑第二面, 只是觉得不错。 这种提醒不是什么大事,可凡事最怕衬托,对比其他上山,抱怨个不停的学生,杜翰文此前默默前行,现在出言提醒,简直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属于难得的人才。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草民姓杜,名翰文!淮阴武院五年级生! ” “嗯, 回去吧。” “是!” 杜翰文转身离去。 “武院……”项方素摸索下巴,再看看身旁的人。 武院肯定是个好东西帮助朝廷对地方的把控越来越强,好处极大,听冉仲轼说,上头似乎有意把学制延长到奔马,并在中原的州府里立上几个,且联合淮阴武院的模式,将书院一块融合进来。 只不过,他总觉得里头养出来的学生娇气了些。 尤其少男碰到少女,那种生物繁衍的本能…… 用阿水的话来讲,全是孔雀开屏,平日里学的全忘的一干二净,或许他们没忘,本知道该怎么做,现在只想着出风头,故意唱反调,达到“引人注目”的效果。 “还真是一场‘硬仗’。” 项方素微微头疼,他放开感知,已经注意到山林中多出不同寻常的气息。 来了! 打个手势,周围的奔马、狼烟心领神会,靠近队伍,清点身上的不寂丸,手中握紧大弓,时刻准备出手救援。 生死交锋,真遇到危险,是一爪子,一瞬间的事,靠长枪大刀是救不下来的,唯有靠弓箭有几分希望,之后的保命丹药是最重要的。 杜翰文见状打起十二分精神。 此时此刻,山洞内的鬼母教徒听得山鬼探查到的信息,冷汗涔涔。“人?一百多人?怎么会那么多?咱们是不是被包围了?” 洞内山鬼拢共三百二十来头! “全放出去!全放出去!点催魂香!激它们一激!催生一下!” “全放出去?催生会管不住的,计划便算失败了!” “别废话!保命要紧!没听山鬼说,一百多人,气血同它们相差无几全放出去,咱们趁乱冲出去,兴许能保下一命!” 山洞内,早早破开的十几个胎盘不算,余下三百全部破开,一只只山鬼摔倒在地,发出呛水的叫声,肉色的树皮肌肤快速硬化,睁开猩红双目。 苍穹之上。 梁渠盘膝坐于龙首,金目熊熊,观察山林间的动向。 他周身围绕白雾,更有一层水膜覆盖,不注意瞧,旁人根本发现不了。 二十三个繁育地点,有远有近,分布在不同的 县城里,以免被一网打尽,而项方素带领的这支队伍,是最早下船,最快抵达的! 山洞内,密密麻麻的山鬼奔涌而出。 三百,听上去不多,实际已经是一个相当巨大的数目,黑压压一片,地面更是有轻微颤动,成片成片的积雪落下。 山野之间,大型猛兽全让鬼母教徒杀光,山鬼对气血感知极其敏锐,第一时间觉察到附近的武院弟子,对血食的本能渴望,让它们成群结队的冲向山下,潮水般汹涌而出。 武院弟子东张西望。 “怎么回事?什么声音?” “来了吗?是试炼吗?” “啊! !!” 嘈杂中,一声刺耳的尖叫打破嘈杂。 顺着尖叫的方向望去。 所有人瞳孔放大,呆愣原地。 山坡岩石之上,反关节的下肢,干瘦的上肢,锋利的指骨,身形枯瘦,浑身皮肤犹如枯树皮般龟裂开来! 山鬼! 平阳府需对付鬼母教,淮阴武院曾着重讲解过这种凶猛的野兽,即便幼年便可相当二关乃至三关,成年更有奔马实力。 该死! 怎么会让他们来对付这种怪物,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才一二年级! 而且不是说山鬼双目黄如脓液,为什么这只是红色的? 山鬼四肢扣住岩石,双目猩红,并没有冲上前来。 但很快,一头、两头、三头…… 密密麻麻的山鬼占领在山坡之上,数目堆积之下,愈发骇人。 好多! 有几十!不!有几百! 鬼多势众。 山鬼厉叫一声,悍然发起冲锋! 尖叫此起彼伏,后方更有学生撒腿逃跑! 项方素皱眉,全是未发育的小山鬼,且智慧不高,恐惧感染,一百多人竟然有人开始溃逃? 这怎么能行。 武院学生跑了,他的功劳哪里来?他的政绩哪里来?他战马吃的琅草哪里来?他还想趁机换匹龙血马呢! 电光石火之间。 弓弦炸响。 一支利箭横飞而出,径直射中山鬼躯干,穿胸而过,箭羽急颤,将小鬼钉死树干之上。 武力表现全没有长相来的凶猛。 “翰文哥,别怕,是小山鬼!”小团体里的另一名少年开口,大冬天,身上穿兽皮,颇有猎户子弟气息,粗眉毛下双目炯炯有神。 小山鬼?杜翰文见到树干上挣扎惨叫的山鬼,勉强定下心神,说不恐惧是不可能的,可一想到这可能是自己此生仅有的机会,他咬牙拉弓。 顷刻间,十几只箭矢齐齐飞出,有半数命中。 好歹一百多人,有胆小的,自然有胆大的。 有了领头人当榜样,高年级学生立即开始就地反击,尤其看到山鬼是个花架子,居然有被一击毙命的,更是生出胆气! 一时间,士气大增。 项方素眸光一亮,暗暗竖起大拇指。 “能杀!别跑!能杀!” “快回来! ” “别跑啊! ” 山鬼半黑半褐,大冬天非常好认,一个冲锋之后,双方开始短兵交接。 半褐半白的山野间,涂抹出更多的红黑。 素裹的冬,变成落叶的秋。 “还行。” 梁渠默默颔首,当初上饶埠上,那只小山鬼是发育完全出来的,只是没成年而已,他身上虽有防具,却只有两只拳头。 这群学生手上有弓,弓箭拉完还有长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虽然溃逃了三分之一,能打。 “呼!呼!” 山鬼头颅摔倒在地,鲜血喷涌出来。 杜翰文简直杀红了眼,小腹处一股子冰凉气直冲上来,把全部的恐惧全冲散开来,力量几乎无穷无尽,手中百炼兵一刀一个,卡到头骨上,用脚一蹬,斜拔而出。 组成的小团体基本被冲散,大家都是学生,即便是挑选出来,也没有那么多余力,只有那个猎户子弟跟在身边,一身兽皮被利爪勾开,破破烂烂,奋力为杜翰文创造机会。 余下学生心中不服,咬牙上前。 局势一片大好! 隔壁县,另一处密林之中,同样发生交战。 兴许是初时反应有所不同,这一队百来号人相当悍勇,斗的热血澎湃,领头人杀的兴起,赤红双目,直接冲破了山鬼队形,大刀刀头滴血,直指山洞内的鬼母教徒。 “一个鬼头一学分!十个学分换丹药!” “杀山鬼,赚学分!” “杀!” 鬼母教徒正视血刀,踉踉跄跄,心中无限悲怆,放眼望去。 竟全是十多岁的少年人! 他们,他们让一群武馆学徒给端了? 修行十余年,竟教一群学生当做“学分”,鬼母教,真的有希望吗?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嘭! 一把长枪横飞而来,将鬼母教徒钉死地面。 柯文彬拍拍手。 教徒不同于山鬼,有奔马上境实力,不是学生能对付的,未免意外,早解决的好。 子夜。 共计二十三处鬼母教山鬼窟,二十二处全部平定,只余最后一地。 一炷香燃烧殆尽。 喊杀之声消失无踪。 啪! 寒风凌冽。 阿威头顶砚台。 梁渠文不加点,书写完捷报奏折,盖下官印,合上册页。 “妥!”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红了!眼睛红了! (求月票,二合一) “咔!”寒光一闪,树木倾倒。张狂枝干削成曲折木刺,插入泥土。军士行走尸体之中,提刀砍下死亡山鬼的头颅,向日葵取瓜子似的反手一砸,插落到木刺之上,血腥冲天。头颅上,赤红退散,露出脓黄的双瞳,粘稠黑血染上雪地,山鬼表皮如干枯树皮,插到木刺上,倒像一个个木头桩子。放眼望去,有的木刺串多,有的木刺穿少,密密麻麻连成一片,直教人头皮发麻。“这只山鬼是我杀的!箭头上刻我的名字!”“放屁,尸体上面也有我的箭,分明是我杀的,老师!”“大人!”争执二人齐齐举手。狼烟武师跨步前来,将山鬼踢个翻身,观察身上创口:“这支箭中四肢,非致命伤,这支箭中躯干,亦非致命伤,只是看伤口和角度,先中四肢,被牵扯露出空门,再中躯干?两只箭是谁的,最后又被谁一刀枭首?”“老师,这支箭是我的!箭杆上有记号,又被我一刀枭首!”“大人,他是捡漏!我先下手伤了腿,它跑不快,才让他有机可乘!”狼烟武师不为所动,往册页上记录。“既然如此,你拿小三分,他拿小七分,有意见没有?”一个山鬼一个学分,小三分,即零点三分。拿小三分的支支吾吾,又被武师问了一遍,勉强认下。听闻面前的狼烟武师同身旁的同门沾亲带故,有亲戚关系,自然是有偏颇和倾向的。奈何这分法倒说得过去,再寻旁人和河泊所上官,估计不会有变化,至多小三变小四,反倒纠缠不清,惹人厌烦。两相权衡。哎……小一分也是分啊。拿小七分之人面露欣喜,洋洋得意。有人为鬼头归属争执不休,更多的人瘫坐在地,气喘吁吁,吐出白雾,面色因兴奋泛红。杀山鬼时,初时难免害怕。真事到临头,小腹里一股子凉气直冲后脑,其后就什么都不怕了,平日武学更是忘个一干二净,完事后,自己干了什么也一概不知,一片空白,唯有颤抖的手脚证明方才不是幻觉。看着满山的山鬼尸体,绝大部分人不免激动。第一次杀人尚且要害怕三分,杀山鬼,这等非人生物,集体行动之下,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且有好胜心发作,暗暗较劲。桩功站得好、长得帅、修行快算什么本事,杀得多才是真男人!好汉子!看自己所属木刺上的山鬼头,排列紧密,糖葫芦似的,不帅?然这情绪尚未到顶,再迎来一波恐怖高峰。值武院弟子休息之际。河泊所的项大人站立山顶巨石,先好好夸赞一番,再言明前后因果,以及唯二被俘虏的鬼母教教徒身份,讲明白试炼缘由。一片哗然。自己出来对付的,居然是前朝余孽,鬼母教!鬼母教谁不知道,夜止小儿啼哭,此前血祭不知多少人,人心惶惶,再行恶果,居然被他们武院给提前铲除了?何其炸裂!自己有朝一日……本来力竭的身体,不自觉的涌出成就感、自豪感,兴奋到战栗!与之相对。被俘虏的鬼母教徒如丧考妣。辛辛苦苦培育一个多月,竟教一群学生一锅端,换成“学分”。杀人不过头点地!项方素趁势高喊:“共计三百二十六只山鬼!全歼!其数目之巨,便是我也难有把握,而这皆是诸君功劳,今日,你我亦算是并肩作战,有上袍泽情谊!万望诸君铭记今日之朝气,刻苦修行,来日共做我大顺栋梁!昔日兴义伯战山鬼而雄起,尔等亦可因斩山鬼而腾舞!南征北战,青史留名!”项方素完全是昧着良心演讲,区区三百,他一个人绰绰有余,只是说不能这么说。这一套话术灌下去,浑身颤抖,晕晕乎乎,比鸡血还鸡血!大顺栋梁!袍泽情谊!少年人最幻想什么?受伤疲惫时温柔包容,善解人意的姐姐!绝境困顿时一同冲锋,力挽狂澜的兄弟!如今,他们十五六岁,实现了后者!焉能无动于衷?寒风模糊了少年的声音。“年轻真好。”项方素伸个懒腰,面对交头接耳的武院弟子,不自觉的嘴角上扬。少年人心思单纯,可这何尝不是一种蓬勃朝气?真是生机勃勃,让人不自觉的想融入进去。梁渠真他娘的有想法!自己当年有这般武馆教习,不知能有多快乐。是夜。积雪融融。木柴劈啪作响,火星蓬升飞扬。武院弟子没有离去,他们就地安营扎寨,进行篝火烧烤,盛大庆祝。赤红飞龙盘旋落地,再引欢呼。此时此刻,兴高采烈的武院弟子全然忘了地位差距,一口一个九师兄,肩挽肩,更有胆大丫头跑来送烧烤。项方素竖起大拇指。梁渠嘿嘿一笑,无限感触。什么时候的人最开心,不是放假,也不是上学,而是明天放假,今天放学时,推着自行车的那个傍晚,亦或者是上午有课,下午组织看电影,从楼道上排队下来的瞬间。再看围绕篝火欢庆胜利的武院弟子,真是回味无穷。少年人生,最好光阴,该多多组织这般活动。功劳、快乐,两手抓,两手硬!今年年节,风风光光去帝都!凌晨时分,篝火袅袅,缕缕灰烟上扬。通宵庆贺的武院弟子振奋精神,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打扫战场本就是个麻烦事,学生又无经验,肾上腺素一上来,完事是不是自己杀的都不清楚。二十三处,耗时一整夜,终于统计完全,暂无争议。项方素所在之处。主簿唱名。“杜翰文,二十六点五学分,位列第一。”“岳虞灵,十六点八学分,位列第二??”半晌。“以上九十二人,皆属有学分之人,余下皆无,可有人有异议?”三百山鬼,平均一人两个半,但很明显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要么一个头捞不到,要么一下子砍十几二十个。暂列小组第一,杜翰文自然高兴,但同样心惊肉跳,冷汗直流,生怕有人举手抗议,他不知道自己寻人帮忙合不合规矩。万一……项方素环顾一圈,见无人举手:“好,回去后,先张榜名单三天,确认无误,再行奖励!如有异议,无论匿名书信,实名举报,皆可!但!诸君切记,举报需有证据!不得胡乱诬告!污蔑袍泽,情节轻微者,学分折半,严重者,学分全部清零,并逐出武院,听清楚没有?”“清楚明白!”麻烦是麻烦了些。但越是公事公办,武院弟子越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了不得,有种变成大人的独立感,认同感。见学生士气之旺盛,项方素都没发现,这“试炼”效果那么好,梁渠对拉拢人心这么有一套。“那么,回家!”“吼!”学生欢呼。他们心中不舍这美好的氛围,却已经迫不及待同自己的父母亲人、相熟好友炫耀。张榜三日期间。淮阴武院剿灭鬼母教,顿引轰动,飞快蔓延周遭府衙。苏龟山大喜过望,即刻让梁渠使用紫电船,向帝都发出“电报”,告知喜讯。“不得了。”梁渠登上紫电船,看着同河源府里一样的传讯机,难免联想到战局。如今南疆仍在焦灼,河源府奖励未曾交接完全,一则大涨国威的消息,会不会引发少许变数?让对峙早日结束?……“鬼母教又拉了。”江淮大泽,鳞竭听闻消息,实在无语。它知晓鬼母教拉,同大顺的交锋中屡屡受挫,前阵让灭了个丹脉,让挖走不少好东西没想到会这么拉。淮阴武院,乍一听以为是个什么厉害地方,军事重地,仔细一打听,就是给学生启蒙的地方,许多学生且不如小精怪。鬼母教布置了一个多月,想获取足量胎珠丹,投入仪轨,再复生一位臻象,居然让这么个玩意给铲干净了。学生都打不过。烂泥扶不上墙。虽然知晓其中肯定有高手压阵,奈何结果如此,好说不好听。实在让人没法不心生轻蔑。这群人,真能为蛟龙王成就龙君,提供助力么?烦恼片刻。鳞竭没有向旁人暴露信息,询问左右。“宴会筹办如何?”“已经准备好大半,请大蛇放心!”“好!妖族成就大妖不容易,这黑厮更是我一手提拔,素有急智,深谙为鱼处世之道,还能作诗,引蛟龙王欢喜,是个不错的鱼才,龙王特意吩咐,切不可寒了大淮军水兽的心,需多多立作榜样,趁年节,办一场大宴会!”黑旋风加入大淮军后,方才晋升为大妖。赤裸裸的活招牌。有它在,肯定能吸引不少鱼才投靠蛟龙,进一步铺张势力。鳞竭听闻黑旋风最近春风得意,有不少相熟鱼才,准备引荐入大淮军,全是不为族群接纳的天才,安排在前哨峡谷,为蛟龙王发光发热,不知道活干的怎么样,会不会是下一个黑旋风……“明白!”“对了,你告诉黑旋风,蛟龙王大人相当喜爱它的诗词,年节宴会上,但作一首好诗,赏上等宝鱼十条,上不封顶。”“是!”东水域。乒乒乓乓一统乱砸。“啊!!!气煞老夫,气煞老夫!”“淮阴武院!淮阴武院!梁渠!杨东雄!他们好恶毒的心!!!竟敢如此折辱我水沐教!该死,该死!”“老祖宗,我知道您很气,但先别气。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彻查出教中内鬼啊!”“是啊老祖宗,总共二十三处,我相信河泊所不会毫无觉察,但不相信他们能找的如此彻底,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啊!”老者为左右所劝,终于平复下心情,双目阴冷。“查!彻查到底!”气泡幽幽。派小星舒展触足,看云卷云舒。巴适~一月末。船只归来一日,张榜三日,试炼结束第五日。回家报喜的学生再度归来武院,不少家长更是跟着一块来,围绕场地翘首以盼,向周遭人指出哪个是自己的小孩。府主苏龟山坐于上首,院长杨东雄仅次之,再之后,卫麟、徐岳龙全部到场,证明含金量,大顺兴义伯,梁渠,更是亲自上前为前二十三人颁奖,牌面十足。第一名,熊毅恒,学分三十有二,威猛不凡,斗志昂扬。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绝大部分队伍,一开始都是人心惶惶,唯有熊毅恒所在的队伍,见到山鬼的第一眼便提拎一把大刀,疯狗似的上前,导致整个队伍为之感染,气氛截然不同,没有一人退后。第二名……“咦,你是……”梁渠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面熟,像在哪里见过。杜翰文舔舔嘴唇,挺胸抬头,声音洪亮:“梁师兄,两年前,您因为淮阴武院搬迁顿悟,我跟着您一块,破开了肉关!”“哦,是你啊。”梁渠恍然,记忆中的影子勾连起来。不是他记忆不好,而是十五六岁,正是男孩茁壮发育的时候,两年时间,杜翰文比记忆里高出快一个头,肤色黑不少。“好!很好!非常好!”梁渠拍动肩膀,连赞三声,“若非我师父不再收徒,你小子,天赋不差,肯定会是十弟子!这师兄就叫的真切了!”此情此景,此言此语,场外的杜父杜高岑大为激动,拽住左右衣袖:“嘿!那是我家小子,我家小子!”第一名的熊毅恒颇有几分吃味。明明他才是第一名……杜翰文心脏剧烈跳动,直接精神抖擞。这几天他一直心惊胆战,生怕不作数,终于!终于!梁渠没有拖拉,继续往下颁奖。直至最后。梁渠看向试炼前三名,放出一个重磅消息。“你们三人,年节可有空档?若是无事,回家收拾收拾,后天,同我一并入京面圣。”“什么?”三人脑袋发懵。“入京面圣,你们三个。”梁渠手指点点,复述一遍。轰!不仅三人,场内所有学生,无不瞳孔放大,粗重呼吸。面圣?入京面圣?这……这是他们能想的?梁渠本人持红羽两根,想什么时候面圣就什么时候面圣,倘若圣皇不忙,他甚至能坐下一块吃顿火锅。但对于一众武院弟子。殊荣!何等殊荣!红了!眼睛红了!刹那间,偌大的广场上,从子弟到家长,一个个全亮起红光。这不是梁渠突发奇想,而是汇报时便有的主意,连带事情经过,一块传过去,当天便收到回信,回信上当头两个大字。“大善!”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真假妖王(求月票,二合一) 啪!啪!啪! 藤条挥舞出残影,掀起剧烈流风。 “让你试炼你不去,成天不是懒在家里,就是出去厮混,桩不站、功不练、书不读,我特意给你配了好马,可你辰时也能迟到!辰时!逆子!逆子!” 锦衣老爷双目赤红,眉毛倒竖,木桩上的少年被绳索困住,咬牙硬抗,唇角渗出鲜血,桩子下的黄土都松动起来。 二人旁边,更有惊天哭嚎。 “啊!孩他爹,别打了!别打了!你看看你看看,全是血痕,再打下去就打出事了啊,马上年节,武院又不近,试炼要三天,孩子也是想陪咱们过年,一片孝心啊!” “闭嘴!你还好意思说?陪过年?武院休沐回来几天,他可有一天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曾出去厮混? 说来说去,都是你惯的!我一个月单给他二十两例钱,他身上多的钱哪来的?再喊?再喊我连你一块打!” “啊!!你还要打我?好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回家!春菊秋兰!去备马车,收拾东西!” 尖叫刺耳。 下人们耳膜嗡嗡,面面相觑。 老爷不知怎么了,大早上和和气气出门,听说是去见了杜大人一块喝茶听戏,结果回来就发那么大火,把少爷绑起来猛抽。 他们看的真切。 再抽下去,绑少爷的木桩子都快要从土里飞出来,如陀螺般旋转,属实动上真火。 没人敢动。 夫人上去拉扯衣服,奈何老爷下人不为所动,她索性指着鼻子喝骂: “不就是些气血丹和几个末流官职,你至于吗?啊?至于吗?小零小碎,家里也能安排!你吝啬,不舍得使钱走关系,用不着,我让我爹来!我爹疼他外孙!” “哼,气血丹?官职?”锦衣老爷让气笑,手背青筋暴起,怒视发妻, “你这个愚妇!到底知不知道今天上午发生什么!” 夫人叉腰瞪回: “你倒是说!” 锦衣老爷从袖中甩出一张红贴请柬,睁着比红贴更红的眼,一字一顿: “淮阴武院试炼头三名,陪同兴义伯,一并进京面圣!且是年节后的大朝会! 杜高岑亲口跟我说,他儿子夺了副魁,在家里收拾行李,等入京回来就天舶楼设大宴,这是他的请柬!!” 面圣! 夫人攥紧手帕,受到惊吓。 这怎么可能? 几个武院弟子,四关层次,入京面圣? 她注视红贴,脑子一片混乱,属实没办法把这 几个词联系起来。 兴义伯啥面子啊? 锦衣老爷猛地回头,瞪住好大儿。 “你去了挣不到,我不怪你!技不如人尔!可是你没去!给你报了名,你躺家里睡大觉!逆子!” 啪!啪!啪! 木桩再受不住力气,从黄土里松动出来,被舞动的藤条抽的原地旋转。 锦衣老爷本想把桩子插回去,不料这一转,手感更加丝滑。 不知不觉,他想起了自己童年时,陪小伙伴抽陀螺的快乐时光。 事已至此。 夫人泪汪汪,揪住手指,未敢再劝,只挥手让下人快去备药,早两日养好伤口。 …… 梁宅。龙瑶、龙璃张贴春联、挂红灯笼。 刺猬从平阳山出来,顶着满背的野柿子跑回家中。 獭獭开屋顶清扫积雪,大河狸指挥有度,将拼装房屋拆卸开来,落进池塘,准备送往江淮,趁年节,献给蛙王换宝鱼。 “哼哼~” 龙娥英穿一袭修身白袍,拖到脚踝处,她双手扶住腰身,光脚踩在绒毯上走步转身,哼唱小曲, 显然心情愉悦。 “嘿!玉足!” 处理完一天政务的梁渠推开卧房门,眼前一亮,鱼跃式猛扑。 龙娥英抿笑,轻盈一退,抬脚踩住梁渠后背,把人压在驼绒毯上。 “说什么呀,还好家里,若是出去教人家看见怎么办,夫君是兴义伯诶!” “就是家里才这么干,出去这礼那礼,什么都要注意,眨个眼想三个心思,回来还这样,家算什么家? 家里的罗汉床,本就该想怎么躺就该怎么躺,你看那些老爷人模狗样,回家说不定朝老母亲撒娇,更有当着小妾面,学狗叫的呢。” “真的假的?”龙娥英一愣。 梁渠顺势翻身,活动五指,从白皙脚丫一路抚摸到衣摆下隐现的光洁小腿,忽地一愣,他上下打量: “你身上怎么穿着我的衣服?” “不行么?我喜欢穿!”龙娥英脚趾蜷缩,甩甩下摆,微风混着芬芳,扑扬到梁渠脸上。 深呼吸。 沁人心脾。 二人身高相仿,只是“宽度”不同。 他高大宽阔娥英颀长纤细,穿他的衣服,除去肩膀上撑不开,其他的用山牛皮腰带绑紧一些便算贴身。 梁渠也不是只有龙灵绡一件衣服,许氏春夏秋冬季季送,什么款式都有,柜子里塞有不少,龙娥 英特意挑了一身描有银丝边的白袍,属于他偶尔穿过几次,出场率最高的一套。 从下往上,不看窄腰丰臀,被圆弧曲线遮挡住的面庞,真有几分俊俏公子模样。 他明白,大半年没“亲近”,自家夫人又开始黏糊。 “哼,我娘送的衣裳能让你白穿?今天累了,给我踩踩背!” “上床!” 花鸟双月洞。 梁渠大字反趴。 龙娥英光脚轻踩,柔软的脚掌能感受到脊骨的节节凸起,她下意识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像只灵动海燕。 新鲜的空气混着香味钻入鼻尖。 窗外路过的龙瑶撇撇嘴,脚尖一转,抱着大扫除晾晒好的衣服离开。 梁渠脑袋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 “娥英。” “嗯。” “龙人族里,除去三长老外,有没有其他狩虎巅峰,能食气晋升的长老?” 龙娥英稍作思索: “印象里没多少,狩虎巅峰有七八位,论血脉远近,能食气的,好像就三长老一个?” 梁渠诧异: “不应该吧?咱们族里,能食气的就三长老一位?” “以前很多,龙宫珍宝无数,天地长气不少, 只是当年蛟龙欲霸占龙宫,族里能突破的全突破了,把长气用个干净,也把有资格突破臻象的龙人全送到战场上,不剩多少。夫君不必操心,你用长气的地方比旁人多,此次封赏,真有多余玄黄牌,自己攒着便好,夫君有能耐,吃再多莲子也无妨,你是伞,伞大了,外头雨再大都没关系,伞小了,伞下的人多,反倒淋湿更多。” 旁人晋升臻象时方用天地长气,梁渠不同。 龙娥英身为枕边人,知晓朝廷赏赐的许多长气,名义上给龙人族晋升,其实全被梁渠自己消耗掉。 虽不知是怎么消耗的,但她不会去探究,知晓梁渠需要,帮他收集便足矣。 现在突然问这个,肯定一直吃莲子,又不好意思白拿,想再拉龙人族一把,毕竟此次奖赏,封侯之外,绝对有大功和玄黄牌。 梁渠沉默。 再去帝都,到手玄黄牌大概率不会是一枚,应该超过三枚往上,假使升华川主帝君足矣,他的确想再升一下龙人。 填满川主,剩下来的干别的也不太够,给龙人族,能在接下来的龙宫争夺中,让他们增添几分自保能力,免得让蛟龙派手下一窝端。 罢。 天地长气怎么用暂时不去想。 梁渠沟通泽鼎,开始思索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鼎主:梁渠】 【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 (融合度:300‰)】 融合度再往上升。 白猿实力太强,成为“河中石”该怎么办? 难不成,他化身白猿的时候,江淮出现一个不知名妖王,为世上所有夭龙武圣感知。不化身,妖王消失,河流顺滑流淌,怎么想都太奇怪,特别是每次出现的规律和节点。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何况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梁渠不是担心暴露一人一猿是为一体,而是担心这玩意价值连城! 一个不用自斩,能让武圣彻底销声匿迹,屏蔽于世界之外的办法。 其中价值有多高? 战略级武器! 原本的核弹都处于卫星监控之下,现在,某一方的核弹突然消失了! 南疆、北庭掌握还好翻不了天,顶多让大顺局势困难,左支右绌,大顺掌握…… 世界格局会迎来巨大变化! 出于这点,南北一样会拼命争夺,寻找白猿! “奖励太多,不是好事啊。”梁渠感慨,他莫名有种手上钱太多,乱花出去,会被人调查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的感触。 “为什么?”龙娥英好奇。 梁渠简单讲了讲。 龙娥英停下踩背,陷入沉思。 半晌。 “夫君,你记不记得,巴尔斯泰的神通?” “巴尔斯泰?”梁渠抬头,翻身坐起,膝盖一顶,把龙娥英压到自己怀里,“记得,好像叫什么血煞?怎么突然问这个?” 龙娥英滑落,跨坐在梁渠身上,把梁渠支曲的大腿当靠背,仔细整理对方衣襟,伸手拉平: “夫君觉得血煞神通怎么样?” “挺不错的,相当全面。”梁渠回忆册页记录,该说不说,巴尔斯泰有两把刷子, “成长性很高,吸收血气,比其他神通成长容易,防御、攻击都行,还能假代器官,维持生机,等等,你的意思……” “你不是说,同他争斗时,被血煞神通骗了吗?用旁人的血液,配合神通,伪造成臻象存在,害得你多跑两趟才找到他。” “这……”梁渠皱眉,他明白龙娥英的意思。 用血煞神通,结合血肉,伪装白猿王! “如果血煞神通那么强,他师父自己怎么不用来伪装?” “平日聪明现在笨!”龙娥英食指压戳梁渠额头,“他师父怎么用?留一个桩子,能把自己的存在给抹掉不成?武圣伪装,凭空多出一个武圣?至多掩人耳目,让敌人分不清虚实罢,做不到把‘实’隐藏。” 嘶! 一语惊醒梦中人。 没错,这招对旁人用处一般,对他截然相反! 【化灵】可关可开! 甚至…… 骗一骗蛟龙? 蛟龙早把龙宫经营成自留地,实力强悍。 倘若白猿成为河中石,再用血煞神通骗它出来… 对面是蛟龙王,铁头鱼王。 自己这边单单蛙王、海坊主,以及,模棱两可的龟王,元将军,还是不够保险,按老蛤蟆感知,蛟龙王它摸不准,实力非同凡响,真能加上一个真真假假的白猿王…… 龙娥英继续: “血煞神通不容小觑,用你话说,威力大,功能性全面,面板拉满,巴尔斯泰的三个神通全装了此物。 你去河源府,我和炳麟把巴尔斯泰的尸体送到帝都时,钦天监的蓝先生眼睛都放光,应该拿去做了神通令,夫君真担心,先不买,借过来试一试,有用再说。” “得先去一趟钦天监!不能让蓝先生把巴尔斯泰的神通拆开来!” 神通令目前还在摸索阶段,毕竟素材不多,梁渠听闻,做神通令,宗师残余要一定意义上的新鲜,不能存世太久,导致浑浑噩噩。 一个神通能拆成一份,也能拆成威力下降的多份。 梁渠有点担心,血煞神通被拆太多,导致伪装 效果下降,没法伪装出武圣、妖王! “夫人真棒!”梁渠拉住龙娥英猛亲一口,把脸颊都吸起来,跨步下床,“龙瑶、龙璃!东西收拾的怎么样?” “好啦!” 后天。 马车并排。 寒风朔朔,吹不灭心中火热。 鬼母教试炼前三名,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人站在武院门口,身后站着各自父母、聆听父母叮嘱之际,翘首以盼,生怕错过登上兴义伯宝船,这此生仅有的机会。 十多岁的少年,经历头一个不和父母亲人过的年节,无人觉得有何不妥。 整整三天,夜里根本睡不着觉。 紧张!激动!兴奋! 更有几分害怕! 他们帝都都没去过,一晃眼,竟然能直接面圣! 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群臣嘲笑,丢了面子事小,没了九族事大。 “外头乱,去了帝都,莫要不舍得花钱,也不要露财,让别人偷了去,切记别给兴义伯添麻烦,船上要勤打理,别跟家里似的,脏衣服乱堆,没有小厮,自己出门自己洗!” “放心吧娘!那是兴义伯,我不敢的。” “也是。” "……" “来了!”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抢下来的一盘菜(求月票,二合一) 啪!小江獭抛出浮木和绳索连接的浮桥,正好贴住岸边,人踩上去,少许水沫从缝隙中挤出,半潮半干,淹不没鞋底。“好了,爹娘,到这里就行,回去吧!”揽绳摇晃。少年头一回出远门,料想到人生地不熟,难免紧张,生出家乡眷恋,可心中又不想让同龄的同伴看出,像个离不开父母的娃娃一样,教人小瞧了去,故而牙一咬,头也不回,甩甩手便踩踏浮桥上了船,作出一派毫不在意的不耐样。如此“无情”做派,惹得三位母亲哀怨连连。“这孩子……”母亲们抱怨,父亲们则挪步向梁渠示好客套,“贬低”一下自家小子,拉近几分情谊。若非淮阴武院立在平阳府内,自家混小子兴许一辈子不可能同梁渠、杨东雄这等宗师人物搭上关系。小子不懂,当爹的该懂。“可怜天下父母心,诸位放心便是。”梁渠轻笑,船头之上见礼,简单开口,“此行是领封赏,我与同门师兄同去,里头几位师兄本就是武院教习,关系熟络,不会冷落他们,便是学业亦可抽空辅导,必定勤加督促。”梁渠早早把师兄弟拉到船上。封侯时刻的人生高光,自然要大家一起见证。三父大喜,连连道谢。唯独三个少年脚步一僵,心中大骇。干!年节诶!出来还要练功!?……“咻咻咻!”【藤兵】化为藤椅,梁渠甲板上晒冬日下午的太阳,身前破风声响,残影交织。青灰色的风帆鼓胀,河泊所特有的蓝色波浪纹半反光,如水波流淌。经由南直隶补给一次,兑换四个大功的木材和一个大功的催生素,造化宝船首尾长度接近六十米,甲板宽可跑马,活动空间极大。此时此刻。獭獭开双爪负背,面色平静,身形辗转腾挪,穿插缝隙之间,闲庭信步。每每有拳头袭来,它总能恰到好处的擦身而过,将中未中,只差一筹,偏偏这一筹,旁人费尽千辛万苦也无法靠近!“可恶!”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人压住喘息,交错出手,无奈面对大名鼎鼎的“船老大”,一如捕风捉影。他们本是同门,境界相当,武学相仿,配合自有默契,可无论如何都挨不到獭獭开边,只偶尔能抓到两根飘落的短毛。太强了!宰相门前七品官。一早知晓兴义伯梁渠麾下有只凶悍江獭,特立独行,出手豪爽阔绰,更会拳脚功夫,略懂厨艺,堪比豪族家宰。今日得见,仍不免惊叹,世上居然有如此强的水耗子!差距。太大了!挫败感顿生。半晌。三人气力耗尽,喘气如牛,动作愈发变形,几乎刹不住车,对撞一起。獭獭开失望摇头。见三人无力再战,它猛然跳起,大鹏展翅,双脚连蹬,二力合一,踩着熊毅恒的大脑袋,一个纵身后空翻,稳稳落在桅杆望斗之中,迎风独立。哗。江风万里。江獭背负双爪,脑袋上淡黄长毛被吹起,猎猎飞扬,宠辱不惊!此即,宗师气度!今早见三人站桩,朝气蓬勃,意气风发,还以为会是三个值得一试的对手,未曾想……一念至此。獭獭开不禁消沉,微微叹息。昔日悬空寺巅、伏龙寺内,疤脸沦为爪下败将。整片江淮大泽,再没有值得它出爪的对手!高处不胜寒。獭生寂寞。无趣~噗!獭獭开后脖一紧,双脚腾空,两爪乱挠。一只白雾大手将它抓出望斗,拍皮球似的拍下,又兀得消失。急速坠落,獭獭开险之又险,半空中调整好身位,落地回头,只瞥见一抹白色身影,飞快钻入房间。哼!无胆鼠辈,暗中偷袭!“嘿嘿嘿。”小蜃龙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龙爪捂嘴,躲在房间暗暗取笑。砰!脑门一痛,龙角炸成白雾。“哎呦,你干嘛?”小蜃龙捂住脑袋,生气回头,见到俏颜,嘴脸一变,立即曲身,缠绕上小臂,甩动尾巴,脑袋磨蹭手掌讨好,“原来是……美丽~大方~善良~的梁夫人!”梁夫人,对龙娥英特攻称谓!小蜃龙深谙此道!果不其然,屈指敲头的龙娥英收手抱臂:“又欺负谁了?”“娥英姐,没有啦!”小蜃龙又磨蹭,同时不忘雾化出新龙角。刺猬撇嘴。自己怎么会和这种小龙同台竞技。真是丢份。它紧忙上前,小手扒拉衣摆,献上新鲜的野柿子:“娥英姐,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三王子虽然顽劣了些,本性却是不坏,它着急忙慌回来,说不定是同旁兽玩闹呢!”小蜃龙牙痒痒。龙娥英凝视小柿子,无奈扶额。不知道为何,梁渠的水兽全喜欢讨好她,一个劲的往她身边拱,互相贬低,互相挖坑,现在还好,意图明显,可兽心隔肚皮,真担心几兽经验丰富,增长能耐后,自己会分不清是非。“船老大厉害啊!”徐子帅惊叹。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只水耗子,站桩、身法、拳法无一不精,基础之稳固,武院大部分教习都抵不过,天赋之异禀,惊为天人!绝对付出了辛勤汗水,刻苦努力!梁渠抬眼,下巴微微上扬:“自然如此,我手下没有孬兵!”“说你胖,喘上了还。”徐子帅一把揽住梁渠脖颈,“师弟,没事让船老大来当教习吧!武院学生太多,正缺人手呢!”“它都不会说话,怎么教?每个人不一样,有样学样不是正途。”梁渠不以为意,“不过,你让它去当陪练,揍别人,它估计有几分兴趣。”“陪练?”徐子帅若有所思。“来来来,新鲜出炉的小笼包!茶糕点!有没有人要吃啊?”许氏走上甲板,身后小江獭一只顶一笼屉,排成长队出来。“师娘!”徐子帅嬉笑站起,伸手去捏山尖,“师娘怎么知道我饿了?”“没规矩!”许氏伸手拍掉,“去拿筷子,谁让你上手?”“你们饿了没有?”梁渠坐起身来,冲甲板上休息的三人招手,“年节出来,不必拘谨,没必要客气。”“对头。”徐子帅手快,还是绕过许氏的打,抢了一个小笼包塞嘴里,抹去嘴角汤汁含含糊糊,“头一回年节出来吧,不和父母亲人团聚,我们这些教习便算你们半个长辈,一家人,一起吃!快,一人拿一笼!”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面面相觑,从甲板上爬起,拘谨落座。梁渠不必说,崇拜是人与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杨东雄、徐子帅、胡奇、向长松??几位不是院长便是教习,平日里多有训斥,等同和老师一块出门,浑身不自在。没人喊,三人待船上都不好意思出门,整天缩在小房间里。梁渠让他们出来站桩,让獭獭开出手,也是熟悉熟悉,消去拘谨感。大家都是陛下要见的功臣。梁渠把他们带出来,自然不会冷落,那滋味不好受。“谢谢先生。”“拿筷子趁热吃!”真好啊。试炼第三名的金小玉捧着笼屉,体会扑面的热蒸汽,莫名感慨。他爹有五个小妾,十二个子嗣,平日里闹哄哄,一个月见不到两面,各个小妈三天两头吵架,上个月,更有一房同他大哥……通奸。小妾被他爹装在麻袋里,拖到后院小巷活活打死,头几棍下去,惨叫激的鸡皮疙瘩爆出三层,第四棍像是打在脑袋上,一下子没了声,最后褐色的麻袋成了黑色,没人敢去解开来看。直到今天,他走在院子里还能闻见血腥味。大哥则是被打断两条腿,禁足在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再看梁渠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明明没有血缘,比他们家里都好,其乐融融。“真好啊。”他又忍不住。这年节,过的比家里有滋味的多。梁渠更是乐乐呵呵,张嘴接受娥英投喂。一切功名利禄,不过为一个幸福人生~……数日一晃。宝船闯入帝都。街上人来去匆匆,被冷风赶着回家烤火炉,脸上是止不住的悠闲。今年喜事太多。朝廷在北边打了了不得的胜仗,听说陛下不仅要大脯天下,更要大赦天下。听上去同普通人无关,家里更没人坐牢,可牛羊肉因此开始便宜下来,以前同样的过年钱,今年桌上能多出一个肉菜。嗯。从北庭百姓桌上硬端下来的。味道更鲜美。本来朔方台打完回来,离过年尚有些时日。圣皇原意是让梁渠好好休憩,养精蓄锐,谁曾想精兵就是精兵,悍将就是悍将,短短半个月,梁渠还能从这短暂的时日里,继续扣出一笔不菲政绩,如此时间便紧张起来。明天便是年节,梁渠额外雇了五个丫鬟,快些收拾房间,准备吃食,自己动身前往钦天监,寻蓝继才。大多数衙门此时都在放节假,唯有少部分人值守。钦天监不同,任务艰巨,钦天监没有年节的概念蓝继才更是常住这里,梁渠寻来时,他正拉着大姑娘的手瞧手相。蓝继才揉搓半天,像是姑娘的手掌心有灰尘,要仔仔细细的抹去,其后一寸一寸捏上去,捏的小姑娘面红耳赤,耳垂滴血,最后言之凿凿。“他克你!分!尽早分!”“诶?克我吗?”姑娘掩嘴,瞪大双目。“蓝大人!”“咦,是你小子!怎么来帝都,哦,对,你不来才奇怪。”蓝继才想到朔方台大战,挥挥手先让小姑娘去旁边等,待会再算,“兴义伯来寻我什么事?”梁渠没有回答,眼神一瞥,若有所指:“蓝先生,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呋!你以为我占便宜呢?”梁渠没有回话。蓝继才大怒:“滚蛋!追这姑娘的小子我见过,那就不是一个好小子!我可是金玉良言!”梁渠耸耸肩,他只是提醒一下,没有继续探究,把此行目的问了出来。“巴尔斯泰的神通令?你想要一整块?这价钱可不便宜啊。”蓝继才惊讶,“你此前见过神通令,一块赤霄雷殛便要一百大功,那还只是一个神通挖出来。你这要的虽是一块,实际三神通合一,得算三个!巴尔斯泰的神通还不是一般神通,本来打算做个六份或者九份的。”巴尔斯泰出场早,死的更早,血煞神通都没表现多少,但其作用是实打实的。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物。身上揣一个,只要护住脑袋,可以尽情的以伤换伤,出其不意。神通令还不是武圣玉牌,能当传家宝。“蓝先生不必担心,我手头很宽裕。”梁渠不怕价高,雪山清理白家一事,明贬实赏,只是赏赐没下来,准备混在此次中,一并给,少说几十个大功。三兽不消说,三兽本身的死亡,直接带来胜利影响,也不必说。最后是武院单刷鬼母教试炼,这个政绩居多,但功劳也不会少。林林总总,梁渠都没拿,出于各种原因堆积。“也是,你小子杀完三兽,单这功劳就够。”“东西应该没有制作出来吧?”梁渠提醒。蓝继才摇头:“巴尔斯泰一共死没三个月,做倒是没开始做,还在浸泡筹备,这东西前期准备很复杂,不过你这样子搞,我得去请示请示不过应该不难。”梁渠没明确要“买”,他是准备先“借”,用用看效果。神通令做出来就没法再分,一锤子买卖,故而万一合一后梁渠不买,朝廷会吃点亏。“完事请蓝先生吃酒。”“诶嘿,好说好说!”先把东西预订下,梁渠关心起家国大事:“蓝先生,您是钦天监,消息灵通,南疆那边,战况如何?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收手?”“我估摸,怎么得到四五月份?”蓝继才抚须,“北庭是狼,眼睛发绿光,会追着不放,但说咬你一口就咬你一口,撕下来的血肉淋淋,看得见大小。南疆呢,是毒蛇,这玩意阴嗖嗖的,用钩牙下毒,咬你一口,当场不觉得的疼,单两个冒血的小孔,半天了,开始头晕,肿胀。一蛇一狼都不会轻易放弃,起码得等咱们把北庭的牛羊全收下,才会安稳。”梁渠颔首。“怎么。”蓝继才挤眉弄眼,“兴义伯准备出手,北战完再南征,早日了结因果?别人嘛,我不信有这个能力,你的话,啧啧,说不好,算不准。”梁渠哈哈一笑:“借先生吉言,不过嘛,现在没功夫去,将来那条山神白蛇,我准备会会。”蓝继才竖起大拇指,其后再多竖起两根,凑成三根。“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你这可不止,封侯一顿,封公一顿,封王一顿,三顿饭,回头记得给我发请帖,南直隶我也赶过去。”“嘿,这个好!”……噼里啪啦。硫磺味飘散整条街,迎春纸贴地飞,梁渠和徐子帅放完关门炮,拍拍雪尘,高高兴兴上桌吃饭。“引满引满!举杯!”“今年不得了,年节一过,小师弟可就封侯啦!哈哈哈!”“师兄别说那么死,万一不是怎么办?这叫插旗!”“这要是不是,我倒立绕帝都跑三圈!”“师父!今年祝词呢?”众人齐齐侧目。铜甑里热气腾腾,整张大圆桌被棉白水雾氤氲住。杨东雄笑意盈盈,稍作思索:“愿新春已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好!”“愿新春已后,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积水潭上飘雪。空气中飘着红碎纸。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人一夜未眠,日子越近,心中愈发紧张,到了今天,紧张更是把兴奋和激动统统挤到角落中,呼吸都粗重起来。大顺圣皇!今天一见,能吹一辈子,不,三辈子,吹到孙子暮暮老矣,仍能拿出来吹嘘!“哈!”梁渠打个哈欠,亲一亲娥英,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忙活那么多天。该上朝了。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男儿必建回天策,青史应书万古名(求月票,二合一) 幸福总是对比的。 冬天的被窝比夏天的被窝幸福一百倍。 龙娥英半缩被子里,侧身展露白皙,盈亮的眸子微微闪烁,龙瑶、龙璃动手打理,给梁渠披上龙灵绡。 “等等,把朝服拿出来,今天不穿龙灵绡。” “啊,朝服?龙灵绡变一下不一样么?没区别啊。”大早上,龙璃想偷个懒,省掉翻柜子的麻烦。 “有区别。”梁渠摇头, “我记得带过来了,在衣柜里。” “小璃,听话。”龙娥英轻哄。 “知道啦知道啦!” 龙璃打开衣柜,蹲下来开漆箱。 龙灵绡颜色、样式全能变,平日里无妨,给下属瞧的,可终究不是从朝廷织造局里给出,有法理意义的那一套。 梁渠一生唯谨慎。 他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大大咧咧是为憨直,无拘无束是为性情,今年二十有五,成家立业,可以意气风发,朝气蓬勃,便是开玩笑亦可,但小细节上应该要逐步注意。 人不能总一成不变,没有长进,更不能光涨实力,不涨脑子。 展开一套织锦服,外罩一件云雷衣。 收拾利落。 梁渠把龙灵绡搭在衣架上: “正好,今天龙灵绡留给夫人穿。” “嗯……我要穿它练武,练到溢汗! ” “记得别洗。” “啧~” 有体香、不自秽了不起?受不了癫公癫婆。 龙瑶、龙璃撇嘴。 梁渠哈哈大笑,摸摸两人脑袋。 主屋外风雪连天,帝都比平阳冷太多,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个人站在屋檐下哈吐白雾,像三个大号加湿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圪垯圪垯。” 赤山拉着马车停在大门外,梁渠龙骧虎步,途经庭院时,冲屋檐下三人招手。 “走,上车!” 庭院上踏出三串脚印,几有些磕磕绊绊,左脚踢右脚,不会走路似的。 赤山拉动马车,悠哉悠哉绕湖而行,有迎春花纸贴面,一个响鼻喷碎。 “怎么,让冻的?”梁渠故意玩笑。 两排对坐,本来路上已经熟络的三人,今天重新拘谨,膝盖夹手,熊毅恒、金小玉对视,胳膊肘戳一下同梁渠更有“交情”的杜翰文。 杜翰文腹诽一句,硬一硬头皮,询问昨晚他们 讨论出需要注意的行为细节。 御前失仪可是大不敬。 “梁师兄,听闻皇城里四季如春,是不是真的?” “真的,进去穿一件单衫就行。” “那待会下了马车,要不要提前脱衣服?” “不用,咱们来的早,起码门口站个两刻钟,过了午门,有专门放衣服的供桌,你们脱了放那边就行,有人看管,午门前随便排、随便站,别傻不愣登的杵宰相、国公身前挡风就行。” “入了午门,我们还是跟梁师兄你么?” “应当不跟我。” “啊?”三人大急,急到手心冒汗, “那站错了怎么办?” 岁首大朝会,除了梁师兄,他们根本没认识的人。 梁渠好笑,他仿佛看到了第一次来参加朝会的自己。 “入了午门,天辰殿广场上,会有内侍固定官员站位,入了殿也是一样站,你们记住前后是谁就行,总之,没那么难,看前面人怎么做,跟着就行,错了有人来纠正。” 杜翰文点头: “那……入大殿,该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右脚。”梁渠一本正经的胡诌, “左文右武,你们没有官身,却和我一起来,算半个武官,以后入职河泊所或者缉妖司也一样,所以要先迈右脚。” 先迈右脚。先迈右脚…… 三人嘴唇嗡动,反复记忆。 天未亮。 午门前官员身披大氅,有三两说话的,有没从温暖中苏醒的,一个人站着打盹,不知昨晚干了什么。 见到梁渠从马车上下来,在场官员无不抬手招呼,送上年节祝福。 “梁大人!” “兴义伯!暌违日久!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啊!” “这朔方台之战,十日克三,梁郎将打的真是漂亮!” “哪里哪里,我等将士能在前线安心作战,离不开李大人这等父母官治理地方,好教我们高枕无忧!” 谈笑风生。 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立在雪地里,十分羡慕。 什么叫牌面? 有的人一站出来,自己就是风云中央,所有人都要来主动打招呼!不是上三品大官,便是勋贵。 这就是牌面! 反观他们,无人在意,像个被“孤立”的小透明。 “徐叔!冉叔!白叔!新年好啊!” “你小子,真是年年有惊喜。” “初三有空来家里吃饭,把你家里那点人全带上,记得早点来,多玩一玩。”徐文烛捏捏梁渠肩膀。 “有的有的,包有的。” 寒暄几句,拉来吃饭,徐文烛目光一斜: “这三位少年英杰,便是淮阴武院教导出的弟子吧?真是少年朝气!” 三人精神一凛,并拢双脚立正: “见过大人!” “没事,不必紧张。”徐文烛笑呵呵,打量一下,又看向梁渠, “了不得世人都说落魄凤凰不如鸡,你这一招武院剿匪鬼母教,是真把鸡拔了毛,光秃秃放在火上烤啊。” 梁渠正色: “鬼母教大势已去,自己上不得台面,秋后蚂蚱,真要说是厉害,那是陛下治理的好,我借的是国力的东风。” 徐文烛嘴角一抽,拉扯回话题: “难为你把一个小武馆改成这样,比昔日宗门改制更厉害,陛下现在看重的很呐。” 梁渠听出言外之意: “徐叔,怎么说?” “听学士的意思,陛下是准备再细分,分成三重,地方武馆、州府武院、省内武堂,成三级统辖,先南直隶,京城里试一试水。 武院一府一个武堂暂定南直隶两个,帝都两个,你这淮阴武院,八九不离十,多半要成为其中之一,改成淮阴武堂!” “好事啊!” 梁渠眼前一亮。 半官府性质的武院,肯定能加强地方统治,武师就是军队,这属于军政一把抓,朝廷当然想全面开花加强地方统治,但目前仍是选择两京试水,为啥? 圣皇优柔寡断?肯定不是。 就一个。 没钱没人。 不是所有武院,都有淮阴武院一样好的条件和号召力,给点政策,自己打激素一样蹭蹭往上涨,开出花来,官职给了是要发钱的,另外要场地建设,教习招募,前期没有办法实现自我循环,甚至后期也不一定。 想发展起来,只能以点带面,辐射出去。 淮阴武院能起来,关键便在梁渠身上,地方官员为了完成任务…… 里头不就有捞政绩的机会? 这政绩不一定需要自己去捞,让师父杨东雄去顶上就好。 哪怕没有机会,身为创始人,武院越多,影响越大。 闲聊两句。 徐文烛离去,梁渠又见到同样从河源府赶来的贺宁远,贺大将军,此时西军由魏国公暂领,防备北庭,贺宁远则南下亲自领赏,梁渠同其寒暄,怡然自得,里头的自信教人羡慕。 这就是实力和功绩带来的底气! 梁渠来参加朝会的次数其实不多,头两次和三个少年一样“唯唯诺诺”,十八岁,站如喽啰,思考左右脚先迈哪个。 现如今…… 场内文官不谈,那么多武将,臻象宗师之中,几个有他强? 会自卑,无非是论资排辈排不上号,想自信不难,我成第一不就是了。该是旁人担心自己失礼冒犯! 当然,除论资排辈外,人与人之间仍有圈子存在,能耐太大一样容易被孤立,可身为杨东雄的亲传弟子,梁渠不是没关系的破落户,他天然就站在圈子里,魏国公一脉! 今日大朝会上,一共才几个国公。 圈子? 哪有圈子? 时辰将至午门前渐渐安静。 轰! 大雪飘零,天羽卫转动绞盘,大门洞开,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咽口唾沫,亦步亦趋跟在梁渠身后,跨过午门的瞬间。 呼。 暖和! 真暖和! 三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这隔开一个门槛的大 晴天,愣神功夫,梁渠走出去好几步,他们匆匆忙忙脱了大氅跟上。 啪! 鞭梢炸响。 鸿胪寺官员鸣鞭唱名,凡唱到者,俱侧跨半步,重整队列。 唱名者先入,官大的靠前,官小的靠后,文武分列,尊卑分序,内侍穿插其中,未点到名的,暂时广场上候着。 与此同时,又有奇珍异兽牵引到广场之上。 雪豹,毛象不一而足。 俱从北庭来! 小国使臣瞠目结舌。 天下谁人不知朔方台大胜? 执讯获丑,献于王庭! 大国气象! 害怕~ 老实~ 梁渠同贺宁远成为贺岁官员中的佼佼者,迎着下方众多官员目光,率先进入,见不到梁渠,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手心跟个瀑布一样。 天辰殿。 金砖光可鉴人,灿灿如黄铜大镜。 大殿之上,玉墀之下。 天羽卫羽翼排开,披坚执锐,气宇轩昂。 三人排在队伍屁股后面,都快看不见最前面的梁渠。 宰相领尚书率先上前。 此时此刻,本该是朗诵贺年文章,其后外地州府官员使者逐一呈上贺表,但是今年不同!开头祝词唱完,说的是朔方台一战! “伏惟陛下圣德广被,神武天纵。值岁首而膺景命,应天时而开紫宸??三军挟雷霆之势,九伐彰日月之威,遂使穹庐尽扫…… 此皆陛下垂拱而制六合,端冕而靖八荒??贺将决机制胜,含拜耿井恭之忠;梁卿贯甲陷阵,有竭诚立马之雄??愿陛下??” 从两国恩怨到圣皇英明,再至将士之牺牲,最后请求圣皇值岁首大喜之日,封赏有功之臣! 宰相躬身,群臣下拜。 梁渠握紧拳头,心中激荡。 玉墀之上。 “可。” 内侍迈步上前,展开圣旨。 来了! 封赏来了! 队伍最后面,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人比梁渠更激动。 他们在见证历史!“帝王制曰:昔者,圣皇之治天下也,比资威武以安黔黎,未尝??朕特仿古制,设武职以卫治功……敬之勿怠!” 征西大将军贺宁远双手捧诏,躬身拜谢。 内侍再展。 梁渠接替。 他与贺宁远不同,除去朔方台之战外,另有淮阴武院,驱除鬼母,大涨国威之功! 一并领赏的贺宁远忍不住抬头一观。 他前天到帝都,方才听闻梁渠鬼母教之事,属实惊奇。 梁渠一月中走的,二月初过年,短短半个月,居然还能抠出政绩来。 无情的功劳机器。 也是时运。 大顺北庭不打,大乾余孽鬼母教不会急匆匆出来寻机会揩油,更不会因为仓促,山鬼繁育未全,让一群学徒娃娃给端了锅。 万事万物,因果循环。 “朕惟淮东衡水使梁渠,忠勇天授,韬钤夙娴。 朔方台之役,躬冒矢石,自雪山蓝湖辗转北庭朔方,连克八兽之三,江淮泽之战…… 国以功授官予爵,此谓以盛知谋,以盛勇战。 今特晋赐兴义侯爵之位,降等世袭,至三等伯,世袭罔替,授八转上轻车都尉,擢正三品淮水都尉??赏玄黄牌二??记大功,四百一十有五! 於戏!犁庭扫穴,常叔汾虎之猷;铭鼎图形,冯昊牧云之烈。望梁卿及后代子孙能承厚望,以保家国之安宁,苍生之福祉。 尔其钦哉!” 大殿空旷,大字吐出,蹦跳不止,当当有声! 梁渠垂首。 他自金砖上看到自己的面容,看到那自然欣喜,上扬的嘴角。 呼~ 兴义侯! 正三品淮水都尉! 八转上轻车都尉! 大功迈四百! 正常一个一境臻象,其大功价值不过十五而已。 特殊情况会有波动,如若昔日梁渠狩虎境界,以玉牌坑杀,便有额外激励,视作“见义勇为”,以激励世人,添作整数二十,亦或者有重大战略贡献,特殊节点,如断后、守城、救苍生。 二境臻象正常在三十,天人至五十到六十。 计算下来,鹰、豨、狐三兽,几乎一人给到算一百大功不止! 今日场内,好多人一辈子历史记录都没那么多! 造化大药都能换。 最为关键。 二十五! 多么意气风发,多么朝气蓬勃的年纪,俨然跨入真正勋贵行列,成为一位侯爵! 三等伯视正四品,二等视正三,一等视正二,侯爵,视为正一品! 功勋卓著! 一股子气在胸中流转,如苗芽刺破泥土,生作参天巨木! 清风拂掠。 天音再彻。 “淮阴武院的少年英杰可在?” 在在在! 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呼吸近乎停滞,脑子里叫喊一声,茫茫空白,见身旁内侍指引,不敢怠慢,快步从队列中走出。 走到一半,熊毅恒想到什么,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糟了! 自己刚刚,先迈了左脚?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首趾弗拘,献俘! (求月票,二合一) 千叮咛万嘱咐,还是走错了!玉墀之下天羽卫,天辰殿内文武官。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咕嘟!熊毅恒喉结滚动,瞳孔骤缩成针眼大小,浑浊的汗液渗出鬓角,仿佛脚下踩踏的不是金砖,是岩浆!他战战兢兢,双脚发麻,大脑疯狂运转,一时间感官无限放大,周围的一切放缓下来,清风裹住微尘,黏上湿润的鼻尖。“哼~嗯。”细微的咳痰声响起,又迅速消失。纠察御史斜微微皱眉,手腕转动,狼毫笔尖摩挲竹板。文官中间,夹在队列之中,年岁渐长的老臣面色不霁,不就清一清嗓子吗?够小声的,自己又没吐出来。皇城内四季如春,常有花粉飘散,陛下本便对百岁老臣有宽厚。然恰恰好。高度集中注意力的熊毅恒,听觉、嗅觉几乎完全封闭,听不见,闻不着,唯独视觉扩张到极限,他清楚的看到御史作为!或者说,一直关注!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来时路上,他早问梁师兄个清清楚楚。天辰殿上,文官位东面西,武官位西面东。负责纠察的御史站立玉墀之下,负责记下交头接耳、咳嗽、吐痰、牙笏坠地或步履不稳等属于“失仪”范围的官员姓名,听候参处!自己被记上小本子了!殿前失仪,或罚俸、或笞杖、或剥官夺爵、或斩首,皆有可能。自己没有官,没有爵,剥什么?夺什么?皮?肉?还是……命?强烈的求生欲从心底冒出,熊毅恒想换回来自救,鬼使神差的,本来走到一半,正好迈出右脚,落地后,他又重新迈了一下右脚,一条腿,连跨两次!?天羽卫、众官员一怔。寄!蠢!熊毅恒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赶紧迈一下左腿补救,可许是两脚差距太大,这一脚迈出,竟又跨出正常一整步的距离!???天羽卫、周遭官员面色全古怪起来。淮阴武院出来的子弟……当今天子宽厚。至于如此紧张么?面圣跟上刑场一样?不过倒并非不能理解,十几岁的少年人嘛,大朝会又比寻常朝会人多,不了解属实正常。事实证明,人在高度紧张的状况下,什么傻事都干得出来。落在后面的杜翰文、金小玉傻了眼,但很快反应过来,熊毅恒迈错脚了!其后开始自我反省,自己刚刚怎么走的。霎时间。脚底久跪发麻一般,千万根刺扎。“那三个家伙在干什么?”梁渠纳闷,他位列队伍前方,不知晓发生何事,却敏锐觉察到氛围古怪,又不好意思回头看,只得微微斜视,以余光观察,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瞳孔放大。沃日!大傻春,你在干什么!好在错一错二不错三。跨出两次诡异步伐,熊毅恒终于恢复正常,满头大汗的来到梁渠左下方,宛若三伏天下久站暴汗一般,湿透鬓角,几欲滴落鼻尖。不是。梁渠直眉楞眼。宰相唯恐差池,持牙笏作揖:“陛下,按《礼》有云,‘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民不知朝谒之节,乃制也,乃势使之然也,少年未经世,恐是兴奋难捱,故有错步之举。”过错大到居然连宰相都在帮自己求情?扑通!熊毅恒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跪倒殿上叩首:“草民有罪!”梁渠:“……”杜翰文、金小玉吞咽唾沫,眼瞅着也要跪。天音未有动容。“何罪之有?”“适才殿堂上出列,草民先迈了左脚!”"……"梁渠立马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圣皇。寄!我的锅!梁渠硬着头皮站出:“启奏陛下,此乃臣之过也。”圣皇饶有兴趣:“梁卿又何过之有?”“今日午门之前……”梁渠跟着流汗,原原本本将早上开玩笑的话语复述出来。天羽卫中,披坚执锐的蒙强听到一半,明白缘由,暗竖大拇指。牛皮。你带出来的兵。前因后果话罢。大殿静默一瞬,其后无数大笑。“哈哈哈哈……”圣皇俯仰,文武百官跟笑,整个天辰殿喧嚣一片,变作欢乐海洋。监察御史无奈,看下面三个半大小子,也是莞尔。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束手束脚,浑身不自在,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内侍好笑解释:“上朝时,没有这般规矩。”没有?三人大眼瞪小眼。殿内笑声渐止,圣皇开口:“古有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谓人臣之极!既然如此,礼部尚书。”文臣出列:“臣在。”“今日特赐,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人,首趾弗束,左右不拘!”三人一愣。内侍笑而提醒三人紧忙下跪谢礼。“草民叩谢陛下!”梁渠松一口气。不坏。打过北庭胜仗,国威大涨,再折辱前朝余孽,举国上下喜气洋洋。大乾余孽如此狼狈,惶惶如丧家之犬,路边一条,小孩子都能踹上一脚,岂不更是证明大顺之正统性?三人今日之举,更在“小孩”身份上着重标记,再踢一脚鬼母教。接连漂亮胜仗,证明大顺国力之鼎盛,小国使臣当面,不仅不丢面,更不失为春节时期的欢庆,自信,与民同乐!实力自信,干什么都有滤镜!甚至有人隐隐羡慕。陛下日理万机。正常见上一面,走走流程,哪有这般留下的印象深刻?指不定过半个月便忘个干干净净,再记不起这武院里的三个少年,现在印象何等深刻?日后几人真当上官员,送上一份奏折,圣皇必定能回想起来,随手安排一件差事,岂不发达?圣皇言语勉励二三,谈论武院之好,英杰辈出释放信息。三人同样有赏。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千恩万谢,如数重负的退下。他们没有意识到给圣皇留下深刻印象的概念,却隐隐觉得刚才跨错步会是件好事,没有白丢人。有点像……彩衣娱亲?三人胡思乱想。其后又感慨圣皇和梁师兄关系之好,一般人肯定不敢乱开这种玩笑。大事完毕。各地官员上前述职,使者献礼、献舞。南疆使者因为两国交战没来,但梁渠看到了北庭使者,倒没臭个脸,没事人一样上前祝贺,像个无情的祝贺机器。一直开到大中午。总管上前,宣读最后两封盘龙大诏。梁渠竖起耳朵。“朕膺昊天之眷命,统御八纮,曩者河西獯鬻犯边,跳梁朔漠;南荒蛮酋负险,窃据岩峒。皆赖虎贲忠勇,将士效命。今逆酋械至,献俘在迩,宜昭武功,用彰天讨。其令:一、择仲春甲子吉日,陈俘越于太庙,献捷于社稷,告功昊天上帝。二,殿前司、侍卫亲军、沿边劲旅,精选骁勇,整肃军容,耀武京畿。三、赐诸军钱绢有差,战殁者优恤其家,鳏寡孤独者所在存问……咨尔文武群臣!《尚书》有云:‘恃德者昌,恃力者亡。’今虽献俘阅武,实非矜兵耀武??布告遐迩,咸使知朕戡乱止戈之意。”“朕绍膺骏命,临御万方???可大赦天下:?…一十二年二月廿五日昧爽前,天下罪人,死罪降从流,流已下并放;十恶、官典犯赃、劫杀故杀、谋叛已上,不用此令。诸路见禁淹延未断公事,仰疾速结绝。于戏!……布告中外,体朕意焉。”献俘大阅兵!大赦天下!前者主要是为北庭俘虏,梁渠自然身处其中,他一早便收到消息,明天就要和大将军贺宁远一块准备,元宵节白天搞定。换言之。还有大场面!配合诏书最后一句“咸使知朕戡乱止戈之意”。点北庭南疆呢。再不收手,继续揍你。呼!深呼吸一口气。梁渠从大殿走出一眼看到目光幽怨的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人。他们排在队伍后面,自然比梁渠早出来。“咳咳。”尴尬的咳嗽两声,梁渠手捏诏书,张开双臂揽住三人,“待会我去领赏,宴会办在晚上,咱们中午便不回家,想吃点什么?梁师兄请客!吃完再去大澡堂洗个澡?看看你们,衣服都被汗浸透了!”"……"洗澡去汗是吧,汗怎么来的你别管。“梁师兄,今天这样,是不是算件好事?”杜翰文问,他能感受到一些人羡慕的目光,超过面圣之前。“嘿,这脑瓜子,真他娘的聪明!”梁渠搓搓杜翰文脑袋,“陛下专门让礼部尚书给你们记下的特权啊,正儿八经记下来的还给陛下加深了印象,简在帝心,该你们请客的!”"……"“梁大人!”“李公公!”梁渠转头回应,推一下三人,“外头等着我一会,考虑考虑去哪吃,我先去领赏。”人逢喜事精神爽。梁渠来到偏殿之中,驾轻就熟。首先便是侯爵服,胸膛之上,俨然有条腾水真龙!李公公贺喜:“梁大人身着龙灵绡,这真龙穿别人身上是死的,穿您身上那可便是活的啊,不妨变化出来,教我们看看,见见威风?”“今天不行。”梁渠拉开自己袖子,揉搓布料,“今个没穿龙灵绡来,改天,改天不上朝的时候?”李公公若有所思。两人也算老熟人,关系不错,当年狼烟入狩虎就是李公公来接,故而玩笑道:“梁大人岁数渐长,倒是变得不一般。”“害,都是为陛下办差嘛,多长进长进。”办好事要教人知道。内侍再呈托盘。上头是腰牌官印,其后又有几箱官服,官服中再有许多套,公服、常服、祭服等等,淮水都尉上是一头踏浪猛虎,水官专属。舒坦。继鸟枪换炮之后,再换上导弹!首先是视正一品侯爵,梁渠此前是位二等伯,北庭三兽头颅踮脚,直接助他跳过一等伯,来到侯爵!兴义侯!伯爵分三等,侯爵不分。不过。侯爵里其实也分“高下”,例如冠军侯!勇冠三军!此种名称特殊的侯爵位,品级上看相同,实际旁人碰上是要低上一头的,低的不是纸面品级,而是背后功绩!故而是有侯爵变侯爵,不升公爵,单换一个名号的赏赐先例的。冠军侯,可谓无限逼近公爵,甚至超过,只是受封者年龄太小,考虑日后封无可封罢。不仅冠军侯,因为历朝历代历史绵延,侯爵数目不多,名称也往往喜欢继承,用先辈来比拟,基本属于固定名号。根据历史获得者,这些名号总可以比个高下,归根结底,名号看人,一个名号用的人杰多,渐渐便有了“含金量”。兴义侯属于全新称号。源自义兴市。从兴义男一路用到今天。所以梁渠对冠军侯的称谓并不眼馋,他可以凭自己本事,把“兴义侯”变得具有含金量!让兴义侯和冠军侯一样,被“束之高阁”,轻易不赏,要赏,非大功者,勇猛无双者不可!再者,即便兴义侯含金量不高,那也是侯爵,放眼帝都都是个响当当的大人物,梁渠侯爵下头更有个世袭罔替的三等伯!一本正经,这个世袭罔替的三等伯某种意义上,甚至比侯爵更珍贵!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绝大多数人修行,不是为成为天下第一。第一第一,世间只有一个第一。哪那么好当?便是州府第一都不容易。规则内爽就完事。世袭罔替,便是规则给予子孙后代的保障!只不过梁渠太年轻,其中好处没有体现出来罢,远的不说,倘若他活个两三百年,光白银便能拿到千万两往上!八转勋官不谈。权力不及官位,尊贵不及爵位,属于锦上添花,给钱的。“淮水都尉……”梁渠拿起官印,眸光闪烁。都尉。武官名。河泊所初成时,徐岳龙以前也是都尉,但他是水衡都尉,从四品,梁渠这个是淮水都尉,正三品,看似相同,单品级有异,实则天差地别。徐岳龙的权力,仅能在淮东河泊所范围内形式行使,囊括州府数目众多,大半个江淮,可拿出来便不管用。他的淮水都尉,正三品。整条淮江!梁渠彻底从地方跳出,不再单属淮东河泊所,顶上上司变作河道总督! 第一千零六十章 大有可为,真龙秉性(二合一) “爽利!” 梁渠把玩掌中官印,喜不自禁。 同为校尉,城门校尉,单守城门,统御士卒五百至一千;左营校尉,掌管一营人马;破虏校尉,便可为一军统帅! 此间差距不可谓不大。 从品级上瞧,梁渠正三品,如今算徐岳龙和卫麟的上官,品级虽低于苏龟山的从二品水河巡抚,但苏龟山老舅爷管不到他。 自古以来。 九品一十八级,上中下各三品六级,皆是一个大槛。 粗略不负责的讲,七八九三品,对地方州府负责,四五六三品,对省内负责,一二三三品,对朝廷、对圣皇负责。 迈过去。 海阔天空! 梁渠张开手臂,任由内侍将腰牌换上,心中思索。 “既为淮江都尉,要多插两个据点,多买几处宅院,方便上下活动,账目便从地方河泊所衙门上走,对了,且不知道地方上有没有河泊所,没有我岂不是光杆司令,自备粮草?再这之前,让贬官停三年薪俸,升官恢不恢复?” … “梁师兄,你升了官,怎么反倒变成光杆司令?” 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人纳闷。 出了皇城,他们人生地不熟,哪知晓什么好吃,单知道个龙津桥下脑子肉不错,宝船闯入帝都的晚上;獭獭开一家嘴馋,当夜宵吃过一回,回来时给院子里人全带了一份。 但梁渠也不好意思带他们去吃路边摊,关系没“好”到那份上。 故而带到锦绣园开个包厢,边吃边聊,聊到升官和未来打算上。 “是啊,淮江绵延不知几十万里,河泊所岂不是星罗棋布?” “非也非也。”梁渠摇头, “淮江长则长,地方上,河泊所有,观测水文是大事,然有足够分量的河泊所,没几个。” “为什么?”三人竖起耳朵,好奇的紧。 “这就要从历史的源头上说起。”梁渠放下筷子,“所谓河泊所,漕运、水利、水泽开发、宝鱼贩卖、水中宝植种植、运河、乃至水矿开采等无所不管,自古有之,但是呢,江与江之间有所区别,你们可知龙王!” “听说过,不了解。” “天下大江大河数不胜数,其中大顺境内,以黄沙河、淮江两条为最,我拿他它们两个来举例。 淮江的龙君同人族关系紧密,龙君在世时,与大顺乃至大乾多有合作,需要什么,贸易便可,治水都能省力许多,起码省三分之二! 反观黄沙河龙王,桀骜不驯,不仅不合作,甚至多有对抗。 故而淮江上的河泊所,水官能同水兽、龙人相互配合,处理各项事物,半外包,省心省力,合作共赢,黄沙河河泊所基本要自力更生,要求更高。 如今一江一河,一龙君一龙王全消失,啪!淮江河泊所的外包功能断了,自己人手不足……” “梁师兄,龙君、龙王为什么会消失?”熊毅恒举手。 “别打岔!” “哦……” 三人乖乖坐好。 “江淮龙君消失百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大顺立国七十年,基本上属于休养生息阶段,未到真正鼎盛,主要防备南北,人手并不充足。 黄沙河那的没怎么太大变化,而淮江上的,空缺极大!远远不到正常水平,现如今,淮东河泊所,算是朝廷当年因为鬼母教血祭之事,大力支援下发展起来的龙头衙门。 之前实力不足,叫平阳河泊所,现在臻象有几个,立马变淮东,将来铲除掉鬼母教,还能拓张,必定能成为整条淮江的桥头堡! 所以你们毕业之后,我依旧建议你们去河泊所干活,水下武学难练不假,炼好了有大回报,哪怕从河伯当起,将来是能乘上一波东风的,轻易可平调去地方当个老大!”淮江五大湖。 从东向西,从下游到上游————江淮泽、彭泽、鉴水、洞天湖、蓝湖。 江淮大泽最为广袤,虽没有精确计量,但基本大于等于四湖之和。 管好这个便管好大半。 彭泽有个元将军,独霸一湖,不声不响不闹事,一门心思“苟活”,活越久越能活,教人安心放心,大乾甚至专门册封过。 洞天湖,五大道统之一的洞天派,洞天庭正位于洞天湖上。 洞天湖内中央有一青螺山,因植物繁茂形状颜色皆似长水藻的青螺而闻名,白银盘里一青螺,洞天派便位于此山之上。 因为属于自留地,洞天湖周围让洞天派管的井井有条,算半个河泊所,大顺节制好洞天派足矣。 蓝湖太远,大雪山和朝廷各一半,鞭长莫及。 独一个鉴水要费些功夫。 林林总总。 人手少,事情不要紧,自然有功夫、有条件慢慢来,从平阳府往外扩张。 只不过皆是暂时的。 总有一天会纳入完全掌控,亦或者等再出一位友善龙君。 奈何目前蛟龙靠不住,小心思忒多,同鬼母教拉拉扯,白猿暂时又没表现出威胁蛟龙的能耐,友善不假,实力不行,见不到君临气象。 以前分身乏术,一个江淮大泽够他折腾的。 梁渠上任淮水都尉,第一件事必定是去五大湖巡查,顺道瞧瞧有没有秋风打。 三人恍然。 梁渠位置太高,手指缝里抖一抖,便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好处。 不消说将来毕业,蒙着头入职河泊所,师兄说的错不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 美滋滋。 碗里的肉都香三分。 “师兄,龙君龙王怎么没的,它们全是武圣吧?”熊毅恒念念不忘。 此等秘辛,实在惹人好奇。 梁渠见三人面露期待,忽有恍惚。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当年他拿小龙虾,月下问舅爷,知晓真龙之说,如今位置颠倒。 他现在正是那个知道诸多隐秘、见识不凡的前辈! 没有解释江淮龙君是为熔炉,梁渠回答: “江淮的我不知道,没的莫名其妙,估计是死个干净,才让蛟龙像个痴汉,整天抱着它那颗龙珠当棒棒糖舔来舔去。 黄沙河的,我倒是清楚,它有反骨,被当年朝廷一路北上,推到黄沙河时杀死的龙血龙肉龙骨,全让炼了丹,费不少功夫。 差点让大乾喘过气,倒推回来,非常危险,当时一场战役,包括龙王在内,共陨落三位夭龙级武圣,如果说鼎定天下有关键节点,杀黄沙河龙王算一个,仅次于南直隶起义。” “嘶!” 三个便宜师弟先咽口唾沫。 龙王丹,得多补啊? 刮点药粉都给他们撑爆喽。杜翰文感慨: “我大顺果真天下第一,龙王、余孽一块揍!” “不,并非一块揍。” “啊?” 梁渠面色古怪,回忆起自己见到的典籍内容:“当时属于三方混战,大顺、大乾、黄沙河龙王一块乱打,三方各自陨落一位,如今的河道总督,便属于参与者之一。” 三人: “?” 金小玉没忍住: “图什么?” 他们以为黄沙河龙王有反骨,意思是和大乾一块对付大顺,拒不臣服。 结果…… “可能??天性使然?”梁渠一样不明白,“天下有龙者三,独黄沙河最为独特,汹涌激流,黄沙河龙王有点像……江獭?” 三人脑海里冒出獭獭开的模样。 战斗,爽! 真龙为河流凝聚,疑似宝鱼。 梁渠昔日看完记载,十分怀疑。 龙王的性格受自身所处河流特性影响,册页上留有许多注脚,证明不少前辈的看法同他不谋而合。 淮江宽广平缓,黄金水道,水质清澈,径流量巨大,致使江淮龙君性情温厚,包容性强,自身实力同样是三龙王中最强,高出一整个大境。 黄沙河湍急浑浊,一碗水半碗泥,夏天干,冬天冻,反复无常,沙河龙王同江獭无异,动不动甩个长尾,抽你一嘴巴。 你的母亲河,把你抽得如陀螺般旋转。 至今黄沙河两岸偏僻村庄,仍有活祭河神的习俗。 而北庭的鄂河,上游一年冻一百五十天,下游一年冻两百二十天。 其唯一在世真龙,非常高冷,不鸟任何人,离开流金海,看似是不接受大顺统治,更亲近北庭。 可根据典籍上记载,北庭照样舔狗一条,被忽冷忽热的对待。 正是这种特性,让天生天养的真灵值得信赖。 半路出家的蛟龙实在难以令人放心。 大乾时期,大乾高手已经对黄沙河龙王的暴躁深感头痛,战线推到黄沙河时,双方几乎有点同仇敌忾,属于黄沙河龙王借助地利,以一敌二,暂不落败,死后血肉,双方皆有争抢。 能以一敌二,足证明龙王之强,南疆为何一定要搞条出来。 那是天堑! “不知道南疆伪龙真的成功,会变成什么样?” 梁渠思绪飘远。 南疆河流听海坊主说,非常热,寄生虫多,水坑中常有红色线虫线团般缠绕翻滚,让鱼难受,她不喜欢去。 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大开眼界,听的如痴如醉。 对于三个四关武师,外面的世界太广阔,难以想象的巨大。 可坐在这里倾听梁渠诉说,过往的历史如画卷般展开,波澜壮阔,他们同样参与其中。 “梁师兄,我在武院里,听说您同一头大妖交好,是天生异种的白猿王,白猿王将来会取代江淮里的蛟龙,是不是真的?”杜翰文大着胆子询问。 “如果能成,今后龙君那样的大人物,是不是便是梁师兄的好朋友?” “真不真,假不假,靠嘴说又没用。”梁渠失笑,并未正面回答三人问题。 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依旧止不住胡思乱想。龙君是自己兄弟,天下岂不横着走? 人生至此,天下第一等了吧? 饭罢。 明日校场点兵,忙的很。 梁渠抓紧时间去一趟户部,询问自己的薪俸问题,之后重展开圣旨,着重盯住赏赐和大功,分配作用。 好消息,官、勋、爵全面升级之后,涨薪幅度巨大,配合白猿,梁渠薪俸达到惊人的一年十万两,几乎翻出一倍! 一年靠死工资,能买两块越王玉牌! 坏消息,安抚瀚台府,贬官后的停薪不得废除,好在上涨后的薪俸能覆盖掉,多的正常发放。 换言之。 今年开始的三年里,梁渠每年能到手七万白银不到,三年后,恢复到正常水平。 也就是梁渠修行岁月太短,十年而已,换旁人,日积月累,绝对是笔非常可观的高薪收入! 赏赐之物有不少,各类器皿繁多,除开应当的豨、狐两兽赎金,最有的价值的只一样,两块玄黄牌! 沟通泽鼎。 蓝潮之上,两缕赤红长气交相流转,去岁梦白火一条,今岁盛夏一条。 【造化之种:三】 【露种:八】 正好四缕! 算上冬日获得的第八枚露种,几乎等同五缕长气! 升华川主帝君第四重绰绰有余! 至于四百一十五个大功。 数目初看吓人一跳,细想其实合理,白家之事及寒冰泉算一百个,三兽以及三兽死亡对战役的影响算三百个,武院功劳十,其中有五个,属于今年优胜的额外奖励。 看着多,用着少。 对付巴尔斯泰前,梁渠账上留有二十五个大功,买一颗丹药增加泽灵融合度,全部用光,这四百一十五个大功是账上全部数目。 压根不禁花。 两块玄黄牌,消耗二十大功,至少要预留三百五十个乃至三百八十个给血煞神通。 假使有用,血煞神通令会是第一等必需品。 一来白猿身份尚不好暴露,后果暂时承担不起,旁的不说,蛟龙彻底确认人就是猿,猿就是人,朝廷会承担巨大压力。 水中搅风搅雨的是白猿,白猿和梁渠交好属于私交,二人往来,不代表朝廷态度,朝廷不插手水族内务,欢迎任何水兽当龙君。 蛟龙发疯,凭依水脉疯狂破坏,朝廷占据大义,有理由斥责,更能直接出手,实在腾不出人手,还能寻东海鲸皇来调解。 二者合二为一,政治问题没得甩。 谁先动手谁吃亏。 鲸皇本为水族,完全不会鸟你。 二来,算一个投资,若是消解“河中石”,凭此骗杀一位夭龙武圣…… 夭龙死,外物生。 攥取大功突破四位数轻而易举。 “置换两缕玄黄气。” 梁渠来到望月楼。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肥鲶鱼的鳍腕,发财(二合一) 咕噜噜。 气泡幽幽上浮。 “黑兄弟黑兄弟!此话当真?咱们也能去前哨峡谷当宫里鱼,吃大淮军口粮?” “好事啊,大好事!” “‘苟富贵,勿相忘’?这便是人族古话么?太有哲理啦!呜呜呜,当年刺棘大鱼同意黑大鱼加入刺豚族,是我亲自给送的鱼,彼时还嫌弃黑大鱼吃的多,我真不是鱼!真该死啊!” “啪啪啪!” 话到深处,情到浓处,说话之鱼抡起鱼鳍,狠狠抽自己大嘴巴子,用力匪浅,一下便抽出血印子。 江淮年节一过,晋升宴一办,四处吃喝,到处赴宴,整个鱼又胖出一圈的肥鲶鱼挺个大白肚,福气十足,差点弯不下腰,水球似的晃荡晃荡。 它吐一口长气,挺胸收腹,方才成功下腰阻止,拉住刺豚鱼鳍,将鱼扶起。 环望一圈。 身前刺豚,无不神色动容,感动非常。 肥鲶鱼趁热打铁,甩动长须,慷慨激昂。 立志不交无义鱼,存心当报有恩鱼! 知恩不报恩来,枉为江中鱼! 小鱼专望鱼恩,恩过辄忘。君子不轻受鱼恩,受则必报! 你我生活江淮,皆是亲鱼兄弟,本该相互扶持,昔日刺棘大鱼拯救它,收留它,给它一个家,一日三餐,顿顿不少肉,往日之恩恩怨怨,自当随流而去! 不过…… 肥鲶鱼忽地话锋一转,让众鱼神经紧张。 自己适才当上前哨负责人,不好太过肆意妄为,胡乱塞鱼,坏了蛟龙王的印象,大家先去前哨峡谷里干活挖矿,能不能留下,全看个鱼造化,唯有努力工作方能转正,吃大淮军口粮,实习为期三……半……一年! 实习期间,没有工资,它只能安排八鱼宿舍,一餐口粮。 众鱼连连颔首。 “应有之理!” “就该这样!一年!不长!” “黑大鱼出口成章,无愧为江淮诗仙!真是有才有德!有情有义!” “黑大鱼高升至此,皆蛟龙王之恩赏,万不能因扶持同胞兄弟,恶了龙王情分,此乃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黑大鱼放心,能留下,全是您还不完的恩情,留不下,是我自己没本事!废鱼一条!” 好! 话不多言,随它上工! 清点鱼头无误,肥鲶鱼振臂一呼,刺豚族内的好手呼啦啦游出,排成一排,去往前哨峡谷挖矿做工。 族地内,刺棘目视族鱼消失视野之中,无比欣慰。 昔日无非给上几顿饱饭,宝鱼少之又少,说恩情,有,不多,自肥鲶鱼加入大淮军,步步高升,又展露诗才,独一无二,本以为不会再有联系,未曾想其鱼知恩图报。 等一年后,有一半转正,吃上口粮,年年给蛟龙王纳的鱼税,不就回来一半? 此外,有肥鲶鱼照拂,隔壁的狗头鱼…… 哼! 刺棘转身离去,思索如何给狗头鱼点颜色看看。 刺豚族里出个黑旋风,攻守易型了! 前哨峡谷。 叮叮当当。 采石声不断,一头头大鱼头戴大帽,头顶尖锥,奋力冲撞,将玉白的碎块采出,刺豚们小心谨慎,目露羡慕。对比族群里守几个宝地,看天吃饭,还要向蛟龙王和北鱼王交鱼税,成为大淮军,有稳定的宝鱼口粮,绝对强出十倍不止! 肥鲶鱼寻到一处独立洞窟前,敲敲岩壁,传递震动。 未几。 “呦,黑旋风大鱼,什么流把您给卷来了?”大蛇从洞穴中游出,只露一个蛇头,扫一眼不远处的刺豚,心领神会,“这便是您引荐的鱼才?” 蛟龙王将肥鲶鱼任命为前哨峡谷负责鱼,总览绝大部事物,只是登记造册、发放钱粮方面,依旧是本家蛇族掌管,并非肥鲶鱼的一言堂。 蛟龙王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 掌管偌大一片江淮大泽,将来成为真龙,更要向西伸手,五湖全都有,仅靠蛇族治理,人手远远不够。 建立大淮军,一方面确为干活,寻找白猿,挖矿、收鱼税、震慑宵小,另一方面,亦是为体现蛟龙王的“大肚”,无论是不是蛇族本家,蛟龙王都视如己出,能者上,庸者下。 肥鲶鱼升迁迅速,位高权重,不仅仅是因为“才华横溢”、“能打能吟”、帅气英俊,更因为蛟龙需要一个“榜样”,证明给江淮水兽看。 未雨绸缪。 二甲子将近。 蛟龙王不仅实力愈发强横,行为做事也“大器”起来,实施龙君制度。 这些事情肥鲶鱼心知肚明。 全是天神同它说的。 天神是它的智囊! 肥鲶鱼抱住肚子,拉一拉长须,再指一指身后翘首以盼的同胞兄弟。 大蛇点点头,掏出一份册页。 “明白,既然是黑大鱼介绍来,肯定不会是最低等,不以劳工计,先登记成二等优秀先锋战士吧,每个月发一条上等宝鱼、一份上等宝植,如何?” 肥鲶鱼表示没有问题,自己欠大蛇一个鱼情。 大蛇十分受用蛇尾卷钢锥:“黑大鱼,鱼情归鱼情,规矩还是要走的,姓名……烂木头、奸佞虫、太监虫、臭屁豚……咦,好奇怪的名字……” 大蛇抬头,有些怀疑这些刺豚是不是真叫这些名。 肥鲶鱼叹一口气。 诸如刺豚没有学识,胡乱起名等等。 大蛇懒得理会,登记完事,又见肥鲶鱼甩须,偷偷递出六条宝鱼,猩红的光芒闪蛇一脸。 血狮! 天呐! 顶级宝鱼!个头不小!起码相当于四十多条上等宝鱼!不,血狮对大妖有用,得相当五十条! 血狮,通常只有海商手上才有许多大妖一年不见得能买多少,宝鱼不得圈养,这黑厮哪来的门路,短时间搞那么多? “它们的薪俸给你?你来发?”大蛇不动声色,心潮澎湃,悄悄收下宝鱼,“行!” 搞定! 肥鲶鱼搓搓鳍,去寻刺豚们告知好消息,顿时一阵欢呼雀跃。 大蛇笑笑,没有多嘴。 它猜测许是黑旋风想亲自给发俸禄、施恩刺豚,令鱼感恩。 办好事要教鱼知道。 月月发鱼,方知晓谁带自己来做工。 倒无所谓,反正刺豚是它自己的族群,鳍别伸到整个大淮军就行,甚至恶意点揣测,黑旋风打算从中克扣一点,例如一条鱼、一份宝植,只给刺豚们一半! 拢共八头刺豚,克扣一半,一个月收获八条上等宝鱼,六条血狮,六个月就能回本! 这样算,自己少收了好处呢。 只是……“素传黑旋风有情有义、有恩必报,有德必酬、待鱼宽厚,公平公正,克扣一半宝鱼什么的,肯定是我多想。” 大蛇摇摇头,把糟糕的念头甩去。 六条血狮,顶级宝鱼,自然是从蛙王处拿的,年底交付两份拼装模型,二月交付一份,正好置换出六条顶级宝鱼,梁渠一条没要,让肥鲶鱼拿去贿赂,给“不能动”它们安排岗位,吃空饷,小投资大回报。 肥鲶鱼简单勉励两句。 刺豚们精神奕奕,摩拳擦掌,兴奋难耐,肥鲶鱼亲自领它们去拿工作装,尖锥头盔,一鱼发一个。 生怕辜负肥鲶鱼的恩情,刺豚戴上头盔前往工地奋力开凿。 当天登记,当天上岗! 肥鲶鱼没有劝阻,巡视一圈,急匆匆往峡谷外游。 它很忙的。 年节刚过,再赶上晋升大妖,升官的大喜日子,天天有鱼请客,临了还要再送一条宝鱼给它带回去。 前几日,北鱼王便邀请它去赴宴,作诗一首,昨天便告知天神,不知道准备好诗没有。 哎。 吃的真累。 不知道攒下多少精华,肥鲶鱼摸摸肚子,感觉自己又壮三分。 认真干活的刺豚不经意抬头,见肥鲶鱼几个甩尾消失无踪,感慨实力强悍之余,生出敬佩。 如此匆忙,定是去办大事。 果然,修行哪有那么容易,背后定有不为鱼知的艰苦付出! 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关照同族,它们必须努力工作,回馈黑大鱼的恩情,早日转正,莫让旁鱼瞧不起! 叮叮当当。 碎石飞溅。 帝都。 泽鼎内。 两红两黄,赤气和玄黄,共计四缕天地长气! 离元宵节不到十天,明天点兵点将,献俘演戏,时间紧张,梁渠正思索来不来得及晋升,转头收到肥鲶鱼的消息。 空饷之事办妥,急需一首好诗。 “劳碌命啊。”梁渠拍拍屁股起身,转头去天舶商会。 买诗,尤其买断,要不少钱。 他的全部财产,十几万两白银全垫在天舶商会,寄卖月泉水,回购月泉水,正好瞧瞧钱生钱,半年功夫生 出来多少钱。 跨步入天舶楼。 良久。 “卖多少?” “合计一百八十六万三千零五十两白银的安全账,里头三十六万五千六,目前按照计算,属于刨去我佣金,和各项成本之后,你的个人纯利。”陆贾拨动算盘珠子,满面笑容。 “怎么那么多?”梁渠有所震撼,“纯利什么意思,不用担心别人拿月泉水来置换么?” 怪怪,十七万变三十六万。 半年翻倍! 利润率百分之两百! 陆贾咧嘴,得意洋洋:“那还真不用担心,咱们赚的是损耗!” “损耗?”陆贾起身,打开书架,拿出一个银瓶,上头刻有飞天舞女,轻放到梁渠面前:“梁兄这一招飞天月泉水确实厉害,三千二卖,三千二多五十回购,比埋在家中地窖有价值的多。 有了保底,梁兄手上短时间内能多出大量的流动白银,干什么都行,但终究是浮萍无根,明月无影,要是突然所有人都不再收藏,前来置换月泉水呢?” “这不可能。”梁渠摇头,“中间肯定有坏账,甚至假账,拿假月泉水来兑,天舶楼能人不少,却不一定此次次不走眼。” 外头市场上确实有流通,但这玩意溢价太高。 梁渠有关注过,只有他搞出什么大事件,外面流通价格才会比3250这个数字高,涨到三千三乃至三千四,引来一波哄抢,绝大多数人,依旧盯着那多的五十两赚。 金融属性依托一人,终究有几分脆弱。 当然。 可以宣布回收作废,但那是一次性买卖,且太得罪人。 “等等,你想了个法子,扩大了损耗?” “果真同聪明人说话省时省力!”陆贾眉飞色舞,指着银瓶舞女下方,一行小数字,这是之前没有的,“我重新调配了月泉水,让它不易变质,且二十年内,效果尽量不变的同时,香气越久越醇。 于此基础之上,额外给月泉水定上一个日期,照日期之上,每多一年,涨价三十两回购!” “嘶。 ” 梁渠倒吸一口冷气,竖起大拇指。 他其实早有这个想法。 无奈月泉水同酒不一样,保质期没那么夸张,且外面的人也没那么好骗。 没想到陆贾自己给补上改良了配方。 “配方不便宜吧?” “的确如此我托我爹寻了三位炼药宗师,研究了将近三个月,放心,成本算我的,毕竟是我自作主张。” 陆贾洋洋洒洒,“总之,年年涨价之后,来置换的人数目锐减,且我寻人算过,‘损耗’照之前,大出二十倍!全是安全钱!所以,三十六万两,梁兄要用的话,尽管拿去。” 藏十年,十几年。 不说打碎,打破的损耗。 中间会经历太多藏不住的事,送礼,好奇的女儿,玩闹的宠物…… 月泉水的“危险性”大增,一旦用掉或者拆封,自然没法来置换,成为“死账”! 活期玩法变死期玩法,而“存折”易丢失! “陆兄弟大才!” “那今后咱们每半年结一次?月泉水的收集和运输成本,依旧算我天舶商会的。” “好! ” 龙生龙凤生凤。 陆贾无愧为陆理事的儿子。 梁渠揣着鼓鼓囊囊的银票出门,脚步轻快,心情愉悦。 发财! 到臻象层次,白银的购买力有所削弱,但不是没有,重要都城天舶楼拍卖会上,时常能买到大药,许多顶尖拍品的价格更是超过百万! “人逢喜事精神爽~ 给阿肥买诗!” 十日一晃。 元宵佳节。 天蒙蒙亮。 甲士罗列长街两侧,手持长戟,形成护栏,防止百姓误入其中。 本该到晚上灯会方才热闹的日子,此时此刻人头攒动,热烈喧嚣。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天语纶音,大国威仪! (求月票,二合一) “啊,晚去抢不到好位置的!” “臭小子,位置八天前便定好,乙等座,我昨个亲自来瞧过,一览无余!着急忙慌,冲撞到旁人怎么办?” “快点快点!” 小孩不管不顾,双手拉拽住父母,牛犊似的往前顶,拽一会觉得实在是慢,索性松手,自个手脚并用爬楼上去,哪料适才楼梯上转弯,一脑门子撞上什么,摔倒在地。 未等抬头。 阴影笼罩。 “哼!哪家野小子,半点礼数没有!撞到某算你倒霉,当替尔父辈训教训教! 先发配北庭三年,一天三顿白菜帮子配棒子面黑窝头,嚼的两腮高隆,再发配到南疆三年,天天被蚊子叮毒蛇咬,屙屎都是白虫子,屙一半往回钻……” “呜呜哇~” “哎呦,师娘你打我干什么?” 许氏没好气:“做什么?多大人,喜欢欺负小孩?人家爹娘来了,你去哄!” 徐子帅讪讪一笑,蹲下身把吓哭的小孩扶起,掏些铜板呼唤侍从去买串冰糖葫芦。 侍从无奈:“客人,今日阅兵献俘,大街全让天羽卫清空,若是寻小贩,需去五条街外,您等得及的话,小的便去。” 徐子帅一愣,立马转移目光。 尾巴卷根金黄糖人,舔个不停的小蜃龙紧忙转身,扭头冲徐子帅吐舌头。 “略略略~” “真臭屁!” “徐师兄,我有我有。”刺猬心中暗喜,跑上前撅屁股,露出尖刺上的野柿子。 “好!记你一功!” 小蜃龙大惊失色,尾巴卷断糖人木柄。 这是楼阁上微缩的热闹一角。 小孩拍拍屁股,低头吮着野柿子,两只黑眼珠子溜溜转。 刚刚吓唬他的英武青年钻入熟人队伍中,这些人似乎以一个精悍老者为首,里头有好几个大姐姐,个子高的出奇,周围好多人偷看。 但他年纪小,不明白几个女人有什么值得看,大街上不全都是。 他偷偷打量别处。 宽敞的阁楼上没有窗户,单一根根朱红立柱,顶住屋顶,形成亭台,天光无所阻碍的照进来,从栏杆和大腿的缝隙间望出去,能瞧见对面有一样的露台。 帝都最不缺亭台楼阁,此时此刻,本不相连的楼阁中间铺上木板,绵延成一片,长到能跑马,容下了本容不下的人。 英武青年所在的小团体说说笑笑,再往楼上去一层,眼跟前一下子没了“熟人”,小孩心中生怕,捏紧柿子,蹬蹬蹬跑下楼去寻父母,爬上爬下,反反复复。 “好多人呀。” 阁楼顶楼,甲等位比乙等位好上不止一筹,宽阔的视野下,没有拥挤嘈杂的环境,隔断的木板保证隐私。 龙瑶、龙璃小腹压住栏杆,半个身子探出,惹得街上行人侧目连连。 侍从送来茶水点心。 刺猬伸手扎到背上,火速清空果盘。 间或有熟人前来问好,无不是达官显贵。 临近献俘时日,徐子帅抛一抛手上柿子,趁机放出一个重磅消息:“昨日我去校场寻阿水,你们猜猜发生什么?” 众人好奇。 许氏不满:“别卖关子!” 徐子帅嘿嘿一笑:“演武十日,连贺大将军都夸阿水训练仪仗有一手,排列方正,威武不凡,样式新颖! 此前陛下和礼部、兵部几位大人一同观摩,商讨之后,特地准许改去旧制,换成阿水的新法子,彰显我大国威仪!” “真的假的?”向长松惊诧,“阿水还会练仪仗兵?” 徐子帅耸耸肩:“谁知道他哪学来的法子。” 陆刚抱臂:“是真是假,待会自见分晓。” 杨东雄默默抚须,心生期待。 呜! 长空之上,号角高鸣。 午门之外,每隔半里,丈长牛角冲天,一路呼应,传递,形成更大的浪潮,瞬息间席卷淹没中央大街之喧嚣。 献俘诏书令六:许都人纵观,赐积水潭两岸商贾免税十日,市易司备彩棚万座。 万棚皆静,足见号声之巨! 红旗掣于台前,礼炮三声炸响。 凯乐《武功之舞》奏响。 甲片铮铮而鸣! 天羽卫率先登楼,一根接一根旌旗向两侧蔓延,铺张至整个城楼,冷风中猎猎。 仗动。 太乐令令撞黄钟之钟,左、右五种皆应,协律郎俯伏,举麾,鼓柷,奏太和之乐,以姑洗之均,鼓吹振作。其后皇帝仪架登临城楼,百官相随,外邦使节列于末班。 皇帝的御座设在午门城楼之上,圣皇端坐其中,天日仪表,隔开一十二冕旒,静静俯视下方花岗石广场上发生的一切。 他的两旁站立着有爵位的高级军官,更有许多被称为“大顺将军”的身材魁伟的御前侍卫。 百姓目力不佳,隔开半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无法见清天颜,但不妨碍他们体会帝王威严。 帝都百姓浑身战栗,小腹中生出凉气,几有抖擞之感,实在忍不住言语,同熟人惊叹,却不约而同的压低声音。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中央大街尽头尘土低低飘转。 金铁交鸣。 战马裹重铠,呼吸低沉,马腹两侧垂落铃铛,不动不响。 一个个方阵排列其中,任凭围观百姓从东西南北何处观察,几成一人! 六十四个军阵,两侧具有骑兵持旗护阵。 同高、同宽、同齐! “呼! ” 银鳞甲士居前,闪耀阳光,位置仅次于大将军贺宁远,黏住所有人的目光。 尽管头戴银盔,可谁都知道那是谁。 兴义侯! 除继承之外,大顺最年轻的侯爵! 不知吸引多少少女、少妇的青睐。 梁渠深吸一口气,攥紧缰绳,体会到无数“牛毛”,心情久违紧张其身后八尺将士肩扛百丈大蠹,大妖白象目不斜视,长牙冲天。 呜~ 尘烟荡开,号角再鸣。 贺宁远知晓时辰已至,马鞭斜指。 “演阵!” 轰! 两万余人轰然立正,怀抱长戟、大盾,长靴踏地,响作一声。 整齐划一! 百官当即眼前一亮。 提前知晓仪仗大致情况的只有圣皇和兵部、礼部尚书,他们可未曾见到。 户部尚书眼角一跳。 “无怪乎兵部吵着要三十万两定制厚底牛皮军靴,限期七日……就为了听这一声响?” 倒是…… 不赖? 小国使臣打起十二分精神观摩。 旗语、鼓点响起,号角配合。 梁渠与贺宁远轻夹马腹,共同迈出前蹄,第一仪仗齐动。 适才一动,便让所有围观百姓惊哗。 没乱。 一点没乱! 居然能如此整齐? 昂扬的精气神扑面而来,一母同胞的兄弟不过如此,梁渠并没有高兴,在场军阵小三万人,保底狼烟高手,对肌肉控制超乎常人,即便是正常演武,也不可能会乱。 他准备的不是这个。 走到中央。 梁渠提起正神,扬起马鞭,猛地下甩。 空挥炸响! 所有人全神贯注,紧随着空气炸裂的清脆一声。 轰! 军靴踏地,黄尘低扬,笔直的长戟斜指苍天! 第一方阵的走步豁然一变! 从走步变作正步,左右交替,地面震颤,比鼓点更为澎湃的声音踩踏在人们的心头之上,比走步更震撼百倍的气势熊熊升起! 圣皇不经意的前倾三分。 户部尚书瞪大眼眸。 兵部、礼部挺直腰背。 小国使臣寒毛直立。 轰!轰!轰!正步绵密。 精骑突出,手持旌旗,自方阵前方左右交叉,犹如一把剪刀,精准的互相换位,其后放缓速度,重新与方阵平行!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从心头升起,不等众人反应回味。 啪! 又是一记空挥! 是第二方阵! 本是第一方阵第一排先行,第一排走出两步第一方阵走出二十丈,至第二方阵,依次往下。 伴随鞭梢之声,一个接一个的方阵改变步伐,一波接一波的震撼袭上心头! 气势之磅礴,百姓几乎喘不上气,面色憋的涨红,小腹的凉气不止涌到后脑,更涌到胸膛,恨不得踹开牙关,呐喊出来! “这是什么步子?” “听说是叫正步。” “正步。 ” 第一方阵挨走到中央大街最后三分之一,六十四个方阵全部变化步伐! 帅! 无与伦比的帅! 龙娥英睁大眼眸,目光一转不转。 龙瑶、龙璃抱紧娥英双臂,手指捏得发白不自知。 杨东雄都站起身,趴在栏杆上俯瞰。 獭獭开从栏杆中探出脑袋,张大嘴巴。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坐不住凳子。 中央大街两侧,勋贵子弟头皮发麻,热血沸腾,他们握紧拳头,盯住最前面的银甲战士,恨不得取而代之。 再废物的二代,也曾在梦中渴望这一幕! 便是不能领队,化身其中一员亦可啊! 何等雄军! 英姿勃发,盛哉壮烈! 若是在自己国家该有多好? 各国使臣牙根泛酸,忍不住磨动后槽牙。 楼兰、巴国使者对视,再看银甲将军,更是有不知名的后悔。 值了! 血赚! 户部尚书胡须颤动,嘴角上扬。 莫说三十万的厚底军靴四十万、五十万两,那也批得! 翰林院官员笔走龙蛇,兴奋难耐。 “按蛮徐行,威容如神。金鼓旌旄,喧阗焜耀……” 车轮滚动,烟尘如龙。 继六十四方阵之后,更有俘虏相随。 在广场上大批官员的注视下,俘虏缀在方阵之后,被牵着进来,手脚戴有镣铐,一块开有圆孔的红布穿过头颅,遮胸盖背。 呼! 梁渠忍不住再长吐气,测算准午门距离,白线标记,手中长鞭再挥,第一方阵行令禁止,悍然斜向转首,星目耀耀。 梁渠高喝。 “陛下万年!大顺威武!” “扫清六合!誓卫社稷!” 三百五十人齐喝。 “陛下万年!大顺威武!” “扫清六合!誓卫社稷!” “好!好!好!” 圣皇再忍不住,连道三声,离开九阶御座,来到女墙之上,临轩受俘。 啪! 第一方阵斜指长枪收正,正步变回走步。 意犹未尽! 见证一个又一个方队喊喝口号,逐渐收拢,所有人心中冒出相同念头。 纵使北庭使者亦忍不住生出多看一回的心思。 “这法子,该搬到北庭去……让狼骑来,势必更加威风!” 整整六十四遍。圣皇遗憾回座。 幸得官员们舒爽之余,未曾忘记献俘环节。 哗。 第一方阵站定。 梁渠同贺宁远趋步而走,早早登临城楼,站立御座左右。 哗! 甲士转身按肩,踹踢腘窝,俘虏正对午门下跪。 午门城楼之上,刑部尚书趋步向前,站定,朗声诵读各个俘虏触犯天地、危害大顺之罪行。 读罢。 兵部尚书上前奏称:“奉旨平定朔方,执俘献阙,请旨处置!” 梁渠立于圣皇之右,聚精会神。 内侍捧旨而来。 皇帝答:“拿去。” 话落瞬间。 梁渠与贺宁远齐喝。 “拿去!” 午门之下,四位天羽卫拔旗顿地,高喝。 “拿去!! !” 而后八人!十六人!三十二人!六十四人!一百二十八相次联声传喝,最后大顺军阵一万二千八百人!以最大的气量,齐声高喝! “拿去!! !” 轰! 声震屋瓦,积雪断裂。 漫天积云为音浪冲散,荡散无踪,澄澈万里。 整个帝都百姓耳畔嗡嗡,回转天语纶音。 围观者无不动容! “三百八十四人,斩之!” “一千六百七……赦之!” 寒光一闪。 热血喷溅汉白玉,弯似残月! 翰林院胸中激荡,提腕顿笔,猛地一提。 “戎狄是膺,荆舒是惩!” 正午。 中央大街百姓三两散开,午门斩首的血腥味犹绕鼻尖。 梁渠活动筋骨,心中之澎湃热血未消,恨不得再来上两遍。 今生罕有之壮举! “梁大人开门红啊!今年刚刚开始,又立下不菲功劳!” “蓝先生?”梁渠抬头,想到中午将饭,笑说,“蓝先生放心,自封赏之后,一直校场练兵,择了吉日,定会举办升侯宴!给先生下请帖!” “并非此事。” “那……神通令好了?” “也不是。”蓝继才继续摇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观想图?”梁渠头一次听闻这种物品,想必是类似神通令的新玩意。 大顺蒸蒸日上,总有新花样。 “没错!此物是钦天监配合武堂设立而研发的底蕴之物,梁大人受赏之后,一直留在校场之上练兵,我便未曾来寻,若是有空,有劳再来一趟钦天监,留下‘墨宝’。” “着急么?” 蓝继才想了想:“那倒不算着急,陛下给的令是四月之前,攒满一百幅,分九品,均分给四个武院。” “那先等我几日!”梁渠眸光熠熠,“等几日,我能留下更好的!” 几日? 更好的? 几日功夫够干什么? 蓝继才挠挠头,没办法把这几个词语联系到一块。 半晌。 蓝继才眼皮一跳,试探问:“莫非,阅兵之事……让梁大人心有所得,将行顿悟?” “咦?” "……" “蓝先生好卜卦,怎么算出……” “诶!”蓝继才甩袖转身,“事就这么说定了,有空就来,我吃饭去!”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先用再说,观想图! (求月票,二合一) “咿呀咿!咿呀咿!”庭院内,獭獭开挥舞藤条,抽得虎虎生风,小江獭排成一排,挺胸抬头,怀里抱根笔直树杈,听从口令踢动毛腿正步行进,往石板上踏下一个又一个小爪印。龙瑶、龙璃坐台阶上嗑瓜子瞧乐子。殊不知不仅院中江獭,上午阅兵献俘,整个帝都的稚童无不有样学样,风靡起踢正步游戏,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我要扮演兴义侯!我抽一下鞭子,你们就得踢正步!喊口号!”“滚开!”胖乎些的男童伸手推搡,强行挤占中央位置,手里拿一根从家中顺出的真正马鞭,趾高气昂,“我有马鞭,我才是扮演兴义侯的最佳人选!”“呐呐,不管谁是兴义侯,我都是兴义侯的夫人啦!”小女孩娇羞扭身。“美人只配强者拥有!我支持胖虎当话事人!”流鼻涕的瘦童口头支持。“可恶!到此为止了么?”被推开的小男孩攥紧手中枝条,指节发白,无尽的屈辱涌上心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等他拥有一根真正的马鞭……不,不够!还要一双正宗的厚底牛皮靴!十倍奉还!……万盏明灯,象马人鱼异样。一天星月,阶除台榭辉煌。元宵佳节,上午阅兵,下午中央大街放开管制,陆续安排好水车,以防止走水,乐极生悲,晚上灯会如期举行。梁渠拜别蓝继才回家,没有着急闭关。靠天吃饭,一年便分农闲农忙两个时段。大顺大部分地区入冬之后,百姓藏好吃食,便无所大事。故而年节自“腊八”起,需历“祭灶”、“除夕”、“春节”、“元宵”整整五个关键节点,前后共计一个多月方算圆满。一年拢共几个佳节,何必为一两日的修行耽搁真实生活。保持愉悦的心情,有助修行突破。傍晚走出家门。阁檐及庭栏,皆列羊角灯。灯脚翻风,猎猎有声,火明光白,层列井井。冷风混着一股子硫磺气,熏出几分热闹的暖意,直让人想伸个懒腰。梁渠同杨东雄入宫赴元宵晚宴,张灯饮酒为乐。正步法为圣皇大誉,直赐大功三十,堪比两个臻象人头!让梁渠的大功数目回升到四百二十五!兵部尚书、礼部尚书拉着他的手连连道好,称他有领军之资,今后仪仗阅兵,年年皆当遵循此例,威震山河!小国使臣更是起身问询正步要点,频频敬酒,但得一二指点,一口闷干,展露杯底,好似那犬兽倒地,露出肚皮讨好。情节重合。梁渠忽地明白为何饮酒时要有展示杯底的环节。只是他不好饮酒,抿一口茶水,微笑回应。内挣功劳,外挣脸面。血赚!期间男女分列,龙娥英、许氏等人陪同圣后去御花园,一个时辰后回家,再陪同师兄师姐和三个“外门师弟”上街赏灯看烟花,执行严格的时间管理。夜深人静。獭獭开耸耸屁股,甩动尾巴,往小江獭堆里深钻取暖。一天欢愉,精神颇有疲惫的龙瑶、龙璃打个哈欠,印好香篆,将博山炉端进静室,简单洗漱便去休憩。梁渠半点不累,抖擞精神。蓝潮碰撞鼎壁,两红两黄四气交织。浅薄的精华之下,种子熠熠生辉。【消耗一十二枚露种,或可替代一缕天地长气,换得泽灵垂青,构建水王猿水属神通】【消耗一十二枚、一十六枚生生造化之种,或可替代……】【造化之种】是诸多长气融合玄黄前的产物,没有玄黄做润滑油调剂,质量略低【露种】一筹,“独木支撑”时,需要一十六枚种子。非独木支撑时,方才仅需一十二枚,而【露种】无论是否“独木支撑”,皆只用一十二枚。【消耗灵鱼四条,可升华垂青:武道通神第四重。】升华川主帝君第四重,需四条灵鱼,即四条长气加四万精华。【造化之种:三】【露种:八】共计十一颗,差一枚,如同天堑。“再攒一枚露种,需到八九月份,夏末秋初,我手上有四缕长气,倒没必要等,便是不知,能不能把露种合。起来给旁人晋升?”梁渠摸索下巴。他获取水泽精华看似容易,动辄上万乃至数十万,实际来源没一个简单。蛤蟆妖王,平均一月一条顶级宝鱼,到手八千;海坊主,亦是妖王,势力非凡,一年两次,总数额仅比蛙王略少;鲛人天赋异禀,虽不能源远流长,胜在止渴;大顺更不必说,占据天下之富饶地,幅员辽阔无穷尽,梁渠也够争气,功劳哗哗的立,圣皇哗哗的给。龙人族凭一己之力,努力培育宝莲,每年给他贡献不下十万水泽精华的莲子,超过单一妖王,绝不是那么轻松的活计。故而他想着再拉一位臻象龙人,回馈给龙人族。暂定族内三长老龙宗银。大争之世,龙人族多一位高手,自身安全亦有保障。“等年中,天水朝露峡谷也挖的差不多,说不定全在今年,其他湖也可以多去看看,应该能再捞一些,不差这一缕。”定下计划,梁渠收拢思绪,怀中掏出一个宝匣,拉开来。一份水属宝植。没有消耗大功。这份宝植是朝廷同北庭交涉后,用豨兽和狐兽的性命,置换出的宝物,依次分配之后,他能从中任意挑选四份大药。配合北庭给出的其他宝植,梁渠全兑换成水属,平均一份水泽精华能在十万往上!如今四缕长气足够,反倒水泽精华不足,久未进账。【水泽精华:14231】一口吞服。【水泽精华+124751】蓝潮暴涨。体内四百零六倍云海翻涌徜徉。翌日晚。【水泽精华:九万八千九百八十二】四万精华投没。两条红眼,两条黄眼。四条灵鱼交相游梭泽鼎。蕴养半日,念头微动。哗!泽鼎纹路勾连,光明洪水暴溅。满耳水声。滴答!水滴正中眉心。没有刺骨的冷,没有煅烧的痛。仿佛身体已经是川主和应龙的形状,升华到第五重,再没有曾经容不进,寸寸撕裂、重组血肉的痛苦。天地无垠,怅然无物的空虚倒灌。头顶是青灰的云,身下是漆黑的潮,黑影游梭,猛地甩尾纵跃,灵鱼腾水撞鼎!天音激荡,漫天星辰勾连,刻画出一尊持枪神将!川主帝君!景象瞬变!洪波涌起,两轮巨日升空,鹿角蜿蜒。蛟!手握长枪,身罩黄衣。斩蛟!三月中旬,帝都落下大雪。静室。【川主帝君垂青升华,得武道通神第五重,武道天赋增五倍,对水属妖兽伤害增加五成。】【神君印少许蜕变】【金目少许蜕变】【消耗灵鱼五条,可升华垂青:武道通神第五重。】“哈……哈~”梁渠睁开双眼,浑身冷汗,大口喘息。“居然是三头龙兽?”升华第四重,蛟龙灭亡,死后血肉为群鱼吞噬,留下九尊龙兽,形体各异,似龙生九子。其中之一为他斩杀,本以为到第五重,会换成第二头龙兽,没想到灭杀之后,是一二三一起上,属实费他不少功夫。好在【斩蛟】的熟练度再度大幅提升,连带着梁渠的长枪技艺都拔高不少,假使他愿意完全能在短时间内,编纂出几门中乘级的枪法技艺!沟通泽鼎。【鼎主:梁渠】【炼化泽灵:水猿大圣(橙)(融合度:300‰)】【水泽精华:九万八千】【泽灵垂青:武道通神第五重(川主帝君);应龙纹:五层;天吴虞纹:二层】细细体会。梁渠能敏锐感觉到,泽灵对自身的影响不断增加,源源不断的反哺到修行之上。好似一个沙漏,中间的开口猛地扩大五分之一,致使砂砾倾泻加快繁多,区别在于,沙漏里的沙是恒量的,而泽灵倾泻过来后,它自身重量不会减少。内视己身。四百零六倍气海增加到四百一十六倍,第三座龙庭仙岛梁柱全部建设完成!正在第四步起墙!且起墙速度很快。以至梁渠有种自己一直在吞服宝药修行的错觉!稍稍估算。梁渠颇为吃惊。“今年下半年,第三座仙岛就能完成,变成天人!如今已是三月,按部就班,闭关几个月的功夫而已!”四年不到三境臻象?太过非人!真有几分惴惴。好在有张龙象这个怪胎,两年二境,三年三境,千古历史罕见,自己快他一年多,早十几年,不算太离谱……吧?唯一遗憾,昔日狩虎入臻象,三步早早走完,如今臻象入夭龙,三步尚且不知是何状况,这个层次,武者“本”太强,世上罕有宝物能影响催生。“天人合一,绝天通地,叩动天关……天人合一,我坐过燕东君的坛,有过几分体会,可也仅仅是几分。”昔日体会天人合一,领悟弱化版的洞开玄光,自然手拿把掐,可领悟真实的天人合一,靠一次体验远远不够。“真是奇怪……为什么阿肥它们的升级,反而比我容易?进化需求只要我的一半,还没有武道泽灵延迟的困境?”梁渠纳闷,忍不住起身踱步。从这方面看,他这个鼎主甚至不如统御的水兽轻松。整天吃吃喝喝,无忧无虑,精华一给,升到什么境界,是什么境界。“泽灵同我到底什么关系?”梁渠再度想到自己变身时,无数白条水流汇聚,在旁人眼里是白猿,在水兽眼里他还是他,并非简单的血肉变化,更像河流临时凝聚一副“机甲”给他开,只不过无比契合。再联想蜕变水猿大圣时领悟的【血雨】。淮涡水君,唯一融合泽灵,其他泽灵只有垂青……怎么感觉像炼心呢?梁渠的记忆飞回到悬空寺。良久。“管它这那的,先用再说。”推开房门。院子里积雪埋没脚背,有几分冷清。梁渠问一下小蜃龙,今天三月十二,师兄师姐元宵节后早早乘宝船回平阳,炼器的炼器,点卯的点卯,该开学的开学,各有各的活干,时间安排上远没有他来的自由。还是那句话。官越大越轻松。除此之外,倒有一个重磅消息,似乎是元宵节白天的阅兵给人以极大震撼,南疆暂时停手,缓解繁多边关压力!“好事!”梁渠心想。“南疆北庭估计到此为止,我该早点回平阳,稍作安排,走马上任淮江都尉!状态正好,先把蓝继才的事给办掉。”闭关十天的梁渠没有忘记阅兵后蓝继才的请求。适才晋升川主垂青,完美契合“观想图”的要求。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同娥英报个平安,温存片刻,马不停蹄赶往钦天监干活。“好家伙,一下半个多月,总算是来了!陛下下令四月前弄好,你是一点空不给我留啊。”蓝继才听闻报信,紧忙放下手头活计亲自领梁渠上楼。“没办法。”梁渠摊手,“我已经很快了,刚出关就来了。”“顿悟的怎么样?破三境了?”“没有。”“吓我一跳。”蓝继才舒缓一口气。“今年内吧。”蓝继才甩甩袖子,没有在修行事情上多掰扯,转移话题:“关于观想图,你有没有想问的?”“还真有,上回听蓝先生草草一说,对观想图有个简单印象,到底怎么用还不太清楚。”“对你这等人物没什么大用,对奔马、狼烟乃至狩虎有效用。”蓝继才解释,“举个例子,狼烟、狩虎的真罡怎么锤炼,你知道吧?”“知道,生死磨砺,锤炼意志,或者观天地异象,拓印相,这个简单。”“谁不知道观摩天地异象简单啊。”蓝继才摇头,又跳到另一个话题,“臻象真术了解么?宗师武学,宗师手写‘原本’的内容往往会留下少许宗师意志,方便后来者领会学习。”“知道。”梁渠颔首。昔日《青龙杀经》他体会过一次意境领会。两相思索,他隐隐明白了观想图的作用机理。“莫非是用臻象意志形成观想图,锤炼低境界武师的精神意志?同武堂相关,是给学生们用的?”“差不多,但更加全面。”“天才想法!”梁渠赞叹。狼烟真罡靠意志磨炼强大,真罡强大,又能反哺锤炼体魄,这都是切实可行的修行法门。杨东雄便曾经给他特训过。哦,还有蛟龙恶意。只不过,有高境界长辈的武师有多少,又不是你叔叔伯伯,更不是你爹,多少人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给陌生人?此外……“臻象真术没法接纳太多人吧?印象里容易被消磨殆尽。”“没错,这些都是要解决的问题,因为你的武院,陛下许久之前便让我们寻法子,结合真术,创造观想法,花小钱办大事。最主要的问题,便是如何让武道意志,长久不衰的附着在观想图上面。真术学习,同一本册子,放藏经阁,一年借阅不见得有两手之数,放武堂,一天起码有数十人至上百人观摩吧?二者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好不容易拿出一副观想图,不说坚持十年,二十年,二三来年总该要的吧?”梁渠点头:“蓝先生才华横溢,想必是有解决办法了。”“哈哈哈。”蓝继才仰天大笑。他实在喜欢同梁渠说话。好听。梁渠什么身份?从青年第一横跨到当世前几的人杰,历史罕见,换旁人来哪有那么爽,只觉得谄媚,梁渠开口,便能觉得“真心实意”。“不错!倒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钦天监研究项目那么多,我也只负责其中一两个,在材料和技法上下功夫,勉强能达到陛下最低三年的要求。”梁渠内心感慨。这就是武道发展啊。全新的体系。武堂的底蕴。蓝继才继续:“其中我们观察过,有心火的臻象,绘出观想图的效果尤其好,陛下意思,我们不限量提供材料,让你多留几幅‘墨宝’,留在将开的四个武堂。此事年节便在办,陆续请不少臻象,元宵节前,你一直演武场练兵,我没去找,完事你又闭关半个月,我还以为要赶不上。”“有好处没有?这东西挺消耗精神的吧?”梁渠搓搓手。“倒是有五十两的润笔费,你稀罕么?”蓝继才哼哼一笑,“知不知道,这消息一放出去,帝都里的国公、侯爵全都抢着来?”梁渠一愣,稍作思索,恍然大悟。帝都子弟,来看你留下的《观想图》,等同半个师徒,将来弟子干出坏事,不承担责任的同时,真碰上,还能享受到当老师的权利。等同科举当监考老师,考生全要自称一句学生。惠而不费,无非累上两天。一念至此,梁渠也没太多要求,拉人情嘛,他最喜欢。跟随蓝继才一路往上,来到钦天监顶楼。蓝继才推开大门。霎时间,一股股独特精神波动顺着房间往外涌出,让梁渠精神一振。蓝继才道:“目前,观想图大致分为九品,你有心火,精神意志比寻常臻象强出一大截,但凡用点心怎么着都是个上三品。”“不同品级,有什么标准?”蓝继才摇头:“没有标准。”“没有?”“草创,哪有标准,总共一百来份观想图,我们是按效果和比例来划分,最顶尖的几幅便是一品,次一等二品,你要是厉害,你便是一品,其他人依次降等!”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一品?超品! (求月票,二合一) “依次降等,有点意思……” 梁渠卷起袖子,跃跃欲试。 他对观想图的称呼并不陌生。 大顺市井不少童生一辈子考不上秀才,可他们创造力十足,许多话本小说里皆有,主人公偶然间获得一张神秘莫测的观想图,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锻炼效果是旁人的几十倍。 没想到有朝一日,此物会让钦天监创造出来。 而自己会成为创始人之一,占据其中顶点。 遥想几千年后的某一天,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阳光烈烈,黄竹支撑的棚户下,黝黑少年从被晒得滚烫的土坑中刨出一张破烂画。 画的边角被岁月侵蚀的如犬牙一般,瞧不出落款人的名字,单留下一个“梁”字。 偏偏靠着这么一张来路不明的观想图,适龄少年进入武院大杀四方,横压一众二代勋贵的三品、二品乃至一品图! 而这只是某位梁姓高人,于数千年前,随手留下的墨宝! 嘶! 忽然有点暗爽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 蓝继才拽住门环的手一顿,疑惑侧目:“你笑什么?” “咳,别在意这些。”梁渠摆摆手,紧随蓝继才跨过门槛,步入房间。 环视一圈。 房间足有五十平,浑似一个书画店,中间两张并排桌案,一张张挂画罗列墙壁之上,几同墙纸相当,约莫一百来张,图画内容各不相同。 江河、日月、山川、黄沙战场、奇珍异兽、结庐小屋…… 当中透出的意境亦不相同。 动、静、煞、逸、凶、韧、邪、容…… 帝都人才真多。 尽管只有百来张,种类却相当齐全。 质量之高,莫说当锤炼法,猝不及防甩出去,境界低的人都能被硬控住几个呼吸,陷入其中。 钦天监官吏听候吩咐,往中间桌案上布置材料,听从命令,铺设最大号的兽皮纸张。 不着急出手。 梁渠一面一面细细观摩。 画的载体不是纸张,是某种兽皮,且非一种,而是三种兽,六层相叠,最终厚若硬卡请柬,让臻象精神张而不散,保证使用期。 画面多数呈暗色,浑似干涸血液,极少数地方会用荧光般的橙红,恍若画龙点睛,让人一眼扫过,先被那一抹橙红吸引,其后视野延伸,利用重点,使整张画的冲击力扑面而来! “好精湛的技艺!”梁渠赞叹。 “还行吧。”蓝继才浑似不在意,偏偏嘴角上扬,“怎么说研究有一年多,好几个府衙一并出手,攻克难题,光经费便用掉不知凡几。 便是现如今改良繁多,努力提高材料利用,造一张出来成本亦在两万两往上,之前更高。” 梁渠闻弦而知雅意:“一年如此,能做到的也只有我大顺钦天监!换北庭南疆,想八辈子,耗空国力也搞不出来!” “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 观想图之外的空白上,俱有落款和印章。 梁渠看见不少熟人。 魏国公徐有光、宋国公冯熙。 两位国公年前战场上方才见过,估计去之前留的。 根据名字,另有不少侯爵、伯爵,稍作区分,基本上强度按照国公、侯爵、伯爵三等排。 国公上三品,侯爵中三品,伯爵下三品。 “咦,卫休?” 梁渠驻足,见到印记上有另一个“熟人”,留有两幅,气势斐然,一个血红大日,一个战场绞肉机,触目惊心,战场杀气近在咫尺。 帝都内,姓卫的高手可不多。 “蓝先生,这两幅是……” 蓝继才瞥一眼:“哦,大日观想图、百战不殆图,凉国公留的。 果然! 凉国公! 卫麟他爷爷! 梁渠手指图画:“这两幅观想图是几品?” “按先前划分,大日观想图属一品,百战不殆图属二品,凉国公身经百战,酷爱冲锋陷阵,性情疾烈,亦有心火,且两幅图未打草稿,一气呵成。先大日,后百战。如果中途歇一歇,集中精神再画百战不殆,第二幅应当也有一品。”缘分呐! 梁渠摩拳擦掌,见吏员已经铺好纸张,双手一张,豪情万丈。 “备墨! 修行到他这个地步,对自身肌肉的掌控力强到可怕,空间感亦是极强。 人与人之间相隔多远,多大的力,甩出多少罡气,正正好打中,一眼便知,堪比激光测量。 画出来画即便没有大家神韵,也绝对惟妙惟肖,无需额外学习。 且受蓝继才邀请时,他便大致知晓观想图是为宗师意境凝聚,特意安排在闭关之后! 做过梦的都知道。 梦刚醒的时候,人尚且能回忆起大半内容,然要不了半天便会消失无踪,再睡一觉更是几无踪影,只鳞片爪。 而梁渠自升华川主垂青,斩蛟之后,至今不到两个时辰! 气机犹在! 换个日子,不一定能有如此顶尖的状态!五次川主斩蛟!三次出枪,两次被斩,一生的武道感悟!梦白火闪耀的空明心境! 现在的他,强的可怕!!! 吏员躬身:“梁大人可要先往白纸上打草稿?” “不打!”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吏员看向蓝继才,主要担心梁渠头一次没画好,材料作废。 一开始只一张兽皮,好几千两呢! 蓝继才挥挥手。 吏员躬身,自不同匣子内,取出一坛暗红湿润的血液,芳香四溢,再拿一支刻满暗金纹路,气息不凡的紫竹灵笔,双手捧上。 笔是新笔。 梁渠手持紫竹笔,捏住毛尖,轻轻开笔。 他闭紧双目,脑海中勾勒出一对金黄大日! 将蛟龙不断调整,缩放,万千姿态映照在画纸之上,择其一种。 凝神酝酿间。 整个钦天监闻风而动,相继处理掉手上活计,留几个吏员检测星象,有品阶的全往顶楼去。 “干什么干什么?不干活了?” “干什么活,兴义侯在顶楼刻画观想图呢!你去不去?” “同去同去!” “走走走,上去看看上去看看!” “李大人,诸位这是……什么情况?”四野穹庐之间,纯铜地面之上,一位书院教习紧忙拉住要走的官员,在他身后,跟有十余位子弟,俱十岁上下,他们震撼地望着苍穹转轮。 每年初春时节,开学时分,便有良家子弟前来观摩四野经天仪的活动,几乎算是一种习俗。 几个学堂排好次序,依次来上一趟,让钦天监官员带领介绍,以培养孩童的敬畏心和荣誉心。 故而自三月后天天有,今天也不例外。 “兴义侯在顶楼作观想图呢,大家去看个热闹。” 兴义侯! 有学生竖起耳朵。 教习计志恒皱眉:“您去了,我们怎么办?” “也是。”官员皱眉,全是活泼好动,人憎狗嫌的年纪,没有个轻重,万一乱跑乱动,倒霉的是他自己,思来想去,他大手一挥,“走,一起!” 计志恒眼前一亮:“见兴义侯,可以吗?” “行! ” 学生们大喜过望,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今天居然能见到兴义侯? “快快快!跑起来!”教习计志恒招手,带领学生们往楼梯上跑,期间不忘嘱咐,“见到兴义侯不要乱说话谁敢乱说乱来,今天你们全部给我回家,听到没有?” “听到了。 观想室内。 等梁渠打好腹稿睁眼,周围密密麻麻围满官员,甚至还有半大小子,腾出空间之余,密不透风,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 梁渠习以为常。 出人头地是这样的。小场面。 呼。 一口长气吐出,自冷水中泡好的紫竹笔控干水分,手腕一沉,笔头完全浸没在芳香四溢的血水之中,洗饱“颜料”之后,稍加舔笔,悬垂兽皮纸上。 笔走龙蛇! 笔尖散开,寸顿出血色鳞片,蜿蜒出夭矫姿态! 蛟龙! 众人一眼认出。 旁人不清楚,钦天监最了解。 兴义侯命格长蛟过江,自身生长环境和成长又同水域密不可分,画一条蛟龙,绝对是看家本领。 观其意象保底二品,有望一品! 心火熊熊燃烧,精气神化作燃料,自紫竹笔中流淌而出。 自身四百多倍的气海居然在减少! 真是玄妙。 梁渠体会自身状态,收拢思绪,全身心的投入,笔尖上的蛟龙愈发张扬,腾转的身躯充满爆炸性的力量,一笔提出,蛟龙甩身,直好似要冲破画卷,甩到人身上! 只此一笔,人墙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所谓画龙点睛,点睛而神。 眼下只是一条空洞无神的蛟龙,其上意境便已如浓烈。 点睛之后,必成一品! 整个画室的一品观想图,不过一十二幅而已! 众人心思再转,继续屏住呼吸。 学生们瞪大眼眸,为钦天监高手护持下,反倒没什么大碍,只觉得蛟龙威武不凡。 梁渠双目炯炯,吸墨、舔墨、作画,一气呵成,仅仅一刻半钟,一条狰狞非凡,双目空洞的蛟龙活跃纸上,逼得众人后退三步。 要来了么? 吏员为空洞蛟龙吓到咽口唾沫,战战兢兢,却在无数目光的催促下不敢耽搁,再拉开匣子,取出一坛荧光色的橘红燃料,其色鲜艳,直似一簇火焰。 梁渠快速控水洗笔,紫竹笔重沾一点橘红,在万众瞩目之中,猛地往龙目上连点。 “吼!” 威严龙吼炸响,缭绕所有人的耳畔,对视蛟龙,周围热的像是被沸水包裹,全身毛孔都紧缩起来,修为浅薄者,顷刻间摔倒在地,挣扎难起。 绝大的威压,无尽的压迫。 其中灵动,好像……好像刚刚兴义侯亲眼见过一 样! 一品! 绝对是一品,且是一品中的佼佼者! 足以位列画室之前六! 蓝继才惊叹。 “这小子今天状态这么好?” 意境这种东西,除去自身能力外,同人生阅历分不开,相较于其它国公,二十五岁的梁渠在这方面无疑是劣势…… “厉害!”蓝继才感慨,正要让人另贴一层兽皮,尽快内敛观想图神韵,完成制备,梁渠抬手制止。 还没完! 当着所有人的面,梁渠继续洗笔,重沾血水。 “嗯?” 钦天监一众官员惊奇,视线重落回观想图上,忽地觉察出问题。 此前注意力全随笔尖而走,如今统揽全局,发现那蛟龙并不占据整张画纸的中央,而是居中靠右!只占据画面构成的一部分! 如此威猛的蛟龙,仅是一个半成品! 没画完! 有人欲言又止,手指紧张捏动。 要不,到此为止吧? 单一条蛟龙已然足矣,再往上,说不定弄巧成拙,好似歌唱之时,前头调子起高,后面便没法再唱,强行高歌,要么破音,要么本该到的调子强行降下一重,不伦不类。 他们实在不忍。 只是思虑大半,无人开口。再看看,免得得罪人。 说不定梁渠自己正高歌猛进,没意识到调子起高,平白上去讨晦气。 亦有人想法不同,暗自猜测会不会梁渠已经意识到,奈何年轻气盛,被众人围观高高架起,下不来台面,正等人递台阶?自己上去说不定能卖个好? 各种想法交错之下,梁渠已经行动。 他本没有纠结,自是高歌猛进,后者根本来不及纠结是否提醒,一只大手浮现画面之上,其身后衣袍抖动,似为风吹,洪浪阵阵,观摩者无不觉江风浩浩,潮气扑面。 这是一尊半身神将,高居九天之上,俯瞰蛟龙! 与蛟龙截然不同的威严! 难不成…… 再看居右蛟龙,蓝继才联想到梁渠昔日对战哈鲁汗的“成名绝技”! 莫非…… 紫竹笔抑扬顿挫,神将愈发完整,其独特的身位近大远小的绘画手法,竟将先前不可一世的狰狞蛟龙牢牢压制住! 一品中的极品! 咕嘟。 钦天监的官员吞咽唾沫。 单一条蛟龙,本是一品观想图,再画一尊神灵,竟能压制蛟龙,难不成……并非调子起高,而是真能更上一层楼? 呼。 梁渠额头上渗出汗水,努力挖掘记忆、经历、感悟,伴随神将的描绘,体内气海仿佛燃烧起来的柳絮,飞快缩水。 直至神将完成,众人无不恍惚,明明各居画面篇幅一半的蛟龙,竟好似无限缩小! 不止,没完! 蓝继才死死盯住,清楚这幅画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节点,那才是真正的画龙点睛! 啪嗒! 汗水滴落地板。 心火摇曳,大火熊熊,梁渠精神提振到极致,小臂上青筋蛇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笔尖缀到神将手中,恍惚间,好似绘画的人不再是梁渠,而是画中神灵! 神灵动了。 祂跨出图纸,抱住紫竹笔,沾染上橘红,自手掌之中,猛地提拉一截残影! 似慢实快,似假实真,似有实无。 一时间,围观者头晕目眩,太阳穴汩汩跳动,分不清虚幻和真实,分不清画中与画外。 他们竭尽全力地瞪大眼,可终究什么都捕捉不到,只觉得浑身战栗,好像那一笔根本不是画在兽皮纸上,而是画在他们的大脑头皮上! 什么东西! 等所有人惊惧回神,摸着仿佛被冰凉匕首划过的大脑。 一杆笔直长枪已然横亘图画中央。 直似一把锋利的剪刀,跳出图画本身,将整张画纸,一裁为二! 视野顺沿长枪而去。 “吼!” 蛟龙再吼,不再威严,不再压迫,这叫声,充满凄厉! 图画中完整的蛟龙挣扎扭动,横断大江,片片龙鳞松果般炸开。 无尽的猩红涌出,将留白的大泽染作血红! 钦天监的官员瞳孔失去焦点。 良久。 教习计志恒摔倒在地,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汗一次排了出去,仰面倒下。 梁渠扶住了他。 学生们不明所以。 发生了啥? 画个画,咋全躺下了? 蓝继才手捏一张兽皮,亲手覆盖,为其封装,神色严肃:“寻常观想图,不过针对奔马、狼烟,少数能针对狩虎锤炼,你这幅斩蛟,便是臻象观摩,恐怕亦能有三分收获!” “蓝先生以为,当属几品?” “你能再画一副一样的么?” 梁渠稍作思索,摇摇头。 蓝继才不假思索。 “超品!”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挂淮阴武堂,坏蛟龙风水! (求月票,二合一) 超品!超品之说,自古有之。大顺王朝,公爵、封王便属其中。二者俱不在九品十八级之中,比之更为超然,另有古朝,将爵位基调高起,侯爵甚至伯爵便为超品!清风拂起画纸,轻轻摇扬,陶坛里的血液刮贴边缘,涟漪荡漾。无人反驳蓝继才之言。该当如此!不仅仅是品质原因,越好的观想图,越能让人身临其境,体会其中意境,锤炼意志,进而反哺武道修行。然斩蛟图反其道行之。单一蛟龙是为一品佼佼者,平添一尊神将是为一品之极致。当那锐利长枪一出。一切观想,不再局限画作本身,竟是能跳出到画作之外,将整张画纸“一裁为二”,无上蜕变!从画中到画外。偌大画室之中,没有任何一副观想图能与之相较!观想图之路,本是众人草创,一切可能尚未摸索完全,是否有三成犹未可知,今日,梁渠提笔作画,再度为这条路提供出一条从未触及的可能,让它达到某个全新高度!超品。当之无愧!且听兴义侯意思,同样水平的观想图,他亦无法复刻,那更应该罗列到超品之上,展现不凡。将这幅“孤品”罗列进一品,其他降等二品,一品单一副,不仅不合适,更显得欺负人。除非武圣出手。但一副给武堂用的观想图,没那个必要。蓝继才神情肃穆,自陶瓷盆内洁净双手,亲自掏出一张纤薄兽皮,贴膜似的覆盖在【斩蛟】之上,另用镇纸轻轻剐蹭,抚平边角,教两层兽皮完全贴合,挤压生长。大半钦天监官员紧闭双目,各有收获。观想图画出来仅是第一步,事后需复杂封装,以延长使用寿命,封装后的观想图气机源远流长,远没有新鲜出炉时强悍,自要抓紧时间体悟。教习计志恒更是夸张,他惊出一身冷汗被梁渠扶住后,竟直接盘坐在地,身形随某种韵律摇晃,大有所得的模样。顿悟?梁渠侧目。他知晓四野经天仪,是第一次跟随河泊所,凭借武圣玄兵对付鬼母教宗师时,从柯文彬口中得知,他小时候曾于学堂带领下,去钦天监观摩过这国之重器。彼时好一阵羡慕。以柯文彬的二代身份类推,能有机会来钦天监观摩四野经天仪的,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子弟,带队教习也不是普通教习,一位教习,普通老师,足有奔马极境实力!来观摩的学生全十一二岁,没到十四五的习武年龄,说明这是书院,不是武院,教习单教人读书写字而已!“可惜。”梁渠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活动手腕,搁置下灵光暴跌,濒临破损的紫竹灵笔。今日超水平发挥,借升华垂青后的余韵,修行精进后的高昂势头,天时地利人和,想再复刻一副一样的【斩蛟】,心有余而力不足。搞出一份“孤品”,没有把凉国公从一品位置上挤下去,略显遗憾。至于四个武堂,唯一一副超品观想图怎么分,开玩笑,肯定要留给自家的淮阴武堂。拉人情要在自己家乡拉,价值最高。“蛟龙居江淮大泽中央龙宫,平阳府居江淮大泽之南,回去让徐师兄专门打个房间,【斩蛟】挂南朝北,大开门户……坏它风水!”一时间,干活的干活,领悟的领悟,大家各忙各的,顾不得什么言语吹捧。梁渠精神疲惫,同样没有多话,坐在一旁,默默观察封装流程。画室安静下来。单有风声,呼吸声,玉镇纸与兽皮的摩擦声。学生们围观斩蛟,眸子中流光溢彩。他们境界太低,体会臻象意境,是有死亡风险的,被护持住后,又完全隔绝精神感染,压根看不出名堂,单觉得好看。观摩画作之余,更有少男少女偷看梁渠。兴义侯大名鼎鼎,照过面,知晓样貌的却不算多。前几日阅兵,又身穿盔甲,今日一见,比之元宵节的英武、朝气,穿常服的梁渠更多几分浑然天成的自然和惬意。男孩羡慕。女孩更是情窦初开,面颊泛红。你脸红个毛线球啊。“真早熟……”梁渠内心吐槽,对比小丫头片子,他更喜欢娥英这样成熟包容的。封装并不简单,颇耗时间。最初作画的纸张是一张纤薄兽皮。蓝继才覆了一层同样材质的兽皮,其后裁剪边角,不知涂了什么浆糊,两张兽皮竟被注入生机,生长黏连起来!不消两刻钟,观想图成了“纹身”一样的存在,生长在“表皮层”之下,“真皮层”之上,手上沾水都没办法晕糊。表面一封,锋芒毕露的【斩蛟】内敛大半。吏员再取一坛“粘稠清水”,几近胶质,蓝继才手持毛笔,以不知名方式,前后刻画繁复阵法,再刷一层浆糊,又前后各贴一层兽皮,此即两种、四层兽皮。此时此刻,斩蛟气机在兽皮内里流转不歇,“张力十足”,好似得到蕴养,成为一滴滚圆将破的“水珠”。最后蓝继才弃笔用刀,往第三第四层兽皮的前后,顺应纹路,刮去浅浅一层,再刷“浆糊”,再贴兽皮,三种六层!每一张兽皮皆价值数千两往上。到了这一步,饱满的“水珠”破裂,气机几有成长之意,愈发厚重!仔细观察,其实本源没有增加,厚重的并非是它,而是于本源之上,接应天地气机形成一层相同形状的“护盾”!从工序上看确实极为复杂,光兽皮上雕刻不使其划破,便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前后用了不下两个时辰,四个小时,方才封装完成。“蓝先生。”“何事?”“莫非平日观摩,基本只消耗表层的天地气机,对观想图本源消耗微乎其微?”“没错!你有慧根!”蓝继才擦擦额头汗水,“我们测算使用寿命,是按照一天一百狼烟中境人次来算。如此程度的消耗,观想图大致能坚持三年多七个月上下,接近二十万狼烟,属于最佳数目。人数多则寿命减少,人数少则寿命增多,换成奔马和狩虎,大抵奔马消耗是狼烟五成,狩虎则另添五成,同一个人,三到五天一次属于最佳频率,再多浪费。”“了不起。”梁渠赞叹,“若是不放在武堂,不被学生观摩消耗,这观想图能存多久?”“那便不大了解,没有仔细测算过,不过,臻象真术保养得当放藏经阁里几百年轻轻松松,观想图的话,只要不被外力破坏,存储环境太恶劣,起码有个几千年吧?我这六层兽皮,一般奔马武师想撕破都要费些劲。”梁渠了然。三年属于正常使用寿命,毕竟各地武堂学生不可能少。束之高阁不用又失了创造他的意义。值此基础之上,限制观摩数量,寿命翻个倍,达到七八年并不困难。二十万狼烟,算两万两成本,平均十个人一两一个人一钱,对比狼烟境动辄上千的宝物,物超所值的锤炼效果!顶尖武堂的底蕴!莫看如今观想图很多那是因为武堂只两京有试水,一共四座,肉多狼少。待日后遍地开花,底蕴差距会极大,先发优势更难以追赶。兴许四大武堂,一品观想图能有十几二十副,其余武堂了不起有个二三,且没法一天一百放开用,届时又能虹吸好学生,好学生多,高手多,资源倾斜多,“良性循环”。武堂发展起来。梁渠便是“泰斗”,一呼百应!“你这幅图目前属于无法复刻的孤品,肯定要被你带到淮阴武堂去,我不建议你敞开了给学生用,可以设立条件,只给优等生观摩,免得浪费资源。”“晓得。”蓝继才抚摸观想图,他都有些舍不得给出去。这等层次,完全属于阶段性成果,该好好展示展示。无奈今年夏天,四大武堂便要在两京实施,没有多余时间。他猜测这幅斩蛟,多半是梁渠“顿悟”出关,立马来寻他,借助“顿悟余韵”而成,故而无法复刻,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余韵”会那么足?蓝继才想不出答案,索性不去想,他指向观想图外的空白:“来,给你的墨宝盖个章。”梁渠抽出随身印章,他官印、爵印不少,名印只一枚,昔日去黄州给师娘父亲许容光祝寿,得到的大家刻印。啪!落款落名!直至此刻,许多钦天监官员陆续从感悟中回神,再见封装好的超品观想图,图下落款,无不惊叹。明明一副完整的画,每每望去,总像是两片纸,感官和事实的错乱,颇有眩晕。“兴义侯绝艺出尘!”“妙则已具,奎文式绚!多谢兴义侯让吾等有幸旁观!”“了不得,窥探天机,修为难涨,今日一观,竟有收获。”“窥探天机,修为难涨?”梁渠惊讶。说话者颔首:“兴义侯不知道?”“不太了解。”“狩虎入臻象,需洞开玄光,故而得心血来潮,窥探天机者,涉及太深,极难跨过这一步,故而到狩虎基本便是极限,妖兽亦是如此,渡劫极难,臻象入夭龙的天人合一更不必谈。”咦?难怪蓝继才,一个钦天监内的高官只是一位狩虎大武师。梁渠忽然想到老蛤蟆,但很快又想到八爪王。后者缘何能成妖王?学艺不精亦或……思索间,蓝继才招来画筒,上面刻有“兵戈”二字,再贴一个“超品”标签。“兵戈?”“嗯,你这幅斩蛟,除开锤炼精神,反哺肉身之外,明显对器械技艺有提升,触类旁通,对武学有裨益,所以属于超品兵戈分类。除开兵戈,另有更专注身法、体魄、意境的观想图,我封装有两个半时辰,你精神恢复的怎么样?要不要再留一副?”身法、体魄、意境?“笔来!”吏员紧忙再递一支新笔,奉上新血。梁渠搓开笔泡冷水,正思索内容。微风轻旋,掀起画卷,非从窗外来。嗯?众人目光往外,画室角落之中,盘坐一人,心无旁骛。书院教习计志恒!其体温渐高,气势昂扬。突破了?蓝继才抬眼:“奔马入狼烟!他在凝练真罡!”嘶!一副超品,顿悟突破?即刻有人出声:“兴义侯笔落顿悟,佳话,佳话啊!”此情此景,属实令人咋舌。消息放出去,【斩蛟】挂进淮阴武院里,得有多少人只求一见啊?“何等机缘,谁带他上来的?”“我!”李姓官员扶额,“学堂来看四野经天仪的,我看你们都上来,留他们在下面乱晃容易出事,一块带上来的。”学生们瞪大眼,生出敬佩。书院教习真的有东西!“先送人出去。”蓝继才挥挥手,“凝练真罡不是片刻之事,先画观想图,也免得损坏了什么。”吏员即刻将人抬走。钦天监官员不以为意,更多的精神放在梁渠手中。斩蛟给了他们极大的期待,非常想知道,再出手会是什么样的水平?“呼~”梁渠悬腕提笔,再沾血水,狼毫如针,纸上刺青。后天傍晚。霞光透照窗纸。三三两两的钦天监官员从画室中走出,意犹未尽。“居然能这样作画……”“巧夺天工!”画室内,梁渠闭目养神,二位官员忍住胆寒,将最后一幅观想图封装。来都来了,加之材料免费,梁渠索性在钦天监边休息边画画,解决三餐,三天功夫,算上斩蛟,一共制作观想图四样七副。墙壁之上,超品【斩蛟】高居榜首,其后一条截然不同的双翼天龙,望之体生轻盈,飘飘乎若清气。除去超品斩蛟,梁渠又复刻出一副一品斩蛟,两份一品应龙,一份二品应龙,复刻的全没有挂出来,收入画筒。除去两样五张之外,第六张梁渠自己收起,不准备展示,第七张,虽仅是一品,同样带给钦天监不小震撼,甚至有不少人提议也列为超品,奈何强度上稍逊一筹,落归一品。“大人,请您落款。”梁渠起身盖章。啪!官员小心吹干落款,踏住凳子,把封装好的最后一副观想图挂到墙壁之上。那是与画室内,所有观想图截然相反的,纯黑的画!通篇是潦草的黑墨,单中间一抹张狂的白!黑底白画!所有的墨皆未去勾勒内容,却又把内容栩栩如生的衬托出来。一头为长龙锁链囚禁,赤目熔金的白猿!晕散的血墨染出针般的白毛。常人以墨绘纸,其偏以纸绘墨,黑白颠倒,纸墨翻转,观想图透出诡异的邪,直视者无不胆寒。梁渠沐浴夕阳,注视良久。钦天监皆以为【斩蛟】是他的巅峰之作,殊不知,这一副才是他的得意之作。挂画无误,梁渠拿起身旁画筒,起身离开,行至门口。“对了,三月二十六我天舶楼设宴,让你们蓝大人别忘记,你们也都来。”吏员从凳子上下来,恭敬回话。“梁大人放心。”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风水轮转,顺子习武(求月票,二合一) 三月二十六,庆功宴。 娥英挑的黄道吉日。 梁渠不喜欢此等琐事,龙娥英便总能帮他安排好。事后说一声便可。 “有老婆真好。 梁渠抛一抛手中画筒,乐呵呵踏足积水潭。 生活中,每一次分叉选择,其实全在消耗个人精力。 从早晨鸡鸣醒不醒,吃什么,穿什么,要不要赶早去点卯……数不胜数。 无论决策大小,皆属一种权衡过程。 一方面,权衡过程会占用认知资源,消耗精力;另一方面,一个决策完成后,并不会完全从大脑中释放出来,仍会有残留,诸如出现“对不对”、“错没错”。 以至许多人啥没干,光起个床,站到门口便会觉得疲惫,精力总不够用。 这也是需要培养习惯的又一重大原因,无论好坏,养成习惯,便把许多决策权衡给免去,使精力得到保留,去干更重要的事。 贤妻的重要性便在此处。 水波潋滟。 “三王子!獭獭开!”跨出积水潭,梁渠自后院进门,顺手把怀里元宝掰成两块,丢给从房间出来的两兽,“这个月零用!” “芜湖!” 小蜃龙兴高采烈,空中旋风一样扭转,抢先接住银子,结果到手一掂,立马耷拉下眉眼,“啊,怎么才二十 多两?我上个月没干坏事啊,哼,肯定都是肥仔的错!请老大明辨忠奸,它栽赃嫁祸我啊!” 自己每个月有一百两零用,现在给二十五,岂不说净亏七十多? 小蜃龙斜眼看獭獭开。 适才见的分明,天神掰了一整个大元宝,五十两整, 自己手上的二十四两多六钱,那獭獭开爪上的该有二十五两多四钱! 不行,得换它过来。 几钱也是钱! “船老大!”小蜃龙挥动龙爪,“我这块更大!我照顾你,换给你!” 獭獭开鼻孔喷气,毫不理会,尖牙咬一咬,塞进腰间的小挎包。 “可恶!” “行了,二十五两算这个月多给你的。” 小蜃龙精神一振,不再纠缠獭獭开,转而缠绕上梁渠手臂:“老大哪里发财啊?” “去钦天监作画,给的五十两润笔费。”象征性的东西,梁渠塞牙缝都嫌少,故而回家一掰,全丢给水兽。 “什么画?前日蓝先生寻你是去画画?”龙娥英走出房门,后面龙瑶、龙璃探头探脑。 “当然是好东西,我顺回来一副,血赚两万!” 梁渠兴冲冲掏出画筒,将钦天监里制备的第六幅画展开。 水墨晕染。 倩影窈窕。 “呼!好漂亮好漂亮!”小蜃龙大加称赞,“老大手艺无敌好!娥英姐人无敌美!” “是极是极!”闻声从前院跑来的刺猬慢上半拍,只得附和小蜃龙,实际它连画都没怎么看清,正努力通过背影光照,观察画卷内容。 龙娥英眸光闪烁。 画卷之上,她坐于昙花之间,梁渠卧膝,头顶星河烂漫,正是曾经太苍山观花定情之景! 手指摩挲,画卷有一种独特的皮质感,温润细腻。 放开心神,为其牵引,更是身临其境,嗅到花香,绝非一般画能有的效果,几同臻象真术相当! 龙娥英抬头,面颊泛红,眸光如波光:“这……不是一般的画吧?附着了你的真意?”“嗯。”梁渠把龙娥英揽在怀里,感觉她身子都软成一汪春水,“此物名为观想图,能锤炼人的意志,助武者修行,我去钦天监留了几幅,特意带回来一副。” “此画有名称否?” “赏花!”梁渠一语双关。 观想图本来不能外带,只能进武堂,毕竟一幅观想图说贵不贵,说便宜不便宜。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来画能带一副,那我来画自然也带一副,否则凭什么你是特例?谁没有爵位,谁没有立过功? 但梁渠手上有一份超品斩蛟,画内突破到画外,再有“半步超品”白猿,黑白颠倒,以墨衬纸,全开创观想图不同的作画方式,情况又有不同。 有特例,便能特事特办,旁人问起,有个合适理由搪塞。 蓝继才便大手一挥,给他一副。 至于【赏花】品级。 梁渠没好意思问。 肯定不会太高,意境同应龙、白猿没得比,同画室 内的粗略一比,有没有下三品犹未可知,哪怕伯爵,也是臻象,一生征战感悟,肯定比他灵光一闪画出来的强。 “既能辅佐修行,单放家里未免浪费,正好家里……”龙娥英望向龙瑶、龙璃。 龙瑶、龙璃大无语。 长老画一副娥英姐的画,让她们每天观摩, 日夜修行是吧? 不想过日子就直说 何况限制她们修为的是资源是观想图吗? 是龙人族的血脉浓度口牙! “哈哈哈,赏花挂咱们卧房墙头看就好,别折磨她们了。” 龙瑶、龙璃的腹诽“肉眼可见”,梁渠有时觉得娥英真有几分恶趣味在身。 “武堂……你有没有给大师带?”龙娥英又问。 “没必要蓝先生说朝廷对五大真统另有安排,让我别乱给坏事,大师自己一个人又用不上,他夭龙罗汉诶,把我掰碎了练成大丹,兴许对大师有用?” “天舶楼去看了么?还有我写的请帖,少没少人…… “你来就行,我都信你,对了,獭獭开,出发平阳,把我师父和娘再接过来!” 獭獭开立正敬礼,呼唤小江獭。 开船! 起航! 日月轮转。 帝都、平阳各办一场庆功大宴。 期间超品观想图横空出世,致使书院教习顿悟的消 息不胫而走,于上层勋贵中引起轰动,时常有高官托关系,意图让自家子弟趁观想图未送到南直隶前,“先睹为快”。 顿悟。 那可是毫无副作用的“拔苗助长”,怎能不心动? 甚至有不少臻象想来看看,能评为超品的【斩蛟】究竟有何特殊。 为收集更多数据钦天监同样控制人数,一边收钱回本,一边观察效果。 结果, 【斩蛟】尚未引起太大波澜,一品【心猿】率先成名。 “啊啊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少年猛地睁眼,汗如雨下,半晌,紧忙触摸身子,确认完好无损,猛松一口气。 幻觉! 都是幻觉! 自己没事!“有那么夸张吗?”同行少年面露怀疑,“是你意志太薄弱了吧?” 少年大怒:“放屁,有种你去试试!” “你到底看到了啥?”有人好奇。 少年惊魂未定:“我一看那幅画,就见一头白猿冲我狞笑,然后拎着我的腿到处乱砸!我感觉我都要疼死了!筋骨寸断,脑浆子都甩飞出去,糊到墙上!” "? " …… “柏宗师,超品观想图,定有不凡,说不得可触类旁通,不妨你我今日同去?我寻钦天监的蓝先生要了三个名额。” “有劳张兄记挂,观摩便算,你们去吧。”柏光毅摆 手。 两位臻象寒暄一二,邀请无果,只得自行前往。 “柏光毅估计落不下面子呢。” “他自己思虑过多,此前适才晋升,尚有人将其与兴义侯比较,如今,你看可有人提及?”张姓宗师摇摇头。 “时也命也,大顺立国太短,甲子年,三代人而已,青年才俊未如雨后春笋而出,三十成就臻象自被架起,风光无限。 若换一个人来,尚能平稳接替过渡,将这岁数一点一点压下,可谁会知晓会是兴义侯接下传花,莫说七十年的大顺朝,自古以来都罕见……” 二人渐行渐远。 帝都轰动,梁渠不得而知。 除开宴会出门,回到平阳的他半闭关修行,将用豨兽、狐兽置换出的另外三份水属大药全部服用! 【水泽精华+114412】 【水泽精华+133740】 【水泽精华+120119】 【水泽精华:四十九万一千一】 气海徜徉,规模翻涌到惊人的四百五十六倍! 第三座龙庭仙岛,得益于泽灵、宝药,没有任何关隘,立墙成功,仅余最后顶、件两部! “寻常三境三个基点,平均气机极限为三百二十倍天宫,心火三境有四个基点,用张龙象的法子正常能再翻出五倍,三百二的五倍,即一千六百倍。 我心火二境,有三个基点,气海四百五十六,已经超过常人气海极限,此基础翻五倍,极限便是两千三!但四百五十六绝对不是尽头……” 运行周天,气海如活物般呼吸舒展,每一次收缩扩张,都隐隐扩大一圈。 梁渠活动筋骨,对自身气海规模感到吃惊。 基点越多,倍数叠加下,天才与常人的差距越大。 然因为修行太快,梁渠的气海往往未蕴养成长至境界极限,境界极限就重新开始拔高,让他一直没摸清楚自己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如今翻到四百多,昔日服用融合长气的威力方才逐渐显露。 气海为精气神三合一之产物。 气海愈光大,等同于武师气血强盛,再配合仙岛,即神通输出,完全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要不要再买一条时虫?” 梁渠琢磨。 他忽地想到一位迷失的“老友”。 除开编织四季长气,时虫本身功效相当逆天,自身特性能作用到神通之上! 许多有时长限制的神通,能在时虫的作用下,改变时间!本来只能持续一刻钟的神通术,吞下时虫,有可能翻倍! 当然,也可能缩短一半,属于碰运气,导致时虫没什么人买。 他记得第一次兑换时虫时,望月楼的看守者说过,张龙象赌过一次,吃过一条,还成功了! 梁渠自身没有时长限制的神通,但他的气海有!枯木逢春! 再者,结合时虫编织四季时,能混编,那除开时长时短能改,别的“系数”能不能变?比如天水朝露的回气特性,时序的倍率,太阳的倍率?不求多,零点几都是血赚。 琢磨半晌。 “先修行,昔日好歹有几分情谊,吃它同族怪怪的, 要能统御时虫,收入涡宫,吸收到这部分特性就好了,还不用赌。 “阿秋!” 寿山之上,时虫猛打一个喷嚏。 沉睡中的老乌龟猛然惊醒,见是大宝贝出问题,紧忙回头关心:“莫不是受了风寒,快吃些药!吃些药!” 哗啦啦。 一堆宝材从龟爪缝隙中落下,猴群紧锣密鼓的前来照顾,调蜜水的调蜜水献水果的献水果。 时虫斜躺在黄金宝座上,抱住一根百年人参,咔嚓咔嚓两口吞下,嘴巴嘟囔嘟囔,噗的一声吐去人参皮,仍有些惊疑。 半晌,思索无果,时虫节肢一伸,指向猴王。 猴王环顾左右,指了指自己。 时虫点点头,确定就是它。 去。 炒两菜! 猴王愁眉苦脸,拿上宝植铁锅出去炒菜。 自从时虫来之前,它是寿山上的王,时虫来之后,它和其它猴子居然一样了! 元将军见时虫无事,稍稍放心。 这可是它的命根子,万不能出事,更不能让小毛贼抢去! 四月初。 南直隶平阳府,淮阴武院收到朝廷诏令,变更为淮阴武堂,得圣皇御赐亲笔牌匾,观想图五十幅,杨东雄兼任武堂主,正三品! 另又于南直隶中央,再设一金陵武堂,同时令起武院十二座,遍布南直隶。 淮阴武院变源期武堂,敲动天下! 许多人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尤其是小门派。日子超发难难。 朝野上下热闹非凡。 好在武堂事情多是杨东雄和许氏操心,不关梁梁事。 大清早。 “陈叔,要拿的东西收拾齐备没有?” “齐的齐的!”陈庆江听到喊声,拉着陈顺的手出门,二人身上大包小包,鼓鼓囊囊,同满载而归的老蛤蟆一样,埋在里面几乎看不到人,“阿水,你看看,要不要再准备些什么?” “放心吧、陈叔。”梁渠顺手接过两个包裹,帮忙背着,“武院住宿什么都有,医馆、宿舍、三餐伙食什么都不缺,再者说,我虽然不是一直在,武院里不有范兴来呢,要什么让他带着就行。” “是的,陈叔,我会看顾好顺子的!”范兴来紧跟表态。 陈庆江不太好意思:“阿水,习武这事,照我意思,先让顺子试试看,行便是行,不行便算。” “放心吧,顺子不算差。” 梁渠本想摸摸顺子脑袋,可看着半大小子,改成拍拍肩膀。 他私下里给顺子摸过骨,中等偏上,良等,不好不坏,路是能走的,有他帮忙,修行至四关没问题,自己再努努力,能混个奔马。 早顺子七八岁时,有江豚赶鱼,陈庆江便手头宽裕,顿顿肉食,营养充足。 普通人身子骨长开,无残疾,便不会平白落个下等。 “没事咱们走吧。 “好!” 陈叔家的小子,梁渠亲自领他报名。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皇子”入学(求月票,二合一) 车轮滚滚,碾压青石。 嗤! 赤山打个响鼻,驻足原地,见有漂亮的小母马行经,踏动马蹄,呲开牙花,抛一个媚眼。 平阳四月,春暖花开,正是生物繁衍的旺季。 一品龙血马何等威风? 头生小龙角,赤血鳞甲闪闪发亮,肌肉如流水,威猛高大,小母马见到几乎走不动道,轻扬马尾,若有公马望来,赤山眼眸一瞪,险些腿软趴窝。 啪! 赤山眼神恢复清澈,冷眼旁观小母马,致使其黯然神伤,一颗含苞待放的心未盛开,先凋零。 梁渠收回巴掌, 回头喊:“陈叔,顺子,先下来。” 帘幕掀开。 “阿水,咱们不是说去武院么?怎么到……裁缝店来了?”陈庆江从马车上下来,发现并非淮阴武院,而是府城里有名的裁缝铺,好多老爷到这定衣裳,他不傻,明白怎么回事,又担心自己自作多情,只得多问一句。 “顺子开学,不得换身新衣裳?” 陈庆江搓搓手:“没这必要。这身上衣裳不是好好的么?干净,舒服,料子也不差,穿出去又不丢人。 我昨日去武院瞧过,好些学生穿的没顺子好呢,再差的那都有好几个补丁子,不是打在手肘和膝盖上,像‘鹌衣’。” 梁渠不以为意:“陈叔,不一样的,再者说,衣服我已经定好,除了顺子也没旁人能穿。” 陈庆江绝对不少赚钱。 除开每月按两算价的鱼获,另有当初跟随梁渠置办的稻蛙、稻蛭药田十几亩,加之梁渠免去的几年平阳税收,全是净赚,家里都从土屋翻成二进院,宽敞亮堂,只不过,许多穷苦时的习惯仍旧保留下来。 例如衣服料子是不错,但尺寸明显大两个号,免得日后长高不合身,贴身短打穿上身跟长袍子似的。 担心练武磨损,阿娣姐更往几个关节位置主动贴上两层厚补丁。 这哪行。 旁人梁渠没空更懒得管,陈叔一家他从来都是多花心思的,回平阳当天他便喊来陈顺,目测身材后没说明白,直接到这定几身新衣裳。 “武堂里分档次的,远的不说,寝室便分十六、八、四、二人寝四等,每天吃喝食补样样不同。 交什么钱,人住什么宿舍,吃什么饭,喝什么药。 顺子放十六、八寝那都好说,四人寝里便有几分勉强,二人寝更不用说,里头弟子没有买大号衣的习惯。 都十来岁,好攀比,穿差了瞧不起你的,不如省点心思,穿身好的,专心练武,顺子你说是不是?” 陈顺摸摸后脑勺,不太好意思。 “水哥,没有那么夸张……” “有的,有那么夸张。”范兴来搭腔,揽住顺子肩膀,“上湖书院小,单收府衙里的学生,武堂好几千人呢,而且书院里多十一二岁去启蒙,武堂入学便十五,什么都懂。” “是吧!”梁渠跨过门槛。 “呦,九爷!” 掌柜见是梁渠,亲自赶来招呼,其口中称呼迥异于兴义镇的梁爷,帝都里的兴义侯。 “掌柜的,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喊我九爷?” 掌柜含笑拱手:“因为是杨老爷的九弟子,咱们东家是许夫人,我们便喊九爷。” 梁渠手指:“陈叔你瞧,这裁缝店东家是我师娘,我来这买衣服不掏钱的。” 掌柜笑笑,瞧得出怎么个事,侧身让伙计去拿裁量好的成衣。 从父辈开始当邻居,两家交情说十几年都短。 不是第一天认识,话到这份上,陈庆江也是应下。 兴义男到兴义侯,旁人觉得梁渠越来越难以亲近,本乡人不会。 从小到大,梁渠家便在义兴乡里,就在隔壁,位置从没变过,运气好,常能瞧见他挽个裤腿,赤脚走在田埂上,领几个小子几头江獭,田野里抓泥鳅。 待顺子换好衣服。 焕然一新! 梁渠定的衣裳,没有追求华丽。 一身爽利耐脏无花纹的灰衣,尺寸正好,腰间系一条宽皮带束身,单腰带上有几条暗红花纹。关节位置也有耐磨补丁,但都是上好皮革,油润泛光,美观牢固,不是简单缝几块厚布料,脚上更蹬一双好皮靴。 除开穿的这身,另有两套一替一换。 陈顺摸摸拉拉,神色兴奋。 从小到大,没穿过贴身的新衣服,总是大两个尺寸。 他觉得自己真有几分武者样,是同去书院截然不同的感受。 陈庆江抚摸料子。 顺滑。 本以为这辈子要打一辈子渔,没想到,日子说好便好。 顺子甚至识了字,会念书,今天要去学武,虽不知会有个什么名堂,终归是有盼头的,明年小奎也要书院,兄弟俩轮流来。 这是什么机遇? 评书上总说什么大将军受一饭之恩,功成名就后偿还千金。 陈庆江过去羡慕的很。 千金啊,换成鱼获要几百万斤,能买多少东西,置办多大的宅子,现在他觉得就那样。 不识字,不读书,没见识,手上空有千金能做什么呢?先买个大宅子,那便要再寻两个护院,护院靠得住吗?亲戚会不会来撒泼打滚?过几年,剩多少钱能传到儿子手上? 倒不如教人慢慢带。 日子吃喝不愁,也有活干,紧而不累张而不疲。 本事学到身上,不必想乱七八糟。 充实。 “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梁渠很是满意,打包好东西,大手一挥。 赤山卷作红龙,腾空而起! 长风漫卷白云。 山野之间遍地油菜,金黄花海徜徉,茸茸的蜜蜂趴在花朵里耸屁股。 生机勃勃。 土里的东西从下往上长,长得笔直,长得郁郁青青,像伸个能把脚背脚趾绷直的懒腰,生活也一样。 陈顺拉开窗帘,感受冷风,目不转睛。 陈庆江飞在空中,攥紧双手,小腹凉飕飕的,像是肝胆悬垂在半空,那叫一个刺激,再看田野,出言感慨:“油菜就是比芝麻和麦子好看。” 梁渠瞥一眼花海,想到什么:“陈叔,以前好像没怎么见乡野间有种油菜?” 这种金黄花海,他印象里早几年完全没有,是最近两三年才冒出来。 有点稀奇。 “是啊,以前吃油都是种芝麻的不种油菜,其实芝麻也少,芝麻要到夏天种,和稻子争地,所以基本不大吃油。” 陈庆江虽是个渔夫,但自从家里有田,上心不少,天天田埂上瞧,免得日后种不上药田,也能回来种谷子,积累不少经验。 “为什么?” 陈庆江想了想:“因为阿水你吧。” “我?”梁渠纳闷,“地里种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免税啊,平阳府里都免多少年了,不全是因为阿水你吗?”陈庆江理所当然道,“以前纳税要交粮,夏天稻子、冬天麦子。 油菜得越冬,要和麦子争地的,除开大户种来卖钱,没多少人种。 免税之后,头几年攒下钱粮防灾,夏天种一轮稻子就够吃,冬天地全留种菜。 以前稻子麦子吃是够吃,但一年到头全白饭咸菜咸鱼,有条件谁乐意这么过?油菜榨油之后,也更容易卖钱。” 梁渠恍然。 没病没灾,种地最大的问题,其实不是吃不吃得饱。 干过农活都知道这玩意有多累人,农闲喝粥,农忙 一定吃饭,若吃不饱饭,入不敷出,几年功夫便能拖死壮汉。最大的问题其实是没有副食,不敢浪费田地种菜。 有条件谁乐意天天吃咸鱼啊。 油菜油渣又可作肥料或者饲料,家里多养鸡鸭。 两轮免税,花海绵延。 淮阴武堂。 御赐牌匾龙飞凤舞,金光灿烂。 陈杰昌高举拳头,五指张开:“暂时解散自由活动!” “吼!” 十数人的小班轰然散开,站桩的瘫坐在地,去寻两口茶汤喝。 更多的跑去武堂中央,此时此刻屋子前聚拢不少人排队,人头攒动。 三月末,两京武堂武院大改革。 其一为学制,从皮肉骨血四关的五个年级,正式衍生到包括奔马前中后三境的六七八高年级,以及奔马极境冲刺狼烟的九年级。 狼烟之上,不再由学院教导,而是积分贡献制。 许多乡镇里,奔马武师都算小老爷,重来当学生多有几分尴尬,狼烟更不用说。 这等层次除非正式收徒传绝学,否则武堂教不了什么,故而直接来当教习! 一来以教学质量换取积分,积分换取观想图观摩机会,亦或其它武学资源,收获比府衙少,但比府衙轻松。 二来缓解武堂教学压力,地方财政压力,类似于留校辅导员,“以工代赈”。 变革一出。 杨东雄如今也是甩手掌柜,多是徐子帅忙的脚不沾地。 包括四月份到来的观想图,需要专门场地和守卫,免得让人偷去。 今天是观想图第一次开放。 大家对这新东西好奇的紧。 尤其获知消息,四大武堂,当世唯一超品观想图,就在淮阴武堂! 每每提及,与有荣焉! 徐子帅觉察学生情绪,昨天半夜趁机往观想堂外的巨石上刻字。 “今天我以母校为荣,明天母校以我为傲!” 尘土低扬。 “翰文,你准备先看哪个?观想图三天只能看一次,一次看一副。” “当然是斩蛟!” “我听说心猿也不错,锤炼体魄比斩蛟、苍龙更好,比较适合我。” 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姿态各异的站在队伍前方,气势昂扬,大声讨论,引发好一阵羡慕。 自打三人陪同兴义侯去往帝都,俨然同普通学生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 聊上两句,动辄帝都如何,各大特色小吃如数家珍。 吃个水果,都能意兴阑珊,说一句不如兴义侯的家养刺猬,陷入某种怀念出生入死战友的表情。 今日更是跳过学生选拔,先一步尝鲜,任意观想图皆可择一观摩,不仅如此,只要他们还在学院,每三天都能看一次,待遇拉满,听说几个府衙都来寻人,只要毕业,即刻入职,品级从优,每天情书收到手软。 牙都咬碎了! “兴义伯!” 人群中忽有惊呼。 众人随之抬头。 天空之中,一条赤龙呼啸而来! 标志性的座驾,没有人不认识。 “孤陋寡闻,要叫兴义侯!兴义伯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兴义侯怎么来了?什么情况?”赤龙变作龙血马,尘土轻扬,华丽车厢稳稳当当。 “阿水!怎么今天来,不说要去巡视淮江么?来看观想图?”向长松从里屋走出。 “明天启程,今天我来领人报名!” “嗯?”向长松惊奇,“你领报名?” 凑近“偷听”学生一片哗然。 "! ! ! " 兴义侯领报名? 这丫是哪位皇子来武堂?来为武堂背书站台? 陈顺从车厢里跳出。 平平无奇。 真人不露相,稍作思索,学生们眼睛一眯。 难不成…… 微服私访?白龙鱼服? 倒是陈杰昌、李立波等人一眼认出,顺子! 全是义兴镇人,常撞一起,谁不认识谁。 昔日义兴镇拢共一千多号人,陈姓居多,陈杰昌和陈庆江算本家呢,往上数几代,都是一家人。 “难怪,算算岁数,顺子也有十四五,诶,日子过得真快。”李立波感慨。 “哦,有印象!”历经久远的思索,向长松回想到梁渠拜师前,打听到的事迹,“行,我来登记!好久没干这活了。” “有劳师兄!” “这会客气?” “嘿,晚上一块上浪云楼?” “改天吧,最近太忙……” 梁渠领陈顺,流程同以前大差不差,他当年只交一个最低档,如今直接给顺子拉满,每月丹药、药汤、药浴一个不少,只是选寝室的时候, 没有选最好的二人寝,而是改成四人。 二人容错率有点低,不利于拓展社交,四人正好不多不少。 “师兄,四人寝册页都拿出来,顺子,书院有没有认识的人?都是同龄,应该有不少和你差不多时间入学的吧?” “可以选吗?”陈顺瞪大眼。 “当然能,一个寝室而已。” 听到梁渠的话,向长松翻个白眼,懒得反驳。 陈顺一页一页翻动,最后选中一个熟人寝室,倒不用调整,全差不多时间来,恰有空缺。 “一年级……教习给你排陈杰昌和李立波吧,你们正好同乡。”向长松拉开档案。 “嗯嗯。”陈顺连连点头。 本来他有几分害怕的,好几千人的学堂,全不熟悉,结果一进来,教习同学室友,全是熟人嘛! 啪! 向长松盖好章,归理档案,发放木牌。 “完事,走。”梁渠食指插入木牌挂绳,旋转几圈,“带你去熟悉熟悉武堂!” “呵。”向长松嘲笑,“你带人熟悉?自己来过几趟,领得明白么?知道澡堂在哪,厕所在哪,寝室在哪?” 致命三连。 “额……那师兄来吧。”梁渠换个话题,“有没有和顺子差不多水平的学生,来都来了,今天我给学生上堂课。” “呦,行啊,兴义侯要上课,求之不得,马上安排!阿文阿武!”向长松唤来两个学生。 不消片刻。 武堂轰动。 沃日! 兴义侯代一节课。 丫到底是哪个皇子! 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心头一沉,两相对视。 武堂最受器重,教习的心头宝地位受到严峻挑战!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你真有啊? (求月票,二合一) “下颌微收,使玉枕穴上提,形成‘天接昆仑’之势,此即‘头如悬钟’,使尾闾中正神贯顶,一口气直上直下。站桩,站的就是这一口气!没这股劲气,那便松松垮垮,若弓不上弦,绷不紧,张不开,模样站的再标准,一样炼不到家,形真意假,假努力!武道是道!没有意,到头来无非炼大自己的块头,空涨气力,精炼不出半缕气血,施展不出玄妙武学!实在困难,想象自己在呃逆打嗝,劲上来便压不下……黄沙场上,汗流浃背。少年队列横平竖直。梁渠负手行进,穿梭队列之中,一条白雾环绕周身,仿若大手,间或穿插,调整个别姿态。更远处的学生目露羡慕,新颖的观想图都吸引不了他们。兴义侯哇!大顺传奇侯爵!打法、炼法、养法。四关基础翻来覆去那点东西,讲不出花来。高手教习,最大的价值不是老生常谈的基础,而是根据个人习惯和天赋,针对性调整站桩姿态,事半功倍。能让兴义侯启蒙武学,啥待遇?绕上一圈,经过陈顺时,梁渠并未多看一眼。一视同仁。少年多有自尊心,生活上多关切即可,什么都关切,反而适得其反,仿佛旁人早早会自己扒裤子用厕桶,唯独自己穿个开裆裤。“还行……”拢共七十八号人,顺子的悟性不差,能排进前十,十几分钟便寻到劲力感觉,姿势摆正,半刻钟方有变形。想来早年送的莲花瓣吊坠有几分作用。冥木能平和人心,助长思维,开慧启蒙,冥木根更胜之,雕成木坠,孺子常年佩戴,会比旁的小孩更加聪慧,武者佩戴,助长开悟。昔日东送西给,《成唯识论》装脏的佛像底座小一大圈。修行一途,根骨、悟性全重要。中上根骨配中上悟性,武堂里评个上等生没问题,冲一冲,拿个优秀毕业生不算太难。半个时辰后。“啊!啊!别砸我!别砸我!”“要死要死要死!”几个学生从观想堂内惊慌失措的爬出画室,惊起一片哗然。“发生什么事了?叫那么厉害?”“好像很恐怖的样子……”“人不行别怪路不平,没看熊毅恒出来都没吭声!”“没法比啊,人家面过圣,沾染过天子气啊。”最先体会一次《心猿》的熊毅恒暗暗发笑,他观摩画像,同样怕要死,但咬住了牙关,没有尖叫丢人,等身上汗液蒸干才出去。此刻听得吹嘘,深藏功与名,一副不过如此的模样,赶紧炼化所得,观想图对狼烟有作用,于四关更不得了,一次观摩,他几乎摸到突破奔马的契机!几声尖叫扰乱心境,学生体力濒临极限,梁渠趁势解散休息。他又同向长松再去瞧瞧寝室如何。婆子早早铺好床铺,摆好厕桶、药浴桶……出门百米便是热水房、浣洗室,四人寝有专人洗衣,个中条件相当不错,说少爷日子都不为过。“武馆到武院到武堂,学生也算是过上好日子,我记得以前武馆里最好的也是四人房吧,我和陈杰昌、李立波他们一块住的。”“此一时彼一时,以前镇上有钱人才几个,需求不大,现在周遭府衙的人全来,有钱人那叫一个多。”“话说,怎么没有单人寝?”武院便有上千人,如今武堂,日后往万人规模奔跑。然不同昔日府城内,用地紧张,淮阴武堂周围空地极多,要想扩张屋子肯定不难。“本来想要搞的,反正别人出钱,成本不算咱们头上,后来师娘说,一个人住寝室容易出事。闹出矛盾,大小伙子下手没轻重,让人堵寝室里打死发臭都没人知道。两个人住,相互间总有个照应,有问题早发现,师父觉得师娘说的有道理,便没有设,再有钱也不例外,真不习惯与同住,那就搬出去。”武堂要负责所有学生安全,实在想一个人住,索性不要住武堂,搬出去自个住客栈或租房买房,出了事同武堂没关系。不谈家长来不来闹,说出去不好听。“师娘心思总比咱们细腻。”梁渠回头,“陈叔,咋样?看看行不行,不行还能再换。”“行行行,太行了。”陈庆江忙不迭点头,“衣服有人洗、饭有人做,洗澡还有人烧水,日子过的比家里都好,我都怕顺子住习惯,回去染上少爷病。”“得嘞!我再去上两节课便回去,陈叔你自己到处看看,有要交代的,回头再同顺子交代一下,咱们便回去。”“好!”中午吃上一顿饭,陈庆江吃一口红烧肉,彻底放下心。不坏。穷苦出身,终归对学武有种敬畏心,担心出现差池,同样年龄,他都同父亲出船捕鱼,再两年能独当一面,春夏日赚几十文,养一个家,换成自己小孩便担心的很。嘱咐一番陈顺,另塞几吊钱当零用,方才随梁渠离去。顺子学武,在梁渠心目中,算琐事之外,开春后第一件大事。蓝湖之事先晾它一晾,松弛有道,让大雪山放松警惕。接下来……“小猬,金毛虎它们呢?跑哪去了?”“平阳山上没下来过。”“让它们收拾收拾,准备出远门,咱们马上去鉴水!”“是!”梁渠再寻精神链接:“阿肥,抽空回来!记得把三月的薪俸带上!”淮江都尉。走马上任!前哨峡谷。肥鲶鱼收到命令,从洞穴中抓两个鱼袋子,拿一个宝盒,呼啦啦离开峡谷。房屋拼装模型建造到一半,大河狸正用牙齿丈量,矫正尺寸。乌龙抬起后腿,搔搔脖子,毛发间弹出的石子打到老砗磲坚壳上。不声不响,昔日小黑狗肩高俨然有一米五六,几同一匹壮马。哗。水流倾泻,堆卷白沫,海天使徜徉离去。缩小体型的肥鲶鱼腾浮出水,背负珊瑚双锤,大手将两个口袋顿在地上,双臂环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拳头绕岸横行转圈,阿威口器张合。小蜃龙高举双爪:“啊!是凶牙将大鱼,我们敬爱你吨!”肥鲶鱼甩动长须,面露不屑,打开黄皮袋,抛出一条宝鱼,一份宝植:“前倨后恭,小龙也!”二月末肥鲶鱼将刺豚安插进前哨峡谷挖矿,如今四月,带回来的正是三月俸禄,再过几日,四月也将发!小蜃龙抱住宝鱼,咬住宝植,心中屈辱。肥仔得志便猖狂。今日发饷,为这宝鱼宝植,权且隐忍!老祖宗支棱一下啊,有宝物赶紧拿出来,让它劲升、猛升、狂升!只可惜,给完十缕蜃气和五行种子,云上仙岛没了动静,目前还是要看肥仔脸色。哼!“事已至此,先吃鱼,至福!”小蜃龙三口一条鱼忘却生活烦恼。肥鲶鱼掏动口袋,挨个抛出宝鱼,不止小蜃龙,“不能动”,圆头……鱼鱼有份,每一位都在大淮军挂职吃空饷,月入两千不在话下。刺猬羡慕的淌口水。每月一条上等宝鱼,一份上等宝植!狗蛟龙,无才无德,霸占龙宫宝库,上千年积累,又收取鱼税,真是财大气粗!刺猬冲到肥鲶鱼面前,撅起屁股献出枇杷、青梅和桑葚:“凶大鱼!吃水果,您看小生,能不能进大淮军,赚一份职位……”肥鲶鱼垂目,蒲扇大手一挥。年后刚安排一批,需循序渐进,先下去沉淀!“遵命!沉淀!”刺猬大喜,这吃空饷的日子,它也有希望过!给完宝鱼宝植,肥鲶鱼猛地立正,甩须敬礼。梁渠走上栈桥,摘一粒青梅,摩挲下巴,上下扫视。咦,一个多月不见,肥鲶鱼好像胖出不少?如意缩小是全方位,阿肥的比例不太对。沟通泽鼎。【可消耗八十七万精华,使墨虎蛟鲶成长。】嘶!八十七万?一月末肥鲶鱼晋升,迄今不到三个月,猛增十三万精华,期间除去二月,梁渠花了三万两白银,买断诗词十首,都没太多联系。他想了想,试探问。“你又问蛙族提前预支工程款了?”肥鲶鱼摇头甩尾。蛙族规模有限,又是老家,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哪能天天榨油水。再者说,大半蛙族工程没有完工呢,它牢记天神命令,新房交付率达到八成前,禁止再收取宝鱼,最近全在还欠债。肥鲶鱼挺胸抬头,一口气爆出一连串种族名字。梁渠眉毛一挑:“你说,蛟龙、刺豚、铁头鱼、鱤鱼、灯笼鱼……设宴?”肥鲶鱼用力点头,蒲扇手拍拍肚子,荡出层叠波浪。天才鱼、大诗鱼、蛟龙跟前红鱼,多项殊荣集于一身,江淮大泽鱼鱼拉拢。吃不完,根本吃不完。蛇族铁头鱼族麾下有一批中小族群,三月份它已经尽量错开赴宴,很是忙碌。小蜃龙牙都咬碎。"……"时至今日,肥鲶鱼彻底成为梁渠麾下头号大将,能吃能拿,十分英勇!能吃是福。蛙族是盟友,蛟龙是敌人,梁渠让阿肥放鳍施为,多吃多占,谈及正事:“圆头、阿肥、不能动、拳头,你们分别去一趟鉴水、洞天、彭泽三大湖,有任务交给你们,去附近河泊所收集消息,最好是一件坏事。”肥鲶鱼挠挠头,圆头即刻率领江豚去办。淮江河泊所因为历史原因,除去位居平阳的淮东河泊所,其他地方大多小猫三两只,但不是没有,新官上任,不能放着不去管,早晚要接触的。淮水都尉,虽没有官员任免权,但有建议权、召集权、统兵权。圣皇给这么一个官职,一来整顿淮江河泊所,二来,更类似于让他整条淮江上下游,随意活动,地方河泊所皆有配合义务。某种意义上,属于进一步麻痹大雪山的神经,更悄无声息的挖去肿瘤,治下五湖,去往哪一个都很正常,乖乖躺好,别疑神疑鬼乱紧张。且经历上次寒冰泉涨统治度一事,把淮江管好,说不定有大用?……鉴水东域河泊所。其规模同淮东河泊所不可相较,差之甚远。吏员上下擦拭桌椅,点卯整齐,没有一个敢迟到,当然不是因为工作认真,淮东河泊所九成二代,瞧不上三瓜俩枣,其他地方,吃拿卡要才是常态。“都小心点,梁都尉新官上任,又同白猿交好,有淮江穿梭之本领,说不定哪天巡查到咱们头上,五大湖,洞天湖有洞天派,彭泽事少,就咱们算出头鸟,在此之前,都别给我出岔子!”“明白!”河泊所江豚饲养区。圆头派出麾下最为青春靓丽的美豚一闪而没,留一道倩影,顿时给饲养区的小年轻看直了眼,齐刷刷游出。半晌。美豚游回,将探听到消息一五一十上报。消息不多,毕竟河泊所江豚同马相通,干活多,不参与决策,但算有收获。四月末。“水坝……”“农田淹没……”“开河牛暴毙……嘶,有点东西,各个身怀绝技啊。”梁渠掌握一定消息,有些吃惊,先赶至彭泽东水域,河泊所统领扫榻以迎。偌大一个河泊所,只一位狩虎大武师,名为云景风,寒酸的很。金毛虎当头跳下宝船,绕府衙一圈,云景风精神一振。啥玩意跳下来了,虎吗?怎么境界比他还高?梁渠没有寒暄,坐入府衙上首,拿起茶杯径直问:“临近六月,雨水渐多,彭泽东域有没有什么水患和妖兽害人事件?”来了!兴义侯真是雷厉风行。云景风精神一凛,即刻将此前调查过的说出。梁渠面色平静,抿一口茶。直至云景风冒汗。茶杯顿桌。“不对,还有,再去查。”还有?兴义侯知晓什么?能知晓什么?明明没怎么来过彭泽,等等,莫非许家?云景风不敢耽搁,冷汗津津告辞,再派人去查。同时,彭泽东南西北,梁渠逐个去上一趟,相同的话术,走一遍相同流程。随行的龙娥英联想前后行为,心有所想。小蜃龙挠挠头:“老大,你在干什么?”“摸底。”梁渠开口。读史使人明智。他目前作为,其实是前世韩昭侯的典故。韩昭侯派使者巡视县城。使者上报牛吃禾苗的事迹,昭侯下禁令,隐瞒此事,其后让众人去查,有无伤及农业的事件。官吏们一通查,查出几件事,韩昭侯说不对,再查,官吏继续,又查出几个,终于发现牛吃禾苗的事。韩昭侯说对。官吏们以为昭侯明察事理,兢兢业业地各司其职,不敢为非作歹。“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虽不是一个意思,但道理相同,地方上想要隐瞒信息,是很难查出来的,所以得吓唬吓唬他们。”不能让下属瞧见上司的掌控力边界在哪里,除非上司完全掌控,奈何不可能。开河牛暴毙,淹田……梁渠四月初让水兽去寻的,便是牛吃禾苗这等事件,握在手中当筹码。等他们自己忙的到处转,再把东西放出来,效果不同凡响。“哦!”小蜃龙眸光大亮它又学会一招!改天在肥仔身上试一试!计划有条不紊地推进。直到跑完彭泽来到鉴水。梁渠询问开河牛状况,有无耽搁播种。鉴水东水域河泊所邓统领冷汗津津,豆大汗珠顺鬓角落下。嗯?梁渠暗暗注意。等到第三回试探,他语气极其严厉。噗通!“大人饶命啊大人!”"?"你真有啊?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光顾着收拾别人,忘了收拾你(求月票,二合一) 开河牛暴毙,淹田,连问三回…… 知道了。 兴义侯什么都知道了! 不然为何会主动提及,登门便问? 正等自己坦白! 大堂悬“鉴水东河泊堂”匾,公案后屏风绘“海水朝日图”。 偌大府衙,上下官员跪倒一片,抖若筛糠。 深色的汗水浸润官服,醒目非常。 沉默、死寂。 “一……一年多两个月前……下一笔三百六十万两的丝绸大单,鉴水素有巢湖美名,正得益于此地养出的水蚕丝,光滑洁白。 奈何除去每年供给朝廷的定额,各家大户早已把持住田亩,实无多余田地,下官,不,草民便……便下令改稻为桑!” 邓铭鬓角淌汗如水柱,以头抢地,颤抖着嗓音,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的落到跪石上。 “哈!” 金毛虎匍匐在地,打个哈欠,长尾甩动,漫不经心,山猪门口站的笔直,宛若标兵,猪鬣根根冲天。 龙娥英斜倚扶手,梁渠大马金刀坐于硬木高背椅,垂目俯瞰。 神威莫测! 所有人不敢抬头,只听邓铭一人阐述。 “奈何变更困难,便又……毁堤淹田。” 哗! 并非所有人知晓内情,府衙里的吏员瞪大眼眸。 “毁堤淹田!邓统领,你好大的胆!”蝙蝠倒挂房梁,厉声尖叫。 “不,不敢!” 邓统领本就头晕目眩,为蝙蝠尖叫一刺激,脑袋嗡嗡,快晕厥过去。 万事开头难。 千言万语藏在腹中,说不出,撕不开,除非有人切开肚子,可一旦理出一个线头,便虹吸似的把舌头从邓铭嘴巴里生拉硬拽出来。 速度之猛,几乎快把邓铭噎死,整个毛线团在胃里翻涌不断。 “开河牛疏浚、开辟河道,负责灌溉事宜,然体内有一块宝石肉,滋味鲜美,奈何开河牛受朝廷掌控,外头卖到快百两一斤。 而这宝石肉又是开河牛的弱点之一,用银针一刺,平日温顺的河牛便会疯狂,去岁六月,草民派人以银针刺之,撞断河堤、淹没农田……误了农时,趁机低价兼并土地……” 龙娥英枕靠梁渠肩膀, 《耳识法》默默运转,知晓其所言属实。 梁渠听得心惊。 此地河泊所开河牛发疯他是知道的,圆头率领江豚,查出来的便是这个,明面上却是江洋大盗心怀不轨,存心报复,被当场击毙,敢情是邓铭自己派人干的! 事后邓铭自己把开河牛的宝石肉给贪墨,未曾上交朝廷,梁渠原意是想拿这件事出来敲打敲打的! 安静。 汗水渗透眼缝,邓铭惊恐不定。 梁渠微微眯眼。 这邓铭任职东临河泊所好些年,毁堤淹田,却是近两年发生的事,没有点铺垫,可不见得有那么大的胆。 河泊所所在三山府衙。 两个衙门距离不短,河泊所临湖,府衙居中,故而衙门相距足有一百余里。 “老太爷老太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年轻人奔跑入大院,不小心让门槛绊倒,踢碎门槛的同时,整个人飞扑出去,恰前两日落春雨,地面未干,蹭一身黑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三山知府闻声步出,训斥一声,“怎么回事?” 年轻人跪倒在地,手指西方:“是,是河泊所的邓统领!大前天早上,一艘宝船靠岸,听人说通体无缝。 邓统领亲自领人去接,上下官员全到,结果昨天和今天又来,本来一切正常,昨天来完,河泊所突然戒严,邓统领他们全跪了下去,像犯了大错!马上还要下大狱呢!” "? " 三山知府瞳孔放大。 不好! 他不知发生何事,但东临河泊所出事,绝对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快快备马!” 鉴水东临河泊所乱成一团。 证据确凿,没什么好说的,这罪挖的相当轻松,更没人敢来求情。 开玩笑,非平阳、河源这等特殊军镇地方不称府主,正常知府不过正四品,梁渠淮水都尉,正三!高两级! 换言之,整个三山府乃至周遭,官最大的就是梁渠!找人来压,得去寻省路武圣! 来求情,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面子。 伴随事情一个接一个挖出来,河泊所倒下大半,梁渠赶紧让獭獭开开船去往平阳,点兵点将,接些人手回来干活,再支棱几个老练的主簿过来查账,清算。 如今入夏,已经算农忙时节,即将种稻。 东临河泊所有很多事要忙,去年三山府被毁堤淹田,改稻为桑,造成府库粮食积存不多,若是再耽误耕种,恐怕真要饿死不少人,必须让其他官员临时过来主持工作。 龙娥英下巴枕在梁渠的锁骨上窝里:“你让平阳府来人,三山人不听怎么办?没那么容易吧?” 为什么空降领导不好当? 因为人生地不熟,对地方情况不明,对手下不明,甚至人情缘故,地方上阳奉阴违,往往有较长的磨合期。 即便现在抽调人手耕种在即,算上路程,压根来不及。 “简单。”梁渠气定神闲,“人手不够,怕下面人阳奉阴违,我把下面人一起换了不就行?” "? " “我让獭獭开一面去河泊所,一面去淮阴武堂,说开实习证明,四五年级优先,先拉几百人过来,继鬼母教之后又一次试炼,算学分。 几百人不够,那降低标准,把二三年级也拉来,两千号人够不够?一个县配一百号!没有经验,干不好活怎么了?我用数量堆,三个人当一个人用!” 在淮阴武堂三四年级之上尚有五六年级,是小瘪三,这么叫不挑你理。 放到乡镇地方,开肉关骨关,那便是出人头地的大人物! 且刚从武堂出来,不像老油子。 看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个,瞧着不老练,那是因为有少年人自尊和自傲,脸皮薄。 可脸皮薄是坏事么? 无非世道衬托下,脸皮薄的不好混而已,那是世道的问题,不是人的问题。 只要有人在他们背后撑腰做主,都能认真干活,干好活! 龙娥英眸子睁大:“你是不是早想好了?” 梁渠眸光一闪:“没错!走一步算十步!我要一步一步走到最高!自拜师学艺起,我便想到今天。 淮西的鸟雀扇一下翅膀,我便知淮东会掀起一场飙风!斗战无敌只是我的表象,算无遗策才是我的真容!” 龙娥英翻个白眼。 说胖喘。 “老大老大,绑好了,全都绑好了!”小蜃龙飞进来。 “娥英,帮我写报告。”梁渠递出册页,跨步而出,来到屋檐之下。 高台外围满百姓,金毛虎手持大砍刀,为首的邓统领等一十三人被铁链捆缚,丹田,筋骨全废,披头散发,接受众人的唾骂。 “兴义侯!那人就是兴义侯!真俊呐!” “兴义侯到底是谁?怪耳熟的。” “兴义侯不认识,兴义伯认不认识?几年前大脯天下的那个,还有去年,一座大岛从淮江上游过的那个,还有还有,北庭大捷,年后开春大赦天下,你家隔壁小子不是因为欠税进去,准备抓去挖运河,结果上个月被放出来了么……” 哗! 经由提醒。 乡野百姓脑海中,对高大青年原本模糊的印象顷刻间清晰透亮。 昨日弄个清楚,当天下午梁渠便派江豚走水路,广而告之,翌日问斩,雷厉风行,快到绝大部分人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 啥玩意就要砍老爷头了? 直至有童生念诵江豚送来的册页获知真相,百姓义愤填膺,更有人跑十几里前来围观。 毁堤淹田,造成影响的不止是有田人,米粮减少,影响甚广。 乡民恨不得生啖其肉。 大庭广众问斩,是为打好群众基础,团结该团结的人。 邓铭毁堤淹田,兼并土地的可是包括地方大户,他们可不管真相如何,现在让他们吐出来,绝对不愿意,暗地里少不了增添阻力。 打好群众基础,由本闻名天下的兴义侯起头,让百姓对淮阴武堂子弟有个印象,跨过地方大户,了解地方信息,工作会更容易展开。 梁渠有几分庆幸当初把刺猬、山猪、金毛虎和蝙蝠带出伏龙寺后山。 此行他没带几个人,龙炳麟自蓝湖之后也回归本族,按他吩咐忙碌,很多下手全靠几个陆兽,尤其刺猬,有不小天赋,干的井井有条。 梁渠立于台阶之上,望向小蜃龙,轻轻颔首。 小蜃龙挺胸抬头,捧起册页,飞到空中。 “诸位父老乡亲,原东临河泊所邓铭,其罪有十……强抢民女……毁堤淹田,罄竹难书……今兴义侯淮水都尉梁渠,获陛下恩赏,领陛下旨意……依《大顺律例·刑律·人命》,即刻问斩!” 一片叫好。 “青天大老爷!” “陛下万岁!陛下圣明!” 蝙蝠混在人群中高叫,渐渐引导乡民喊喝,圣皇英明响彻广场。 情绪酝酿片刻。 金毛虎伸出虎爪,装模作样地扒拉几下,抬头大喊:“验明正身,无误!” 站立一旁的刺猬抓起火签,往青石场上一丢,木板坠地。 金毛虎目视太阳,转上两圈大砍刀,学着话本小说喝一口酒,喷吐刀刃。 寒光凛冽,晃的乡民睁不开眼。 “梁都尉,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略带破音的尖叫传出。 三山知府乘骑跨马,硬顶刀锋寒芒,目眦欲裂。 刑场之上,邓铭的眸子迸发异彩,无奈喉咙被事先捏碎,拼命挣扎,叫喊不出。 数万百姓回头,未待看清来着是谁,忽觉身前寒光一闪。 歘! 大好头颅冲天,空中翻滚一圈,裹住黑发,坠落在地。 狩虎心脏强而有力,泵动之下,猩红鲜血飙出数丈,宛若喷泉! 金毛虎晃一圈手腕。歘! 第二颗头颅冲天,紧接着,第三、第四…… 金毛虎挪步砍头,一刀一个。 出来前娘说的明明白白,凡事要听兴义伯的,万没说听旁人的。 身为雄性中的雄性,兽王中的兽王,伏虎山小大王。 上敬老下爱幼! 浑身上下每一根虎毛,都散发浓烈的雄性气息! 百姓面色兴奋,目光自来者和梁渠身上不停跳转,今天竟见到同话本小说一模一样的场面! 恐惧! 三山知府如坠冰窖,无比恐惧!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一地河泊所统领,怎么可能说杀就杀!人一死,事情再有余地难上加难! 从出现到邓铭身死,有五天没有?邓铭究竟透露多少消息他都不得而知。 等反应过来,十三个人头地上滚了六个,七零八落,剩下一半屎尿齐流,三山知府跳脚大叫。 “梁都尉!矩不正,不可以为方;规不正,不可以为圆!纵使邓铭统领真的有罪亦当上报三法司,由朝廷裁决,陛下勾画! 若是仅凭官位高,便可随意定人生死,调查,执法混在一块,天下间将会造成多少冤假错案!多少冤假错案?” 歘! 歘! 歘! 寒光闪烁,人头落地。 金毛虎还在砍,鲜血残月般溅开。 “啊!!!”三山知府大叫,“梁都尉!别砍,别砍了啊!” 顷刻间。 十三人头统统落地。 三山知府喘动粗气,赤红双目:“梁都尉!你无权杀人,无权审判,无权关押,我定要上参……” “傻逼。 ” 三山知府瞪眼,后退三步,手指颤抖:“你!你!粗鄙!粗鄙武夫!” 梁渠上前两步,走出屋檐阴影。 自阴影绵延的大堂,步入白芒刺眼的青石广场。 银白衣袍之上,游龙腾舞,绕肩环装。 梁渠拍拍腰间青鳞面具。 三山知府望清瞬间,瞳孔扩张。 玄甲面! 没错。 身为淮水都尉,梁渠不能免人职,没有羁押权,但他可以要人命啊。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我问你,你在叫什么?” 咕嘟。 知府吞咽唾沫,瞳孔战栗,思绪百转,没得理清话头。 梁渠头一转,望向台下百姓:“此人是谁?可有认识者。” “大人,此人,应当是三山知府。”百姓中有见识的小声开口,“此前去府城,见过一面。” 梁渠眉毛一扬:“你就是三山知府?我说谁那么急,光顾着收拾邓铭,忘了收拾你了!” 第一千零七十章 这份功劳我不会独享! (求月票,二合一) 玄甲面! 同灰龟印、紫电船,共为河泊所三大灵器之一,昔日苏龟山分授梁渠、徐岳龙、卫麟三人。 喻意铁面无私。 淮江上下河泊所,凡正五品及之下, 皆可先斩后奏! 十三头颅遍地滚,筋膜抽搐收缩,压迫喉管一松一紧。 梁渠靴底踏血,煞气十足,轻轻卷起袖子,猛跨一步,三山知府险些跳脚,双手乱甩乱推。 “梁都尉,兴义侯!你要干什么!大胆!大胆!玄甲面只可管河伯官,你用它来欺压本知府,是想谋逆不成?” 啪! “啊!” 三山知府捂着脸颊尖叫蹦跳,被鲜血滑到,蹬蹬后退。 “谋逆是吧?” “你!你!敢动……” 啪! “啊!!!” 发簪横断,发冠坠落破碎。 “毁堤淹田是吧?” “恶贼!奸贼!逆……” 啪! “想留活口,托关系翻案是吧?” 知府转身欲逃,梁渠一把薅住头发,将人硬拉回来,压腕使其跪地,往旁边一拽,歪开脑袋,露出面颊,不待知府喝骂,落掌成风。 啪!啪!啪! 一串巴掌扇下去,打碎知府羞耻心,打的他脑袋嗡嗡,头晕目眩,口鼻流涎。 梁渠松手,知府吐出两颗断牙,一屁股坐倒血浆中,披头散发,目痴眼呆。 百姓张大嘴巴,双目放光。 精彩! 精彩呀! 话本照入现实,如此酣畅,如此淋漓,多跑十里路也值得! 靴底同血浆黏连,像撕开粘鼠板。 阴影笼罩,知府哆嗦抬头,太阳为人镀上一层金辉,衬得面容晦暗不清,瞧不真切,梁渠放下袖子,冷笑连连。 不过一匹上等马,打这种货色真是个技术活,得收着力,控住情绪,否则稍不注意能把人脑子爆成沫子。 有一点三山知府说的没错。 玄甲面管淮江上下,管不到地方知府,即便能管到,正四品的知府同样超越正五品的范畴。 而东临河泊所的统领邓铭,正五品,恰好卡在玄甲面的级别上! 玄甲面五品级别的设置大有深意。 昔日卫麟、徐岳龙初来乍到,担任平阳河泊所正副统领,一个正四品,一个从四品。 但那是因为平阳府为桥头堡,军镇要地。 其地方知府称之为府主,比寻常知府高两级,为正三品!下属河泊所,同样高两个品级,其余地方,寻常河泊所统领最高等级便是正五! 本是三品都尉,配合玄甲面,梁渠对淮江上下河泊所,有极大掌控力。 统辖、生杀,一己握之! 不是乱杀、滥杀,事后补一份原因报告,接受刑部调查即可! 至于三山知府。 杀不了,先扣下! “金毛虎!” “到!”金毛虎掌托刀柄,并拢双腿。 “把知府大人羁押下去,听候发落!” “是!”金毛虎抓住知府头发,拿起地上铁链,缠绕捆绑,拖行而去。· “蝙蝠!” 蝙蝠落地:“大人!” “叫三法司过来洗地,把地方收拾干净点!” “遵命!” 蝙蝠张开翅膀,飞向远方。 河泊所要想在地方上作威作福,说难很难,要绕过府衙、三法司的两方监察,至于缉妖司,不一定每个地方都有,有便算三方。 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三个衙门沆瀣一气, 自然下不知上,上不知下,不闹的天怒人怨,人尽皆知,年年赋税不少即可。 人活于世,皆非独立个体。 梁渠有关系网,别人同样有,师父、岳丈、昔日高升同僚,师父的师父,同僚的同僚,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将世上所有人包罗一起。 说不定邓铭的亲朋之中,便有梁渠熟人。 实在有两个刺头,跑到更高一级的府衙告状,花点人情压下便是。 奈何现在实在没人。 真把三个衙门,顶头官员全抓起来,三山府必定乱套,“群雄并起”,到处“绿林好汉”,罪过太大。 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光顾着杀人爽,闹出更大乱子,造成二次破坏,有理亦变无理,玄甲面能给便能收。 “兴义侯,今个砍不砍知府狗头?”人群中有胆大的,竟伸着脖子喊话,“邓铭毁堤淹田,狗知府肯定不干净!早听说是个大贪!” “我知道他不干净。” 梁渠放声大喊,没有说自己权力有限,没法杀知府。 今天气氛热烈,说不行容易扫大家兴,他换了个说法,“知府罪孽深重,此等奸佞, 陛下深恶痛绝,杀他要入帝都杀!判磔刑!” “什么是磔刑?” “我知道,就是车裂!把人裂开!” 梁渠竖起大拇指:“有文化!没有功名,赶紧去考个秀才吧!” “那今个还砍头不,不是抓了一百多号人吗?” “能马上砍的就这十三个,剩下的要签字画押当认证,也有只是小偷小摸的,乡亲要喜欢看,回头我再仔细数数,能砍的都拉出来给大家砍掉!马上农忙,趁农忙前给大家砍掉!” “好!” “青天大老爷!” “兴义侯,我们敬爱你!” 群情欢呼。 兴许是觉得梁渠不太一样,更好说话,还会同他们开玩笑。 “大人,下次要砍头早些说呗,昨天傍晚贴告示,今个中午便砍,才八九个时辰,好悬能赶来!今个早饭都没吃。!” “行,下回起码提前十二时辰!给一天!” 热闹结束,百姓三三两两散去,他们已经想好回村里怎么吹。 邓铭魔高三丈,青面獠牙,三头六臂,修炼邪功采阴补阳,有真气护体,兴义侯座下山君纯阳浩浩,刑场上硬是砍卷刃三把刀才把人砍死…… “五月五日,东临河泊所统领邓铭……” 龙娥英伏在案上,手提狼毫,认真书写报告。 梁渠来到府衙监牢。 “白雾肥鲶鱼”、“白雾圆头”自由徜徉空中,充当狱卒。 烛火引亮,照出梁渠面庞。 顷刻间,哭嚎震天。 戴手铐铰链的犯人抓住玄铁栏栅,挤出半张花脸叫喊:“梁都尉,梁都尉,是您说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邓统领,王主簿他们怎么死了,全都死了啊!” 快!太快! 从发现到处决,用不到十二时辰。 邓铭他们今日被金毛虎带出去,还以为是继续接受审讯,结果听到外头百姓叫喊,惊觉是拉出去砍头! 梁渠竟直接跨过三法司和刑部执法! 一个接一个犯人抓住栅栏。 《眼识法》中如针刺。“没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梁都尉怎能言而无信!” “梁都尉,冤枉呐,别杀我,都是邓铭逼我的!我不想的!” “梁都尉,你没有心!” 嘈杂入耳。 “哼!言而无信?”梁渠猛燃金目,威压横扫,“我动他妻儿了么?动他父母了么?” 啪! 监牢按下静音键。 鸦雀无声。 “毁堤淹田、致民饿殍、坐赃至死,邓铭区区一个狩虎大武师,任职八年,贪污白银不下六百万两,田亩无数。 又有副统领王刚风流潇洒,万花丛中过,任职三年,纳妾二十一人,强抢民女三人,霸占下属妻女。 再有刘主簿阴阳账目,吃拿卡要,二十六个亲戚,全在河泊所吃空饷,只恨子嗣不多……你们东临河泊所当真是‘人才济济’,各显神通! 没有被车裂,没有被凌迟,不连坐,妻女没有入军营当军妓,人死账消碗大个疤,偷着乐吧!”隔开栅栏,梁渠负手,淡淡开口。 “这……” 监牢犯人张张口,松开栏栅,垂下头颅。 无从辩驳。 梁渠从不玩文字游戏。 又不是后世封顶死刑。 但凡让刑部插手,起步流放,砍头死人这种都入不了中间档,砍头之上又有车裂、腰斩、凌迟、点天灯,至此算个中档,中档之上,又有常规款夷三族,隐藏款诛九族。 这群人一个个犯下的罪,九族犯不着,正常上下血亲一个逃不掉,男的砍头,女的入教坊司吹拉弹唱。 仅把一十三个首恶拉出来当场砍头,便是从宽处理! 半晌。 监牢里响起一声。 “梁大人,宽宏大量……” 人头混在一起,梁渠也没听清楚是谁说的,他懒得理会,去另一个牢房瞧瞧三山知府。 “说不说!说不说!” 小蜃龙喷吐各种白雾,拉开嘴巴做各种嘴脸,故意甩动尾巴,装模作样往上抽,恐吓三山知府。 三山知府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大庭广众抽几个嘴巴无所谓,丢脸而已,了不起被参几本,梁渠“年轻气盛”,不是大罪,真上手段刑讯逼供才有问题。 “刑不上士大夫”。 刑部走流程,得圣皇旨意可以干,梁渠个人万万不能做,否则难免有人兔死狐悲,平白树敌。 不过嘛,反正没法杀,梁渠懒得给自己找活,证据确凿,丢到刑部去。 “三王子,看好他们,丢一个,扣你一个月零用。” “尽忠职守啊老大!” “赤山,挂上马车,去西临河泊所。” 梁渠雷令风行,上午问,翌日下午砍死邓铭,去到西临河泊所时,其统领甚至不知道东临大乱。 一天时间,真有厉害手段,不是拿不到消息,但谁会有事没事放出厉害手段,东边安排,南边安不安排? “西临河泊所里,有没有关于水坝的问题?”梁渠如法炮制。 “不对,下去查!” 隔天。 “不是这件事,再查再报!” ,…… 平阳府。 宝船挤开战船,撞到河岸之上。 獭獭开纵身跳下,手持书信,大摇大摆的步入河泊所,见到梁渠手下的颜庆山、颜崇文兄弟,爪子一招。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知晓獭獭开是梁渠饲养的水兽,外号船老大,却不知道要干什么。 河泊所里晃一圈,獭獭开点兵点将,指出三十多号人去门口站着。再上二楼,见到霍洪远和祝宗望,獭獭开眼前一亮。 霍洪远,昔日狼烟二十八宿之一,箕水豹!巡海夜叉命! 祝宗望,同届二十八宿尾火虎! 昔日黄州大狩会上,两人同梁渠有一面之缘,一个狼烟天桥,一个初入狩虎,算得上不打不相识。 第四年分配,两人决定同来河泊所博富贵,却不知是河泊所高手太多,亦或其他缘故,两人竟是就此“籍籍无名”起来。 梁渠升任淮江都尉,让獭獭开出发时,忽地想到霍洪远的“巡海夜叉命”丢失,不知至今恢复正常没有,特意让獭獭开把他们两人带上。 犹且记得两人是卫麟那边的,脾气暴躁,“臭味相投”。 不过没关系,梁渠不嫌弃。 河泊所。见到一只水耗子大摇大摆地从楼梯上来,冲自己招手,指指外边,霍洪远心头有点窝火,堂堂大武师,让一只江獭吆五喝六,却不敢多做什么。 不看僧面看佛面。 惹不起梁渠。 来到府衙外,二人观察其余三十多人,两相对视。 到底什么事? 那么多人? 獭獭开不解释,把信丢给自江川县赶来的李寿福李主簿,它揪住马毛,三两步爬上府衙内一匹战马的背,岔开双腿,甩动缰绳,匆匆赶往淮阴武堂。 李寿福不解,拆开信件。 自从被梁渠举荐,升官到江川县后,他头一次被主动征召。 “东临河泊所?” 四楼苏龟山眉毛一挑。 那小子出去一趟搞什么? 新官三把火? “去了算学分?果真吗?” “观想图太贵了啊,一学分能看三次,去一个月就有三分,这下不得不去了。” 徐子帅获知前因后果,折叠好信件:“师弟,去把告示贴到公告栏上,四五年级的优先,毕业不到三年的也算,去一个月算三个基础学分,凭实习表现增加。” 学分制,经由梁渠提出后,在各大武堂、武院中实行推广。 学分分当下学分和历史学分,平日资源可以用当下学分兑换,用完消失;历史学分,即入学期间,个人所获得的全部学分记录。 普通毕业生,实力达标即可。 优秀毕业生,不仅需三年内从一年级升到五年级,更要达到一定学分,证明自己的实践能力,作战能力,方才可以获得优秀证书,优先进入各大府衙! 可谓是小功、大功学生平替版。 几百号人,船上一人一个寝室住不下,安排不了,獭獭开再往淮东河泊所附属清江船厂,让船工往舱室内安装吊床,填充补给。 条件艰苦,先挤一挤。 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早早登船报道,身为优秀学员,竟能住四人一个房间。 羡煞旁人。 等候出发之余,海夜叉霍洪远背负行李,揉捏眉心,来到甲板俯瞰大泽。 不知为何。 被那只江獭点中之后,他的气血无端活跃不少,莫名有种突破感。 仿佛……鱼跃入海? “奇怪……一只江獭,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待到人们齐备,目睹数百号人登船,嘈杂喧嚣,柯文彬太阳穴一跳。 “阿水搞什么,要那么多人去填空?他是不是把东临河泊所给掀了,让我们现在去给他擦屁股啊?” “诶,你怎么知道?” 三山府,梁渠惊诧,他将一堆册页撂到桌上。 “诺,时间太紧,我大略做了点工作安排,让仲轼哥帮忙分一下,他有经验。” 柯文彬展开一份,瞧见娟秀清丽的字迹,眉毛一扬:“哥们,安排你写的?” “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梁渠抬头,伸手合掌握拳,将广场上的学生目光抓入手心,“诸位放心,这份功劳我不会独享! 除去学分之外,凡实习表现优异,且有意向者,我会向朝廷举荐,可以是现在,也可以是将来毕业,留任东临河泊所!”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威慑不臣,重炼兵器(求月票,二合一) “一二一!一二一!加把劲兄弟们!” “好!” 号子震天。 武堂子弟身披麻布,裤腿裹满黄点,齐齐发力,清掉水渠淤泥,轰的一声,初时浑浊,其后清澈的净水喷涌而出,漫灌田野,乡民们拄着锄头,立足田埂上指指点点。 “年轻人,真劲呐!比牛犊子壮!” “后生,喝水!知晓你们爱喝烧开放凉的开水,桶里都是,干净着呢!” 几个大小伙子听不懂方言,看得懂意思,拿起葫芦瓢畅饮,其后摆摆手,赶往下一个地点。 “四月治田,五月莳秧,抓紧干,一定要干过隔壁县的两个宿舍!他们进度比咱们快。” “那说的是平阳吧,鉴水插秧更早一些,种两季稻。” “不管那么多,干活干活!有三个水寨咱们没检查呢!” 朝气蓬勃的武堂子弟穿梭田野之间,热情洋溢。 冉仲轼每日汇总三山府内,各县以宿舍为单位的子弟表现,越看越觉得了不得。 “陛下扶持武堂、武院,果真目光长远。” 文官有科举,县令、知府需有功名傍身。 武员多是散兵游勇,天南海北不论出处,亦不成体系。 自民间招募出同等数目,同等境界的武者,效率绝没有这群学生好。 武堂子弟素质奇高,比之“六郡良家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山府内,三法司、府衙、河泊所瘫痪大半,硬生生靠武堂子弟维持住稳定,他们不仅干河泊所水夫的活,河路上登记放行,清淤通河,驱赶水兽,更兼任三法司的巡逻队、游徼,府衙的借苗、借牛…… 虽然人手依旧不太够,但把框架勉强撑住,没有倒下。 先从帝都和南直隶两京起,假以时日,武堂-武院-武馆一十八省全面铺开,对现任官僚从下往上的换血,执掌力度和效率会有大幅提升! 只不过,武者修行需要时间,起码以数十年,上百年计。 两河交错相汇,往往不会“泾渭分明”,新血进去会洗涤老血,老血同样会浑浊新血,彼此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真等到河清海晏的一天,必须持之以恒,后浪滔滔不绝。 冉仲轼根据下面汇报表现,圈点勾画,逐个给一百多号寝室打分。 至于梁渠本人,他已经不在东临河泊所。 三山府只是插曲,上报刑部后,鉴水东南西北,梁渠攥住水兽打探到的消息,利用时间差、信息差,同样的套路,全去套上一遍,抓大放小,让各方好好干活。 等到五月中,其余河泊所知晓东临事迹,俨然是一场杀鸡儆猴! 几地统领震撼非常。 “三天,怎么那么快?三天查的如此清楚?” “兴义侯真是好手段!淮江要变天了。” “炸胡,肯定是炸胡!” “怎么可能碰巧,三天问三次,揪住开河牛和淹田,定是有所把握才会这么说!” 地方河泊所难以置信,尤其知晓梁渠当天查,后天杀,纵使有手脚不干净的,一时间亦不敢张扬,战战兢兢的干活。 命只有一条,梁渠的刀有无数把。 他们被吓到了。 河泊所里有内奸都不至于那么快败露。 春江水暖鸭先知。 河泊所率先改变,百姓尚未觉察,淮江里的水兽第一时间发觉不同。 水域巡视愈发频繁,渔民的捕捞范围正缓步扩张。 鉴水、彭泽两湖大妖心中不快。 问:老龙君、蛟龙、朝廷甚至白猿哪个统治好? 答:都不好! 当个无人无妖管束的山大王最好! 龙君、蛟龙、白猿,任谁来,都会造成约束,大顺立国初,有心无力,老龙君消失,新龙君未成的日子,简直是大妖春天。朝廷设立河泊所,除去管理水道,专治水灾,堤坝修建外,本意便是开发水下资源。 如今河泊所小猫三两只,等河泊所势大,便会有捕鱼船,即便量少,亦会使各妖到手的宝鱼减产! “兴义侯……早听闻白猿与其交好,一人一兽,一个水下搞事,一个水上搞事,他们是准备把淮江吃死么?” “好日子到头哩!” “白猿真是水族叛徒!莫非为坐上水君位,向朝廷许诺了诸多好处?真等他上来,咱们还不知要过什么苦日子!” 鉴水无妖王,群龙无首。 彭泽元将军神龙见首不见尾,本水妖亦寻不到行踪。 过惯舒服日子,突然来个厉害人物,水上水下全有门路,一时间妖心惶惶。 “搞东搞西,乱搞!”彭泽元将军鼻子喷气,十分不屑。 两湖水兽心态各异。 “咔嚓!” 折断贼寇脖颈,霍洪远跃回船头,无比酣畅,浑身骨骼流淌出一丝暖流。 爽快。 从平阳府调到鉴水,他为梁渠单独安排活计,什么生产活动都不干,每天到处巡视,专职剿灭水匪和闹事水兽。 匪夷所思的,霍洪远觉得自己十分适合这份工作,期间气血不断上涨,各项水属武学及功法稳步推进,俨然在鉴水闯出一番名声,对付同境水兽不至轻易落败,原本水匪十分难抓,偏偏他来此地,有时乱晃一圈都有可能撞上! “莫非当个水游徼才是我的命?” 梁渠正常行使职权。 借走马上任的机会,有意无意威慑水兽,试图于六月河神祭前,再一次攥取【统治度】。 多一点统治度,多一点眷顾,即将对上蛟龙,赐予妖王眷顾,蚊子再小也是肉。 除去每年自动给与的等值眷顾,明面作为眷顾度的上层,统治度绝对有不为人知的妙用! “哼,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正三品便如此狂妄,日后再升几级会什么样,我都不敢想!” “此人起于微末,却是忘却初心,野心膨胀!” “新官上任三把火,没这么烧的,河泊所、三法司、府衙,全让他一个人端了!端完在干什么?举荐淮阴武堂的学生!” 皇城午门前,小团体交头接耳,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眼瞅气氛愈演愈烈,支持者渐多,一道人声“刺耳”插入。 “那咋了?” "? " 小团体抬头,但见一儒雅中年人踏风而来。 冠英伯,徐文烛! 简简单单三个字,莫名让人不舒服,小团体头头,卢侍郎眯眼。 “冠英伯莫非不知,淮阴武堂的前身,正是兴义侯师父所创建的小武馆,里头学生可全喊他师兄,这是明目张胆的打压异己!织罗羽翼,他这是想要建平阳帮!” 徐文烛嗤笑。 “好漂亮的帽子。” 卢侍郎冷然:“冠英伯如此作笑,想必是不以为然,也无怪,徐将军本就是羽翼中的一份子。” “卢侍郎似那深闺怨妇,难不成是觉得那邓铭毁堤淹田不该杀?蛇鼠一窝,兔死狐悲?” 卢侍郎面色不改:“自是该杀一码归一码,冠英伯不必来混淆黑白。” 徐文烛淡淡追问:“那便是兴义侯派遣武堂子弟有错?国家以官而任事,则当因事而立官。 地方治理,官员有错而杀之,又因此露出如此大的官员空缺,不从武堂抽调,卢侍郎想如何填补? 陛下设立武堂之初衷,本就是培养人才,岂有培养而不用之理?” “杀之无错,调用武堂子弟亦无错,可举荐‘师弟’留任……” 徐文烛打断:“既然杀人无错抽调无错,那卢侍郎意思,便是举荐有错? 举荐本就是举荐能人,熟人如何?你不认识,怎么知道他能不能?如果要举荐不认识之人,你怎知其能力,知其品性,光靠别人说吗?那举荐的意义在何处?如何作保? 卢侍郎一路走来,举荐之人同样不少吧,哦,我想起来了,三山知府是你妻子的族弟?莫非卢侍郎便是听信旁人?还是想要装作不认识,免于举荐处罚?”小团体侧目。 丫。 三山知府是你妻子族弟? 不早说! “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卢侍郎冷眼:“三山知府如何, 自由刑部决断,杀人无错,兴义侯得玄甲面,有权如此;抽调亦无错,本是查漏补缺,稳定地方;为朝廷举荐贤才,更是应有之理。” “都没有错,那卢侍郎跳出来是为何意?又为何故?” “积羽沉舟,群轻折轴!一件事无错,诸事相遇,实难不怀疑兴义侯是否早有预谋……” “哼,其一,淮阴武堂,圣皇亲自赐匾,是圣皇的武堂!武堂子弟是天子门生,不是昔日小武馆!卢侍郎莫要以己度人,自己搞小山头,以为旁人皆是如此! 其二,举荐不是任免,是不是搞小山头,能不能胜任,决策在陛下,在吏部,不在你一个刑部的小侍郎身上! 梁都尉只推选河泊所,三法司、府衙一个未动,其身为淮水都尉,组建地方河泊所,本便是任务之一!有没有,陛下和都察院自有定夺,轮不到你……” 嘴炮乱喷。 午门前嘈杂一片。 直至大门开启,方才静默。 先上朝。 午门前打嘴炮,多为情况紧急,提前放出信号,让关系熟络者上朝前打个腹稿,帮衬帮衬,众官员见怪不怪。 梁渠本是淮水都尉,亲自挑选淮阴武堂子弟,组建河泊所无可厚非,唯一诟病的是此前抓了不少人,有腾笼换鸟之嫌。 但鸟也不是什么大鸟,俱是八九品的小官,反倒统领邓铭罪证确凿,甚至是毁堤淹田的大罪,自作自受,说来说去,还是族弟闹的。 昨晚侍郎夫人估计不少吹枕边风。 徐文烛懒得理会卢侍郎,越过对方,径直去往前列。 五月末。 天气渐热,蚊虫飞舞。 嫩绿荷叶铺张,渐出花骨朵。 彭泽、鉴水两湖环游巡查一圈的梁渠等来了刑部官员,获知到部分帝都消息。 梁渠没有太大波动。 正常,没被弹劾过的官不是个好官。 旁的不说督察院专门干这活的,上到规章制度,下到私人生活,全都是弹劾的一部分,尤其官位大之后,一举一动更容易牵连到旁人利益。 越优秀,越容易被一部分人拉拢,一部分人反对。 这种官职,说是监察错误,绝大部分工作更像是提醒皇帝某某人的行为。 梁渠只是暗叹三山知府果然有关系网,没人会孑然一身。 好在他也有。 “有徐叔,倒省得我去喷……” 刑部官员接过签字画押的口供,开口道:“对了,兴义侯,钦天监蓝大人,让梁大人十月份便可入帝都一趟,取拿物件。” 取拿物件?! 梁渠心头大喜。 很显然,北境雄鹰,巴尔斯泰的血煞神通令即将完成! 事关宏图大计,难免紧张。 “不知龙炳麟西龟那边接触的怎么样……” 内视己身。 四月和五月修行,气海再涨一分,成就四百五十八倍仙岛。 基、柱、梁。 墙、顶、件。三月立完墙,于刑部官员今日抵达之前,借助泽灵反馈,第三座龙庭仙岛之上,又再立一部,空洞的房顶彻底建成! 仅余最后一部! 成就三境臻象! 梁渠能感觉到自己的第三神通即将破土而出!届时依赖天关地轴,应龙杀经,他的保命能力将提升一个极大档次! “蛟龙……” 伸手握拳,心潮澎湃。 两甲子将近,起步不同,十年时间,梁渠大概率追不上炼化真龙遗泽的蛟龙,他赌不起十年之后,自己能恰到好处的力挽狂澜。 一旦蛟龙走水,不是熔炉也相差无几,故而他才会决定提前动手,纠集认识妖王,先行抢断龙珠! 蛙王、海坊主是自己人,西龟王龙人族正试探,元将军尚未去告知。 四打二,加之水猿大圣,算四点五,怎么都有点希望。 只是即便白猿步入武圣,差距同样不小,大概率他的输出有限,最大的作用是作为吸引蛟龙攻击的“肉盾”。 再看气海。 徜徉闪动。 心火燃烧,梁渠已经做好了动用“枯木逢春”的准备! 生存力提高,不仅可以拖延蛟龙,创造机会,更容易在攻击下保存下尸首,再度复活! 成功龙宫靠海,不成功……便让蛤蟆大王夺回自己尸首,等蛟龙走水再说…… 呈上人证,物证,刑部自行调查,评判。 梁渠一刻不停地往淮江上漂,整顿完彭泽、鉴水,他又去一趟洞天湖,彰显存在,终于成功赶在六月之前,见证泽鼎震颤。 【威慑不臣,德布淮江】 【河流统治度:0.4(眷顾度:18.8213)】 “有用!果然,统治度统治度,自要彰显统治力!彰显存在!”梁渠欣喜,认真记录。 除去应龙第五重赠送的一次0.1. 统治度同涨三次,一次于悬空寺上,心火燃烧,心境更易,决定改变策略;第二次是寒冰泉从西往东,无人不识。 “悬空寺,是因为器量……寒冰泉,是因为仪式?” 寒冰泉横亘大江的举动,同大顺元宵阅兵并无不同,绝对是增强统治的一种表现。 如今则是淮江五大湖,梁渠全部深入踏足,属于借助朝廷活动威慑江淮水兽,承认他的威胁性? 统治不是请客吃饭,自要有暴力傍身。 重拳出击涨统治,合情合理。 “对了,川主第五重怎么没有统治度?”梁渠摸索下巴,“属性差异?” 论及原教故事,川主同应龙、无支祁确有不同。 或者说,三者全有差异。 川主是人心中的水神,斩蛟成神,平定水患;应龙是职权上的水神,掌风控雨,掀洪平洪;无支祁是天生的水神,水中精怪,水里生水里长,因暴戾不羁为人供奉。 “难不成川主没有统治度,同此相关?” 良久。 梁渠出门干活,他是个实用主义,有用就行,泽鼎不会给答案,注定想不出结果的东西不必太纠结。 忙碌的日子过得极快,开春的寒到孟夏的燥,跳闪一般。 六月初,刑部官员取证返回。 平阳,梁宅变更为梁府。 獭獭开带小江獭踢正步。 大河狸啃完木花收工,期待起七月假期,画图之余心不在焉。 肥鲶鱼搬运四五月份的拼装木块,送入涡流水道,一个冲刺来到蛤蟆洞穴。 为抢夺龙珠作准备,同时为兴义镇的河神祭,梁渠亦返回江淮大泽,跟随肥鲶鱼来寻蛤蟆大王,指向依靠洞穴之上的“船锚” “重炼兵器?”蛤蟆大王目露思索。 梁渠行礼:“大王兵器用料珍贵,可论及炼制手法,仍有粗糙之处,如若让朝廷帮忙重炼,势必会更上一层楼,对上长虫更有把握!” 肥鲶鱼连连点头。 给大王炼好兵器!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小飞锚,恶寒(二合一) 咔嚓! 碎屑崩落。 地面积压开裂,岩石龟生密纹。 “呼,呼,怪沉的。” 梁渠和肥鲶鱼一前一后,共同拖举蛙王大锚,行走水底。 靴子从泥坑中拔出,大锚顿到涡流水道前,梁渠颇有种昔日武举当教头,当众怀抱龙虎数等青铜柱,衡力侧力的感觉。 兵器本身质量并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为持有者长年累月的“侵染”之后,灵器的“本”不断增强,能达到外人拿着重,自己拿着轻的玄奇效果,妖王、武圣的兵器更是如此。 伏波亦有此特性。 若往寻常狩虎身上一压,对方兴许会被压得起不来。 翻版水神枪! “凡是拥有资格之人,举起水神之枪,都将获得水神之力……” 当年徐岳龙和卫麟,使用两把玄兵偷袭鬼母教臻象,估计得了精血之类,亦或者全凭万里之外,武圣操纵? 梁渠独自猜测,手中动作丝毫不慢,把大锚落到阿肥背上,让它把东西先行送往平阳。 好不容易说服蛙王重炼兵器,需尽早把东西送去帝都,交予天工匠人。 最妙的是,此间无需付出额外成本! 道理同给海坊主送三颗鸾颠凤倒丹,资助其扳倒八 爪王是一个思路,江淮龙君,属于“大顺风投”中的优质项目。 风险可控,收益巨大。 失败,重炼资源打水漂,但不会因间接插手而树敌。 成功,龙宫宝库分红可取,连本带利,同时收获一个更为可靠的政治盟友,重启淮江,有望恢复老龙君在世盛况! 梁渠充当的角色则是中间交易见证人,同时凭借自身良好信誉,兼职给彼此牵线搭桥,拉投资,属于项目经理。 玄兵炼得好,炼下来的边角料不好偷偷拿,对强者要有基本尊重,是他的一贯人生信条,然蛙王素来大方,它一高兴,指不定能再从蹼缝里捞点好处! 涡宫内,适才靠拼装小镇兑换的两条极品宝鱼正甩尾呢! 回去让獭獭开做烤鱼,撒上葱花,汤鲜味美! 潮声起落。 涡流水道旋涡卷起泥沙。 肥鲶鱼鱼鳍甩动,背负大锚,吭哧吭哧冲进入水道。 轰隆一声。 大锚砸地,扬起烟尘。 锚勾拽住肥鲶鱼的鱼尾,使得它一个绊尾,砸到地上,锚杆倒落压住,一半身子在水道外,一半身子在水道里。 咚!咚!咚! 水道拼命吸,拼命转,里面的半截身子闯入滚筒洗衣机似的反复周转,肚皮一上一下,重砸地面,发出规律性的闷响。 “呜噜噜。 ” 大串水泡从肥鲶鱼口中喷出。 “嗯?” 梁渠惊讶,扛起大锚。 肥鲶鱼尾巴自由,晕头转向的被甩出。 梁渠托举玄兵,再往旋涡里一送,依旧无用,旋涡卷上两下,大锚轰然砸地。 传不了! 跨步一出。 梁渠旋转十数个呼吸,蹿到水域之中。 阳光正好,恰有渔船自水面行经,乌篷船拖曳出扇形波纹,使得水底金光顺沿水纹摇闪。 嘶! “武圣之上,水道传送不了?” 梁渠知晓涡流水道有极限,例如大胖、二胖,两头胖蛙个头太大,进不去,出不来,传不动,万没想到蛙王玄兵亦有! “本”的差距太大,超过水道承载? 大锚太大,尤其造型奇特,以百米衡量,即便肥鲶鱼天生巨口,亦吞不进【涡宫】……没法讨巧。 “大王,能不能控制玄兵飞行,由我引路,让它直去帝都?”梁渠放弃水道传送,回到洞穴口,他的小伏波有此作用,此前龙象武圣的镇狱刀亦带过河泊所书信。 蛙王惊讶:“玄兵能自己飞?” "……" 人族锻造确实是门非凡手艺。蛙王搓搓爪蹼:“重炼之后,是不是我的大锚也能自己飞?” “应该……可以?”梁渠不敢打包票。 他想到人和妖的修行方式不同,妖王不一定有导入“自性”的方式,再者蛙王拥有大锚,是他发明船锚之后,彼时蛙王已是妖王,或许大锚不能飞,是这里面的差别。 大锚自己飞,自己砸长虫脑袋。 蛙王颇为雀跃,本来可有可无的事,无比上心,它沉吟一阵:“把大锚送到你说的帝都去就行了是吧?” “对。” “具体位置。” “大王稍等……”梁渠让獭獭开穿梭水道,快速回到帝都,感受精神链接,指出一个精准方向,“这个方向,大概有一百二十多个,从蛙王洞到龙宫的距离!对了,那里应当有好几个武圣。” 蛙王翻身站起,脚掌一压,踩立大锚。 “抓紧!” 梁渠精神一凛,紧忙让阿肥待在原地听命, 自己四肢张开,牢牢抱住大锚锚柄,像荷叶趴一只小蛙。 反复感知数次,心中有数的蛙王抓握住大锚,确认无误,大臂上肌肉隆起。 猜到蛤蟆要干什么,梁渠紧忙提醒:“大王,要外面一点!闹出误会不好!” “呱!” 不知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蛤蟆肚皮一鼓, 呱叫一声,脚掌为轴,自水底猛然发力,晃动肚皮,旋转几圈大锚,甩链球似的轰然脱爪! 噗! 蛙族族地轰出大片真空! 自蛙王洞穴为中心,方圆五里水域被甩空,水藻碎裂。 万万吨水流倒涌,地动山摇! 大锚突破水面,横亘长空,炸开一圈锥形白雾之后,划破万里白云,千里乌云,其后又是万里白云,间或夹杂几片晦暗乌云,亮-暗-亮的反复循环之后,径直往北边飙飞! 平阳府。 苏龟山、徐岳龙、卫麟齐齐开窗,但见一抹流光乍闪而灭,消失天际。 "……" 他们从流光上意外感受到一丝熟悉的气机…… “真会玩。”徐岳龙手腕抖动,甩甩钓竿。 长风呼啸,衣衫猎猎。 “沃日!” 梁渠趴在锚头之上,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什么光景都模糊不清,世界按下静音键,他瞳孔放大,震撼环顾。 这恐怖的加速度!换个狩虎来都要挤爆成肉酱!饶是他亦生出几分晕眩。 猛! 快哉! 大锚所过之处,拉开天地拉链,蔚蓝天空晴朗无云。 赤山日行十万里,断没有如此神速! 不知多久。 大锚速度稍缓。 梁渠竭力控制气流,以天空湿润云雾成就辅助轨道,避免大锚降落到城镇之中,同时依照链中獭獭开的实时位置,估测落点。 大抵是…… 沧州? 沧州乃帝都之门户,蛙王距离拿捏的恰到好处。 风声从后方渐渐追上,寂静的世界恢复灵动,梁渠前后估计,发现控制得当,大锚恰好砸落京澜运河之中! 轰隆隆! 天空雷霆炸响。 沧州知州冲出衙门,凝视天空流云残骸,目眦欲裂,抱紧头颅。 什么玩意飞过去了? 前有兴义男遇刺,后有陨石天降,自己这知州,怎当的如此命途多舛? 你不要过来啊! “师爷!师爷!快快快!救人,准备救人!” 波光粼粼,反射日炎,天气渐热,正是京澜运河繁忙之际,往来船夫行走甲板,兀然望见惊天巨锚横飞,痴傻呆愣当场。 锚? 锚是船用。 啥船在天上飞?用那么大个锚?脑海思绪一闪而没紧接着便是莫大惊恐,想逃,然未等众人身体做出反应。 轰! 大江横断! 运河轰然爆炸,绽放出一朵水花! 骇人的水浪遮天蔽日,运河两岸无不笼罩其中,所有商船茫然行进。 阴影盖住甲板,船夫大呼一声“吾命休矣”,紧紧闭上双目,等待死亡。 良久。 安安稳稳,风平浪静。 商船静静航行运河之上,未受丝毫影响。 “自己死太快,没感受到过程?” 船夫胡思乱想,再默数几个数,依旧无事忍不住好奇,疑神疑鬼地张开眼,发现水花未有料想中的荡开,淹没商船。 天地倒转。 大浪静滞半空,遮挡阳光。 嘭! 纤薄之处,有大鱼受重力落下,砸上甲板,噼啪作响。 此情此景,哪里是液体水花,像一朵固体冰花!美轮美奂!众人惊叹伸手,没碰到,仿佛时间倒转水花逆卷而回,中央塌陷下的运河恢复平稳。 梁渠头顶大锚,感知蔓延,确认无事,控制水流托举大锚,快速奔行水底,完成任务。 不知今年能不能准时举办河神祭…… 帝都。 “哈哈,果然是梁小子!掏钱掏钱!愿赌服输!” “骇我一跳。” 熟悉的人对梁渠的所作所为见怪不怪。 又一个新花样嘛。 年轻人头脑就是灵活,总能给人“惊喜”,没坏事便无事。 圣皇早知晓白猿计划,波澜不惊,即传口谕,调拨七位空闲和将要空闲的天工匠人,炼器宗师,启用直径百丈的天鼎大炉,重炼大锚。 妖王兵器巨大配套设施同寻常炼器截然不同,有经 验的炼器大师更少,普天之下,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势力,能给妖王炼制兵器! 机会难得,梁渠顺势问圣皇讨要一个学习名额,准备回去丢给陆刚师兄,让陆刚师兄来打下手,学习学习。 圣皇无奈,摆摆手:“拿去。” “多谢陛下!” 捞到好处,不作打扰,梁渠肩扛大锚,兴冲冲跑到天鼎大炉附近,为内侍告知,此时已有三位天工匠人到场等候。 三人一眼望见五彩斑斓的大锚,无不皱眉。 炼器有个潜规则:好看的武器不一定好用,但好用的武器一定好看! 好用的兵器,势必顺应使用者的发力规律,器型优美,符合审美。 眼前兵器造型便不说,一把大锚,据说是梁渠本人发明,没关系,三人只当是一个奇门兵器。 可这五彩斑斓的颜色,吹起来的肥皂泡一样,看着花里胡哨,实际说明内里的材料根本没有融合,完全是打造者胡乱杂糅! 粗略一眼,各种材料性能不仅没有完美发挥,反而有所下降! 谁家败家子? 一个老头、两个壮汉伸手抚摸大锚,愤愤不平。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妖族果真不堪造就!” “粗糙,太粗糙!” “如此巨大的船锚,拆分出来能打多少顶级灵兵啊?” “一看便是水锻法,韧性高,只可惜,水平不行。” 妖族打造兵器少,一般要造,往往取用自身的某一部分组织,如铁头鱼,多用自身盔甲制造锯齿砍刀。 若用材料锻造,往往不会太高端,因为凭借妖族修行特性,蕴养兵器比人族要快得多,普通材料蕴养没几年,会上升好几个档次,快速匹配自身水平,用高端的,那没妖用得起,体格大,兵器大,材料自然用的多。 架不住蛙王有钱,屯屯蛙,为爱好舍得花钱。 自打大锚横空出世,梁渠都没怎么从蛙王洞穴里见到珍稀材料。 说来奇怪。 他实在不清楚,为何蛙族对船锚情有独钟,几乎成为蛙族制式武器,昔日去收取天水朝露,河泊所还丢了不少船锚。 抱怨一阵,为首年长的天工匠人抬头:“我等为陛下召集,重炼兵器,却不知兴义侯有何要求?” “没要求, 除去船锚的样式不能改,其余的随大师们发挥。”“好!” 三人大喜。 头一回有那么多珍稀材料,任意组合,属实技痒难耐。 定个小目标,大锚威力,先翻三倍! …… 梅雨季节,阴雨绵绵。 青石地面久不见干。 六月六。 陈杰昌、林松宝三人把大精怪从池塘中捞出,赶赴上饶埠头。 梁渠清晨一拳轰散乌云,大街小巷的贩夫走卒出动。 热闹非凡。 最近几年,事物繁忙,少有准时开办的河神祭,终于赶上一回,热情洋溢。 那么多年举办下来,伴随梁渠地位逐年升高,河神祭早不再局限于一地,虽然分肉得到的有限,然凑热闹的能蔓延大半个府城,乡野之间大办集会,不限寻常凡品,更有各类低等宝植、宝鱼,赶集者人山人海。 九尺高台正临淮江。 年复一年,年逾八十的陈兆安卸任有两年,原本精神矍铄的他脸上生满老人斑,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之下,听人说话时,会下意识偏头侧耳。 扫视一圈。 昔日同龄的少年基本都成家立业,牵着自家小孩,梁渠叫不上名字,住一个乡镇,往来终究不多,本是中年人的,皮肤颜色深了不止一个度。 倒是武院出来的兴义子弟,学习有个好几年,这些人没去三山府支援,全部留在本地,站在队伍前列,精神抖擞。 对比其他乡镇,实力迥然。 体会到“故乡”变化,梁渠收敛心绪,恭正衣冠。 啪! 盘香烧断棉绳,铜珠坠落。 “上牲!” 【祭祀淮江,河流眷顾度+1.2497】 【河流统治度:0.4(眷顾度:20.071)】 【统治淮江,攫取眷顾0.4】 【河流统治度:0.4(眷顾度:20.471)】 【深受江淮眷顾,水中体力消耗小幅下降,神通消耗小幅下降,水中受创微幅下降,水中恢复中幅提升。】 泽鼎震颤。 霎时间,梁渠心中,一股更为深刻、更为紧密的联系,同江淮建立。 与此同时,他同样能感受到,一个比他占据更多,拥有更多眷顾的存在,匍匐水中! “蛟龙!?” 梁渠屏息凝神。 这一次提升眷顾,竟让他体会到了蛟龙存在! “不同武圣的‘河中石’能知晓方位,仅是知晓有这么一个角色,同样占据淮江眷顾……” 好比知晓母亲有几个孩子。 一念至此,梁渠忍不住打个冷颤。 蛟龙对他的杀意不加掩饰,那种同类的触感偏有几分亲近,两相冲突之下,感官上变得相当恶心。 忍下矛盾的体会。 再看泽鼎。 眷顾破十时,泽鼎同样有光华,尤记得是: 【融合少许却深受江淮眷顾,水中体力消耗微幅下降,神通消耗微幅下降。】 对比之下,二十有一个巨大提升! 额外增添两项。 然梁渠没有丝毫高兴,反而笼罩一层阴霾,个中困惑源源不绝。 “我有江淮眷顾,蛟龙亦有,且比我拥有更多,或许得自真龙遗泽,一来一去,两相抵消,岂不是相当于我没有眷顾?” “西龟实力不知,蛙王硬实力不如蛟龙,海坊主不善硬战,再有眷顾差异,怎么打?难不成靠元将军?它能打吗?” “我之眷顾到二十,蛟龙尚未发狂,莫非成就龙君,不需要一百眷顾,只需要部分‘控股’,亦或其他条件?” “统治度……长蛟过江,会不会同我搬运寒冰泉性质相当?” 惯例分胙。 吩咐完细节,梁渠暂时回家,适才跨过门槛,听见一个耳熟的大嗓门。 “梁卿!冰玉蟾同意搬迁!”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下等长气,寿虫血茧,时也命也(二合一) 噼里啪啦。 瀑布倾泻,荷花盛开,青荷叶间夹杂一簇簇碧眼螺花,老蛤蟆躺靠池塘中央、圆石之上,挺个滚圆肚,周摊四肢。 水波荡漾,两只小江獭各蹲一边,四只爪子团团转圈,轮流拍击蛤蟆脚背,声响清脆,节奏动感。 舒爽! “蛙公!”梁渠恭恭敬敬,作揖行礼,“久违芝宇,时切葭思!每忆清标,辄形梦寐啊!今日得见,依旧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 “呱!”老蛤蟆吸气大叫,“梁卿肱骨也!栋梁也!蛙之知己者也!”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依旧那么的有文采,那么的情真意切,蛙族中的涓涓清流。 回来啦! 都回来啦! 月是故乡明,蛙是故乡亲。 比之寒冷幽静的蓝湖,果真热闹繁荣的江淮,更温暖蛙心! “蛙公一路奔波辛劳,不知是何日归来?” “约莫昨日傍晚,同冰玉蟾族的先锋队一起,蛙太多,不好正大光明走水道,蓝湖到江淮,赶路便赶有三个月。”老蛤蟆含住芦杆,一口嘬干手中西瓜汁,丢出瓜皮。 小江獭凌空一跃,空中转体三周半,稳稳接住,扣在自己脑袋上带往灶房,混入厨余垃圾,这些都是喂鸡的好东西。 梁渠了然。 先回蛙族,再来池塘,肯定是搜罗不少宝物,回去放置黄皮袋,担心外人觊觎。 他躬身再拜。 “蛙公为蛙族殚精竭虑,奉献一生,蓝湖一行,瘦了!” “呱,瘦了么?” 老蛤蟆摸摸肚皮,掐一掐层叠出数层的皮肉,思绪飘远。 它本来没觉得,冰玉蟾族吃喝自由,可梁卿如此说,那肯定是瘦了,自己果真是因为蛙族,思虑太多,忧愁太多,入不敷出! 蛙族误它! 梁渠再让江獭拿一个西瓜,掌心拍底,掸去黑籽递给老蛤蟆:“蛙公,冰玉蟾族环境问题要如何解决?其族喜寒,来到江淮是否水土不服?” “有妖,它们自会影响环境,改造出一片寒水潭,哎呀,这些多是小事,反正霜璃已经答应,怎么搬,搬多久,你去商量。我此行归来寻你,是顺流而下,有意外之喜!” 多宝蟾蜍的意外之喜? 梁渠不敢怠慢:“洗耳恭听。” 老蛤蟆一脚一只江獭,负蹼站立,凑到耳畔悄悄说。 “鉴水湖里有宝贝!” “天地长气?” “咦!”老蛤蟆惊疑,稍作思索,目露恍然,称赞道,“梁卿追随蛙族日久,竟是沾染到本长老三分智慧?你果真是下任长老的不二人选! 虽未有人当我族长老之先例,念梁卿忠心耿耿,百 年后,本公会推举你!” 一张超级大饼塞进嘴里。 梁渠撕咬两口。 什么宝贝不算难猜。 以老蛤蟆的性子,真有好东西哪轮得到旁人? 两种情况,要么同梦白火一样,东西在厉害人手里,自己“窃”不到,要么同天水朝露一样,妖族用不上,反手卖给龙人赚一笔。 鉴水妖族整体实力一般,大胖、二胖联蹼,率领蛙游击,足以横扫群雄,且以淮江之广阔,灵机充沛,隔三差五冒几缕天地长气实属正常,反正猜错不亏钱。 “上等下等?作用为何?” “下等或中等,作用不明,本公罕去鉴水,蛙生地不熟,对地方长气不敏感,不过那长气带天地异象。” “作价几何?” “什么作价?恁难听?你我十年情谊,跨越种族,说出来的话,怎冷冰冰的同蓝湖水一般。”老蛤蟆不满,“本公寻宝,讲缘分,一般人不顺眼,我会给他消息?” “是是是,我之过也。” 当年龙人族为一缕天水朝露,成箱成箱给你送宝贝,转头不还打算把消息卖给我…… 梁渠腹诽。依赖天关地轴,他能觉察到天地气机流动,判断某地是否有长气出没,老蛤蟆与他不同,它是找到“某地”的关键。 自己多花十天半个月,鉴水周围耐心搜罗,应当亦能于长气现世前寻到。 不过,事不能这么办。 蛙公天生敏锐,老吃亏,以后不带你玩。 为一缕长气变成一锤子买卖不值得。 【可消耗十条灵鱼、一点统治度,使涡宫进阶,提前攥取淮涡水君无上领域———泽国(伪) (小)!】 【可消耗一条灵鱼,使水龙枪蜕变为水龙穿云……】 【可消耗一条灵鱼,使涡流水道蜕变为涡流遁径……】 灵鱼、灵鱼,全是灵鱼。 自己很需要天地长气。 三长老龙宗银亦需一条晋升,早日延寿。 今年露种、赤气、将成型的天水朝露、加之蛙公情报,运气好,一次性能收入四份! “长气位置加收服方法,下等大药,这个数!”老蛤蟆举起梁渠小臂,正反手各翻一次。 本来想举自己的,结果它忽然想到自己前肢只有四个趾头,梁渠有五个,翻一翻能多两个。 “太贵,一缕下等长气加方法,至多五份下等大药。” “走朝廷的账!又不是梁卿掏钱,你怎么胳膊肘往外?那长气带天地异象呢!异象!能带多少人修行,多少人顿悟!你用大药衡量,会把异象价值异化掉的你知道么吗?” “朝廷至多出三份,我开到五份,我是在帮长老啊!” ",,,, ,." 反复拉锯。 “五份下等大药,鉴水那边,我做主,给蛙公挖三百亩水塘,种满荷花!外修竹林,曲径通幽,我专修一条秘密水道!来去自如!纵使蛙公养外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敲蹼背的江獭,偷听的小蜃龙连连点头。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不能动打个哈欠,小刺猬堵住耳朵,假装休息。 大河狸哒哒哒啃木头,认真工作,它确实没听见。 “咳咳,什么话,说的什么话!”老蛤蟆义正言辞的拒绝,“本公江淮第一深情,养什么外宅,是为蛙族开疆拓土,岸边包围大泽,建立第二根据地!” “对对对,蛙公吐哺,天下归心。” 老蛤蟆眼珠转动。 正愁冰玉蟾族搬来,冰玉族内几只已是捉襟见肘,美蛙碰面更是生死局,想它风流一生,激动下,噗通一声跳入大泽。 “梁卿快去取大药,东西到手,给你消息!” “蛙公放心,明日来取。” 今非昔比,五份下等大药不算什么,平阳府作为海商根据地,早建立起宝库,大药库存不少,只需另寻苏龟山盖章,有他们两人的保证,能够直接批下,无需上报,事后说清缘由即可。 入夜。 阴雨绵绵,穿林打叶。 喧嚣中带宁静。 烛火摇曳。 梁渠、龙娥英相对而坐,合用一案,呼吸相闻。 一个书写册页,一个查账陪同。 几大湖事情全要安排,尤其鉴水瘫痪,没钱是一个重大问题,查抄出的赃款要入库,不能用,此外天地异象,怎么安排观摩,安排谁观摩,需行斟酌。 以前梁渠靠发现长气功劳,让别人卖个面子,好站前列,现在他想让谁第一,就让谁第一。 权力~ 写完两本,梁渠翻开自己的私人小本子,记录近来 所得,梳理思路。 “一、蛟龙走水,其仪式性疑似搬运寒冰泉,横亘大江,昭彰如日,疑似将江淮眷顾度,转变为统治度关键,是否同大雪山血祭蓝湖,勾引出旱(位果一般?” “血祭越多,旱魃位果越容易现世,故而朝廷欲拔除暗桩。 眷顾度越多,蛟龙走水越容易勾引出龙君位果?故而我之眷顾越多,蛟龙愈急切,担心龙君位果,落入旁人之手?”“位果现世,皆需特定仪式(存疑)。” “二、蛙公、海坊主态度坚定二打二,要不起,趁早解散,西龟态度暧昧,龙炳麟说进展喜人,不要命,勉强能试一试,元将军……老东西,不见兔子不撒鹰,好在我也是……” 不是谁爹妈,眼前利益,未来利益,总要拿出一个给别人。 梁渠办事也爱索要好处。 “六月十八天舶拍卖,瞧瞧有没有延寿宝材,去见一见老东西,昔日简中义买万岁仙藤,花小五十万,老东西更强,花费更多我年节要一波,有三十六万,四五月薪俸一万六……” 正思虑送礼,请龟办事。 哗~ 桌下传出丝织物摩擦的细微声响,像是脱靴。 未待梁渠反应,一抹细腻微凉踩住他的膝盖,压着大腿一路滑到里面。 小腹被脚丫踩住,裹着鲛绡黑丝。 脚掌轻轻踩踏的同时,脚踝转动,脚趾分别顺时针、逆时针画圈。 “唔……” 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翼,梁渠挺直腰背,大手恰好包裹住整只脚掌,“夫人在做什么?” 龙娥英合上账本,提起桌下藕丝莲叶靴,并拢放到一旁,桌下足趾画圈,桌上神色淡然,不见异样:“看你愁眉不展的,从年后便总是如此。” “有么?” “有。”龙娥英颔首。 “难啊。”梁渠放下笔,揉捏小脚,一年内要搞定的事太多,蓝湖、江淮俱要兼顾,夏日临近,更要防备淮江洪涝。 龙娥英手掌托腮:“事不可为,你我便去隐居,不必管龙宫不龙宫,龙人族去哪里都行,蛟龙能钻进涡宫来不成?” 嘶! 狠狠地心动! 有涡宫、有每年一缕的赤气,慢慢开神通, 开泽国,梁渠确实能躺平,花几十年慢慢搞、慢慢攒。 说来说去,依旧是没有安全感,想把未来更稳定、更安全的掌控手中,如此一来,斩蛟龙,平水患,成为英雄,势在必行,颇有几分“自讨苦吃”。 说来说去,经历不同。 于龙娥英,前半生颠沛流离,人生观、世界观完全固定,三十六岁以后遇到梁渠,生活安稳惬意,已经是顶顶好的日子。 梁渠不同,他前半生压根不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小渔夫! 不过经由龙娥英开导,心理压力确实大减。 “你那里有多少钱?” “五十六万三千六……” “停停停。”梁渠拉扯脚趾,搓开鲛丝制止后话,“不 算师娘和大长老给你的,还有半年内府上支出,有多少?” 抛去月泉水,梁渠稳定的大额收入有薪俸、稻蛙、稻蛭药田,元将军种植园三项,种植园是海商扣除各项成本后分红,药田、种植园分红全交给龙娥英。 不过有进项的基本只有种植园。 水兽,每兽每月一百,每只小江獭,獭獭开和疤脸两家俱有、小河狸、小江豚五两,个别略高,有二十。金毛虎它们一兽八十,刺猬一百,雨露均沾。 龙瑶、龙璃一人一月三百,李大娘、张大娘他们加起来几十。 这就是一笔每月两千多两的高额支出,不包括生活用品和吃饭。 府上支出基本被药田收入平掉。 前年悬空寺为水兽买拟人法,龙娥英给他三万多两,梁渠以为大长老疼孙女,事后才知道,居然是用的许氏给的红包,五个六,给有大半! 耻辱! 其后当年正好赶上元将军种植园成熟,陆续分红见回头钱,抛去归属大将“不能动”的一半,余下全归龙娥英管。 “三十二万出头。 ” “给我支二十五万。” “嗯。 ” …… “朱管事,今年拍卖会上,有没有延寿宝材?” 平阳天舶楼朱炳灿朱管事作揖:“有的,托大人福,平阳府节节高升,尤其海商,不少州府臻象全来咱们这,拍品自然水涨船高。”“比之数年前的万岁仙藤如何?” “更好!万岁仙藤常人延寿八载,臻象不过三载,今年有一枚寿虫血茧,半虫半菌,为今年拍卖最后几件佳。品之一,常人延寿三十余载,宛若新生,臻象延寿五载!便是武圣……” “武圣如何?” “几天吧?”朱管事以一种含糊的口吻吹嘘。 梁渠明白。 不保真。 好在元将军法子特殊,修《二十四节气》,用的自身本领提取精华,寻常寿宝量大之下亦有效用。 三年的万岁仙藤四十八,不涉及武圣,即便按线性比例,五年的亦该有八十,实际价格只高不低。 自己手上有七十万。 差点。 “没必要动存售月泉水,有个现成的。” 河泊所,老蛤蟆钻进宝库,乐不可支地挑选,抱走五份下等大药,催促梁渠快去鉴水挖塘。 “蛙公莫要一鱼多吃了。” “一定一定。” …… 淮东河泊所,鉴水东南西北四大河泊所。 “兄弟们,天地异象报名!锤炼真罡的速度报名!便宜卖!” “狩虎前排收三万?狼烟六千,干,怎么这么贵?” “哪里贵了,当年江淮就是这个价,不要睁着眼睛乱说,有的时候找找自己原因,这么多年了薪俸涨没涨,官职升没升,有没有认真工作?为陛下效忠!” “鉴水人付不起就不要挤!让我们江淮人先!我们江淮人有钱!” 昔日同徐岳龙三七分成,梁渠分三,拿有二十万两,总数合计超过六十六。 如今到手肯定比三成高,又不能全拿,首先宝库五份大药的缺漏要补上,这个用一缕下等长气填。 梁渠早观察,应当能提炼出两缕长气。 共同审批的苏龟山占据三成,徐岳龙占两成,以前大家一起干,不能说自己发达,回头同样的场景,把人一脚踹开单干。 不厚道。 蛙族份额估计依旧占据那么多,说不定有本地水兽凑热闹,算上龙人族,空位上同昔日差不太多,太密反会丢失灵机。 算来算去。 “丫,没赚多少啊,多个两成?” 梁渠挠头。 好在三十万该有,白赚的,不亏。 老蛤蟆一如既往的给力,提前两个多月观测到,异象约莫要到八月初现世。 先收钱,再参拍。 寿虫血茧,八十八万,吉祥数,拿下! 彭泽。 锅灶通红,大火熊熊,宽油下锅。 天气渐热,寿山猴王耷拉尾巴,满头大汗给时虫炒宝植金黄的毛发黏成一绺一绺。 忽然间,熟悉的气机出现水中。 猴王大喜,吱哇乱叫。 “元将军,我来看你来啦!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魔音贯耳,阴凉洞穴之中,时虫尖锐暴鸣,下意识往洞外逃窜,跑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己今非昔比,顿住脚步,嘴角不自觉上扬。 时也命也。 背靠彭泽霸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时虫穷! 得让他来炒两菜! 洗刷屈辱! 越想越激动,不待时虫跳出寿山,耀武扬威。 元将军觉察不妙紧忙喷气,把时虫吹进洞穴。 “咦,老龟你不厚道,亏我今天带礼物来,藏什么好东西呢,让我看看!”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权且忍它百年,仙,大自在! (5k8, 二合一) “欸!有什么看?能看什么?山上猴子闹出祸事来,老夫回头吹落点灰尘。”梁渠狐疑:“我有种植园分红,有理由上山查看你是不是故意瞒报宝植产量!私自克扣!”“滚蛋!”老龟甩甩爪子,先行倒打一耙,“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定是寻借口图谋不轨,想上山窃我之寿宝!退退退!”“嗤!老东西!你一身本领自成循环,寿山上落一粒灰尘都在你掌心里,窃宝?寻常人上去不全被你吃干抹净,山上少一株山参,能叫唤得全彭泽人听见,比青楼老鸨嗓门都刺耳!”梁渠抱臂。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昔日老龟腹下能长藻林,四肢上贴满岩块,绝不是爱动的性格,一觉睡上几年为常态。山上猴子闹翻天都不在意的主。自己一来,立马回头吹气“清理”,同家长出门回来,孩子正好在客厅晃悠,解释说自己写作业时感到口渴,恰好出来喝杯水一样不可信!“爱信不信!”“今日不看也行,今年年末我要多半成宝植分红。”“去寻海坊主要!”“是你瞒报产量,你多拿多占,我要你手里的!”“吱哇吱哇!”一人一龟打嘴炮,金毛猴们喜迎王师,手捧着瓜果蔬菜冲下寿山,举行喧嚣热烈的欢迎仪式。见领头猴王浑身热汗,氤氲热气,毛发湿成一绺一绺,梁渠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山上招待客人呢?看把猴子们累的,不要当牛马使唤啊。”“天气热,猴子在山上翻土。”“一股子油烟味。”梁渠控水卷住猴群,旋转洗涤,“招待谁啊?几个菜,有没有铁锅炖宝鱼?难得来一趟,不请我上去坐坐?”“哼,猴子现在喜欢吃炒菜,都是跟你学来的臭毛病,害得老夫山上乌烟瘴气!寿芝盖上都沾有油渍!”水流散开,不用吹风,顷刻间全部干燥。梁渠伸手拿起一个西瓜,接过木勺擓肉,开门见山:“老将军,时虫来了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当年是我给它的地图来寻你,有道是吃水不忘挖井人,老龟你这做的,不厚道啊。”元将军眼睛眯成狭缝。“什么时虫?你又寻到什么好宝贝?”“差不多得了,老将军想瞒多久?”梁渠撇嘴,“一看便知,寿山上除开猴子另有其兽,你这样的龟,没有好处会教外人待山上?要不是猴子能给你清理园子,松土、浇水,种寿宝,早一个不剩,留下来的肯定对你有大好处。除开我帮忙引路的时虫和铁木山,普天之下能有几个?或许有,你龟缩彭泽,能碰得上?”晋升臻象以来,梁渠收拢赤气三缕,便是有三个年头,今年七月再收一份,便算四年,真不太清楚时虫什么时候到的。“不能动”每月来固定【青木大阵】,从来没提及,足见老乌龟藏的极好,生怕自己知晓,也正是前两日“不能动”来巩固过,他方才能不借助老蛤蟆手段,寻到老龟。元将军沉默。梁渠咧嘴:“这么能藏,是怕我给出去,再带回去不成?”老乌龟哼哼:“那谁说得准,真不带回去,你也要多收两成租子。”它能觉察出时虫和“不能动”态度上的差异,“不能动”尝试策反失败,“时虫”都不用策反,万万要攥紧在爪心。“你看错人了。”梁渠面色不变。甭说。他真想过时虫来了多收分红。种植园的大头全老乌龟拿,其次是提供种子和上下游销售,以自身实力和信誉保证安全的海商,梁渠和“不能动”到手的真不算多,各自一半,一年到手仅十多万。“老夫活有数千春秋,看没看错,不用你来教。”梁渠暗骂老东西,灵光一闪:“这么宝贝时虫,说明它确实于你有大用,但去年和前年分红大致相当,全是三十万上下,没有明显差距,老将军也确实瞒报种植园产量了吧?”龟大怒。其后便是一些梁渠听不懂的话。诸如“没见过时虫,知识盲区”,“一只虫子,以为来松土的呢”,“想多要,你去跟海坊主和鲛人王谈吧”,“种植园土地使用濒临极限,不能多种宝植打破寿宝循环,它和猴子都在用力的活着”。吱!山洞,时虫悲鸣,瘫软黄金融铸的王座之上。世无生而知之者。昔日从望月楼出来,没见识没学习,听不懂人话,看不懂手势,只会乒乒乓乓。离开梁渠,历经挫折坎坷,到处乱晃,终是形成一点自己的逻辑体系,明白少许言语内容。听得人龟交谈。悲乎!彭泽霸主亦要屈服梁渠淫威之下!梁氏炒菜,吃不上矣。“行了,今天我来不是跟将军瞎扯淡的。”梁渠解开腰间乾坤袋,伸手进去摸索,抓出价值八十八万的延寿宝材。血光微闪。一枚人头大,酷似蚕茧的宝材现于梁渠掌中,随江风晃动。元将军霎时眯眼:“寿虫血茧?”“呦呵,老将军有见识啊,识货!这枚血茧一斤八两二钱,足称!”“呵,活数千载,天下无老夫不认识之寿宝!”“牛皮。”梁渠竖起大拇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乌龟盯紧寿虫血茧,龟目下移,“说罢,什么事求我,你且说来听听。”寿虫血茧,听上去好似蚕茧之流,形状也似,实际同冬虫夏草一般,属于菌类,条件适宜,能种能养,放在寿山上亦属上等宝物,种入山洞里。“一件大事,老将军要同意,今日寿虫血茧分毫不取,拱手送上作礼,你私扣我的那部分种植园分红,今后一样可以不要,事成之后,另有重谢!”元将军听闻不仅没高兴,反而心头一跳。小抠搜突然大方,有鬼!事情绝对不简单。“你……叛国了?”“……什么玩意?”梁渠没好气,“今年年初升的兴义侯,梁宅改梁府,好着呢!大抵明年,想请老将军一块对付蛟龙。”元将军静默:“你在想什么?”“我自有我的主意。”“怎么对付?教它吃亏?夺它地盘?取它宝药?”“若是可以,一步到位,取它性命!”“大白天的做梦想屁吃!”元将军鼻孔喷气,“回去洗洗,抱着你家龙女睡吧。”梁渠正经神色:“老将军不问问我们多少妖兽?”“有多少都是想屁吃!等等。”元将军话锋一转,“老夫大力支持你,今明两年分红全给你,分文不取,不过你回头得立份遗嘱,劝诫龙人族迁到彭泽来。放心,老夫会悉心照料龙女的,可惜了你家那位女娃,你一死,她多半不会独活,哎,明珠蒙尘……”"……"“吱哇吱哇!”猴王江水里涮一涮,擦去缝隙泥土,献上切好的甜香瓜。梁渠接过一囊,早有预料,咔嚓咔嚓两口一片甜瓜:“算上老将军,足有五位,五打二,一点不行?”“五位?”元将军惊诧。“嗯。”梁渠直接把尚未表态的西龟算上。拉投资就是这样,先要给客户信心,跟一说二要来,跟二说一要来,届时一二方能齐至,事就成了。“你小子门路够广的,能拉五位妖王,境界如何?”“多个朋友多条河,两位新晋,两个老牌,一个中牌。”“唔,早几年,不能说行,只能说有点希望,现在,不能说一点没有,只能说根本不存在。”现在?梁渠想到老蛤蟆曾经说过的话。以前老蛤蟆尚能对蛟龙有几分预测,如今一片模糊。最近几年,蛟龙确实发生了某个关键节点上的变化。“不宰蛟龙,单单夺它真龙遗泽呢?抢了就跑!”元将军冷笑:“胆挺肥。”“行不行?”“不行。”“老将军害怕蛟龙?亦或害怕蛟龙急眼报复?”梁渠眯眼。“少跟老夫用激将法,你跟我一头龙龟比养气功夫?”梁渠不恼:“只需要拖延片刻,教我有机会潜入龙宫即可,成与不成再说,反正蛟龙多半不能离开龙宫太久,大家一块抗压。”“你那两位老牌是谁?”“老将军你和老将军同族。”“你把我算作老牌?”“不是吗?”元将军稍作琢磨:“岁数上算你们太爷,实力上不知道。”“不知道?”梁渠诧异,“老将军什么实力,自己不知道?”“老夫什么实力自然知晓,可我上哪知晓旁人实力?我之修行同旁人大有不同,未曾同旁人切实交手,如何衡量?”合理。老乌龟的修行便是龟缩战略,自给自足。一头猛虎下山,从未见过其它走兽,自不知晓自身位置,可能一巴掌把别人拍死,也可能一巴掌被别人拍死。难得说那么多话,元将军解释:“江淮四妖王,蛟龙实力本就非凡,铁头鱼会支持它,自然是因为蛟龙赢面最大,不是其它。蛟龙有铁头鱼王支持,亦不再需要更多支持者,铁头鱼王能独享从龙之功。二者联合,便是几年前,二王联手,抗衡五六位中牌妖王不在话下,否则早有其它海妖王西行,争夺龙君果位。”清风拂面。梁渠摩挲下巴,思考道:“昔日三位大顺武圣压迫蛟龙,其中又有一位新晋,一位中牌,一位老牌……”“要了多少?”“不算少。”梁渠回忆一下收获,将昔日朝廷所得一一诉说。“哈哈哈,愚蠢!”元将军轻蔑大笑,“一来大顺势大,出动三位,背后又站三位,惹急后面还有三位,任谁皆要暂避锋芒。二来,示敌以弱尔,花十几份你说的造化大药,展示自己的气急败坏,换来朝廷轻视,降低日后走水难度,一举步入妖皇境,世上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么?你要能说动朝廷动手,再添一把火,那这活我乐意接,寿宝不赚白不赚。”梁渠叹气。他从未小觑蛟龙,蛟口夺食,哪有那么简单。只不过,元将军亦小觑了他。徐徐图之。没有七寸不烂之舌,他不指望一次性说动,那么简单答应,反而担心元将军是不是有自己的心思。“蛟龙最近几年有何变化?”元将军弹动龟爪,随意道:“老夫此前算过一卦,模糊不清,估计触摸到一丝真龙灵性,得淮江庇护有不死。之能。”一句话信息太多。“老将军会算卦?什么是不死之能?”“多新鲜,龟类龟背对应天干地支,自精通算卦,更不太受影响,你以为我如何修行的《二十四节气》,至于不死之能,自然是淮江不灭,真龙不陨,蛟龙或正往不死上靠拢。”梁渠立马想到六月初的祭祀。【深受江淮眷顾,水中体力消耗小幅下降,神通消耗小幅下降,水中受创微幅下降,水中恢复中幅提升。】二十点眷顾如此,三十点、四十点甚至更多呢,水中受创大幅下降?借助淮江进入伪“不死不灭”,不足为奇。“那龙君没死?”“死没死老夫怎知。”“龙君消失百年,时间不算太久,淮江未有任何断流记载。”“世上焉有无钥之锁,淮江不灭,真龙不陨的说辞,是针对龙君层次以下的存在而言,同层次武仙、妖皇出手,谁又知道?”猴王再递瓜果。元将军莫名觉得眼熟,认真瞥一眼,大不忿:“家里净养你们些倒霉玩意,西瓜、香瓜招待便算,宝植都拿出来!呼!”一口龟气吹出,猴群滚地葫芦乱跑,吱哇乱叫间将挖出来的宝植匆匆埋回土里。梁渠摸摸躲到身后的猴王脑袋,有点疑惑:“老将军,你们一点不急么?”“急?急什么?”“蛟龙并非明主,日后成就龙君,一统江湖,岂不寄龙篱下?”元将军摇摇头:“夏虫不可语冰,龙君和龙王,是截然两种存在,武圣和武仙,亦是两种迥异境界,拿大顺、北庭、南疆而言,你是不是以为,彼此皆有熔炉对峙,方才维持平衡?”“不是?”“是也不是,能大幅影响局势的,是熔炉,但得是新晋熔炉!”“何意?”梁渠听不太明白,“老将军不妨把话说的明白些。”“你修行至今,当知晓‘本’之一说,明白境界越高,对武者自身有作用的宝植越少,你如今再吃寻常宝植,有作用吗?”“没有。”抛去水泽精华,梁渠如今吃牛角鲳和寻常草鱼没两样。“本”,类似于莫氏硬度,硬度太大,金刚石无法留下划痕,对其产生影响。说起来,元将军的修行模式倒和他类似,靠自身神通,使得普通寿宝一样有作用,只是效率上不如他。“正因如此,到熔炉武仙之境,普天之下,再没有能对他们产生‘影响’的事物。宝植?再厉害的宝植入肚,同你家里吃的米面粮没两样,无非口味差距。宝矿?武圣大多自炼玄兵,遑论熔炉,再厉害的矿石打造出的神兵利器无法加身。能伤到熔炉的利器,只有熔炉自己炼养的仙兵。外物尽皆无用,凡此种种之下,熔炉的存在状态,接近于‘无欲望’,你们人族把熔炉唤作武仙,一来是尊称,二来熔炉状态,几同仙人相当,飘飘欲仙。”“老将军,这样的生活岂不是很无趣?”梁渠开玩笑。“哈哈,你小子好大的器量!常人哪会有如此念头。不过,这样的修行的确无趣,所以老夫是说‘接近无欲望’,熔炉的五味还在,酸甜苦咸肥,吃什么都一样,但好吃不好吃有区别,坐看世间前进,创造出更多美味,不失为一种乐趣。故而新晋熔炉,往往喜欢大刀阔斧的改造,然时间一久,几百年、上千年,熔炉会逐渐对许多事物不太在意。最典型的,王朝地盘,占据再多也无用,因为世上没有资源能帮助到他们,他们去到哪里,都和自己家一样,人人敬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数千年绝非空活。元将军的诉说,给梁渠打开一道新世界的大门,一种截然不同的思维视角。“之所以新晋熔炉对格局影响大,往往是因为受子孙影响,受自身惯性影响。待子孙繁衍出十几代,冒出来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亲人’时,当意识到外物无用时,对世界的干预便会开始减少,王朝格局影响的关键,重落到夭龙身上。昔日龙君喜欢同人族商贸,不是因为对自己有利,纯属喜欢人族制造的新物件,乐在其中;东海鲸皇,酷爱云游,亦是乐在其中,故而老夫昔日送上一株异色宝树,龙君会赏赐精血,祂喜欢新奇。”仙啊。自由自在,又不是无欲无求。真正的潇洒,大自在!梁渠心向往之。“故而,蛟龙真成龙君,前期确会耀武扬威,大不了我去求求西龟王,西龟王同朝廷交好,再请动你大顺熔炉同蛟龙一谈便是,如此蛟龙便奈何不得,老夫捱个几百上千年,捱到蛟龙不在意,万事大吉!”捱个几百上千年……长寿种果真厉害。“熔炉……那么好请么?”“难也不难,熔炉活得太久,反而有个别喜欢主持‘公道’,不爱外头打得生灵涂炭,当然,你得先有关系,老夫和西龟怎么都是同族,说的上话。”“为什么?”梁渠不太理解。“老夫常想,同人不喜欢待在密闭幽暗,无法交流的环境一个道理吧?当然,一句话,老夫不是熔炉,具体如何,或许似是而非。”老乌龟盯住寿虫血茧,淌出口水。梁渠无语,伸手一抛,将寿宝给它。“嘿,老夫可没答应啊!是你自己要给的。”老龟着急忙慌的收起来,塞进山洞。“没事,慢慢来,回头见。”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梁渠觉得老乌龟说的很可能是事实。他上过学,且成绩不错。物质决定意识。当物质极大丰富反而会促进精神状态、道德水平的发展。熔炉的强大,变相实现了这种极大丰富,除非天生坏种,可天生坏种修行到这个地步不太可能。社会是集体的存在方式,集体无法容忍不稳定,会进行“排异”,总会在某个时机把坏种“排异掉”。梁渠跳入水中消失不见。猴群尾勾尾,垂条摇摆,泪洒大江。时虫钻出山洞,探头探脑,正欲出来。哗啦。梁渠杀一个回马枪,半凫水中:“别教时虫折腾我的猴子猴孙,差不多得了。”“知道知道,改天说它。”“行。”猴群泪崩。半晌。老乌龟捻动寿宝,喜不自禁,见时虫龟缩,招招爪子:“出来吧,人都跑远了。”时虫大喜,跳出洞穴,抬起节肢,正要使唤猴王传菜。猴王抱臂,傲立山巅。梁府。梁渠沐浴斜阳,钻出池塘,拨开碧眼螺和荷叶。龙娥英坐于亭中关心:“元将军答应了么?”“没有,它让我回家洗洗抱着你睡。”梁渠老实巴交。“那怎办?”“不听老龟言,吃亏在眼前,先听它劝,回头再去劝它。”一声轻呼,梁渠将龙娥英拦腰抱起。困觉!大河狸正刻画图纸,呲开闪亮门牙,瞅一眼天上夕阳,默算丙火时日,拍动扁尾巴,略显兴奋。快了快了,再有几天丙火日,又有暑假。巴适~天气炎炎,长气即将现世。淮东、鉴水有条不紊地派遣船只,蛙族亦挑选出族中好手,赶往鉴水。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无冕之王,乙木长气(5k 4,二合一) 铛铛铛。 铜锣敲响。 惊飞桅杆水鸟。 淮东河泊所吏员肩披夜色,手持短椎,踩踏跳板,挨个告知东临新吏:“冉大人吩咐,教兄弟们晚上小心些,别把锚沉水,沉了水,需遣两人守夜!灶房备有宵夜,一人两个包子,子时后领,清楚明白?” “清楚明白!” “不是,兄台,啥玩意不沉水?船锚?”东临新吏不解,“这锚装船上,拿来看的啊?” 淮东老吏懒得同新人多话解释:“衙门派你来干活的,不是来吃空饷的,教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那么多废话!横竖让你小心就小心,埠头上有桩子,实在不行,多系两根麻绳上去。” “行吧。 ” 东临河泊所没什么经验,从用完晚饭的惫惰中启动,拖拖拉拉,有的更是挥挥手,示意待会干,有经验的淮东已经早早把船锚收起,仿佛水里有什么洪水猛兽,大锚触之即化。 不出意外。 入夜。 空荡荡的铁链滴落清水,破碎月光。 “哎呦我日,我锚呢?我那么大个锚哪去了?刚刚还沉水里的!”东临新吏转起绞盘,跌倒在地大嚎。 “天杀的,谁偷我锚?谁偷我锚?” 一把战船大锚纯铁制造,价值不菲,上官特意吩咐下意外丢失,足以在履历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淮东老吏哈哈大笑。 “让你早收不听,磨磨蹭蹭!倒霉了吧?少说赔两个月俸!” “后生,记个教训吧!” “前几天没事啊。” “废话,此一时彼一时,前几天它们没来啊。” “谁?” 咕噜噜。 一串波纹一冲一突,乘迎月光离去。 鉴水东域。 水藻丛中,气泡幽幽,蛙游击肩扛大锚,训练蛙族飞锚,见麾下儿郎们武器换新,满意点头。 天水朝露时拾来的船锚,如今不少锈迹斑斑,好用不好看,正好来鉴水,换一批新货,蹼感火热,正该大力操练族蛙! 河泊所的梁大人真是仗义,都把东西沉水里,任蛙取用,无愧它们蛙族之友! 改天需请阿肥吃顿好的。 便是大锚上的锁链有些难缠。 境界低的小蛙要费些力才能扯断,倒能理解,估计是害怕旁妖来偷,亦是一种考验,扯不断铁索的蛙,没资格扛锚! 七月,春天出的嫩芽颜色渐深。 “牌子做好没有?没有木牌,一律不许登船。” “拿到牌的自行保管,狩虎、狼烟、奔马各不相同,认牌不认人,责任自负。” “别想着造假,牌子是灵纹木的!” 根据老蛤蟆提供的位置,河泊所和蛙族水上水下同时开始清场。 鉴水不少本地乡豪闻风而动,意图前来分上一杯羹,观摩天地异象,无奈全不够格,他们必须前往东临河泊所交一份船票钱,登河泊所的船,私自前往者,一次警告,二次驱赶,三次击沉。 倘若长气为哪个臻象家族独吞,旁人联合,且能斗上一斗,官府…… 鉴水出长气。 不仅鼓了“少数人”的腰包,更缓解河泊所财政的燃眉之急。 梁渠靠本事寻来的位置,取一部分船票费,反过来补贴河泊所,举朝廷大旗,不能说一心为公,简直是大公无私! 统统给他交船票! 偷渡的一律沉江喂鱼! “七月一十一日起,实行宵禁,酉时七刻至寅时七刻,为期一月……被抓被打,勿谓言之不预!” 吏员用毛刷往墙上刷浆糊。 天气晴朗,俄而便干。 “怪不适应的。” 梁渠抬头望天。 同属淮江之上,梅雨季是淮江下游,南直隶的特色气候,六月末到七月下旬,连日阴云,空气潮闷,不出汗,衣服一样黏糊糊,反观中游三山府,一派晴天朗日。 人便是怪,待平阳觉得潮湿难受。 去了别地,心里总觉缺少几分江南韵味。 “啧啧啧,梁阿水啊梁阿水,你脱离群众了知不知道?” 梁渠自我批评。 雨天为何令人舒服? 因为猛兽下雨天不会出来打猎,意味着安全感,但更主要的,是梁渠能有机会享受这份安全。不用出去冒雨干活,跑得一身泥泞,裤腿湿漉漉的发凉,回来还得辛辛苦苦洗衣服。反观匠人、渔夫,断不会有这份闲情逸致,去体会、欣赏落雨的宁静和惬意,待在家中,仍需担心市上渔价,木材不好干,无活可接。 轰隆隆。 思索间,暴雨倾盆。 到底雨季,没有梅雨,却有大雨。 “唔……” 龙娥英侧身,轻声哼哼,光腿夹住薄被。 “什么脱离?” “没事, 睡吧。” 梁渠屋中听雨,抚动娥英光洁的后背,指间掠过青丝。 “哗嚓哗嚓……” 豆大雨点砸落石板,溅起一股潮土油味。 大河狸躺靠在河泊所安排的新院落里,左啃一口西瓜,右咬一口香瓜,抬头再吸一粒老婆递来的青葡萄,摸一摸油光水滑的精致大背头。 丙火日。 纵享假日狸生! 唯一繁忙的,便是獭獭开。 自打天神来东临河泊所办公,獭兄弟一家三天两头出去晃,一晃一整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歘歘歘! 芦苇丛中,断毛飘飞,混着绿苇叶被雨水打入泥泞。 獭獭开登临仙板船头,居高临下,指挥战场。 眼瞅有一只江獭趁暴雨混乱,伺机外逃,獭獭开纵身一跃,凌空擒拿,揪住后颈,把野江獭脑袋抓得仰起,翻出眼白。 纵观獭獭开一生,单得罗汉真传的疤脸有几分能耐,受过挫折,出了平阳,打遍天下无敌爪! 三天一县,一月一府,一年一湖,鉴水东域的江獭,有一个算一个,全得臣服在它的淫威之下!獭獭传唱,它即是江獭族无冕之王! 啪! 反手压下,大脚踩头,野獭埋首泥泞,握紧毛爪,屈辱无比。 “吱哇吱哇!” 獭獭开跳上岩石,高举双臂,沐雨大叫。 芦苇荡中,江獭咸服! …… 老蛤蟆提前两月有余觉察异象,若是早日从蓝湖返回,说不定能更早,时间距离异象出世缩到半月内,鉴水里的异种陆续反应。 八月上旬。 赤火流星坠落海中。 灼烤大地二十余日的丙火退散无踪,阴凉的地气渗透黄土。 獭獭开今日征战归来,洗去一身泥泞。 梁渠端坐河泊所府衙,沟通泽鼎。 【获赤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可升华垂青。】 泽鼎内,一缕赤红长气流转,神异非常。 其下蓝泽涛涛,冲击鼎壁。 【水泽精华:六十七万一千。】 帝都封赏回来,消耗掉豨兽、狐兽“赎金”,精华达至四十九万。 四五月份,一份拼装小镇模型,蛙王宝鱼到账,贡献精华一万五。 六月拜访一趟海坊主,海渊宫游玩数日,赚得精华三万六。 同月,江川县知县兼鲛人族长泉凌汉,给予鲛人泪五十颗,赚取精华十二万五,据说是跟海商商量后,与海鲛人同族处临时置换来的,梁渠不管鲛人泪从哪来,他只管摸水泽精华。 最后零零碎碎,浸泡大泽之中,吸收所得五千。 龙人族的莲子稍晚,需七八月成熟,陆续出货,九月方才全部送来,届时又一笔十万级别大额精华入账! “六十七万,千分之三十三的融合度,差了点,算上龙人族,或能有个小四十……” 梁渠食指敲击桌案。 许是心灵相通,江淮大泽龙人族地,龙人繁忙穿梭。 “加把劲,最后一次填肥!” 三长老龙宗银正进行大王莲施肥,将日常宝鱼残渣,混合龙人精血,及种种秘制配方发酵而成的顶级肥料,填埋入大王藕田之中,整片莲田郁郁青青,焕发光彩。 昔日龙平江、龙平河用精血钓宝鱼,这份进项严格意义上并未消失,只不过换了一种更温和、不伤自身的存在方式。 “又是一个丰收年啊。” 清点大王莲数目,龙宗银老怀甚慰。 …… “都尉,经由冉大人统筹,四十六艘船,清点就绪,补给齐全,府衙官员、武院子弟、船票购买者,除去……缺席,余者全部到齐!”李寿福跨跃门槛。“好!”梁渠睁眼,“收取长气的雷击木呢?” “正是此盆栽!拢共一十八棵。”李寿福侧身。 两位军士搬抬一个巨大陶盆,里面生长一棵小树,半翠半焦,生机盎然。 根据老蛤蟆直觉,此行鉴水收取天地长气,需用一株生机旺盛、正处抽芽期的雷击桃木,正值夏天,条件颇为宽松。 与之相同的尚有一十七株。 万事俱备。 “按计划行事!” “是!” 府衙前大锣敲响,岸上军士挥舞红绿信号旗。 轮盘转动,大锚淋水而出,长帆猎猎。 四十六艘大船浩浩荡荡,骋向西水。 昔日天水朝露引发云上仙岛,不过十艘大船装载,如今多出三倍。 一来船只大小有异,鉴水不及江淮阔绰,二来是因为拉上一票武院子弟,人数众多,又需安排后勤,体系一下臃肿起来。 除开百里挑一的优秀子弟,和东临河泊所表现出色的优秀吏员,寻常武院子弟只在外围观摩,增长见识,并不能够吸收异象灵机,横跨小半淮江的路费都不用出,都是武堂联合淮东河泊所给的福利! “爽啊!” 武堂小院长徐子帅傲立船头,凭栏拍案。 朝廷年后成立四大武堂,给予淮阴武堂压力不小,毕竟蝎子粑粑独一份,一下切成四份, 回头再看, 完全是杞人忧天。 东临河泊所的官职不说其他武堂亦有同样资源,除非日后大爆发,武院子弟不值钱,否则一直会是抢手货。 然而除去官职。 剿匪鬼母教、超品观想图、观摩天地异象、见证长气收取现场…… 别的武堂,哪个能吃这么好? 安排那么多顶级活动,开阔眼界? 实力! “你们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徐子帅回头。 不知何时,梁渠来到甲板之上,在他身旁,有十多位优秀子弟神情激动,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赫然在列! 这些子弟不单单观摩,更能深入外圈感受灵机冲刷,其中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经过观想图锤炼,大有长进,正准备借此机会,一举突破奔马! “梁师兄放心,手拿把攥!” 熊毅恒心情振奋。 自打年前剿匪鬼母教,帝都面圣,他们日子一下子好了起来。 其实以前也好但没现在那么好,好到发飘。 河泊所直接抛橄榄枝,未来有着落,有方向,安安稳稳,修行速度不仅没慢,反而快了起来,常有反馈,激情十足。 当然,最关键的要数年级。 三人无比庆幸自己入学早,占一个大便宜。 在平阳府还是平阳镇的时候,杨东雄会收优秀弟子为亲传,平日亲传教导,寻常武馆弟子便称呼亲传为师兄,这样的传统一直延续到武院时期。 可变为武堂,自然不能再这么叫,因为单几位亲传,根本教不过来上千人,有许多并非亲传弟子的教习,一个叫师兄,一个叫先生,辈分太乱。 武堂同样不再是杨东雄个人开创,是由朝廷扶持。 故而从今年起,统一规定,所有的教习,武院弟子皆称先生,后面再收新弟子,亦没办法再称呼梁渠等人为师兄。 他们高年级占入学早的便宜,保留称呼,岂不是一种别样幸运? 梁渠拍拍肩膀:“好好修行!来日为大顺添砖加瓦!” “放心吧梁师兄!” “赴汤蹈火啊梁师兄!” 啪! 梁渠往熊毅恒后脑拍一巴掌。 “是为大顺,为陛下!” “明白!为大顺、为陛下赴汤蹈火!” “不错,有精神,有朝气,有觉悟!” 梁渠负上双手,领导视察似的到处乱晃。 一整天下来,什么都不干,到处乱逛,同几位师兄唠唠嗑,和项方素、柯文彬吹吹水,再问问战船上的军士们吃的好不好,睡的舒不舒服,多提意见多进步。 “这小子升了官,派头挺足。”冉仲轼同柯文彬几人腹诽。 安排船只、补给、排座位、收长气、给工钱的累活明明全是他来干,梁渠到处一问,好像都是他整的。 “哎,别在意这些细节,待会给你排头名!怎么样?”梁渠耳聪目明,揽住冉仲轼肩膀。 “那还差不多。 天地异象于臻象基本无用,淮东河泊所卫麟、徐岳龙全没来,冉仲轼凭借威望和能力,无疑属于第一梯队,排个好位置理所当然。五日后。 船队于西水域和蛙族接洽,确认方位沉下铁钩,静待天地灵机变化。 金目燃起。 天地灵机异常浓郁,常人无法观测到的淡绿虹光遍布水域,从气机和收取方式上判断,大概率为木属长气。 水域外围,又有水兽不甘拱手相让,犹豫观望,不肯离去。 武堂子弟指指点点,天气虽热,与同学出远门,却有一种别样刺激。 天地长气啊。 臻象宗师,何等高高在上。 梁渠四关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有长气这玩意。 傍晚。 梁渠静室修行,采纳造化宝船积攒下的日精月华。 李寿福扣响房门:“都尉,鉴水水兽推了个头领,说有事相商。” “鉴水妖兽……”房间内声音稍顿,“让冉佐领去见它们吧,到底是临时来此,不好把事做绝,不然,最后倒霉的还是咱们自己人。 龙人族无人前来,我也预先留出一成空位,让冉佐领把价格出低点,将置换出的资源留给龙人,顺便让妖兽今后多同河泊所互帮互助。” 昔日蛙族能独占异象,是因为东南水域夹角,本就是蛙族地盘,独占合情合理。 鉴水不同。 人、蛙都是外来者,平白占鉴水资源,湖中妖兽心中必生怨怼。阎王好过,小鬼难缠,梁渠在,它们隐忍不发;梁渠走,少不得搞事,哪天悄悄摸摸入河,撞一下堤坝报复,龙游入海,谁知道? 反之,拨出点位置卖出,利益赚得,又给予一线机会。 强者独占,会引发不满,然强者能独占,偏让出部分,便是恩情! 至于谁谈。 一群妖兽而已,梁渠堂堂淮水都尉,没必要亲自出面。 “明白。” 两日功夫,八月中旬。 人蛙之间,浮动一群杂妖,占据圆盘狭窄的一角。 西水域中央。 水波泛起一层莹莹绿光,像一块流动的碧翡, 淡淡的草木香溢出。 天地灵机相互纠缠,涌动的海面即将碰出浪花。 一十八株小雷击木抽生嫩芽,无风摇曳,生长速度肉眼可见。 梁渠金目常燃不熄,转头提醒众人。 “异象要来了!” “快快快,都打起精神,打起精神,按照安排好的位置来!”李寿福传令催促。 蛙族半凫水面。 片刻。 抗锚大蛙蹿行而来,老蛤蟆四肢蛰伏,趴在蛙游击头顶,当仁不让的占据最佳位置。 一模一样的登场方式。 冉仲轼等人侧目,他们自然知晓老蛤蟆的到来意味什么,未曾想梁渠同样敏锐,真是令人感慨,无有耽搁,所有人各找各位。 乱中有序。 老蛤蟆身侧,不变的蛙游击、蛙参将,往后梁渠还看到两只同他一起去喝月泉水的冰玉蟾,东张西望,很是新奇。 东临新吏瞧见蛙族把玩大锚,眼角抽搐。 他们终于明白船锚去了哪。 等候约半个时辰。 武堂弟子流淌热汗,不敢眨眼。 恍惚间,他们听见一声水浪涌动,鼻翼下的绿植芬芳大作! 一阵蔚绿波光闪动,湖水变得粘稠,澎湃灵机从绿湖中涌出,丝丝缕缕的钻入体内。 哗! 鉴水上,真罡齐放,武院子弟目不暇接,紧接着见证真罡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进而反哺到肉身之中! 梁渠并不在意这些可有可无的灵机。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长气上。 一十八株雷击桃树抽生枝丫,小枝丫密密麻麻,交错相连,枝丫之间,一根根半透明的绿色丝状物浮现,丝丝缕缕地缠绕其上,像裹一张独特的蜘蛛网。 待蜘蛛网结出大半,自然而然的向中间聚拢。 梁渠放开压制。 泽鼎震颤。 一缕青绿长气摇曳,与赤气纠缠。 【获乙木气一缕,若与一万水泽精华汇融,生得灵鱼一条,作用玄奇。】 【乙木气:丰草绿缛,佳木葱茏,催植生蔓,延寿一运,亦可用于垂青升华,演化神通。】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龙宫有多少宝? (二合一) 万顷碧波融汇成光,银鳞鱼群游曳在粘稠湖水中,奋力甩尾,神奇的是,鱼鳃与水流的交互速度减缓,并未使得大鱼窒息。灵机范围内,所有人、蛙、兽潜心修行。单个人气势上涨并不明显,上千位汇聚一起,雄浑惊人!梁渠踏水独行,成为静默天地间,唯一活动者。“三元九运,一元一甲。枯木逢春,延寿甲子;天水朝露,延寿二运;乙木长气,单单延寿一运。明明为木属长气,精于此道,延寿年份仅天水的一半,枯木的三分之一,质量上确实比不上。”人与人大不相同,不谈夭龙、熔炉等大修行者手中存量,寻常狩虎乃至臻象,得一缕天地长气难之又难,殊为不易。梁渠狩虎大武师时,经手之长气便足有两位数,仅算种类亦超一手之数,比一般人见识广博得多。像木、水属性长气,除开性质偏攻伐的【渊流】,基本带延寿作用,以二十年为一单位,反观【太阴】、【太阳】、【如意】、【玄黄】、【赤气】,皆不具备相同效果。老蛤蟆的判断不算错,同类型的中下等。不过【乙木】增寿少,效用不错。丰草绿缛,佳木葱茏。与“不能动”的天赋有异曲同工之妙,算一个后勤能力,便是不知能催生到何种地步。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能动”徜徉池塘,每日趴窝,净晒太阳,不显山不露水,与世无争,实则种植园、莲王田皆有大用,每年两处【青木大阵】,少说贡献数万水泽精华,数万两白银。对比进化至今的小几十万投入,可见一斑。“暂时留下,以观后效。”收敛思绪,回到甲板。梁渠注意力重落到陶盆里的雷击桃木。陡然被泽鼎收掉一缕天地长气,翡翠湖灵机未少,充沛浓郁,然丝丝缕缕的长气青丝大幅渐少,连带桃木上蛛网的凝结速度一并放缓。长气将现未现。军士汗如雨下,说话磕磕绊绊:“都尉,这雷击木……您下去之后,没有动,它们就这样,属下不知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不干你事,下去吧。”军士大喜,反复观察梁渠表情,确认并无迁怒,赶紧离开。雷击桃木青丝纤细飘摇。“有点危险……”此地气机浓度不如昔日天水朝露,被抽取走一整条的份量,余下份量足够,浓度欠缺,无法顺利自然的“浓缩”,梁渠心火熊熊,意念成就一只大笔,搅动天地风云、水下暗流。长风呼啸,漩涡浮现。乙木气机为地貌些微引导,闪烁的“蛛丝”重凝结实。本到临门一脚,被人为吹上一口气,一十八株雷击桃木大亮,所有的“青绿蜘蛛丝”汇聚到一棵最大最繁茂的桃树上!一缕青绿长气绿瘦蛇般挂载树梢!砰!陶片坠地摇摆。一尺半方圆,直径一米的厚陶盆轰然崩裂。桃木密密麻麻的嫩白根系抽生,线虫一样穿出陶盆状的黑土,插入到甲板缝隙之中,宛若借助岩石缝隙生长的峭壁草木。船板块块隆起、破裂。幸好不是自己的船。梁渠暗自庆幸。嘭嘭嘭!余下一十七个陶盆接连炸裂。本化为焦炭的部分彻底褪落,露出乳白的树干,又被根系捕捉,未经发酵腐化,直接摄取,其后冒出粉红桃花。没人知道一十八棵桃树是怎么传授的花粉。前后短短一刻钟,缠绕“绿瘦蛇”的桃木树枝上俨然结出青绿色的小桃子,再半刻钟,大于枣子、小于拳头的鲜桃自然受沉坠落,一滩清水柔和接住。“把桃子捡起来,把桃子捡起来!”军士手忙脚乱,一拥而上,扯开衣服下摆,迅速兜住一堆鲜桃。“一般啊。”梁渠拿起一枚,清水里冲一冲,抹去绒毛啃一口,眉头微皱。没太多甜味,一股雨水下太多,淡淡的水浆味,略显涩嘴。倒是入肚之后,有一股子不大不小的阳气从小腹中蹿升,价值上对奔马初境武师有不错作用,对他这位大宗师一点用没有,生出来后径直溃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收集乙木长气的雷击桃树显然发生本质蜕变,一桃压百魅,一枭镇千邪,桃树本是阳刚之物,遭受雷击而不死,阳上加阳,阳性特质极大催发,效果上却略显鸡肋。都尉,我爷爷院子里种两棵桃树,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疏花和剪枝的缘故,树上桃花太多,结果太多,果子反而没长好,长熟,若是疏花后,结出的果子兴许会好很多。”“哦?”梁渠看向发声的军士,再看周围慢一步,刚开花的雷击桃树,“怎么疏?你来试试,放心,办不好不怨你,办得好,大大有赏!”发言军士精神一阵,他就等梁渠这句话,挥手招呼自己相熟的弟兄:“快快快,剪枝,一根枝只留两个分叉,长果枝留五六个单花蕾,中果枝留三四个,短果枝留两三个。”无奈花开太快。几人一点点挑选太慢,发言军士索性上手一撸到底,隔开一段留一个。疏花之后,桃树上结出的果子明显不同,个头大上两圈,水蜜桃一般丰盈满润。梁渠控水托住一枚落果,皮一撕即下,满满的汁水,分外甘甜!此时桃子中的阳气激增,直接到达能令上等马有效的程度!这还不是挂“绿瘦蛇”的桃树王!“最后几棵不要弄了!”梁渠拦住军士,好留个对照组。不是树王的雷击桃树果子更小,只有核桃大,挂在枝头枇杷似的,酸涩得很。数量和质量一同对比,梁渠心中有数。“剪枝后疏花后的价值更高!高出数筹!奔马四境全能服用!”挂载长气的雷击桃树王,先行处理,恐怕能结出让地桥乃至天桥狼烟获益的果子!爷爷种桃树的军士见自己建议有用,抖擞精神,看准机会再发言:“都尉,其实我做这些已经晚了,本来应该冬天剪枝,花蕾期疏花蕾,最后梳果。刚才时间来不及,我等做的太糙!认真打理一番,至少桃子品质再高一筹!”“你不错,待会去寻李寿福,计你一百二十个小功,剩下几个人,计十个,你计十五个。”梁渠指向其中一个办得更好的人道。“谢都尉赏!*8"再看船上停止快速发育的雷击桃树,梁渠心火成勺,挖出湖底淤泥,大手一挥,覆盖在桃树根部。本要离去的军士顿住脚步,犹豫之下,开口提醒:“大人,桃树需要常浇水却又怕水,直接盖淤泥,恐怕容易淹死……”梁渠随控干淤泥水分,变成湿润干土,挥挥手。“再加三十小功,计一百五,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军士单膝跪地。“小人岳炎宇,平阳海盐人,今年二十整!因为同乡,小人打小便听大人故事,心向往之,故尔来河泊所任一军士!”其余军士一片羡慕,可恨自己没有一个院子会种桃树的爷爷。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梁渠没种过果树,不懂细节很正常,便是“打小听故事”一说让他哑然失笑,以为是个马屁,仔细算一算竟真不能算假。平阳府内不谈晋升狩虎免一府税收,梁渠其实成名很早,大抵十五六岁,华珠县治水时。彼时坐落运河口的澜州尚未并入,江川鲛人县未立,一天抓匪、平事、理出头绪,纠集船队、未生瘟疫,效率惊人,事后更有赤龙鱼现世。平阳府内拢共一十三县不说无人不识、无人不知,不远处的海盐县绝对在消息传播范围内。岳炎宇小他五岁,算十、十一……他大手一挥。“我记住你了,回去后,一十八棵桃树挑一棵种到我院子里,余下十七棵全移栽到淮阴武堂,你来负责,办好之后,再领五十小功,自选一门下乘武学,一门中乘功法。”岳炎宇兴奋激动。“是!”操弄桃树的两刻钟里,天地间灵机渐消渐散。鉴水之上,个个膨胀一圈的真罡被武师们收回体内,锤炼气血,回味无穷。基数一大,万事皆有可能。恰逢进步关窍,上千人里,即刻有人突破、晋升,灵机圈外围的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更是齐齐炼化腑脏关,晋升奔马!淮阴武堂,六年级生!五关皆开,一口玄气自生。三人俱是准备万全,底蕴深厚之人,破开一窍后,准备冲击第二窍!梁渠扰动水流,再引导少许残存灵机,落于三人周身。四关入奔马,一口玄气无法增加,需凭借自身底蕴,故而吞药,临时积累无用,然凡事总有例外,梁渠的泽灵反哺是一份,同根同源,天地灵机亦是那份例外!只不过一般无人如此作为。一来异象难寻、珍宝难觅,有也不会恰到好处的赶在突破节点。二来事无必要,冲窍越多,证明突破者潜力越强,而不是冲窍越多,自身潜力会有所增长,这是因果颠倒,费劲吧啦在破关时多冲一窍,耗时耗力耗钱,除去涨面子没别用。奔马三年一窍,十年一境是对旁人。有这份能耐,且有资格得到这份帮助的家族子弟,断不会为这一个窍穴难住。没能耐的……那就是没能耐。恰天时地利有眼缘,梁渠不介意出手相助。三人冲完两窍,已经心满意足,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玄气未竭!三窍放在五大真统亦算天骄。传闻兴义侯入奔马时,更是一口气冲开四窍,直入奔马中境。他们从不敢奢望……支棱起来啊!三人憋得面色涨红,体会到有灵机入体,支撑玄气,拼命向第三窍发起冲锋。陆陆续续有人苏醒,注意到外围角落里的一幕,分外惊奇。“不会是三窍吧?”“三人全没有武骨啊,怎么冲三窍?”“凭什么啊!”“莫非武堂有秘法,增长先天之气?是观想图?”千里迢迢从平阳缉妖司赶来,蹭天地异象,灵机洗涤的关从简看看自己师爷,再看看三个小子,总觉得脱不开关系。他天生武骨,昔日才冲开三窍,三个武堂子弟凭什么?在场有这份本事引导的唯有师爷。“咦,好大的桃子!”关从简伸长脖子,见到梁渠身后郁郁青青的桃树。“丽婵,你等我一下!”“你去哪?”宗丽婵问。“我去给你摘两个桃子吃吃!你留在此地不要走动。”事实证明,有帮助只是有机会。熊毅恒、杜翰文、金小玉三人,唯有熊毅恒成功冲破三窍,余下两人全部失败。饶是如此,依旧掀起一片惊叹。武骨、底蕴一个不缺,方有可能冲突三窍,熊毅恒比常人强壮、气血旺盛不假,可莫说武骨,半武骨都算不上!根本没理由冲破三窍。“噫!好!我破了!三窍!我破了!三窍!”熊毅恒欣喜若狂,甫抬头,正对梁渠微笑,他恍然大悟,再问左右,果真都在冲窍时感受到另有灵机入体。梁渠,兴义侯,做好事爱留名。除去血关入奔马,场内尚有奔马入狼烟,凝练真罡的。异象消失。大获丰收!碧湖中,水藻疯长成片,梁渠顺手控水,绞杀成粉末,治理一波水域,使万物循环,告知众人登船。入夜。信号旗交叉,战船收钩张帆。“回城!”……九月。荷花将败。先锋宝船安全回归平阳。雷击桃树上挂载的“绿瘦蛇”,填充入河泊所宝库中,平掉购买蛙公情报,支付数份大药的账单。一来一去,梁渠空手套白狼。血赚一缕乙木长气,半枚寿虫血茧,顺带填补掉财政空缺。兴义侯的财政手腕!“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谁教你们进来的?”张大娘女儿、范兴来相好陈秀叉腰,柳眉倒竖,瞪眼瞧门外军汉,“知不知道这是谁家?擅闯兴义侯府,不要命了是不是?乌龙!”“汪!”乌龙配合吠叫一声,犬坐于地,比人都高,舌头滴汗,骇退军汉。“没错啊,就是兴义侯府。”岳炎宇跑出几步,看完牌匾再回来,“是兴义侯唤我们来的,说往池塘里种一棵桃树,姑娘您吩咐,种哪?我们自个挖坑,不辛劳府上人。”陈秀狐疑。“教他们进来吧。”后院有温婉女声响起,“夫君早些时辰提过一回,便种我昙花的对角上。”“好的,夫人。”唤应下来,陈秀侧开身位招手,“进来吧。”“打扰。”岳炎宇等人拿起铁锹,扛起桃树。待三人走入廊道,陈秀蹲下来朝乌龙轻语:“乌龙,你去盯好他们,别失了东西。”“汪!”乌龙甩甩尾巴,跟上军汉。岳炎宇:“……”梁渠辗转至彭泽。“老将军,且看这是何物?”“长气?木属?催生植物?”老乌龟眯眼,体会到手上宝植舒展,“你这一身本领,想拿即拿,收到的好东西真不少啊。”梁渠谦逊摆手:“哪里哪里,比不得元将军的时序长气,足令武圣延寿上千年的至宝啊!”"……"“如何?你我一人一龟,共举大事,共创大业,这份乙木长气,连同昔日寿宝,一并送赠予将军!配合铁木山的【青木大阵】,事半功倍!再活万万年!”老乌龟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宝植并非一味催生便好,过犹不及。南疆稻米一年四五熟,产量惊人,远不如北方一年一熟的好吃,难以下咽,口感粗糙。同意鳄鱼来布置【青木大阵】,是因为鳄鱼能喷吐青雾,增添植物生机,能弥补催熟上的不足。天地长气不同。早有人猜测,长气属权柄碎片,位果渣渣,故而常人难以兼容,炼化长气,能获得其独特效用……狗日的好东西真他娘的多,真想抢过来,偏偏梁渠掐住它的命根子,自己滑不溜啾像条泥鳅,奈何不得。“不行不行。”“得嘞,我今个忙,下次再来。”不同于上次寿宝直接给,长气金贵着呢,梁渠翻手收走乙木长气,头也不回的离开。老乌龟见梁渠【水行千里】,闪烁消失,心里空落落的。“对付蛟龙……”大泽涛涛。“龙宫里有多少寿宝?”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砗磲族地,搬山堵洪! (二合一) 纹~涟漪漾出层圈。枯蓬压着荷梗垂下去。八月中,荷花会开至一年中的最鼎盛,其后盛极转衰,时至九月,绽放到极致的荷花瓣外层垂落,瓣尖沾水,清风一拂,片片凋零,浮船似的飘远。江獭凫水嬉戏,龙娥英端坐亭中,剥净莲子。梁渠盘坐老砗磲壳顶。老僧入定。【经日之隔,四季之往,可消耗三千水泽精华,凝结露种。】泽鼎内。赤青二气婉转。念头轻动,蓝潮微降。【水泽精华:六十六万八千】【获露种一枚】蓝潮翻涌。蔚蓝露种浮现,飘飘晃晃沉没鼎底,鹅卵石般星罗棋布。春夏之收。【造化之种:三】【露种:九】三加九,整一十二枚!露种占比四分之三,造化之种占比四分之一,比例差距够大,纵使造化之种略有不足亦无大碍,足可替一缕天地长气!换算下来,梁渠手上拿捏三缕长气!大淮军前哨峡谷亦是进度喜人。经由肥鲶鱼安排,梁渠曾去东南水域交界处暗中观察,约莫十一、十二月,再一季不到,年关之前,或可量变引发质变,凝聚长气成型!届时将会来到四缕!【水泽精华+3】泽鼎闪动波光。梁渠睁眼,拍拍身下淡蓝贝壳:“老贝,给你的【阴阳五行种】,养得怎么样?”“风帆无恙,鸥鹭不惊。”“有文化!”梁渠竖起大拇指。他仔细算了算,今年有三件大事,左右全赶在差不多的时间点爆发。一是六月上旬,重炼蛙王兵器,迄今炼有三个月整,应当来到关键时刻。二是蓝继才说十月血煞神通令或成,让他对应月份去一趟。三是去年年末,梁渠贡献出【阴阳五行种】,告知梦境皇朝,圣皇收集材料,准备会晤“白雾蜃龙”,彼时言明,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如今再候两月,马上将满一年期。除此之外,自己泽灵反哺亦来到重要关头。“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老砗磲摇头晃脑掉书袋,梁渠指甲刮动贝壳折棱,感受反震,有点上瘾,他忍不住起身,对比起老砗磲外壳大小。“老贝,你嘛时候三丈啊?”梁渠犹记得昔日老砗磲曾说。其族中三丈者,皆为人族所言臻象大妖!当年丰埠县发现时,老砗磲已经相当接近这个极限值,岁有一千,活脱脱的老古董,彼时他还嘲讽了一下就这。一晃眼小十年过去,岁月之数占比老砗磲的百分之一,不算长,不算短,即将跨过临门一脚。老砗磲得意洋洋。“汝目力通玄!三丈之数,半寸之差!斯塘灵脉蕴结,鱼骨自陈,省吾筋骨之劳。期以二三春秋,丹鼎功成,更增寿三千秋矣!”人话,池塘里经常丢些鱼骨,老砗磲常常补钙,营养充足,修行更快,再有两三年蜕变,神功大成。慢是慢,胜在稳妥。这种慢慢熬、慢慢长,不用争夺的修行方式真是令人羡慕……待老砗磲成就大妖,水泽精华吸引能力肯定更强!“嗒。”瓷盘顿落蓝壳。龙娥英递来一碟剥干净的白莲子,清香扑鼻。【水泽精华+624】梁渠蹲在贝壳上,揉捏搓动娥英小手,抓一把莲子往嘴里塞:“老贝,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介绍我认识认识,交个朋友?我还能给你兄弟姐妹准备礼物,大顺兴义侯亲自送,怎么也算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多有面?”砗磲珍珠是好东西。梁渠正处于对水泽精华的旺盛需求中。一个老砗磲是一万。十个老砗磲,十万!“无。”老砗磲信誓旦旦,“吾族四海为家!”“四海为家?你原来不是住东海的么?”梁渠记忆力极佳,清楚记得老砗磲最初措辞,“你说家里遭逢巨变,自己一只贝跑出来,彼时才几尺大。你就把那个位置告诉我,我自己去寻,说不定能给你们解决掉麻烦,重回老家,兄弟我现在强的可怕!”老砗磲:“……”静默一瞬。“去也无用。”“怎么说?”老砗磲叹息。砗磲族四海为家不假,有一个族地亦真,是专门用来繁育小砗磲,传承知识的宝地。主要是由于砗磲族独特的繁殖方式。春暖花开时,雌性碎磲、雄性砗磲会分别将“产物”排入海水。这些“产物”在海水中随机相遇并结合,完成“匹配”过程,“匹配”成功后的砗磲胚胎,会经历一系列的发育阶段。梁渠听到此处,不由望一眼龙娥英,发现她面颊微红外,并无异样,甚至反过来白一眼他。也是。大部分水族的繁殖方式千奇百怪,龙人族久居江淮,见多识广,断然不会太惊奇。砗磲胚胎最初是浮游的幼虫,随海流漂浮,逐渐发育,短暂成长后,幼虫会寻找合适的基质,如珊瑚礁或岩石等,附着在上面,慢慢发育成幼体碎磲。附着的地方越好,灵机越足,幼体砗磲成长越快。直至成长到体内孕育砗磲珍珠,方能脱离基质,自由活动。老砗磲凭千岁之数,长到现在二丈九尺九寸半,完全能算作砗磲族天骄!一旦跨越三丈的关隘,砗磲族德高望重的前辈大能!说到这里,老砗磲不无得意。梁渠鼓掌配合。凫水的小江獭全竖起上半身拍抓,氛围十足。这就是镇淮军中的精锐!“奈何……”转折来了!砗磲成为精怪,“产物”大幅减少,繁殖方式却未改变,零星一点,放到海洋之中,根本不可能“匹配”成功。故而渐渐的,修炼有成的砗磲拥有一个约定俗成的繁育之所,大家面对面,提高成功率且顺便留下知识传承,本身繁育之所又拥有大量良好基石,能帮助后辈快速度过幼虫期。这种地方太隐私。除去砗磲自己贝,谁都不能说。即便说了,梁渠去寻,如今夏末秋初,照样碰不上什么大砗磲,小猫三两只,壳都没发育完全,遑论养碎磲珍珠。“老贝你不说族群里遭逢大变吗?所以是什么大变?”"……"【水泽精华+845】“哎,生疏了不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梁渠抓一把莲子咀嚼,含糊说,“彼时你我不熟,情有可原,我原谅你了老贝!所以我等明年春天去就行了是吧?寂寞的青年砗磲啊。”“咱们就这么说好了,明年春天你带我去一趟砗磲族地,我准备点礼物。”不是,说好什么了怎么就说好了?瀑布流响。老砗磲瓮声瓮气。梁渠再抓一把莲子。今年莲子比往年略有丰收,龙宗银派人送来五千五百颗新鲜莲子!【水泽精华+十三万七千六】【水泽精华:八十万五千七】!……余下日子梁渠变得相当繁忙。权力的扩大,意味着责任范围的扩大。六到九月,是淮江降雨集中期,更是汛期,中下游不少主干、支流水位高涨,淹没部分地方城镇、农田,更有一处堤坝处于警戒边缘,幸得地方河泊所及时预警,三天之内联络上梁渠。大雨滂沱。天地幽蓝。江河之上汪洋一片,朔风裹卷。阻拦江水的堤坝上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水液汩汩流出,管涌之下,很快便会溃堤,无数军汉尝试弥补,杯水车薪。“大人,实在坚持不住了啊,下官只能求见大人,此堤溃,必淹数县,殃及半个江州!”知县冒雨大喊。梁渠俯瞰周围:“附近有没有岩石山,越近越好,要够大!”“岩石山?”知县不解,回头望向观测水文的河泊所小吏。河泊所小吏听闻此言,初时不解,其后肉眼可见的兴奋。难不成……自家人当然知晓都尉神勇!“有的,都尉,有的!此处十里外的那座小山便是岩石山!结实的很。”“娥英!”冰霜蔓延,冻结裂缝。梁渠声至人走,消失无踪。堤坝上独留一高挑女子,江风吹扬裙摆,露出藕丝靴。知县大脑疯狂运转。冰封堤坝,无疑于饮鸩止渴,便是不知冰堤能坚持多久,能不能坚持到退潮,亦或者堤坝修补完全……轰隆隆。骇人的雷鸣响彻,大地震荡!不好。地龙翻身!知县瞳孔放大,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哽在喉咙口,仰天悲叹。天要亡我!亲娘嘞,溃堤淹县,影响仕途啊!“来了来了!”河泊所小吏兴奋大叫,“知县爷,山来了!山过来了啊!咱们有救了!”有救?知县浑浑噩噩抬头,但见小吏先前所指岩石山,正缓缓靠来!他目眦欲裂,反复揉眼。没有错,他们不向山去,山在向他们走来!电光一闪。轰隆隆。雷声仿佛冲开一扇大门,让知县回想起兴义侯去岁之壮举。寒冰泉!是寒冰泉!怀元河属淮江支流,平潭县知县去年并未亲眼见证梁渠壮举,单单梦中畅想,然而此时此刻,梦境与现实交错重叠!大浪涛涛,冲刷山体碎土,黄泥浑浊,迸发雷鸣。眼前一幕太过骇人,恐惧尤胜震惊!白猿没有直愣愣地开河汇入,他绕上一个圈子,先汇入下游,再往冰封堤坝上去。在一派官员头皮发麻的注视间。一条长逾二里,高三十丈的巍峨岩石山,横亘怀元河前!轰!地面震颤,堤坝彻底坍塌,汹涌的河水如野马脱缰,本以为能驰骋平原,岂料撞开堤坝,蓦然冲溃到山体之上,倒卷而返!碎石块块滚落,砸起浪花。没完!黑雾弥漫,浸润山体!阿肥神通,【泼墨挥毫】!【涡宫】,收容统御之兽,得水兽加持,肥鲶鱼骄傲抬头。肱!骨!肥拳重工共为一体,有肥鲶鱼,自少不了拳头。拳头跳出怀元河使用天赋,改造共鸣地面,使肥鲶鱼的黑雾更容易同化,其后挥舞双钳,熟练地敲敲打打,几大水兽全部加入。黑雾不断侵入山体,蔓延、扩张。梁渠利用心火,显化有形之手,揉捏橡皮泥似的,将岩石山体内部裂缝逐一抹去,同时把原来的堤坝联合进来,缓慢而有序的内外同时改造,与环境融合。半月一晃。乡民日夜瞻仰。在诸多水兽和梁渠的共同努力下。平潭县,一座堤坝山横空出世!百倍强于先前!嶙峋的岩石山走势犹在,然锋利不见,更多圆润,宛若烈阳下融化的麦芽糖。洪水被牢牢堵在堤坝山之外。该有的结构一应俱全,同原先堤坝作用无异,虽然山体太大,许多地方未曾揉捏完全,奈何时间不允许。伟力!神迹!平潭知县知晓世上能人无数,却不知能人之外,更有神人!“起庙!”“平潭县为大人立庙!”平潭县留一段千古传说,仅为梁渠都尉工作的一个插曲。昔日淮东河泊所内,升为淮水郎将的他管好一个江淮大泽,半个南直隶足矣,如今却要面对整条淮江,两岸无数地方,八九两月足谓“狼烟四起”。无数册页呈现到桌案上,动辄哪哪地方有灾,岌岌可危。俨然一副大厦将倾的恐怖模样,实则不过是疆域太广的“日常”。身为都尉,梁渠主抓军事,奈何真碰上事,一样避免不了干活,正常干完甚至没有多少大功,因为疏水、治水,本是河泊所职权范围之内的日常工作,干不好甚至有过!好在。“当年一个华珠县搞的我手忙脚乱,如今挥手可平。”梁渠不禁忆往昔峥嵘岁月。捏一个大坝,半月光景足矣。只可惜不能一劳永逸。门太坚硬,墙便成了门,水会流动,不人为控制,绕开大坝,重辟河道兴许用不上几十年。搬山堵河之事只发生在一县之地,传播速度的远没有寒冰泉快。辛辛苦苦巡视淮江上下。至十月初。黑色的枝条纠缠,秋风渐凉,荷花落尽,梁渠方才抽空,去一趟蓝湖,与冰玉蟾族族长,老蛤蟆昔日相好霜璃沟通搬迁事宜。冰玉蟾越犹豫越拖拉,梁渠停留蓝湖越不会引人瞩目。双方深切交流意见之后。主体方针是慢慢搬、不急搬,确保寒潭环境先落实,给予冰玉蟾宾至如归的体验。梁渠另外派遣龙平江去联络凌旋弟子,金牌缇骑索玉琴。凌旋等人神出鬼没,不仅莲花宗找不到踪迹,大顺自己人也一样,要联络,只得在约定好的地点留信息,他们有空会派一只训练好的旱獭鬼鬼祟祟去取,再定见面时间。同特务接头一个样。十月二十六日。旱獭把塞信的竹筒交给獭獭开,完成水陆交接。獭獭开捏住竹筒,看着肥胖龅牙的旱獭,像没扁尾巴的大河狸,觉得它一定吃的很好。翌日。“凌旋兄,伏藏洞,今年太忙,暂时去不了。”梁渠告歉。“咦?”凌旋惊奇,“我正想同侯爷说,伏藏洞这个暗桩,恐怕要延迟探索。”“这么巧?为何?”“雪山宗脉的大法师来了蓝湖,徘徊不定有一个月,我们暂时没看明白有何目的,或是重新布道,或探寻暗桩,仍在探查,我们也相当忙碌,无空探索伏藏洞。”梁渠点点头:“雪山诡谲,多加小心。”“侯爷放心。”凌旋换上一个略带调侃的称呼,“梳理过瀚台府白家风气焕然一变,我们中原人去补后勤都方便得多,白家还专门派人建有几个官话书院。”梁渠咧嘴:“那我不算白来?”“来得妙极了!有时真想像兴义侯一样一统乱砸,打开局面,可惜咱们身上没学这本领,碰个宗脉法师都麻烦的很。”“找个机会,寻个由头,我去蓝湖捶他一顿。”“哈哈哈,那敢情特别好!”了解下近况。确认情况仍在掌握,梁渠跳转回龙人族地,水宅潜修,三日之后,正欲走水道,跳转帝都,去寻陆刚师兄。泽鼎震颤。【三入淮江,河流眷顾度+0.3112】【河流统治度:0.4(眷顾度:20.7822)】梁渠眸光闪动。“平潭县给我立了庙?”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青砖大瓦房,再见蜃龙!(求月票,二合一) “一二三,拉!一三二……” 麻绳绕过房梁,绷得笔直,草鞋摩擦砖石,划出白痕。 健硕力夫小臂缠绳,奋力拉拽石像,使之顿立高台之上。 咚! 石像归位,香火笼罩。 灰白的香灰掉落,炉内摔作三段,房梁上的木屑簌簌飘落。 司祭伸长脖颈,喉结滚动,浑浊的汗贴住渗油的皮。 “一拜,兴义侯搬山镇河……” “二拜……” 无人注意之处,水光涌动,梁渠身披【涡神甲】,隐身于庙宇角落,鼻尖嗅着梁柱上未散的油漆味,见证平潭乡人上香、祭拜…… 梁渠有三座庙。 故称血石县,今称香邑县,白猿除蛇妖,立白猿庙是一,为县中大户出资建设,声势浩大。 锡合府平洪除匪,乘青龙,行云布雨,一箭崩山,立乘龙庙是二,为山中猎户筹措银两,小而偏僻,倒是有个被他救下的女庙祝。 今时平潭县搬山造堤,立兴义侯庙是三,平潭知县筹措富商,不比血石县富裕繁华,庙宇略小,高台上石像,却完完全全是梁渠自己的样貌! 白猿庙、乘龙庙,前者“断不相干”,后者是山中猎户远远相看,凭模糊印象,和乡野传说雕凿,样貌似是而 非。 唯这平潭县,直指他本人! “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出去遇到什么好事情?” 龙人族地,龙娥英修行出关,第一时间体会到梁渠心情变化。 “哈,平潭县给我立了庙!”梁渠神采飞扬。 “香邑、锡合也有庙啊。” “不一样的。”梁渠摇头。 龙娥英没觉得哪里不一样,见梁渠笑,她也忍不住笑,眨眼问:“那……晚上咱们吃点什么,庆祝庆祝?” 梁渠神色一尬,抓抓耳,挠挠鬓角。 “族里除了藕,有没有别的?” 白猿“只得”淮江东西穿梭。 平阳到帝都,走涡流水道仅需几分钟,明面上则是赤山跑三天,为防止细节败露,此间存在的时间差,梁渠皆是住在龙人族地修行,顺带让娥英回一趟娘家。 倒不是不适应。 有【水韵】天赋加持,自在呼吸,来龙人族跟回到家一样,太岳父大长老说话又好听,平时他不怎么出门,基本不存在“姑爷”上门的尴尬。 唯独在吃食上,接受不了! 除了藕,还是藕! 大王莲的莲子属于补品,大王莲的藕则是龙人主食,与稻米无异,凉拌的、热蒸的、切片的、滚刀块的……了不起配个咸鱼咂摸滋味,一点风味没有,嘴里淡出个鸟来! “小瑶、小璃难得休沐,我去找找材料,给你做炸藕盒?” 梁渠来了精神。 “怎么做?族里能生火么?咱们去借蛙族的通天莲?” “生不了火不是有你么?” 傍晚。 鲟鱼游梭。 屋子被一个大气泡笼罩,闪动银光,摇摇晃晃,院子中央支一个小铁锅,油水噼啪冒响。 龙娥英筷子空夹,小心尝试,将裹好面糊的藕盒下入油锅,藕中的猪肉糜被鱼肉糜替代,于菜籽油中翻滚冒泡。 藕盒五个五个炸。 炸好五个放入瓷盘,先上,老吃热的。 梁渠咬住筷头:“今年太忙,实在没时间陪你出去玩,明年,明年夏天,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华珠县灵谷寺?” “看萤火虫?” “嗯。 ” “好啊,有个大几年没去,我提前知会华珠县令,包个场……”梁渠夹起炸藕盒,忽见门外有几个小龙人探头探脑闻香味,失笑招手,“过来,长老给你们吃好吃的!” 小龙人龇开牙花,焱焱焱跑进屋。 “谢谢四长老!谢谢四长老夫人!” “哈哈哈,懂事儿!”梁渠手掌抓住小龙人脑袋,大笑乱搓,“吃完记得给长老盖庙,把本长老塑得霸气威风些!” “放心吧四长老,给你盖大庙! ” 小龙人不怕烫,三口一个藕盒,手指头油乎乎,连连答应。 虽不知道庙是什么东西,反正有的吃,先同意下来再说! 兴许是和青砖大瓦房一样,或者差不多的东西? 入夜。 神似猪笼草的阔肚植物轻晃,茎秆攀附房梁,缠绕生长。 这便是龙人的“床”,净水效力强悍,“肚中”水液呈半胶质,自带清香,宛若稀释后的芦荟胶,有保养肌肤之效,盖子一盖,蜷缩里面,世界安安静静,给人带来婴儿般的好睡眠。 龙娥英掀开顶盖,跨出赤裸的小腿,足趾适才没入清水,梁渠身形一闪,一并挤塞。 藤蔓坠沉。 “进去点,挤一挤,挤一挤……” "……" 气泡幽幽。 【水泽精华+1】 …… 帝都。 秋高气爽。 平阳府冷得慢,乡野间尚能听到秋虫叫唤,京城已经不见半点虫鸣。 “师兄!妖王兵器重炼得咋样?蛙王催我呢。”梁渠问。 自天工院内匆匆赶出的陆刚来不及收拾,满头黑灰,见到师弟十分欣喜,拉住梁渠小臂,往天工院里拽:“师弟来得正好这两天正做记录呢!一块去看看。” 门口道一句我小师弟,登记来访,陆刚直接带梁渠进去。 大顺天工院的工作五花八门,许多“项目”占地颇大,故而分为内外两院,内院设在帝都内,毗邻皇城,做些“小东西”,外院在帝都郊区,做“大东西”,没有高下之 分。 蛙王的大锚太大配套的锻造工具更大,自然拉到郊区重炼。 上回没进里面,外头匆匆一撇,梁渠算是头一回来东张西望,看到天工院地上铺设有平行铁轨,相距约莫两米,一时惊奇,手指工字铁条:“师兄,地上铺的这是什么东西?” 陆刚扫一眼:“哦,铁轨!” “铁轨?”梁渠瞪大眼。 这合理吗? “是啊,不是师弟你告诉我的么?” “我?什么时候?” “咔哒咔哒!” 说话间,铁蹄踏地。 一匹高头大马拉着五个载满火石的车厢,快速从铁轨上冲过,拐弯时甩震出几枚漆黑火石。 效率惊人! 梁渠直眉楞眼。 陆刚继续说:“师弟你总有奇思妙想,有的时候随口一说,兴许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记不记得你晋升臻象刚回来,杀了一头刺豚大妖,拿回来不少尖刺,全是好材料。 师兄弟全要打武器,我额外订有一批配套材料,几个月没到,老四抱怨水运太慢,动辄几个月,陆运太少,要有又快又多的法子该多好。你当时说,有的,可以铺专门的轨道,比驰道多,比水运快。” 咦! 自己有说过这个? 梁渠惊奇。 他真没什么印象。 “我不知道师弟口中的铁轨是个什么模样,来天工院里头一个月,正好有船送火石,装卸就半天,我跟带我的天工先生提了一嘴,说出想法,天工先生就派人试了一试。 东西先在天工院里施行,用有一个月,效果确实不错,放心吧,我跟先生说的时候,是用师弟你名义提的,故而旁人显得重视,等实验下来,院长说会请陛下给你记大功。” 梁渠捡起地上被震落的火石,目瞪口呆。 陆刚师兄的确是这么一个性格。 话不多,不声不响给别人憋个大的。 遥记得鲛人大剧院火爆的当年年节,众师兄开玩笑说早些日子囤龙灵绡会发财,只有陆师兄真囤,也是因为他昔日提过一嘴。 正常人碰到花费钱财,囤积之事,起码得搞个正式场合,多问几遍,生怕意外。 陆刚不会。 吃饭时大家嘻嘻哈哈吹牛逼呢,自己说过什么都不一定记得,他给记在心里,第二天行动去了。 未曾想。 自己无意间的一句话,通过陆师兄,再度给世界带来不小变化…… “咔哒咔哒。” 再一辆马车轨道上行经,滑行离去。 “师弟你看,都是来自青州的雄血宝马,它们生来高大,背太宽,人根本没法坐,当挽马正好,有铁轨,一样的休息、补给条件下,拉货量能高出十倍,个别足十五倍!” 毫不夸张。 梁渠默默思量。 马拉轨道车实际上正是铁轨的前身,是历史上真实出现、演变过的,火车的雏形。 首先,轨道阻力会骤减九成以上,本来只能拉一至二吨的普通马,换到铁轨上能拉到五到十吨。 其次,运输速度更快,几乎能翻出一倍! 二者相乘,便是一个恐怖